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正文 ------------ 第一章 老套的穿越 云子珺九岁的冬天,安城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大夏国的北方一片银装素裹,山峦拱卫的安城,也尽是刮着干冷干冷的风,吹得人脖子发硬,也冻得街边钻巷子的野狗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喘着白气儿,树光秃秃地盖着一层白,中间露出几条黑灰色的枝桠。>几片未落的僵硬的枯叶被风一吹,终于支撑不住晃悠悠飘下,落在地上后被过往的行人踩进雪泥里头。 作为大夏京都的安城依旧热闹,喧嚣的街市坊间永远不缺各式各样能使人驻足的地方,有唱小曲儿的姑娘抱着琵琶讨赏,也有喝茶歇脚的行人说着天南地北的笑话,茶棚下头的火炉烧得正旺,暖烘烘地让人不愿离开,于是几个并桌子的闲人扯起了各自的话头:什么有时节京城里哪儿的好景致,什么江南地界上有了什么奇事,要么就是乱世里英雄豪杰们杀来杀去的故事,还有一些浑人讲的粗话,这也得要拿捏得好腔调,听起来也不觉得卖弄。 “你们知道么?”在一处临街的茶肆里,一个穿着家丁衣裳,戴着小帽儿,面白无须,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人一只脚踩着凳子,双手插着腰,绘声绘色地道,“刚刚从云家府里头传出来的信儿,什么?哪个云家?这京城里还有哪个云家!我可是云家的老总管手下的数得着的人,你们猜我知道了什么?” “什么?”众人被他说得一惊一乍的,纷纷问道。 “不会是你勾引了云家姑娘的事吧?”几个方才被无视的闲人嘲笑道。 这话说完,不光那说故事的年轻人瞪了他们一眼,就连一旁喝茶的路人也都忍不住对他们怒目而视,纷纷开口骂道:“小心你们的嘴巴!怎么能这么说云家人,远的不说,就说当年云昰将军力挽狂澜为国守边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谁的裤裆里头钻呢!” 说完那几个闲人立刻站起来回骂道:“他娘的,你们算个鸟东西!有本事拉出来练练?” “呸!”年轻人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在这里说这些浑话,不怕被人口水淹死!” 说着,年轻人跳了起来,也不多说什么一记老拳就往人头上揍去,那人一时不防挨了一下,心火上涌,说着“兄弟们并肩子上啊!”便冲了上茶肆里顿时乱作一团,搬凳子砸桌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是常有的事了,一言不合打架的,顶多被安城县令抓去责骂一顿罢了,这是大夏的京都,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官府也不愿无缘无故因为些小事得罪人。 看得出,这年轻人也算是此中老手了,虽然人少,加上几个路人在大街上便拼了个旗鼓相当,就在闹个不停的时候,从围观的人群里钻出一个小孩儿来,灵活地跑到打的正痛快的年轻人边上,低声说了一句话。 年轻人一听这句话,立刻松了抓着对手衣襟的手,爬起来喊道:“你们等着,小爷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拉着这小孩儿的手往人群外冲去,歪歪扭扭到了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口,那里早等着一个人,花白的胡子说明了这个足以是年轻人的父辈,看见年轻人过来时候的鬼模样,要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忍不住哼了一声,骂道:“你这小崽子!又到哪儿胡闹去了?” “您老又冤枉我”年轻人委屈地喊道,“我可是正经出去做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换个家丁的衣裳,出去叫人笑话!还不跟我进来?”门口的老人说着话往里头走去,年轻人跟在身后不停为自己辩解着,不过看前头走的老人的反应,全然没有任何效果。 这年轻人说起来还是云家里头有名的惹事鬼,年纪虽然长到这么大,却依旧是少年心性,名字唤作云白天,算是云家这一代庶出的长子,父亲是时任家主的云商的表弟云英,云老父自他小时便对他期望极高,只是云白天不争气,天天胡混,也不知混些什么,不过倒是跟云家嫡出的两个儿子,特别是长房的云子韶关系极为亲密,常常一同外出郊外游猎。 前面走的老人乃是云家的老管家,是战场上的老兵,当年跟云家最光辉时代的将军一起杀过人,所以云白天也得受他管教。 云白天跟着老管家一路往里头走去,一面开口问道:“二少爷的病好了些么?” 云白天说的二少爷,正是不过九岁的云子珺,云子韶的弟弟,平常跟云白天关系不错,前两天受了风寒,躺在病榻上几天不能下来,就连神经大条的云白天也不禁担心起来了。 “里头人都急着呢!”老管家说道,“你也一般都是大公子在房里头守着!估计现在也是如此。” “嗯。”云白天随口应和道。 云子珺的卧房就在他的兄长房间的旁边,云白天到了云子珺房门口,鬼鬼祟祟地想要朝里张望了一眼,刚做这个打算时,便听见房里头一个疲倦的声音:“是白天吧?” 云白天有些尴尬地晃了晃举起来的手,笑道:“你就是这么鬼精鬼精的,什么也瞒不过你。” “好了,进来坐吧,别吵着了子珺。”云子韶回应了一个笑容,说道。、 云白天轻轻走进来,找了个地方坐下,一面说道:“我以为是婶婶在看着子珺呢!” “母亲也有些病了,父亲又不在家,只好我看着了。”云子韶点了点头,示意旁边的侍女给云白天倒上茶。 ########################################################### 云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继续活下来,而且是以这样荒唐的方式活下来,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一旁的两个人在轻声说这话,几乎下意识的,他继续保持了昏迷的样子,竖起耳朵悄悄听着那两人的对话,以便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似乎与原来的历史有些关联却迥然相异的世界。 云风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像是还没有清醒的样子,但就在他刚醒过来的同时,一个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子珺,你醒了么?” 云风的头脑中还存留了一些原来这个躯壳中的那个灵魂的混乱记忆,一面装作不甚清醒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一面开口呻吟着要水喝。 “快!倒茶来!”几个忙乱的声音后,云风感觉唇边一阵湿润,接着暖暖的液体流了进来。 “好了一点了么?”当云风完全睁开眼睛,只见到床边站着两个年轻人,或者说少年吧,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离他最近的似乎年纪要小一些,红肿的眼睛,嘴唇很干的样子,脸色不怎么好看,倦意就差写在脸上了,显然已经熬过夜了,穿戴着简单的古代衣饰,一手有些笨拙地拿着茶碗,一手放在云风额头上探着体温,一面问这话。 不知道为什么,云风忽然感觉眼角不可停止的湿润了,仿佛天然就该如此,嘴里下意识的吐出一句话来:“我没事,大哥!” “怎么哭了?这可不是云家子弟的作风哦!”这时另一个人也凑了过来,一脸关怀地笑道。 云风抬起有些稚嫩的手擦干眼泪,心里奇怪自己为什么那样就哭了,但还搞不清眼前两人和自己的关系,只好闭上嘴巴不说话。 “怎么了?生气了?”那人伸手过来就要开玩笑拨弄云风披散了的头发,却被那个被云风叫做大哥的人阻止住。 “别闹了,等子珺好了再”那人说完后起身给云风盖好被子,一面又说道,“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 云风(现在该称呼为云子珺了)脸上通红,不知是冻着还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挣扎着说道:“我已经没事了!” ------------ 第二章 读书的二公子 云风(或许该称之为云子珺了)终于弄明白了那天屋里头的两人到底是谁,那个大哥正是自己的兄长云子韶,而另一个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年轻人乃是在云家他兄长同辈之中的好友,经常过来这个院子里同他玩笑云子珺不过九岁,所知的世界也不过是他生活的这个院子,种了许多精心剪裁的树和花,云子韶的房间就在他的旁边,云子珺可以随时跑到哪里去。 云子韶的房间里有一个对九岁的云子珺显得巨大无比的书架,存放了各种各样云子韶经常翻阅的书籍,以前呆在这里的时候,云子韶常会捡一些简单的典故讲给他听,原来的云子珺很小就有了神童的名声,那是因为他小时后作了一首传遍了青楼楚馆的短诗的缘故,自从这年受了风寒之后,原本颇为聪慧的孩子忽然变得沉默了起来。 云子珺忽然捧起了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史书与一些描述山川地理的笔记杂谈,不分昼夜地研读,仿佛一时间成了一个老大人,任谁来也不理会,除此之外的时光,则大多低着头一副想事情的样子,眼神却是放空,魂游天外去了。有人说这是云家的二公子撞了邪,变痴傻了,也有人议论说二公子被鬼上了身,凡此种种,不可胜数,这些谣言传到外边儿就成了云家二少爷得了一场大病发烧烧糊涂,成了个傻子了。 这样的谣言,云家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云子珺的父亲常年在外,并不知道详情,只叫人回来问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了,只有云子珺的母亲木氏整天跟在他的身后,想要把云子珺的魂拉回来似地。对此,云子韶也颇为担心,到处延请京城里有名的先生来看病,却没什么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脸色红润的云子珺一天天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也越发弱不禁风起来。 只有云子珺自己知道,自己的病并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云风的灵魂成功地主宰了这具躯壳,但结果却并没有达到完美的程度,云风更像是一个住客,寄居在没有主人的房间里。在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了,云子珺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渐渐地虚弱起来。 为此,云子珺硬是每天拖着每有一点富于力气的身体在院子里锻炼。 因为这是云家两兄弟一起住的院子,因此也是特别的大,足够云子珺跑来跑去,让自己重新强壮起来。但结果总是不甚如意,因为九岁的云子珺根本做不了什么大的运动。 从云子珺受风寒一病不起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云子珺也渐渐习惯了新的生活,除了每天看书之外,也会和云子韶说几句简单的话,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装作一副深沉的样子,以免被看出破绽来。 这天,云子珺在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下读书,不过看的却是今人写的前朝史,云子珺一脸严肃的样子反倒显得有些滑稽。云子韶一走进院子便远远瞧见云子珺瘦小的身影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大不禁微笑着说道:“子珺又在看书么?” 云子珺抬起头来,见是他的兄长,眨了眨眼睛说道:“大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云子韶显然对云子珺老成的言行见怪不怪了,直接在他身边的石凳子上坐下,一面笑道:“没什么事情,就先回来了,你在读什么书?” “是《周史》!”云子珺有些费劲地举起书来,书的封面还有当初云子韶读书时留下的笔迹。周是大夏立国前的一个短命王朝,只存在了不过数十年的时间,二世而亡。 云子韶年纪比云子珺要大很多,已经拜了老师读了一年书,不过后来因为云家家世渊源的关系弃文从武,学习兵法战阵之术,每日还要到讲武堂去报到。讲武堂是许多将门子弟进入军队成为将领的必经之路,除此之外,只有陛下特许的人才能担任足够高的军职。 “你可明白其中的意思?”云子韶笑着问道,言语中颇有考校的意思。 云子珺点头道:“明白一些。” “说来听听。” 云子珺想了想,开口说道:“周朝的二世皇帝试图用十年来做百年也未必能做成的事,天下不能承受,于是时局崩坏,又兼皇帝穷兵黩武,将周朝柱石的数十万大军拖在了北边,中原空虚,周若是能撑过来,再换一任更加温和更加有手段的陛下,未必不能整顿过来,到时或许就是数百年的兴盛了。只可惜,周朝的皇帝没有这个机会。” 听完云子珺的话,云子韶心里微微一惊,原以为云子珺再聪明也不过说一些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之类的话罢了,却不料云子珺竟然能说出自己的见解来,心中大异,又追问道:“为什么会没有机会呢?” “因为”云子珺有些犹豫的说道,“有人先一步取得了民心,这是整个周朝灭国之战里最精彩的一笔,若是同样的时局出现在今日,结果必然会大不相同,但因为周朝立国未稳,民心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地方,我大夏的先皇能先一步取得民心,乃是……天命所归的缘故!” 最后一句,云子珺本想说是权谋计算的结果,但想了想还是改了口,不过怎么能瞒过云子韶的眼睛。云子韶听他吞吞吐吐的口气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可不是能随便拿来讨论的东西,毕竟眼下的时节,还是大夏的天下。此间只有兄弟二人,自然没有什么大的关系。 云子韶笑道:“你有这样的见识,为兄亦是不如啊!” 说完后,云子韶命人从自己的书房再取来一些自己常看的书籍,直接放在了云子珺的房间里,以便云子珺随时翻阅。又吩咐下去,若是二公子还要找书,直接领到云家的藏去。云家的藏向来只有成年的云家子弟方能进去,回复原来许多记忆的云子珺也知道这个规矩,这次能得此意外之喜,也是十分欣喜,径自大笑着给了云子韶一个熊抱。 这一年,天下无事。 安城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真的假的消息,其中最受到关注的,却是关于云家的传言。 其中最大的消息,自然就是原本认定为傻子的云家二公子原来还是个神童,已经能读那么厚一本书了,而且那些酸的掉牙的老大人写的书也看得进去,而且说得头头是道。 云子珺除了熟悉而今的生活,每天读书之外,做得最多的便是和那无良公子云白天出门闲逛了,几天下来,云白天已经无视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了,甚至还偷偷把云子珺带到青楼逛了一圈,结果被云子韶说了一顿,不过很快两人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几天后又窝在一起计划着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眼见云子珺就要十岁了,时间飞快的过去,他也生得壮实了许多,当然这只是相对以前而言,和普通人家的同年龄的孩子比起来,却是多了许多成熟的气质和相比更加瘦弱的身体。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云子珺和云白天一大一小的搭档也在这京城渐渐有了些不大好的名气,于是乎,便有了一些不安分的故事。大约上天不满意云子珺来到这个世界这般安生,终于想方设法给他找到一些麻烦,到底什么麻烦?且看后文分解! ps:求鲜花收藏 ------------ 第三章 狐朋狗友(1) 时光轮转,不觉已是两年后 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爷被人围在李记酒楼啦! 一个满脸青紫的家丁急匆匆冲进云家后院,惊慌失措地大喊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后院里立刻一阵纷乱,木氏被搀扶了出来,一面命人将那个家丁带到跟前,一面嘴中不停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那个家丁衣服被扯破了几块,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一见到木氏便不管不顾地冲到跟前哭喊道:“夫人要为少爷做主啊!被欺负了还不算,还被人堵在了李记酒楼!” “说明白是怎么回事!”木氏看着家丁的惨状,也有些着急,问道,“早上不是说白天带着子珺去逛街吗?怎么又去了酒楼?” 不用说,准是云白天又带着云子珺这个护身符惹祸去了,木氏顺口又叫人告诉云子韶先去那酒楼里把两兄弟领回来,别让人伤着了云子珺。 “是这样的。”家丁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正经回答道,“那李记酒楼里有白天少爷的朋友在,白天少爷便带着子珺少爷去喝了几杯酒,结果又碰上了李公子!” “哪个李公子?”木氏问道。 “就是李丞相的孙子,李小兰公子,碰上了白天少爷和人打赌,硬说白天少爷是偷了他的一把名贵扇子的贼人,结果一言不合打了起来,李公子带的人多,小的们打不过,就让他们给围起来了!小的也是拼了命才跑了出来给您报信的呀!”家丁一脸委屈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瞄着木氏的脸色,心中却在暗暗鄙视二公子出的馊主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事实上,那位李小兰公子不仅被冤枉了,而且那把所谓的扇子也确实到了云白天的手中,这还得从早上云白天和云子珺打的一场赌开始说起。两位公子虽说一路逛街,也是无聊的紧,况且两个大小男人凑在一起也没啥好买的,而正当云白天无聊地想要骂街的时候,我们的另一位主角李小兰出现了。 云白天跟这李小兰倒是没什么仇怨,不过因为同是京城纨绔,免不了有些摩擦,打过几次架,不仅没有不打不相识,反倒是成了老冤家,每次遇见必定要有一方丢光脸面才肯罢休。远远看见李小兰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招摇过市,云白天顿时心里来了主意,凑到打着哈欠的云子珺耳朵边儿上轻声撺掇道:“子珺,你看那家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京城一霸,要不咱们去灭灭他的威风?老远见者他就不痛快!” “你少来了!”云子珺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白天少爷是什么人么?还不是要我来给你当挡箭牌?你要教训就去教训好了,反正到时候说起来,也不关本公子的事。”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云白天赌咒发誓道,“这两年我可是把你当比亲弟弟还亲了,您老可不能对我不管不顾啊!” 云子珺斜着眼睛看了远处走来的李小兰公子一眼,摇头继续往前走,脸上完全没有了早先还存留一份的稚嫩之气,走了两步,云子珺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朝云白天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说完在云白天的耳边一阵耳语,说得云白天连连点头,笑容满面。 正说着话时,那边已传来了李小兰挑衅似地声音:“这不是云家的公子吗?怎么看见本少爷都不打个招呼?还是两眼只看得见天,看不见本少爷?” “我呸!”云白天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正想骂他两句,忽然想起刚刚云子珺说的话,脸上却是立刻回复了笑容,对着矮他两个头的云子珺,刻意拉高了声调装腔作势地说道,“子珺老弟,以前我是不服你,可现在我是服了啊,几百两银子说赢就赢过来了,不愧是‘江湖赌王’的不传之秘啊,果然是逢赌必赢!咱们可得好好合计合计,最好到那李记酒楼里也去爽上一回!” 李记酒楼虽说是酒楼,却有着一个装饰豪奢的赌场,乃是李小兰家中的产业,平日里多是李小兰拉着一帮狐朋狗友到那里聚赌,李家主事的李秋丞相很少管李家小辈们平日的生活,对这样的情景不知为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白天果然是说惯了这样话的人,这些话说起来那叫一个蛊惑人心,李小兰远远听见这些话,顿时来了兴趣,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两人跟前,一脸嬉笑对着云子珺问道:“这是?” 云白天干笑着说道:“这位么?可是云家的二公子!” “哦”李小兰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原来就是那位先是小神童,后是白痴的云二公子啊!” “你说什么!”云白天怒目而视。 云子珺悄悄拉了拉云白天的衣角,说道:“我们且去李记酒楼!” 李记酒楼并不远,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云白天云子珺二人带着身后几个跟着提东西的仆人家丁风风火火地上了三楼,李小兰被吊起了胃口,做贼似地也跟着上了三楼。三楼是整个安城数一数二的赌场,云白天一进此地,立刻觉得浑身舒畅,毛孔舒张,要不是云子珺拉着早就冲进去开赌了。 两人从这头看到那头,却只是看着不下注,李小兰诚心要看他们的笑话,走过去揶揄道:“两位怎么不玩玩啊?是不敢么?” 云白天白了他一眼,继续闲看。 云子珺倒是先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这种赌法,也忒没意思了吧!” “什么意思?”李小兰问道。 云子珺双手一横,说道:“这里玩的赌法,没什么意思!” “那你说,怎么赌才算有意思?”李小兰又问。 云子珺看了看周围,撇了撇嘴说道:“这里太吵闹了,有单间么?” “当然有。”李小兰对这里自然是熟悉无比,很快带着两人到了一个临窗的隔间,一旁的架子上煮着茶水,中间摆着一张小矮几,两个婢女正摆弄着里面的一些物件,意见李小兰带着人进来,忙慌张地站起身来道了个万福,然后飞快地离开了。 “李少爷要一起来么?”云白天拍手笑道。 “本少爷便是要看看你们到底玩什么把戏,有本事也赢我几百两银子,那我没话说,可要是乱来,那可要问问本少爷的拳头!”李小兰哼了一声坐下来说道。 ------------ 第四章 狐朋狗友(2) “要说这赌法么”云子珺和云白天坐在一起,看起来倒像是一对父子,李小兰坐在对面有些不耐烦地问想好赌法了没有,云子珺笑了笑,拉长语调说道,“自然是有许多种,但不知道李公子你是要玩简单的,还是不简单的呢?” 李小兰问:“什么是简单的玩法?什么又是不简单的玩法?” 云子珺道:“所谓简单的玩法就是全凭运气定输赢,如掷骰子之类,所谓不简单的玩法便是赌李公子的头脑” “怎么说?”李小兰不明白地问道。 “这么”云子珺道,“李公子的头脑如果足够聪明,你我可以分别制定一个游戏规则,让手下的家丁来玩,我们来猜谁胜谁负如何?” 李小兰一时还听不明白云子珺说的话,但不愿平白让人觉得比不过一个小孩子,轻笑道:“怎么来玩,你说了算,我可不愿让别人说我堂堂丞相府家公子欺负一个小孩儿!云白天,你也有脸在一边儿看着,不怕你兄弟出了丑?” “你不会是不敢吧?”云白天冷笑道。 “怎么不敢,就按云二公子说的,但比头脑,可别说我欺负了你这小屁孩儿!”李小兰把一个面相机灵的家丁喊过来,对他说道,“就你了,拿一些通宝钱来,我的规矩就是只能用这些通宝钱,具体的玩法你来定,怎么样?” “先慢着!”云白天打了个哈欠,笑说道,“李少爷果真是要跟我们云家小少爷玩一局么?” “那是自然,你们不会是反悔了吧?还是怕了?”李小兰斜着眼睛看向云白天,不屑地说道。 云白天哈哈大笑:“我会怕?我要说的是咱们赌归赌,可先得说好了,其一,要是输了,可不能找家里老子说去;其二,这赌也得要个彩头吧?” “什么彩头?”李小兰问道。 云白天嬉笑道:“彩头?要是李公子输了,我们到也不想要什么金银钱财,太贵重了总归是伤感情,您说是吧?听说,前两天李少爷得了一把扇子,不如就拿它做这个彩头如何?” 李小兰听了这话气得牙根痒痒,这把扇子却是不是什么金银钱财,可是比这金银要名贵的多,那不但是当朝第一书画家柳三的得意之作,也是当日李小兰的祖父大夏丞相李秋亲自题诗赐给他的,平时他可都当宝贝藏着的。这柳三的书画之作并不多见,但最普通的一幅书画市面上也能卖到千金之价。 李小兰怒气上涌,说道:“你们又能出得起什么彩头?” “我们么?”这回是云子珺接的话,“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保证而已!” “一个保证?未免也太不算回事了吧?”李小兰冷笑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云白天打断李小兰的笑声,说道:“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听听我的保证是什么再” “你说!” 云白天笑道“我的保证,就是如果我输了,就出门大叫三声我输给了李小兰少爷,从此见了李少爷都要恭恭敬敬问好,任意满足李少爷的三个要求!” 这便是意气之争标准的彩头了,可李小兰却很是心动,只因以前它可被云白天欺负的惨,从来只有他丢脸的份,如今有了个自己最多输点东西,云白天却可能要丢大脸的机会,怎么舍得就这样放过呢?当下李小兰就打定主意,喊道:“好!就这样!” 云子珺笑道:“既然用通宝钱,那我就说我的玩法了!” 说完云子珺站起身来,将拿过来的那一堆通宝钱洒在桌子上,说道:“两个人,每人轮流拿一枚通宝钱放在桌子上,通宝钱不能重叠,我们就猜是谁放下桌子上能摆下的最后一枚通宝钱。” “好!”李小兰听不出有什么问题,答应道。 “你来!”云子珺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家丁,说道。 这家丁也是云子珺院里天天负责“保护”他的,平日里这种把戏公子和他们早已玩过,一听到叫他出来,立刻喜笑颜开的道:“是,小的一定为公子赢下这一局!” “谁先放第一个通宝钱?”李小兰指派的家丁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云子珺懒懒地说道:“这有什么好争的,让给你们便是了!” 李小兰心里想了想,觉得第一个放似乎要吃亏似地,于是不以为然地说道:“用不着,我就让让你们,就让你们先放!” 云子珺无奈说道:“那好吧!我们先来猜谁放最后一枚通宝钱。我自然是猜我的家丁了,你不会跟我一样吧?” “我就猜是我的人!”李小兰喊道。 “开始吧!”云子珺向在一旁等了半天的家丁眨了眨眼睛,家丁会意的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通宝钱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 一枚又一枚,两人都生怕公子等急了,摆的飞快,很快便到了李小兰的家丁四处找还能摆得下的位置,结果好不容易在一个边沿勉强放下一枚通宝大钱,结果刚抬起头便看见云子珺的那个家丁一脸奸笑地将手中的通宝钱放在了他所放那个位置对面的位置,拍了拍手笑道:“老兄,你好像没地方摆了吧?” “怎么会?”李小兰惊叫道。 “怎么不会?李少爷不会是想反悔吧?”云白天冷笑道。 “再来!三局两胜!”李小兰脸红脖子粗地喊道。 “好!好!李少爷别急嘛,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云子珺微笑着说道。 “这回李公子的人开始摆,如何?”云子珺又问道。 “好!”李小兰点了点头。 于是摆钱币的两人重新把桌子清理干净,再一枚枚摆上去。 这次的结果,却给了他很大信心,因为他这次赢了。 “哈哈!”李小兰大笑道,“你们输了吧!” “还有第三局呢!”云白天给他泼了一桶冷水,虽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一方会输,有些担心地看了云子珺一眼,心想他不会真的把我给卖了吧,但看云子珺依旧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还是说道,“这次我们先摆!” 第三局开始! 双方都紧紧盯着桌面,生怕漏过了一个小细节,很快李小兰又发现了一点问题,但不知道问题在哪儿,只好闷着头继续看下去。这次双方都摆得很小心,一点一点铺满了整个桌子。 “李少爷,你又输了!”云子珺首先站起身来,朝李小兰笑道。 “怎么会这样!”李小兰毫无风度地跳起来,抢过一枚通宝钱币,努力在桌子上找一个能勉强放下钱币的地方,但结果却是残酷的,虽然桌子的边沿没有放满,却无法再放上哪怕半枚钱币。 我们的李小兰少爷怔怔的看着桌面,过了半晌,忽然大叫着把桌子掀翻,一面喊道:“他娘的!你们一定使诈!” ------------ 第五章 狐朋狗友(3) “这大白天的,李少爷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使诈了?”云白天冷笑一声,像是早就猜到了李小兰会不认帐,撸起袖子喊道,“要不咱们也出去让别人说道说道,朝大街上喊上一声,丞相府家的李少爷也是个欠账不还,打赌不认的人呢!” 李小兰满脸通红,他向来很在意自己的赌名,这也是云白天和云子珺愿意到这里来跟他赌这一场的原因,但李小兰却开始后悔一时冲动将那把扇子做彩头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别看眼下他的祖父有些放任他不管,可要是做出了什么太出格的事,比如说赌掉了那把丞相大人一直视作珍宝的扇子,那指不定这次要如何被家中长辈责罚呢!所以这次哪怕丢脸也得硬扛着不认账了,反正到时候说起来大不了赖一次帐,谁有能治得了他! 李小兰咬了咬牙,狠声道:“少爷我欠了什么帐!你们休要胡说!” 云白天拍手笑道:“李少爷果然是要赖账了!” 李小兰知道说不清楚,还不如往日里的手段来得爽快,于是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向云白天打去,一面喊道:“你胡说个鸟!” “打人啦!打人啦!丞相府家公子仗势欺人啊!”云白天耍起了无赖,装模作样的大喊道,嘴角却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你们还看着干什么?给本少爷上啊!”李小兰见占不上便宜,朝背后的家丁们喊道。 房间很大,足够两帮人打个不亦乐乎,李小兰的话音刚落下,那些家丁便大喊大叫的冲了过来,虽说的冲了过来,却也不敢冒犯到云白天和云子珺,只是捡两人身旁的随从下手,一堆人涌上来在李小兰和云白天的“战场”自动分开,一边呼喝着朝云家兄弟带来的随从打去,云家兄弟的随从虽然人少,却都是好手,打起混乱架来毫不退让,顿时房间里乱成一团。 云白天躲开李小兰踢过来的一脚,一拳将李小兰打翻在地,朝背后一脸笑意给他加油的云子珺瞪了一眼,大声道:“怎么样?我带你先杀出去!” 云子珺依旧坐在席子上,满脸笑容:“急什么,你们先打着,会有人来收拾局面的!” 说完悄悄向混战中的一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正是刚刚摆放钱币的那个,正眼巴巴瞧着云子珺哪儿,见有了消息,立刻悄悄从门口溜了出去。 这家丁和云子珺混的久了,也有了不一般的默契,出了门后便立刻撕扯了几下自己的衣服,顺便还往脸上抹了几把灰,慌里慌张地朝云府跑去。 且说李记酒楼里混战的双方,也是兵对兵将对将,李小兰也不愿欺负了只有十一岁的云子珺,只是和云白天扭打在一起,只不过两人想来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平时也多有对决的机会,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便如小儿打架一般,因此两人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 “住手!”就在双方人马打得火热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冷肃的声音。 云白天落下的拳头豁然停下,李小兰却好像没有听见门外的声音,一拳将云白天打翻在地,等再要打的时候,刚一抬头,却见一把短剑直直地从眼前飞过,钉在云白天身边的木墙上,李小兰被吓得猛一缩手,在听的旁边人轻轻提醒了一声,立刻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再也不敢动手,只是低声朝大多已经住手的家丁喝道:“住手!都听见没有,住手!” 说完后李小兰强拉着笑容朝门口 云子珺这时也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大哥,你也来了?” 来的人正是云子珺的兄长云子韶! 云子韶虽然年纪并不比云白天大,却无论从外表还是行事上都要稳重许多,最是有大将风度,平时也颇多受世人称赞,不像云白天那般闲散无赖,平时云白天也常被云子韶管着,因此见云子韶赶了过来,赶紧停了手。他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云子珺的“好”主意,自己又被他当枪使了,回头狠狠盯了云子珺一眼后,朝云子韶笑道:“哈哈,我们正在这儿活动活动身体呢!子韶来这里是接子珺回好,好,子珺,早说了你要先回去,你还不听!还不快到你大哥身边去!” 云子韶还穿着铠甲,显然刚从城内的军营里赶过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听了云白天的话,一面环顾整个房间,一面满脸严肃地教训道:“白天,你们还是小孩子么,也在这里胡闹?” 说完之后,云子韶才想起云子珺可不是个小孩儿么?不禁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 “都是子珺说的!”云白天委屈得说道。 “你还说!”云子韶瞪了他一眼后,转过头朝在地上疼的直哼哼叫李小兰拱手道,“李公子,得罪了!” 虽说云子韶拱手致歉,但走过来时李小兰却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显然也是对云子韶怕的要紧,不过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能在手下人跟前露了怯,于是勉强爬起来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本少爷只不过和云公子切磋切磋,无伤大碍!无妨的。” “我都说了只是玩玩罢了!”云白天这时也叫道。 “玩玩?玩玩能打成这样,亏你也是世家子弟!”云子韶又哼了一声。 云白天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云子珺小心地在人堆缝儿里走到门口,给云子韶做了一个长揖:“烦劳大哥了!” 云子韶看着云子珺,也生不起气来,拍了拍他有些稚嫩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子珺,你又要做什么?” 云子珺个头并不高,满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他的兄长:“子珺没干什么啊?” 云子韶也不管云子珺貌似无辜的辩解,直截了当的说道:“明天我带你去向丞相大人赔礼,你先想好怎么解释吧。” “我就是一小孩儿,能有什么解释?”云子珺笑着摊开手说道。 “好了!”云子韶摇头道,“我不怪你了,明天跟我去的时候,多说说好话!李丞相是祖父的故交,你要以孙辈之礼相敬,记住了!” 云子珺眨了眨眼睛:“遵命!” “那也没我事儿了吧?”云白天插嘴喊道。 云子韶不理一脸无赖相的云白天,向李小兰说道:“明日去拜访丞相大人,定然让丞相大人明白此事的缘由!” “啊?”李小兰惊慌道,“不用了!不用了!” “这是为何?”云子韶好像不解似地问道,一面看着比起云白天要惨的多的李小兰。 李小兰被云子韶看得发慌,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回头骂了手下人几句后朝云子韶解释道:“刚刚只是和白天老兄开了个玩笑。呃……只是个玩笑,不算什么的……” “什么不算什么!”云白天这时候却又跳出来指着李小兰的鼻子喊道,“你明明还欠着咱一把扇子,还想欠账不成!” ------------ 第六章 家事(1) 很小的时候,云子珺远远见过李秋一面,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记得当时云府开了长长的宴席,坐在上首的是大夏的丞相李秋,云子珺被牵着手走到李秋的面前,别的云子珺也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李秋是个很和蔼很和蔼的老人,还拍着他的小脑袋笑道:“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 那时的记忆已经随着时间的远去而渐渐淡忘,不觉云子珺也渐渐长大了,也再没有见过李秋丞相。[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可如今云子珺却不断地想从混乱不堪的记忆里找到任何关于这位大夏最有权势的臣子的记忆,因为马上,他就将再见到这个人。 云子珺第一次有了一丝激动,在他的印象里,李秋似乎是一个十分温文尔雅的儒者,总是穿着朴素的衣服,皱纹很多,头发有些白,如果换一身布衣坐在田埂上一定会让人将他认作一个农夫,而不是向来以心机深沉见称的丞相大人。但当云子珺在丞相府的后花园的凉亭上见到这位老大人时,还是忍不住小小吃了一惊。吃惊并不是因为李秋的穿着,也不是因为李秋身前战战兢兢跪着的李小兰,而是因为李秋身前石桌上放的那本写满圈注笔记的《论语》! “子韶,你几天不见,不想又英武了许多啊?”李秋的话让云子珺回过神来,这次是他的兄长云子韶带他来请罪来了,可不是来话家常的。 云子韶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说道:“子珺这几年一直在家养病,也没来拜见李世伯!” 云子珺忙恭敬地向李秋问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李秋穿着普通的长布衫,下巴上蓄着几根白须,眼睛很小很有神,说话虽然很慢,却很有力量:“这是子珺吗?这么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 云子珺脸色并不算好,这是因为身体越来越糟糕的缘故,虽然这几年调理的好,却依旧看得出早些年重病的痕迹。云子珺对李秋这个长辈十分尊敬,他也听过当年李秋与自己祖父云昰之间的故事,也跪了下来,磕头道:“见过李爷爷!” 这话说的半俗不雅,却很中听,李秋笑着将他扶起来,笑道:“子韶你也该学学你的弟弟,别见着我这个老头子也那么拘束,子珺就很好,当年我和你爷爷同朝为官,也算是以命相交的朋友了,你叫我一声爷爷,也不算辱没了你们云家。” 早就听说当年陛下登基时,靠的就是云昰的军队和李秋一手营造的文官系统,两人与当年年轻的陛下可是有着不一般的私交,两人也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两家的来往十分密切,不过在云昰死后,两家便有些疏远了。云子韶一旁忙笑着解释道:“怎么会呢?若不嫌子韶高攀,今后天天见面叫上一声爷爷,也是子韶的荣幸!” “你还是这样!”李秋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就聊聊家事,你们都还没坐呢!就在老夫边上坐下吧。” “爷爷,小兰还没坐呢!”低头跪着的李小兰顺势一句话,教李秋也微微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时轻轻踢了他一脚,口中说道,“还不起来?你这小崽子!” ”起来!马上起来!“李小兰喜笑颜开地爬起来。 丞相府的清晨是在闲话家常中度过的,自始至终云子韶也没提起昨天那件事,他当然知道李秋并不在意那件事到底是谁的错,而是为什么会发生,于是在太阳起来了的时候云子韶朝李秋笑说道:“昨天的事……” “昨天的事都是小兰的错!”李秋打断了云子韶的话,拉下脸对李小兰说道,“所谓认赌服输,你还不把扇子交给子珺!” “爷爷!”李小兰不甘心地喊道,“这可是……” “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李秋的声音让李小兰有些害怕,“我不管你平时如何的无赖猖狂,但有几条你要记住了,为人处事,最要命的便是一个‘信’字!这京城中的年轻人,有几个没有年少轻狂过,子韶也不要责怪子珺,毕竟还是个孩子嘛!不过小兰,你再过几年就要行冠礼了吧?到那时你若还是这个性子,那可别怪我心狠,索性把你托付给你云伯父上战场了!” 李小兰从未听过祖父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也没听过祖父说过这么多话以李秋说话的速度,话多了确实也是件麻烦事立刻哭丧着脸,老实地从腰间拿下那把扇子,磨磨蹭蹭地递给云子韶,不敢多说一句话。 云子韶当然是拒绝了:“小孩子打赌,怎么能当真呢?” 接着李秋又和云子韶说了几句闲话后,云子韶便说军中还有事要他处理,要带云子珺离开了,李秋却说让云子珺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云子韶不能拒绝,只好约定下午来接云子珺。 云子韶走之前,李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子韶,你在军中不要太仁慈了,我听说有几个你的亲随瞒着你私自倒卖军械,你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军队而不是斩首,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云子韶惊道:“这几人都是为朝廷立过大功的,杀了只怕会招致众怒!” 李秋不可置否地说道:“立功是立功,罪罚是罪罚,大夏从来就没有立过几此功就无法无天的先例,难道这些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吗?”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云子韶有些惶恐地说道:“丞相大人恕罪!” “我恕什么罪?”李秋不满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你要明白,你祖父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挣下这份声誉也不容易,你要小心,最近朝野有些不安分,你不要让某些人缚住了手脚,许多事都要放开手去做才做得下来,比如说这几个月陛下让你整军,你就要整出个样子来,不要总想着别人的意见和阻力,陛下看的是结果,也只想看到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云子韶忙唯唯称是。 “好了,你先回”李秋在亭子里坐久了也有些乏了,毕竟年纪有些大了,于是站起身来向云子韶说道。 说完之后,李秋看了看天上的浮云,感慨道:“时间真是过得快啊,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你们也都这么大了!” 云子珺一直静静地看着兄长与李秋说话,也没有对留在丞相府提出任何异议,倒是李小兰听到李秋说要留下云子珺吃顿家常便饭的时候异样地看了他一眼。 云子珺虽然才十一岁,但一举一动隐然完全像是个大人了,和大夏国的丞相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也没有怯意,不过倒是在心里悄悄感慨了一下丞相的简朴,整顿饭吃下来竟没有剩菜剩饭,吃饭时也没有说些别的话,真是沉闷得紧。难怪李小兰一听到要和李秋一起午饭时立刻尿遁了,天知道回来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用完饭后,李秋笑道:“子珺有不习惯吗?” 云子珺道:“这里的饭菜很合口味。” “真是搞不明白你这孩子!”李秋摇摇头,对云子珺说道,“你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李爷爷怎么知道子珺要找?”云子珺眨了眨眼睛,说道。 李秋笑道:“你还不说实话?小兰虽然纨绔了一点,如果不是你有别的目的,有意怂恿,还不至于平白无故用那把扇子做彩头来打赌,白天那小子可没那么聪明想出那个稳赢法子。” “我就更没那聪明了!”云子珺笑了一声,不过马上又承认了自己是始作俑者,“不过是别人教我的罢了。” 李秋点了点头,问道:“你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故意借着这件事想要见着我,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说完,李秋也不禁笑了,他何时对如此年少的人这么严肃的问过话!在他心里或许更多是调节一下整日里的疲倦罢了 云子珺却并没有身为小孩儿的觉悟,站起身来,用士人的礼节向李秋郑重地行了一礼,说了一句让李秋震惊的站起来的话。 “李丞相,京城之中藏有北秦人的刺客!” ------------ 第七章 家事(2) 北秦是个许多个游牧民族会盟建立的国家,民风彪悍,除了南部少数地域有几座城市外,大多部落都是逐水草而居,塞外的北秦,历来是大夏最大的敌人,都城在大夏边境千里之外的一处水草丰美的无缺山下,百年前北秦人在此筑城,并开始在南部肥沃的平原上引入大夏的农耕技术,改风易俗,多遣贵族子弟学习大夏文化,国力由此大增。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北秦的大夏的宿怨,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大夏立国之初,当时的大夏国君在平定天下之后撕毁了与北秦人的盟约,亲自率军四十万北上攻略草原。北秦人的使者拿着盟约面见大夏皇帝说:“五年前我们缔结盟约,我北秦出兵助陛下安定天下,陛下将北凉州送与我国,而今陛下非但反悔了,还出兵攻打我国,这是何故?难道欺我北秦无人了吗?” 大夏皇帝听完使者的话哈哈大笑,对使者说道:“蛮胡之地,还有讲信义二字的吗?如果有的话,使者倒是可以为朕引见引见,朕现在之所以见你,不过是可怜尔等,你见过与豺狼缔结盟约的人吗?” 说完,将使者的头颅砍下,送还给北秦人。然后四十万大军进入草原,将所见到得所有部落牧民掳掠南迁,半月间草原上北秦损失的牧民达十万计。当时北秦正忙于攻伐西域,无力东归抵御大夏军队,只好将王庭西迁,诱大夏军深入。 结果大夏军并没有上当,只用一旅偏师骑兵突入大漠深处寻找王庭,在用一旅骑兵从背后偷袭驰援王庭的北秦铁骑,佯败,再将之引诱至大夏军队的包围圈里,结果大夏大胜,歼灭北秦十万铁骑,然后带着数十万北秦牧民和俘虏南下,一举奠定了大夏的霸主地位,两国也就此成为世仇。 到了今天已经有几百年了,双方互有胜负,大夏也没能灭掉北秦,北秦虽然不时地侵入边郡,却始终不能占到便宜,直到今天大夏渐渐衰落,北秦也有些无力南顾了。 所以当云子珺告诉李秋这安城里有北秦的刺客时,一向稳重的李秋不禁也惊诧道:“你说的可是属实?” 云子珺细细将自己所见到的事情讲来,每一句话说得似乎都天衣无缝,挑不出毛病,李秋听完后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给云子珺任何答复。不过云子珺也不需要任何答复,他只要确定丞相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便足够了,别的,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对于云家和李家这样的世家,家事和国事向来很难分得清,就如同云子珺和云子韶。当云子珺出了丞相府,坐上了云府的马车时,背后的衣服却已然贴在背上,被汗水湿透。 马车除了丞相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往云府的方向行去,而是绕了几个弯后,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门口。门口没有任何人,大门也没有锁上,云子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直接推开门进去。驾车的是个云府的老仆人,云子珺下了马车后听了云子珺吩咐几声,便将马车往云府赶去。 云子珺推开门进去,便见着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外表看来很普通的人,穿着黑色的长衫,年纪在三十上下,脸上遍布各种伤痕,已经有渐渐愈合的痕迹了,正坐在一把北方传过来的竹椅子上读书,仿佛没有听见云子珺走进来发出的声响,一直静静地看着书页,头也不抬。从云子珺那个角度看过去,很容易发现这个人是如此的瘦削和疲倦,就像什么时候都能睡着一般,但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明确地告诉旁人,这个人很危险。 云子珺停下了脚步,从他将这个喜欢穿着黑衣的怪人从垃圾堆里救出来送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藏有的巨大力量,那时垃圾堆里活着两条野狗,将他咬得奄奄一息,云子珺和云白天出城恰巧路过,于是将他救了过来,四周围满了叫好的看客,他的眼神却依旧像此刻一般锐利,那时他整个身体的重量甚至还没有云子珺重,眼看就要死去,云子珺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些别的事,决心不让他死去。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云子珺加重了脚步,走到那人的身边。 那人站了起来,把书放下,像是舒了一口气:“多谢二公子!” “那个人真的值得你这么去救吗?”云子珺问道。 那人没有犹豫地说道:“值得。” 说完,便闭上了嘴巴。 云子珺道:“因为你的缘故,我想办法进了丞相府,然后对整个大夏最有权势的人说了一个貌似完美无缺的谎言,或者说的故事吧,结果我还不知道,我要知道的是,我到底要承担多大的风险。” 这几句话说得很稳重,让人听不出这些话只是从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口中说出。 那人也没有把云子珺当成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盯着云子珺的眼睛,声音很低沉:“我心已经乱了,在救出那个人之前,只怕什么事情都无法做出合适的选择,一切以公子的意思来定吧!” 云子珺坐下来,一只手托着下巴,说道:“我把你带到这里,你告诉我说你有一个朋友希望我能去救救他,我答应了,然后你又告诉我说你的朋友被一伙贼人劫持,又说你那个朋友有秘密军情要传递给朝廷才会被这伙贼人劫持,你也是因为被那些人追杀才会如此落魄,等我要把此事告知安城府尹的时候,你又说那些人是北秦人刺客,密谋要刺杀西域国使臣,要我秘密告知丞相大人,抓捕刺客,我还是答应了!” “你以为我真的没有去调查吗?”云子珺阴沉下脸。 那人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是事实!” “那你看看这些是什么!”云子珺把一叠写满东西的纸扔到那人的面前,“上面写的是你那个朋友的身份,履历,失踪的时间和重新出现的时间,朝廷眼下正在整军,那个人却是一个案子里的重要证人,搞不好会牵扯到朝中的许多重臣,你是想把我云家完全卷进这场风波里吗?” “但二公子不还是去做了吗?”那人淡淡地问道。 云子珺笑了,说道:“你明知道,我会去做,所以才告诉我。” 云子珺这两年来渐渐受到他的兄长信任,知道了家中的许多隐秘,也掌握了一些需要掌握的力量。 “你到底是谁的人?”云子珺问。 那人摇了摇头,低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不是谁的人,也不是谁的棋子,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做一些想做的事情罢了。我想救的那个人,我欠他一条命,他也只是别人的棋子,走到这一步成了死局,只有二公子能救他!如果二公子为此要怪罪在下的话,就请赐下一杯酒吧!” ------------ 第八章 家事(3) “谁都说,咱们云家权势倾天,这京城里又怕着谁呢?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当初你爷爷立下的功劳顶着,再不济,还有你爹爹在。(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可是谁又知道,大也有大的难处,云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靠的是什么?除了你父亲这些年主动放下许多权柄,靠的就是当年陛下与祖父留下的情谊,至今还护佑着咱们云家!”云府的后院,木氏站在花园里一面细细地剪裁着花木,一面对身后默默立着的云子韶说道,“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些麻烦,也不愿去向你父亲求救?这天下的事,娘一个妇人什么也不懂,却也知道,这家里不能天天靠着陛下的荫庇,你和子珺有了出息,将来你的父亲在朝堂上也好说话。 你有了麻烦,不要在心里藏着,跟你父亲商量商量,总不会坏事。”木氏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云子韶一直在她身后静静地听着,像是很享受这个时候,不愿打扰此刻的气氛,只是偶尔将一些横在路上的枝桠推开。木氏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问云子韶:“子珺还在丞相府?怎么接的人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云子韶扶着木氏,有些犹豫地说道:“子珺,或许还有些事耽搁了吧?” “他才多大?能有什么事?”木氏不满意云子韶心不在焉的态度。 云子韶笑着解释道:“子珺的事就是我的事,这两年乘着我还经常在家的时候,让子珺多知道些家里的事,将来我总要到边关去,只怕很长时间回不来,家里有个男人照看,我也放心些……” “你要去边关?”木氏担忧地问道。 “是,再过几年,不会很久,我可能就要调到北凉边关去,那时回来就难了,家里也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子珺天生聪慧,我相信他,家里也要相信他,现在或许还看不出来什么,将来如果说云家横遭大难,那么能够支撑云家的必定是子珺。他若在这两年多锻炼锻炼,说不定将来比我做的还要好!”云子韶出神地想了想将来,不只是感慨还是希望,语气非常的悲观,像是预见到了什么。 木氏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云子韶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子韶又接着说道:“云家现在的境遇很困难,甚至比当年祖父病逝的时候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北边儿我是必须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还要在京城里负责整顿北军五营,此时了结之时,大概也到了陛下征北的时候,那时我不可能还能继续呆在京城。” ############## 云子珺刚刚回到云府,便瞧见从门口不时探出一个头来,偷偷往外边儿看,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于是笑道:“刘安,你真是闲得慌,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便是当初云子珺和云白被围在李记酒楼时报信的家丁,名字唤作刘安,也算是云子珺的老跟班了,长着一副一看就是个机灵人的面相,年纪只比云子珺大上三岁,平常多是跟着云子珺出门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眼下想必一直在等着云子珺,一见云子珺下了马车,忙匆匆赶到云子珺跟前,神色紧张的说道:“家主回来了!” “嗯?”云子珺一边走进门去,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父亲回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刘安一路紧紧跟在云子珺身后,亦步亦趋地说道:“家主神色好像很不高兴,二少爷您要不避一下?”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避开我的父亲!”云子珺冷笑一声说道。 云子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尊长者讳的意思,差点就要把他父亲的名字直接叫出来了,刘安不安道:“二少爷不去请个安吗?” “他如果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存在的话,会找人来叫我的!”云子珺说完,忽然停了下来,想了想,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晚饭的时候了!”不知道云子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刘安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云子珺踟蹰了片刻,说道:“先去大哥的书房。” 正说着,却见一个家丁迎面小跑到云子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二少爷,家主请您现在去演武场一趟!” 云子珺像没听见那个家丁的话,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口中还对刘安说道:“刘安,你没听见吗?我说去大哥的书房!” “是!”刘安吓得一哆嗦,心里却叫苦不迭。 那传话的家丁也愣住,不知该如何说话了。等云子珺走了十来步了,才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云子珺身后低声下气地说道:“我的二少爷啊,可别害小的,您也知道家主的脾气,您这要是不去,叫小的怎么回话呀?说不定小的这条命就算没了啊” “这还不简单?就说本少爷体弱多病,演武场风大,怕是禁受不住。”云子珺无所谓的说完,脚步不停地往书房而去。 那传话的家丁还要说话,却被刘安拉到一边,刘安悄悄对他说了两句话后,那家丁面露喜色,立刻回去复命了。 “你又对他说什么了?不会是给了他银钱吧?”云子珺问刘安。 刘安嬉笑着说道:“就知道瞒不过二少爷,小的对他说,大公子此时也在演武场,二公子若是没有见着大公子,肯定还是要往演武场去的,让他只管说二公子正过来,只是还在路上就好。” “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嘛!是要逼我过去么?”云子珺敲了一下刘安的脑袋,停下了脚步,看了一会儿头上的飞檐,又出了一回神后,回头对刘安说道,“就按你说的,我们去演武场!” “二公子不怕……”刘安紧张地问道。 “你别多话了!”云子珺打断了刘安的担忧,说道,“我就他到底是要怎么处置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演武场是云府独立出来的一个院子,专门用来给云府男丁习武走马之用,若云子韶不在家,多是云白天光顾这里,云子珺因为体弱多病,特别是两年前那场大病之后,休养已经是不容易,更别说到演武场里来走动了。因此当云子珺出现在演武场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自嘲了一下。云子珺对刘安说:“想不到在家呆了这么多天,竟然还要你带路,才找的到这里!” 刚一进演武场,云子珺便感觉到两束目光聚集到了自己身上,是大哥和云白天正向自己打招呼,云子珺的父亲还想没有看见云子珺过来,依旧仔细得擦拭着手中的长槊。 云子珺年纪还很小,比起云子韶个头要小了许多,一步一步走过来花了很长时间,几乎让云子韶怀疑他要磨蹭到天黑,忍不住开口说道:“子珺,你快过来吧,那边风大!” ------------ 第九章 家事(4) 云府。演武场。 “喝!”云商将手中的长枪猛然投出,长枪眨眼间“噗”地一声钉在了木靶子上,枪头直接穿透了靶子,云商又接着大喝一声挥起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后,取出背后的长弓来。马飞快地围着几块木靶子绕着圈,云商搭弓射箭,屏气凝神,每到某个固定的位置时方射出这一箭,待射到第九箭的时候,只听弓弦一声脆响,竟是被云商硬生生拉断了。 将断弓扔在一旁,云商扫兴下马,见云子珺正席地坐着和云白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心里忽然来了许多火气,哼了一声,说起昨天的事来,开口骂道:“看你们都成了什么样子,云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两个给丢尽了,居然跑到李记酒楼去闹事生非,你以为你是青皮无赖么?当街打架,荒唐!荒唐!” “没有当街!”云白天争辩道,但刚一开口便看见云商阴沉的脸色,忙转口小声说道,“最多不过和李丞相家的小公子切磋切磋罢了……” “切磋?”云商嗤笑了一声,“你还会跟人切磋?别以为我就不知道,眼下是没人管教你,天天出门去鬼混,大街上都传者你的名字呢!还要我都说出来吗?只怕是说出来,我云家就没一个出息人了!” 这话一说完,连云子韶也不好说什么了,云白天想来没心没肺,也不会因为这几句骂就怀恨上云商,只是这一时间都有些尴尬,虽然云商是长辈,也是家主,但这样来说已经过了弱冠之年的云白天,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怪异和不舒服。 不过还没等云白天说话,云子珺却先站直了起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要先回去了,你们接着聊” 云白天听了差点吓得腿脚打颤,这小子可真什么都敢说啊,眼里哪里还有云昰这个父亲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吵起来了,心里暗道可别殃及池鱼,还是先找个由头逃了吧!想到这里也不管云昰什么脸色,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后,直截了当的昏倒在地,然后便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了。一直在演武场边上等着云白天回去的两个家丁一瞧这景象,立刻心有灵犀冲过来一边向云昰磕头,一边把云白天给抬了下去。 云白天刚一出演武场,便又活蹦乱跳地爬起来抹了抹嘴巴,心道:“刚才好险,早知道就不听子韶的话过来凑个热闹了,还以为有便宜东西得呢!好在跑得快,不然被家主连着骂就惨了!” 这时那两个把云白天抬出来的家丁一脸笑容地过来问好要赏钱,想来云白天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熟门熟路地给了家丁几文赏钱,然后拍**走人了。 云子珺虽说要走,脚却没动一下,像是要看云昰的笑话。云子韶咳嗽了两声,教训云子珺:“子珺,父亲还在,怎么说的话?” 在云家,云子珺和彼父云商的矛盾是尽人皆知的,之所以如此,其实与云子珺并没有太大关系。两人的矛盾很早就开始有了,至于源头,只是当年云商在家中与几位袍泽饮酒,一个李姓的将军听说了有神童之誉的云子珺,想要见见,云上自然满口答应,于是很快云子珺便被带了过来。开始的时候,因为云子珺十分乖巧,也十分讨人喜欢,几位将军夸赞不已,但就在这时候,一个将军喝酒喝昏了头,借着酒劲嚷了一句:“这孩子眉眼里,怎么看怎么不像云将军啊?” 谁知这话却触到了云商的痛处。当初云商与木氏结为夫妻之前,曾传出过木氏有过逃婚的举动,不过被悄悄瞒过去了,因此这也成了一个谣言,但云商却是知情人。 木氏出身于南方江州有名的门阀木家,中原甚是瞧不起江州门阀,认为他们不过是沐猴而冠的野蛮人罢了,当初云昰因为谋划云家暂时淡出朝堂中心,接连拒绝了还几家权贵的联姻,而选择了当时并没有什么权势的木家。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木家答应了这桩婚事,那就要承受很大的压力,特别是在云昰不在了之后,木家很可能会背上攀附权贵的名声,而且江州那些别的门阀虽然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未必没有别的想法。因此云昰当年还抽出时间亲自去了一次江州。 但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双方已经约定好成婚日期的时候,新娘子却不见了! 而且这一不见,就是三个月,谁也不知道这三个月新娘子到了哪里,直到三个月后新娘子突然又出现在木府门口,这时已经是婚期前的半个月了。满城上下传满了各种各样的流言,但新娘对此次的失踪事件没有任何解释,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就再也不开口了。 后来还是云昰力排众议坚持为云商完婚,木氏嫁到云家后,也一直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生下了云子韶之后,便很少再出门了,一直在家照看着,总是有时也是托付给来管家去做,但是有意外,意外就出现在木氏被确定怀有云子珺的前半个月! 因为木氏又失踪了三天,木氏很聪明,没有人能证明当时木氏没有在家,但云商却坚信木氏确实是出现在了她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但他也没有证据。 然后就有了云子珺。 很少人直到云商为什么会对云子珺有一种好像天然就有的厌恶,特别是当云子珺两年前大病,身体一日比一日糟糕的时候,甚至在对云子珺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一些不屑地意味,甚至当着云家人的面说出过这样的话:“云家,有这样病怏怏的种么?” 因此,父子之间的矛盾与对抗一日更甚一日,直到今天。 在演武场,眼下便是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云子珺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看了兄长一眼,朝他笑了笑后说道:“没有先向大哥告辞,是子珺的错!” 云子韶皱了皱眉头,正想再说话,却听云商冷冷说道:“你以后不要再说自己是云家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说本少爷是云家的人?”云子珺冷笑道,“云家不是父亲你一个人的云家,请不要忘了!” 云子韶踢了踢云子珺:“不要这么说!” “哼!”云子珺看着云商这个父亲,轻笑道,“你以为你真的就是云家的救世主吗?” “逆子!”云商听完云子珺的话气得扬起手就要打过去,却被云子韶死死拦住,一面叫云子珺先走,一面劝解云商。 “父亲息怒!子珺一时糊涂了,糊涂了!” 云子珺却没有领情的意思,还满脸微笑地摊开双手,鼓掌道:“好一个教子有方的大将军啊,只不过,这云家可不是将军你的军营!” 说完,云子珺没有再接着和云商对峙下去,整理了一下衣冠,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往外走去,云子韶微微叹息了一声。 ------------ 第十章 国事(1) 安城的落日总是鲜红中带着一丝昏黄,几片长条状的云彩从东断断续续铺陈到东方的天际,远处的高塔在鳞次栉比的红瓦飞檐上冒出个头,静静地肃立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pm)安城的中央,矗立着黑色为主色调的宫殿群,这是整个大夏权力最集中的地方,每天上演着各种各样喜剧或者悲剧。 明堂是皇帝私下接见臣子的地方,每一个进出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手握权柄之人,今天的黄昏,日落前的余晖映照在明堂前回廊的青砖上,斑驳的树影点点碎碎,风一吹便乱作一团。安静的明堂只有几个例行打扫传信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没有什么旁的声音。 但很快这样的气氛随着晚朝的结束而被打破,皇帝回到明堂,几位大臣聚集到明堂外等候陛下的召见,这是大夏开国之主当初立下的规矩,沿袭至今已然成为了习惯。 “丞相大人,陛下召见!”一个小太监低着头快步走到正闭着眼假寐的李秋身边,小声地说道。 李秋睁开眼睛,整理了仪容,跟着小太监走进了明堂。 公孙失微微叹了口气,自从成为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以来,他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这种近乎于孤僻的生活,以前的老朋友老家伙许多已经离他而去了,偌大一个朝堂里,已经找不到几个当年太子府中的旧人了,唯一还在的,便只剩下了当年身为太子侍读的李秋,而今的大夏丞相。(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如今的朝堂,谁都知道陛下对于李秋是极其的信任,否则李秋也不会四度致仕,四度复相回归权力中心,但是谁也不知道,公孙失对于李秋还有着一分警惕与不安。 因为,李秋太聪明了,聪明到只有公孙失这样与他一起待了几十年的皇帝才敢用他治理天下,公孙失明白自己只有明确皇权对于相权的绝对优势,才能确保朝廷不会出现太大的震荡,虽然公孙失信任这位老朋友,但却不会为此让下一任的皇帝冒太大的风险。 要是云昰还在就好了……公孙失忽然想起了当年守护北疆的大将军来,轻声叹了口气。 倘若云昰还在,自然可以制衡李秋,相比起李秋来,公孙失更愿意信任云昰,因为云昰比李秋更纯粹,更忠诚,也更让人放心。这种信任可以追溯到当年公孙失还只是太子的时候,护粮北征时的一场血战。 “陛下!”李秋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公孙失,“微臣见过陛下!” 公孙失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地处理任何问题,面无表情的见任何人:“听说李家的小孙子在京城里出了事?” 李秋心里微微一惊,讪讪说道:“也不算什么,只是小兰和云家的两位公子胡闹,年轻人嘛,总有年轻人的时候。” “呵呵。”公孙失笑了起来,“朕和你和云昰当年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么?李丞相不要太过严厉了,这样就很好,让他们多亲近亲近,也不是坏事!” “是!”李秋再次行礼道。 “坐吧,你也老了!”公孙失见李秋疲倦地脸色,叹气道。 “谢陛下!”李秋没有多做辞让,在公孙氏面前跪坐于地上,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陛下召见微臣,不知是为了何事?” 公孙失问道:“朕听说云子韶在安城北营整军出了些问题?” 李秋道:“前两天微臣遇见过云家的两个孩子,云子韶在催促军饷时曾向臣下说过一些,整军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问题,但他没有细说,微臣不便越权问他,因此就不了了之了。” 公孙失不满道:“云商回来了吧?怎么没有向朕说清楚,就不知道帮扶一下他的儿子么?” 李秋笑道:“云将军一心都扑在北边的防务,自然照顾不到家里。” 公孙失不以为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这又不是家事!这样,待会儿让云商和子韶都过来一趟吧,云家是大夏的柱石,朕要看着点儿。” “陛下英明!” “好了!”公孙失笑着挥了挥手,说道:“你这次上的奏折朕看了,关于那几个刺客的身份,和幕后的朝廷官员,朕心里都有数,不过因为整军牵扯太大,难免有人心怀不满,既然不能将他们全都揪出来,那就让他们自己跳出来吧。你抓到那几个刺客后,刻意露出一点风声,只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陛下英明!”李秋顿首说道,“有人密报安城中有北秦人的刺客,微臣命都察院联合安城府尹搜捕刺客,结果顺利找到了那伙贼人的藏身之处,经查后,贼人不仅招供他们皆是北秦人外,还救出了一个北营军中的士卒,那士卒不仅藏有关于朝中数为大臣暗中结好军中将领的书信,并且还有几位将领校尉私吞军饷的证据,要解决这些人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善后。” “你的看法呢?” 李秋毫不犹豫地说道:“妥善安置好那名士卒,以免有人想杀人灭口,另外,朝廷的权争越来越严重了,是该抓几个人,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杀?”公孙失问。 “不杀,只是关着,这样才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跳出来,陛下才会看清到底谁在阻碍陛下的国政,谁在反对几年后的北征!”李秋说得很合公孙失的心意。 公孙失笑道:“丞相就不怕惹了众怒吗?” 李秋肃然道:“为了大夏,微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公孙失又笑,却没有再说什么了,沉默了片刻后,方说道:“我听早向丞相告密这伙刺客所在的不是都察院的人,而是云府的小公子?” 李秋心中一凛,忙解释道:“想必是有人借小公子的口告诉微臣此事,云子韶带着小公子用为前一天的事赔礼道歉的理由到了微臣府上,微臣本想请云子韶留下用饭,却没想到留下了小公子云子珺。结果子珺跟微臣说安城之中有北秦人的刺客……” “也不错了,子珺倒是颇有些云昰当年的风范呢!”公孙失笑道。 出了明堂,李秋立刻赶回了丞相府。 “大人,云商将军在书房等您。”李秋刚回到府上,管家便匆匆告知李秋有客人来了。 李秋走到书房,见云商正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面有急色,遂道:“久等了,不知云将军因何事到访?” ------------ 第十一章 国事(2) 云家和李家的关系向来很亲近,然而云商早早地到了丞相府去并非为了家事,云商急匆匆地赶回安城只为了一件事催促军饷!云商正在北疆编练新军,准备将来的北征,但几万人的军饷却只运来了一半,为了改变军队的窘困,云商受几位将军委托到京城来催促,虽然事先已经有了陛下的圣旨,但兵部会同户部却迟迟没有给出答案,都在竭力敷衍了事,眼看就要入冬了,云商再也不能等下去,来到丞相府向李秋求助。 “云商见过伯父!”李秋和云商的父亲是同辈好友,因此云商称呼李秋为伯父,“这时打扰丞相大人休息,实在是云商的罪过。” 李秋坐着没有什么动作,皱着眉头问道:“你若非有事,向来不亲自到我府上,这次又有什么事?” 云商有些拘束地站着,犹豫地说道:“确实有些事……” “你且坐下吧!”李秋挥手示意云商坐下,不满道,“你啊,别太拘束了,难道云昰不在了,这李府就成了虎狼之地么?” 云商忙说:“怎么会呢?只是这几年军中繁忙,未得空暇来拜访伯父罢了。” “未得空暇?”李秋轻笑道,“现在怎么有空暇了?” 云商顿时语塞,讷讷不敢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李秋哼了一声:“只怕是不愿来我这个糟老头子的地盘,以免别人说你攀附权贵吧?军中的事情我不明白,但当年云昰还在的时候,我也曾同他谋过事,武人自以为朝中没有他们的位置,文臣自视清高,清谈误国,实在是大大的奸臣。老夫身处丞相之位数十载,自然是奸臣中的奸臣,你们,是这个意思?” 云商低头不语,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李秋的话。 李秋叹了口气,道:“有什么事,你” 刚刚听完李秋说的这些话后,云商反倒不知道该不该说了,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是军饷的事……” “军饷?”还没等云商说下去,李秋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军饷的事,陛下已经有了打算,你就不要再管了!” “可是”云商一听李秋这么说,立刻着急起来,“军饷的发放每个月都在减了,许多营里甚至为了防止士卒哗变逃跑还默许了将领经商,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我知道,陛下也知道!”李秋没有被打动的意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耐心听完李秋的话,云商也没有住嘴的意思:“这几十年来,特别父亲过世之后,大夏的军队便已经陷入危机了,尤其是在北疆,军队派系林立,许多将领拥兵自重,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如果朝廷继续拖欠军饷下去,那不是给了某些人乘机收买人心的机会么?丞相大人,眼看陛下就要北征,可是我们的军队的战力甚至还比不上陛下登基之时,陛下希望用我等来整军,却又不给与足够的支持,只怕将来在大漠之上,无人肯流血赴死啊!” 李秋不为所动,严肃道:“这件事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子韶也遇到了同样的困难,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别的事我不便说出来,但可以明确告诉你,整军不仅牵扯到了军队的各方势力,还牵扯到了朝堂之上的各方势力,州郡上的各方势力,甚至,还有皇子牵涉其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眼下我的士卒正在北疆饿肚子!丞相大人教我如何去跟他们解释?”云商索性放下了晚辈的恭敬,直言说道。 “下个月会有一批军粮……” “那不够,远远不够!”云商道,“我知道那批军粮,只够整顿中的大军吃半个月!” “你要明白陛下的难处”李秋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回来,为什么不能为了北疆的士卒讨下军饷?为什么又触及了陛下的难处?”云商争辩道。 李秋淡淡说道:“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别人?谁?”云商愕然。 李秋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云上的肩膀,并没有回答云商的问题:“你回早点离开京城,老实在北疆呆着,军饷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如今的京城可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安静,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你别不知不觉就成了某个人手中的刀,那就不好了!离开之前,尽量不要外出!” 云商一动不动,仿佛怔住了:“可是……” “没有可是!”李秋再一次打断了云商的话,“为了大夏,也为了你云家!总要牺牲点人吧?” “至于回去怎么解释……”李秋走到窗边,抬头望着窗外的蒙着一片淡淡地云彩的天空,“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吧,反正武人之中,大约很少有不怨恨我的!” 云子珺来到云子韶的书房的时候,云子韶正低头看着书,点着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来,让整个书房都有了一丝朦胧的意味。云子韶的铠甲、随身的兵器都挂在架子上,早已有仆人细心地擦拭过了,在光线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书房里的书很多,这里原本是云昰的书房,但云商自幼不喜读书,因此这里便成了云子韶的书房。 云子珺怕打搅了大哥读书,蹑手蹑脚的进门来,但刚进门,还是立刻惊动了埋头苦读的云子韶。 “子珺,有事么?还是要找什么书?”云子韶笑着问道。 云子珺放松了下来,笑说道:“也没什么,嗯就是过来看看大哥。” “看我做什么?”云子韶放下书笑着说道。 云子珺在云子韶身边坐下,一面开口说道:“本来想和大哥说几句话,不过,大哥好像没有空闲,便想取本书回去读。” 云子韶摇头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了,哪个小孩会像你这样?好了,大哥空闲多的是,你是想说什么?” 云子珺想了想,开口说道:“是关于大哥整军的事情!” “嗯?”云子韶愕然问道,“整军的事情?谁让你来说的?” 云子珺抓过兄长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不是谁让我说的,不过在说之前,我想问大哥一声,大哥相信小弟么?如果大哥不相信,小弟也只好马上回房睡觉,就当没有出现在这里过。” ------------ 第十二章 国事(3) 屋子里没有闲人在,只有两兄弟相对而坐。 云子韶听见子珺这样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大哥当然相信你,也知道你虽然年纪小,却很有见地。只是整军之事关乎朝廷的百年大计,子君你现在尚年幼,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另外,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的话,还是不要说得好,免得被说成是私议政事,有违国法。” 云子珺用手摸了摸下巴,不满道:“大哥也太谨慎了吧,这屋子里还有别人么?” 云子韶不理会子珺的话,而正色说道:“这不是屋子里有没有别人的问题,也不是谨不谨慎的问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身为云家的嫡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云家,每每行事,要多想想后果,这样才不会给家族带来无法挽回的麻烦。我们读书,讲求的就是知行合一,朝廷既然有庶民不得私议政事的律法,我们如果不遵行,又如何有决心让别人遵行?你眼下尚未为官为将,要顾及写别人的看法,大哥不是说的现在,而是以后,你明白吗?” 云子珺打了个哈欠,长长地吸了口气,听着摇起了头,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大哥,您老就不能开口闭口就牵扯到家国大事么?” “大哥是在教训你,你别不听!”云子韶笑骂道,“你以后也要小心些,就比如说你和李丞相家孙子在李记酒楼做的那件事,你也太高调了一些,就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如何如何的聪明?我把云家在这安城中的力量交到你的手中,可不是叫你来做这些事情的!” 云子珺听罢面无表情,只说几句知道了,便低头不语。 云子韶知道他听不进去,只好回到原来的话题:“你说的整军的事,还是要说吗?” “当然。”云子珺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后,把书房门帘拉开后,回到云子韶身边坐下,低头想了片刻,然后开口说道:“大哥知道最近的一个案子么?” “什么案子?”云子韶一时没有想到他的意思,低头望着云子珺。 这时一阵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地烛光轻轻摇动,连着两人的影子也不停晃动。云子珺身体不是很好,被风一吹,不禁抖了一抖,将衣服缩了一下,云子韶看见了,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云子珺的身上。 “前两天”云子珺声音很小,用一种近乎讲故事的口吻说道,“前两天安城府尹会同都察院的人联手抓捕了一伙北秦人的刺客,除了那伙贼人之外,都察院的人还从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北营士卒,结果通过那名士卒找到了许多足以让许多将军朝臣掉脑袋的证据!” 云子韶惊得立起上身,讶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大哥果然还是知道这件案子”云子珺笑了笑。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此事的厉害吗,这件事不是你能拿出来说的!”云子韶严厉地说道。 云子珺没有正面回答云子韶的话,而是开口接着说道:“这件事十有**是真的,否则那名士卒也不会活这么久了!” 云子韶敲了敲桌子,把云子珺的声音压下去:“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给你的那点势力还不可能让你获得这么机密的消息!” “子珺当然知道这件事!”云子珺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我就是那个告密者!” “什么?”云子韶猛然站了起来,满脸地不可置信。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云子珺无所谓地站起来把云子韶重新按下身坐好,笑着解释道:“大哥,你看小弟我像是不知轻重的人吗?” 云子韶白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子珺也跟着坐了下来,说道:“这次如果我们云家在没有什么动作,只怕就危险了!” “什么意思?”云子韶知道这个弟弟向来很有主意,倒是很在意云子珺的看法。 云子珺侃侃而谈,显然早已准备好说辞:“我们云家自从祖父过世之后,父亲主动削减朝中实力,再加上一些政敌的有意攻击,云家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次陛下执意整军,是为的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整顿军中派系吗?我想陛下也想借此机会重新扶持云家吧!这次负责整军的将军里,我们云家就有两个,大哥你是负责安城北营的整军,难道还不明白陛下整顿北营的意思吗?但如果我们没有做出什么事情表明我们坚决站在陛下的立场上的话,那么陛下迟早会将我们放弃!” “所以呢?” 云子珺再一次站起来,说道:“今天我对大哥说清楚这件事,希望大哥能尽量保密,最好,包括父亲,也能保密一下。” 云子韶皱了皱眉头,还是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以后不要这么莽撞了,多跟家中商量一下……” 当夜,云家兄弟一直相对言谈到很晚,云子韶讲了很多朝中新近发生的事给云子珺,然后询问他的意见,虽然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还是隐隐有了一个未来的方向。等到云子珺从书房里出来时,云子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但没有人知道,从这一晚开始云家已经开始酝酿了一个巨大的变化,这个巨大的变化将直接影响到未来三十年的大夏国政。 出了书房,云子珺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直接出了云府。 大街上正是夜市结束之后的样子,没有什么行人,云子珺一行人又走小巷,乘马车一直到了一个院子前,云子珺跳下马车,嘱咐了驾车人几声后,在院子门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 “谁?” “是二公子来了!” 门轻轻打开,云子珺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进去,马车已经悄然离开了。 这里正是当初云子珺见那个神秘人的院子,云子珺走到一个房间里,那里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手上捧着一坐在一片席子上的中年长相的男人正读着书,听见云子珺的脚步声,笑着抬起头说道:“不想二公子深夜来访,是找在下询问什么吗?” 云子珺让提着灯笼的随从退下,笑说道:“本公子可不是要问你什么,只不过是来杀你的!” 听完云子珺的话,那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局,依旧平静地说道:“那,动手吧” 云子珺没有说话,只是把一把匕首扔在那人身前的案上,面无表情。 那人颤了一颤,还是伸手拿起了匕首,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忽然转颜笑道:“多谢公子救了我的朋友,这次能在二公子眼前把命还给公子,实在是在下的幸运……” 说着话,停留在空中的匕首猛然刺向自己的脖颈…… ------------ 第十三章 学而(1) 那个人手上的匕首如同一道银色的影子刺向他自己的脖子,却在离脖子只在分毫之间时豁然停下,那人的手一动不动,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沉默了片刻,云子珺忽然大笑了起来,于是那人也跟着大笑起来,把匕首放下来,全身像是忽然放松,没有了气力,苦笑道:“我以为二公子会叫住手呢!” 云子珺无所谓地把匕首收起来:“你如果死了便死了,我可没什么好顾及的。(pm)” 那人一直看着身量并不大的云子珺,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但很快他就失望了,于是开口说道:“二公子不会只是想来跟在下开一个玩笑吧?” “谁说本少爷是在开玩笑?”云子珺随意坐下来,脸色很是怪异,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笑,“你如果想要死的话,随时都可以死。” 那人低头不语。 云子珺又接着说道:“这件事情了结后,你想到哪里去?” “我还能去哪里?”那人苦笑一声,道,“那件案子,很快就会有人沿着二公子的线索追查到我这里来,只怕一出这个院门,就立刻会有人来杀我吧!” “所以呢?” 那人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微微曲起,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但语气却没有任何迟疑的意思:“我还有别的选择么?二公子如果能收留我的话,那就让在下做一个府上的老仆人吧,如果二公子嫌弃,还是把那把匕首留下来的好,在下宁愿死在这个小院子里,或许还能有个全尸,二公子,您说是吧?” …… 第二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云子珺还在床上半梦半醒,不知做着什么美梦不愿醒来,正头昏脑胀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一个细细的声音:“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遣人来让你过去!” “什么?”云子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明媚的脸,然后才看清楚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还没有疏发髻,只是将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额上散落着几根青丝,眼睛睁得很大,见云子珺醒了,立刻摇晃他的手臂,喊道,“二公子,已经很晚了!” 云子珺这才想起昨天夜里大哥曾跟他提及过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来着,不过因为谈的久了,反倒有些忘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于是立刻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过头朝那名侍女笑道:“你不是大哥收养的一个女孩儿么?怎么让你来叫我?到底是什么事?” 女孩儿没有接云子珺的话,而是继续刚才的话说道:“二公子让你去书房里,说是有位什么什么先生来了!” 云子珺直到这又是大哥出来的死心眼,无奈只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那女孩儿的服侍下穿好衣裳,洗了脸,用青盐擦了牙后,然后也顾不得说上一句话出门往书房方向步行而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路程并不远,等云子珺到了书房的时候,云白天已经在那儿无聊地东张西望了。 云府的书房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除了那一些长期放在书架上的书和一些必要的桌椅笔墨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此时云子韶并没有在书房里,想来应经去了北营里了,除了云白天之外,书房里还有一个手上握着一卷书,穿着布衣的老人,正低头和云白天说着话,云白天却全然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只是一直不断地东张西望,忽然一眼瞧见了云子珺施施然地走来,立刻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子珺啊,你怎么现在才来?” 云子珺却没有理他,只是轻声问那身前的女孩儿:“这位老先生是?” “这是云府几位少爷的先生!”女孩儿像是很怕那位老先生,轻声地回答道。 “云府几位少爷?也有我吗?”这句问话云子珺刚说完便不禁笑了起来,刚刚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他已经记起了这位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孔仁是关陇之地有名的儒士,自幼便有才名,做过的最有名的一件事便是许多年前,因为有个富家公子在街市之上,大约无聊的缘故烧书玩,结果被孔仁带着他的弟子围殴。那时孔仁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后来孔仁越长越大,学识也越来越渊博,但暴躁的脾气却没有丝毫改变。因为孔仁曾经受过云子珺祖父云昰的恩惠,于是答应了云昰的恳请来教导他的孙辈,后来云昰过世了,孔仁感怀云昰当年的德行,依照约定千里迢迢来到云府成了云子珺和几位少爷的先生。 云子珺虽然年幼,但自幼聪慧,很受孔仁的赞赏,因此也跟随在孔仁身边读书,直到两年前孔仁回乡办学,云子珺大病一场,便在没有见过这位老先生了。 云子珺快步走到孔仁的身前恭敬的跪下说道:“子珺见过先生!” 孔仁看见云子珺一举一动,甚是欣慰地笑道:“两年不见,子珺已经颇有些君子风范了!” 说完又看了眼神放空的云白天一眼,无奈地说道:“白天,你就不能学学子珺吗?” 云白天嬉笑道:“不敢不敢,我也想啊,可是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也读不进去了吧?” 孔仁怒道:“朝闻道,夕死可也!你怎么这么惫懒!” 说完,孔仁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头,向两人说道:“我受你们兄长的托付,今天先来考校你们两人的学业,这两年我回乡办学,也没有顾及到你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读完我分别给你们安排的书目?” “已经读完了,先生!”云子珺依旧很恭敬地说道。 “你先说说你的疑惑吧!”孔仁向云子珺笑说道。 云子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按先生的规定,子珺要读三分别是《夏书》,《周礼》,和《孙子兵法》,在读《夏书》的时候,我疑惑本朝之前的史实如何约束帝王的德行,在读《周礼》的时候我疑惑古时的礼仪流传到今天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读《孙子兵法》的时候我疑惑孙子所说的战法到今天是否依旧是正确的。” 孔仁笑道:“就只有这些疑惑么?” 云子珺道:“当然不止这些,但明白了这些问题,别的也就可以不求甚解了。” 孔仁有些不满道:“所以你只想问制衡之道,并且怀疑古人吗?” “是!”云子珺恭敬的说道。 孔仁叹了口气,说道:“子珺,你何事也学会敷衍了?” 云子珺避过孔仁的责问,笑道:“先生不如先考校考校白天,他可是心急得很呢!” ------------ 第十四章 学而(2) 云白天此刻正有模有样地瞧着云子珺被责问,颇有些幸灾乐祸,连要找个机会偷偷溜走的打算都抛到脑后了,听见云子珺忽然把话转到自己身上,立刻慌了手脚,只装作没听见,眼睛偷偷往外头瞄去,做什么打算一望皆知云子珺用脚尖偷偷踢了他一下,眼神却很肃穆地直视前方,云白天知道这个小家伙大约又有什么主意了,反正是祸躲不过,拼了!大不了挨一顿骂罢了! 云白天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一脸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容,朝孔仁嬉笑道:“子珺说的有理,说得有理……白天年长一些,自然先该被先生考校,嘿嘿!” 孔仁不知道云子珺的小动作,还在奇怪云白天怎么忽然转了性的时候,云子珺已经又开口说道:“先生,这两年三哥可是一直勤奋苦读,每每通宵达旦,子珺看着都觉得自愧不如呢!” 云子珺一直不知道如何安排云白天的辈分,一直跟着别人一起叫他三哥,虽然他不知道三哥这个辈分是怎么计算来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孔仁听完大笑道:“好!好!白天,想不到你也是这般好学,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有这份心思就已经不错了。也罢,老夫就先考校你吧!” 云白天听得一哆嗦,心道不会又是问要读的那些我要读的书可是比子珺的多多了,那问起来还不是没完没了啊!于是干笑道:“是,是,不过先生要考校什么呢?白天读书向来不求甚解,只求会意,若是要背诵什么的,那还是别考了吧?” 孔仁笑道:“那是自然,背诵古籍原本便是用来考校子珺的,你也不想想你比他大了多少,怎么还只能背诵了事?” 云白天刚刚松了一口气,立刻又被他说得心惊胆颤,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孔仁已经看似无心地说了一句:“你便写一篇” “写?”云白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惊一咋地说道,“什么题目?” 孔仁摸了摸白胡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读书的时间并不长,也不必太过认真那些细节,也不必讲些大道理,就以你平日的行止为题,爱写什么便写什么吧!不过看看你的文辞思想,你认真点儿,我考校完子珺之后,你大约就要完成了,如何?” 云白天一边傻笑,一边横了云子珺一眼,磨磨蹭蹭退到一张摆在旁边的桌子那儿,先是抬头望了老先生一眼,却见孔仁正在翻着一本不只是谁写的书,又看了云子珺一眼,却又见他正在自言自语着什么,没有再理会他,不仅着急了起来,四面张望了一番后,打算又要逃走。 “白天,怎么还不动笔?”正在这时侯,孔仁那个幽灵一样的声音又传来过来。 云白天忙说:“呵呵,要酝酿一下!酝酿一下!” 说完,云白天又皱起了眉头,抓过一支毛笔,蘸了几下墨,正要下笔去写,又不知该些什么,于是又偷着眼睛瞄云子珺。 云子珺恰好也回过头来看他,并且悄悄对他做了一个手势。 两人鬼混多年,云白天自然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是什么,立刻明白云子珺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手势的意思就是你应承我的要求,我给你好处之类,云子珺向来对自己的起居用度并不在意,出门也常是花云子韶或者云白天的钱,因此手头上可是富裕得很,云白天正为几天还有的花销头疼呢,见云子珺主动要求,哪有不应承的道理,不就是写一篇文章吗?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云白天这样想到。 “有了!”云白天发了羊癫疯,忽然大喊道。 云白天像是一下子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飞快的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云子珺笑着回过头来对一脸惊诧莫名的孔仁说道:“先生,请出题考校吧!” 孔仁想了想,让云子珺背诵一段周礼,结果云子珺硬是将全篇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中间孔仁提了许多问题,都被云子珺很详细的解答了,结果时间就在一老一少,一问一答,一个背诵一个认真听中度过。孔仁听完云子珺的背诵后,欣慰地赞许道:“原以为子珺年少贪玩,老夫不在的日子里会偷懒,没想到还能背诵甚是艰深的周礼理解其中的许多精髓,想必我要求的别的经典古籍也不在话下了,不错不错,你做得很好!” “谢先生夸奖!”云子珺有些腼腆的说道。 孔仁摆了摆手,说道:“为师并未教授周礼,你却能明白许多东西,想必你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我这次回到安城,大约能呆一年的时间,然后还要回去照看乡间的私塾,今后若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找我!” “先生还要走?”云子珺惊讶道,“学生并没阻拦先生的意思,只是老先生年事已高,不如就呆在京城养老……” 孔仁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夫却是年事已高,若不能早些返回故土,只怕再回去就是一抔黄土了。” “先生何必作如此悲戚之言!”云子珺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孔仁已经对他摇了摇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移步到不知道写完文章没有的云白天跟前。 孔仁伸手要将云白天写的那卷纸拿过来看,却见云白天猛地站起来把卷子抢回去,口中喝道:“谁动本少爷的东西!?”刚喊完,才发现站在他跟前的是孔仁,不免讪讪然重新将卷子恭敬地交道孔仁手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斜着眼睛看了云子珺一眼,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待会你要是不给我好处可别怪我翻脸! 孔仁原本还是脸上带有笑容,但刚刚拿起云白天的文章读起来,脸上立刻变得黑沉沉,不知是哭还是笑,把卷子摔在桌子上,骂道:“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云子珺歪过头瞧了瞧,只见那张纸上全都是用硕大无比的字写道:“噫吁戏!嗟乎!呜呼!悲乎!……”纸上还有一大片黑,想来是滴下的墨迹,云子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轻声问云白天:“你这写的什么东西?” 云白天得意的说道:“你不知道吧,这可是我独创的‘骚体’,嘎嘎,简直写得太好了,我都想带回去装裱起来了!” 孔仁哼了一声,敲着桌子说道:“你真是白比子珺年长这么多,大街上边随便拉个人出来写的都比你好上百倍!” 云白天立刻萎靡下来,无辜地说道:“这两年学业荒废了许多……” “这叫荒废?”孔仁轻声笑道,“只怕从来就没有认真过吧,又何来荒废之说?” “咳咳……”云子珺咳嗽了两声,向孔仁说道,“我想老先生是有些误会了,三哥一直没有得到先生指点,因此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恳请先生留下来,住在云府,以便能随时请教,先生也能专心治学!” 总算说到正题了,云白天知道孔仁向来很在意云府学生们的想法,如果用这个名义的话,孔仁铁定会答应留在云府住下的。 果然孔仁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但看着云白天的眼神却让云白天浑身发毛。 出了书房门,云白天立刻抓着云子珺到旁边的房间索要好处,云子珺说:“我可没有什么好处给你,不过,你也是该认真读书了!” “你别想扯过去就算了,大不了我就告诉孔大师你这两年不仅读书,还四处惹是生非!”云白天狠狠说道。 云子珺苦笑道:“好了,我这个月的月钱都归你了,好吧?” “还有”云白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弯下腰又急急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当初在李记酒楼的那场赌局,你怎么有把握稳赢的?” ------------ 第十五章 君之安(1) 其实那场赌局倒是很容易明白,看过了如何摆钱币,就知道其中的关键不过是谁先把钱币放在桌子中央,谁就赢了,再接下来只要把钱币摆在对手放的那个位置的中心对称的地方就好了,只不过云白天向来懒得想事情,一般过两天也就忘了,只是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才问上一句罢了。等云子珺说了半天后说清楚了,云白天也就觉得没了意思,打了两个哈欠后,便一摇三晃地拿钱去了。 但很快云白天便有垂头丧气地找到了云子珺,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云府极为严厉的云子韶严令云白天这几日绝对不允许出门惹事,同时也要云子珺闭门读书,不要和外边儿接触。云白天知道云子韶向来很在意子珺这个弟弟的话,于是乎苦苦哀求云子珺跟云子韶说几句话放他出去,云子珺仰起头笑他:“三哥,您老就不能安分几天么,云府不也很大?” 云白天很不屑地啐了口唾沫,用很大的嗓门喊道:“你在这么大的云府呆上十多年,你不腻么?再说我不过出门会两个朋友,走动走动,哪里就犯事了?” 云子珺踢了白天一脚:“你说什么呢!大哥说让咱们别出门去,肯定是原因的,这几天大约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三哥你也别想偷偷溜出去,大哥可防着你这一招呢!” 云白天忙求饶道:“好!好!我听你的就是了” 说完,云白天心里暗自说道:早就知道你们亲兄弟一个心思,我才不会这么老实呢!云子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把他拉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云白天果然立刻有了反应,嬉笑起来,不过那笑声中却总听起来有一种怪异的意味。 无聊的日子总是过去地奇慢无比,云子珺和云白天两人在家倒是没有再出门去,而是在家鼓捣起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儿来,也不知云子珺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搞得云白天对此惊诧之余,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在于这些事情上面,而且云白天对此也十分有天分,竟和云子珺一起搞出了一张射程比军用普通手弩长两倍的手弩来。 云白天得意地到处向其他族中子弟炫耀,不过在云子韶教训过了一顿之后,云府又恢复了平静,云子珺除了每天例行的读书和运动,便是和云白天这个免费劳力一起研究各种新奇物件了,不提。 且说安城的夜晚依旧是热闹非凡的,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街边的店家小贩共同绘制了一幅美丽的图景,繁华的朱雀街贯穿整个城市,沿着这条大街往东城而去,渐渐远离了西边的华美的建筑群与各式各样的院落,人群不知不觉也渐渐稀少起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在东城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衙门里,很少几个人匆匆走过各个议事房间,寂静而阴森是这个院落的主格调,在这个衙门的后头,是一座比这个院落阴森百倍的地下监狱。 地下监狱并没有建筑地特别坚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卫,但却是整个安城里最恐怖的地方,它的恐怖便是因为上头那个院子里那群人的存在。 而今天,能享受到这样的恐怖的人一般都是各地触犯夏律的官员和影响极大的世家重要人物,要么就是敌国比如北秦的间谍和在大夏境内抓捕的反贼头领。然而今天,这座阴森的建筑里却住着几个似乎并不够分量的犯人,那是一伙穿着破烂的黑色衣裳的刺客,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如果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咒骂声的话,一定会惊奇于这些刺客口中所骂出的话是如此的清晰而有条理,所诅咒的大夏的某些要害部门的官员是这么的全面,然而负责审问的官员却并没有感到特别的意思,像是很享受这种环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除了这些,你们就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东西了么?” “我们是冤枉的!”一个被打得满身是血的黑衣刺客狠命地大喊道。 “所以呢?”那位官员很无所谓地微笑着问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什么时候放了我们?什么时候才会有正式的审问?” 官员站起来,走到那名刺客的身前,用很有意味地口吻说道:“出去?你们不会是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你听说过大夏国的都察院黑狱有站着走出去的人么?” 那名刺客原本还没有什么表情,但一听到都察院三个字,就像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眼睛直瞪瞪地看着那名官员,口齿也不甚清晰起来:“你……你说,抓我们的是……都察院?” “你说呢?”官员的话很明显证实了他的想法。 而刺客反应过来后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咬舌自尽! 惨叫声传出很远,那名刺客却并没有成功地让自己死去。 官员很满意地看着这名单独审问的刺客的反应,轻轻踢了已经被弄昏过去的刺客一脚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等那名刺客被几个都察院负责刑讯的人弄醒之后,官员淡淡的问道。 “说什么?”刺客还有些迷迷糊糊。 “两条路,一条是出卖你的朋友,用一种很舒服的方式活着;还有一条,就是我们都不会很高兴,但你的朋友们会很高兴,你说呢?”官员微笑说道。 那名刺客浑身哆嗦了一下,恐惧地望着官员,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官员很高兴地站了起来,但有些遗憾得说道:“恭喜你做了一个很聪明的决定,虽然很可惜少了一个玩具,就只好就在你的朋友身上找些乐趣了……” 刺客很快被带了下去。 审问间里又沉寂了下来,没有人的时候,官员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从审问间出来,沿着一条密道往上走,在一个甬道旁的小房间门上敲了两下,然后门被打开,又露出了一条很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密道。走了不知道多久时间,或许时间也并没有过去多久,官员又到了一处小门口,直接推开门,官员脚步声很轻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大部分都笼罩在阴影之下,阴影里,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听见了官员的脚步声,轻声问道:“白吟大人,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吟十分尊敬这位老人,走进了两步,怕是会惊扰了这位老大人,轻声说道:“回禀丞相大人,有些刺客还在嘴硬,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属下很快就能将幕后人等抓出来!” ps:如果读者大大觉得本书还看得过去,不要忘了鲜花收藏啊 ------------ 第十六章 君之安(2) 李秋不是很喜欢这里空气中弥漫的一种怪异的味道,但此刻他却在这个房间里呆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到白吟走了进来,李秋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李秋穿着很单薄的青布长衫,像是教书坊中的一个普通老儒生,说话的声音很儒雅,也很理性,平静地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情。 白吟微微躬着身,站在李秋的身旁,仔细的讲述着整个审问刺客的过程,除了一些刑讯的地方轻描淡写地略过之外,所有的事情和结果都讲述地十分细致,李秋听着的时候不时插上一句问话,然后白吟给出解释,就这样过去了两刻钟,李秋开口说道:“你知道陛下为什么把这些似乎并不重要的人,放到你们都察院的地界上来,并且还让你亲自审问?” 白吟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请丞相大人明示!” 李秋点了点头,问道:“陛下要北征了,你大概听到过风声吧?” “是,听到同僚提起过。” 李秋又问道:“这件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白吟知道这件案子肯定陛下的北征有关系,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抓一批人,杀一批人,放一批人。” 李秋不知道听见没有,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抓什么人?杀什么人?又要放什么人?你都知道吗?” 白吟回答道:“请丞相大人指点!” 李秋显然早有此意,看着白吟说道:“那伙所谓北秦人的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并不重要,想要杀什么人也不重要,甚至于是什么人请他们来的也不重要。[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重要的是,陛下需要用这些人来做一些事,用这些人把那些不安分的人给找出来,他们知道什么?陛下需要你问吗?陛下让你做的事,必定是你能做而且擅长做的事,你要多揣摩揣摩,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你就能在接下来的风波里稳如泰山!” 白吟下意识地望了门口一眼:“陛下的意思是……” 李秋站起身来,一直敲打着桌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北征的事情,陛下是一定要做的,任何想要阻挡的人,任何想要破坏的人,就是陛下的敌人,就是都察院的敌人。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朝中某些朝臣,特别是以前在军中有些关系的朝臣在暗中拉拢军队,私结将领,已经危害到了陛下对于军队的绝对控制了。陛下并不担心那些朝臣们,而是担心那些朝臣背后所站立着的世家大族,那才是心腹之患,你明白了吗?” 白吟豁然清醒过来,点头道:“多谢丞相大人指点,属下知道该抓哪些人,杀哪些人了!” “这次整军,名以上是整顿军中派系!”李秋喝了一口水,又接着说道,“但实际上,陛下如果在意军中派系的话,早在云昰将军还在的时候就整顿了,何必留到现在?所以说那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真正要动的是那些财大气粗的门阀势力,他们正阴谋窃取大夏的军队,培植在朝堂和地方上的势力,已经构成了极大的不稳定因素。(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陛下……”白吟小心斟酌地问道,“陛下准备要杀多少人?” 李秋微微笑了一下:“大河以北,找几个比较出格的世家的庶出子弟杀了,还有按照这个名单上的世家子弟抓人,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快,不要让他们有反应的时间,然后把下面那张纸条上写的世家门阀谋反的证据呈递给陛下。”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白吟问。 “等等吧!”李秋说道,“等过几天把审问的风声透露出一点,让他们先着急起来,做一些让我们更方便动手的事,你的意思呢?” 白吟毫不犹豫地应道:“是,丞相大人!” 李秋又接着说道:“至于必要用到的证据的事,你们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不用我明” “明白,请丞相大人放心!”白吟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证据没有问题,但敢问丞相大人,此事要牵连多广,许多跟世家往来密切的朝臣,或者说有世家支持的官员,也要处理掉吗?” 白吟的话和李秋一样平淡,却透着一股阴森,说到“处理”二字时更是带着一丝杀气。李秋听到白吟的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旧十分平和:“陛下的意思是,现在的朝堂需要安静一下了,在将来的北征,陛下希望朝堂之上只有一个声音!” 白吟听后,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又掩藏了起来,但李秋却一眼瞥见了,于是对他笑道:“你是在担忧什么吗?” 白吟低头不语。 李秋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却也不点破,只是说了一句:“我先回府了,如果有事,可以拿着那块玉牌到府上来找我!” “丞相大人!”李秋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白吟,眼睛里如同一潭深渊,黑洞洞叫人看不清楚。白吟咬了咬牙,还是开口说道,“如果陛下希望朝堂之上只剩下一个声音,那么丞相大人将如何自处?” 这句话等于是撕开了李秋与公孙失之间留着的那一层温情脉脉的薄纱,将两人暗地里的争锋相对从黑暗里驱赶到了阳光之下,公孙失在北征前要赶走李秋,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大哥世家门阀被打压个干净,朝中还有威胁的不就只剩下这个跟随公孙失几十年的老臣子了吗?毕竟,陛下已经老了,他要为下一任的皇帝做好打算……李秋肩膀抖了抖,用很是无所谓的口气说道:“白吟,你要记住一句话,如果陛下不需要了我们,那就尽快的离开这地方吧!” 李秋要走了?要离开这个朝堂了? 白吟心中首先涌起的,竟是这个外人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个念头拥堵在他胸口,让他有一种近乎于无法呼吸的念头。李秋不在了,这个大夏还能支撑下去吗?白吟不敢想象没有李秋的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猛然站了起来,沙哑着声音低沉地喊道:“丞相大人,陛下能够完全掌控局势吗?” 李秋笑了:“我怎么知道?尽力而为罢了!” “如果丞相大人也成为下一个陛下要处理掉的人呢?”白吟不想听到这样的场面话,说话开始直接起来。 李秋面色肃然,回身走到白吟的身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白吟啊,你要明白自己的职责,也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这种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老实做好你的本分,什么是本分?陛下让你做的事请,就是你的本分,别的都只是分外之事!” 李秋离开了都察院的院子的时候,是坐着轿子离开的,几个偷偷摸摸的人影一直不远不进地跟着,等到李秋回到了丞相府,那几个人影才悄然离开,分散而去。 …… 黑夜早早来临。 夜游的人来来往往,皇宫里,公孙失批阅完了大臣送上来的奏折,又喝了一碗羹汤,一面问身前跪下的老太监:“今天,丞相去了都察院,是吗?” ps:求鲜花收藏 ------------ 第十七章 臣之乱(1) “我们不能再忍下去了,李秋步步紧逼,陛下又没有表态,如今这安城里,我们看似风光依旧无二,但各位都是京城里大家大族的主事人,想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吧?”这是一个园子里,旁边栽种着几棵生长得很繁茂的树,中间是一个小亭子,亭子上只有很简单的石桌石凳,坐着五个人话的人是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眼神带着中年人特有的干练,满脸微笑地对其余四人说,“都察院借着搜捕北秦刺客的由头,四处抓捕各个家族里的一些主管外事的子弟,甚至于一些主事家主也进了他们的黑牢!倘若没有李秋那个老匹夫在背后给他们撑腰,都察院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说话的人是李家的家主李检,李家虽是李姓,却与丞相李秋没有半分关系,李秋是个地道的寒门出身,因此这些家主言语中也颇多瞧不起的意思,但因为大夏的皇帝们在削弱世家大族这件事上都出奇的富有积极性,因此今日的世家早已没有了前朝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光了,但世家门阀在地方上依旧有着无法比拟的影响力。(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环坐在周围的几位或是中年或是老人,都穿着极尽华美之能事的衣裳配饰,分别是安城乃至整个关陇地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宋家的主事人宋之文,赵家的主事人赵旷,王家的主事人王谦和秦家的主事人秦可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李检说话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能鼓动人心魔力,虽然很缓慢,却是让人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想法而去。 “当年,公孙氏如何取得天下?难道就因为那些刚刚从田地里征召的农夫?就因为那些刚刚学会开弓射箭的流民?”李检一个人站着,对着正襟危坐的四位主事人激动地喊道,“正是我们这些他们视为眼中钉的世家门阀,在公孙氏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们粮草兵器,在他们最危急的时候,使我们世家子弟的鲜血换来了他们的皇位!可是现在呢!现在,帝国已经不需要我们了,陛下已经不需要我们了,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曾经为了大夏流过血的世家们,就是大夏的蠹虫,是危急大夏根基的垃圾! 所以,我们的陛下,不愿意我们继续拥有我们本应拥有的荣华富贵,也不愿意我们同公孙氏分享本就不多的权利,我们的存在,对他而言,只是一堆拦着他掌控天下的障碍罢了,所以,我们的丞相大人才肆无忌惮地对我们动手,而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说得很精彩!”李检的话音刚落,几人中年纪最长的王谦便笑着开口说道,“不过,李先生以为现在还是两百年前么?以我们现在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我们的李秋丞相,我们凭什么去争?” 李检自嘲地笑了笑:“我们不能再退了!” “难道陛下要赶尽杀绝吗?”宋之文是一副典型的文人打扮,说话也带着些文人的怯弱,“只要过了这阵风头,北秦刺客不可能把罪责都归结到世家身上,等那些刺客都死了,我们失去的还可以慢慢再拿回来!” “所以”李检看着其余四人,“你们想拿钱赎罪?还是以命赎罪?” 其余四位主事人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眼神已经很明显地表明了他们的选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我想退出!”宋之文开口说道,“你的计划风险太大,很可能会让整个关陇之地的世家出现一次大清洗,无论结果如何,损失最惨重的都将是我们!” 李检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意外,坐下来喝了一口凉茶,低头想了想后语气不变地问道:“你们的财富,想必已经可以堆满整个国库了吧?” 这句话刚说完,赵家主事人赵旷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李先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你们,整个大夏的世家大族门阀拥有的财富,当然也包括我李家,所拥有的财富大概已经超过了陛下的金库和朝廷的国库了吧?”李检微笑道,“没有足够的权势,那些财富便是横在我们脖子上的刀刃,纵使你把手中所有的财富都交给朝廷,他们只会认为你的手中还藏有更多的!” “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李检大声说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我的长辈,我恳请各位……为了世家的长久,为了不愧对先人,当然,也为了我们的权势财富,做一些必要的事情吧!” 说完后五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李检等着其他人的答复,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那杯茶水。 “再说说你的计划,我是说详细的。”最终还是王谦打破了沉默,开口说道。 “如果还是那个计划,我要求减少我赵家的风险!”赵旷也说道。 李检看向其余两人。 宋之文和秦可少相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等于是默认了。 李检终于大笑了起来,说道:“那么,我们可以先说一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吧……” “我要先问一下,那伙被抓的刺客,跟我们在座的某个人有关系吗?”这时宋之文忽然问道,“如果有关系的话,我随时都会选择退出,立刻投入陛下的阵营!” 剩下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回答。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宋之文笑道,“我加入这个计划,但随时可能出卖你们,所以,你们看着办吧……” 李检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很好,为了家族的利益,我们可以牺牲一切,不是么?” “那么我们开始吧!”李检接着说道,“我先说一说这几天安城一些针对于我们的事件,首先就是那伙北秦人的刺客,那些北秦人不仅给了都察院借口肆意抓捕世家子弟的借口,而且据我听到的消息,在北秦人呆的地方还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证人,很可能将我们也牵扯进军队的乱局而这也是最为危险的。然后就是安城的戍卫军队开始频繁调动,许多世家子弟的联系已经被打散,有提拔了许多寒门将领,我们已经很难得到这方面的支持了,再有就是整军事件,很可能就是针对我们的,军队只是一个大大的幌子罢了!” “我们能调动的力量呢?”宋之文问。 “只有我们自己!”李检叹了口气,说道,“一旦我们和李秋开战,那就等于同陛下开战,朝堂上那些首鼠两端的官员又怎么会冒着灭族的风险站到我们这一边?” “所以呢?” 李检微笑道:“那就只好让他们认为,陛下是站在我们这一边!只要上了船,就不容他们反悔了!” ------------ 第十八章 臣之乱(2) 很少有人知道老太监真正的名字,因为老太监的年纪太老了,以至于人们除了知道他是陛下最信任的太子府出身的旧人,以及是个太监之外,没有人知道更多的东西,当然,除了陛下和我们的丞相大人。老太监脸上有很多皱纹,眼睛浑浊,像是许多步入这个年纪的老人一样,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慢,却总能很清晰地将意思表达出来,这也是他至今没有退休的原因。 因为陛下的恩德,老太监的住所是皇宫中的一个单独的院落,虽然很小,只种着几株春天里会开花的小树,老太监倘若无事,最常做的便是呆在这几棵树下,细心地剪裁着多余的枝叶。这个院子只有陛下登基时曾经来过一次,后来因为老太监喜欢一个人住,再没有别的人进来过,甚至也没有任何服侍打扫的小太监,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他本人一样,透着一股离群索居的味道。 倘若没有陛下的信任,像这样一个不懂世故也不善言谈的老太监,大约早就应当成为后花园里的一抔黄土了吧?然而上天仿佛十分眷顾着他,不仅给了他皇帝的信任,也给了他与李秋丞相和当年的云昰将军深厚的友谊。 因此他还活得好好的。 此刻老太监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到扫完自己的屋子之后,来到了不是很宽敞的院子里,正要找一棵已经有很高的树来做例行的剪裁工作,当然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几棵不知道该称是年长还是年少的树。 “是谁在外边儿?”老太监听到外面有什么声响,以为是陛下让人来找自己过去,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往门口走去。 门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太监,正畏畏缩缩往院子里头瞧,就看见老太监摇摇晃晃地走来,忙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总管大人,陛下有旨请您老过去!” 以老太监的宫里头的资格,过几天找一个冒犯的罪责杀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谁没事杀人解闷呢?老太监没有因为这个小太监的冒冒失失而发怒,却是笑了笑,说道:“劳烦带路” 因为老太监常年随侍在公孙失的身边,因此这个单独划出的院落倒是离陛下的寝宫并不远,然而公孙失并不在那儿。后花园是皇宫后头的一座园林,此刻大夏的皇帝陛下正满脸忧愁地在一株树下沉思者,旁边的宫女太监都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公孙失发神经将他们都砍了,直到老太监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陛下”像是怕惊醒了公孙失,老太监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静。 “你来了!”公孙失对这个在耳边响起过几十年的声音十分熟悉,也不用睁开眼睛便知道是他来了,换了一个姿势,满脸疲倦地问道,“他们都怕了朕,不敢靠近朕了,是吗?” 老太监有些尴尬地看着那些趁着皇帝假寐的时候躲得远远的宫女太监,眼神闪烁了一丝冷冽的光芒,盯了那些人一眼,才有几个侍女颤抖着走过来,不敢大声说话:“是陛下让我们走开的……” 老太监知道公孙失指的不是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到原来站得地方接着呆着。 听到老太监没有回答,公孙失微微叹了口气。(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陛下,您累了,不如回去歇歇吧,早朝之后还有晚朝,也不必急在一时!”老太监小心斟酌着言语说道。 早晨的阳光很柔和地照耀着大地,给人十分温暖的感觉,让一向显得有些阴冷的后花园也多了许多暖色调,也让公孙失更加的困意连连。 “朕已经老了,你也老了!”公孙失用手微微挡了一下阳光,忽然感慨似地说道。 老太监努力使自己的脸上出现一丝笑容,笑道:“陛下还年轻着呢,老奴还记得当初云将军还在时说要和陛下征战四方,扫平四夷的话,如今听起来,还仿佛是昨天的样子。老奴可不是恭维,不过,陛下还依旧年轻,还要亲自剪除叛逆,还天下一个太平日子,只不过,老奴等不到那一天了……” 公孙失脸上有了笑意:“你这个老奴才,倒是总是喜欢这么说话!” 话里虽然有指责的意思,老太监脸上却依旧是带着笑:“只希望陛下能怜惜老奴这把骨头,回去先歇着吧,他们也好先散了。” 公孙失无奈得睁开了眼睛,摇头道:“到那边亭子上去,朕有话要问你!” 老太监忙扶着公孙失起身来,只留下几个宫中的老人在远处等候召唤,其余都遣开了,到了亭子上,公孙失坐了下来,老太监自然是不敢坐,不动声色的跪在地上等着公孙失开口发问。 “你也坐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公孙失瞥见老太监跪在地上,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却还是这样说道。 “老奴不敢!”老太监确实不敢起身来,那边可是有人看着呢,一介阉人与陛下同坐,这要真是传了出去,只怕又是一桩祸事了。 公孙失不勉强他,看了一会儿远处的山色后问道:“现在丞相和那些世家的反应如何?” 老太监心道果然是问这个,忙答道:“丞相已经去过都察院了,好像还在等着什么,人也抓了一些,倒是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只是闹得人心惶惶,都说只怕是都察院又要兴大狱了,在议论着呢!” “人心惶惶?”公孙失忍不住冷笑道,“只怕是在等着看朕的笑话吧!” 说完公孙失皱起了眉头,又问道:“最近关于整军的奏折都看过了吗?” “禀陛下,老奴看过了。” 公孙失说道:“你去把所有求朕停止整军的折子都记录下来,一个一个地查,只要查到哪位朝堂上的官员与军中将领有什么关系或者勾结,除了交给朕,也顺带着抄一份到都察院去,他们会用的着,这家事情最好在一个月之内结束,明白朕的意思吗?” “老奴明白!”老太监很是时候地点了点头。 公孙失又接着说道:“军中的将领尽量还是不要动吧,不过,你多留意一些请功的折子,特别是那些没有背景的年轻人,或者是疑似冒功的,查出是谁的功劳,然后都交到朕这里来,嗯,也交给丞相一份,就以他的名义提拔那些年轻人吧!” “是。”老太监应道。 “好了,你也不要跪着了,站着说话!”公孙失说道。 “谢陛下!”这次老太监倒是没有推辞,十分爽快地站了起来,只是因为跪得久的缘故,站起来微微晃了一下,显然老人有些晕眩了。 “你再说说世家的反应。”公孙失道。 “是。”老太监站定之后便一动也不动,只是嘴巴开口说话,“京城中的世家对整军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倒是边关的反应有些强烈,另外就是,最近丞相大人和都察院谋划对付他们的事情,已经泄露了,属下还在加派人手监视,也特别为此启用了一些藏得很深的‘钉子’,希望能探听到更准确的消息。关陇之地为主的世家,都以李家为首,似乎也在谋划什么,老奴还在查实。” “待会你写个折子,不要署名,送到丞相府上吧”公孙失又站了起来,看了看东方的层云间斜斜升起的日头,淡然说道,“再有半个时辰,就该早朝了,你随朕” “只怕于礼不合……”老太监听到公孙失这么说,立刻慌张得跪下道。 “那群文臣,也该换换脑子了!”公孙失没有直接回应老太监的话,而是一边走着,一边说了一句似是无干的话。 老太监不敢再说话,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而天边,鲜红里带着些白的日头猛地起了身,完全冲破了那片掩盖着他的光芒的云朵,千万道金光洒落在了凡间。俗世的生灵欢欣鼓舞地迎接着这阳光,原本只是淡淡的阳光忽然变得热烈起来,老太监紧紧跟在公孙失的身后,抬眼便望着这忽如而来的光彩,纷乱如斯,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 第十九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1) 云子韶并没有上朝的资格,北营的将领中,年纪轻资历轻是他最大的弱点,因此云子韶在军营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不过除了云子韶,北营里也有几个云氏子弟,行事一向以云子韶为首,云子韶虽然年纪轻,却很能折节下交,又体恤士卒,更兼祖父在军中的威望尚存,倒是和下层军官相处得极好 北营是拱卫京城北边儿防务的一支驻军,因为靠近北秦的缘故,人数有五万之重,北营又分大营和小营,大营近四万人驻扎在安城北八十余里的小山口,小营则直接驻扎在安城城北的一处小镇边,人数虽然少,所有的士卒却比起大营来更见精锐,当初原本在京城之侧设置小营的目的只要还是用来做一些戍卫军不便做的事情,但很营便成为了历代篡位夺权者手中必不可少的武装。 而现在,小营集中了几乎整个北营校尉以上的军官,接受陛下钦命的云子韶等将领整顿。 云子韶心里微微有一些担忧,整军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本就是对云氏在军官阶层的声望的削弱有极大的帮助,他也大概猜到了陛下存的什么心思,公孙失虽然信任云家,却也不想云子韶在军中的威望日益增加成为下一个云昰,因此让他来负责北营的整军,一方面存着考校的意思,一方面又是希望借此机会给云子韶制造一些矛盾,也制造一些障碍。 只不过这些云子韶也不愿去想,虽然担忧,也只是一笑置之罢了。从云府到北营的路途有些远,骑马一个时辰左右才到,而且往往在军营中过夜,因此当云子韶赶到军营时,并没有把自己家中练手的长槊带来。 因为整军的事,军营的防卫和巡查严密了许多,云子韶因为经常出入军营,因此本可以不用盘查,但云子韶执意无论官阶大小,擅闯军营者斩立决!军营的外围也新建了许多拒马铁蒺藜之类的东西,居高临下,若有五千人守,即使数万大军来攻,至少也能坚持住十天。 从军营门口进入后,是一条长长的斜坡,两边是高矮不一的巨石和大树,当然还有一道矮墙,守卫的士卒可以居高临下地射箭,过了这段斜坡,便是极为复杂的石墙阵,然后则是一片空旷的广场,一队士卒正在那儿操练。 当云子珺艰难地骑着马进了军营后,随意将马交给一个看守草料的老军,便往那对操练的士卒走去。 “云将军!云将军!”就在这时候,前头忽然传来喊叫他的声音。 “嗯?”云子韶找到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他的副将张元正在营地那边赶过来,一面向他喊道:“云将军,营里出事了!有人执兵刃武斗,结果引起了混战,有个校尉死了,三个轻伤!” 云子韶脸色立刻严峻起来,心道果然出事了。 这时营房那头已经乱作了一团,闹事的双方分别是大营的一名没有带兵的校尉和小营的一个伍长,按照大夏军制,校尉一般可带七八百士卒,是在士卒间影响力颇大的人物,只是北营僧多粥少,这厮也没有混到带兵,而只是挂了个闲职,手下也就只管着十来号人马,而大夏军队施行的是五五制,即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队,五队为一卒,五卒为一旅,五旅为一师,五师为一军,校尉是旅一级的的将领,旅以上一般都是各式各样的将军称号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当然实际上不可能这么严格,也有超编的和吃空额的编制,不过一伍倒一般都是五个人。 两人矛盾的起因说起来倒是十分滑稽,只因这个伍长刚操练完回到营房,发现自己买来果腹的一只鸭子不见了,原本一肚子气,请兄弟们喝酒的打算也不了了之了,可意外的是那只鸭子竟格外有灵性,从那校尉的营房处跑了出来,结果便上前理论,当然这种事情又怎么理论得清楚,然后自然而然就动了手。校尉手下人多,打起架来有都是不要命的主,谁还记得是为一只鸭子打起来的呢?不过那伍长的平时也有一帮兄弟,吃了亏不要紧,问题是吃了大营的人的亏,那可还得了,立刻点齐人马前去助战了,凑起来倒也惊动了许多人围观,渐渐将混乱引大了,闹成了大营和小营之间的争斗。 整个事件发生不过几个时辰,等到云子韶匆匆赶到事发地,那名不幸挂掉的校尉还满身鲜血地趴在地上,想来已经没气了,只剩下几个轻伤还在那里互瞪着眼睛,依旧不服得很。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子韶怒道。 周边的数百名士卒也渐渐在约束下挨队站好了,等着云子韶骂人。 这就是军队里的习气,死人尚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一场武斗?虽然也死了人,却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本将问是怎么回事!”云子韶见没有人回答,脸色阴沉,将声音提高了个八度喊道。 一直在营房间的平地上维持秩序的副将刘辛飞快地跑到云子韶的身边将整个事件解释了一遍,刘辛说话时,所有在场的士卒一动也不敢动,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在等着上战场,脸上隐隐有些惧意,他们早已经见过这位少年将军的手段了。 “哼哼,不错,都会杀人了嘛!”云子韶说话虽然似乎在笑着,可所有人的心中却都涌起一股寒意。 “将军,要不要先处理一下这位校尉的尸体?”张元小心得问道。 云子韶面无表情。 这次武斗事件当然不会是那么简单,很可能就是有心人故意策划出来针对此次整军,激化北营内部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云子韶资历不够,又不能硬着弹压,只好用更加缓和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整军?陛下到底要整什么军? 云子韶暗暗问了自己一句。 整军整军,自己做得似乎对改善军中派系林立的局面没有任何意义,云子韶忍不住开始怀疑起陛下的真正用意来。 “尸体,先放着吧!”云子韶淡淡地说道。 “将军,一定要惩处凶手啊!”这时几个死去校尉的手下忽然大喊道,“不杀不足已明军法!” “军法?”云子韶冷笑了一声,“你们的眼中还有军法?” 顿了顿,看着那些神色各异的士卒小将,云子珺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所有人,参与武斗者军棍五十,围观者军棍二十,受伤的人想来是活够了,就一百军棍吧!你们,有异议么?” 这时众人也不敢再说话了。 云子韶却又皱起眉头来,到底是谁弄出的这件事?整军可能要为此耽搁好几天了,难道是那些世家做的手脚? “都散了吧,这个月加大训练量!”云子韶又开口说道。 “遵命,将军!”几个校尉队正无精打采的喊道。 云子韶对他们的惫懒样子也很是无奈,罚也早罚过了,总不能真的杀人立威吧?毕竟不是他的直属手下,他也只能转身离开,接着去巡查各处营房了,但一路上云子韶心中却不断盘思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心里总是觉得很不安宁。 眼下已经过了出操的时候,下一次训练还在一个时辰之后,因此几个广场倒是没有人在,营房里充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声响,云子韶早已见怪不怪,一个个营房看过一遍后,便回到了专属于他的一个两间相连的木屋里。 几位和他一同被陛下任命负责整军的将领正忧心忡忡地围坐在桌边,像是在等着他。 “不知诸位将军……” 云子韶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一位满脸胡渣的将军猛然站了起来朝他喊道:“云小将军,宫里头出事了!” ps:求花!求收藏! ------------ 第二十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2) “宫里头出事了?”云子韶听罢大惊失色,想到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件,更是让他心中满是忧虑,忙问道,“诸位将军可否告知详情?” 原本见到平时对自己冷眼相待的这几人齐聚于他的住处,云子韶便颇有些不安,果然是坏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刚刚才粗略地处理了武斗事件,这里又听到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几位将军相顾无言,就连刚刚站起来喊说宫中出事的那个将军,也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方有一个将军慢腾腾地开口说道:“云小将军听了莫怪我等道听途说,城中有谣言,陛下出巡遇刺,重伤昏迷了!” 云子韶知道正在说话的这个人,他原是北疆的一个颇有实权的行军校尉,名字唤作李林,是李家主事人李检的远房兄弟,手下管着几千军士,这次陛下命他给云子韶做副手负责整军,原本便颇有怨言,平时与云子韶除了公务往来之外,少有交往。李林长着很宽的额头,眼睛很小,神色咄咄逼人,眉头无论什么时候都微微皱着,说话时嘴巴张开很大,露出一口黄牙。 “既然是谣言,想来也只是谣言,诸位还是散了吧!”听完李林的话,云子韶脸色看不出有任何什么变化,语气变得平淡了起来,仿佛认定了那个消息只是谣言而已。(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云小将军!”一个十分年长的将领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小将军可以先看看这个。” 说话这人名为徐英,年纪已过五十,是陛下当年亲自提拔起来的将军,因为老成持重,在军中颇有威望,原本在小山口负责稳定大营的军心,此次也亲自赶过来了,可见局势当已经十分严峻了。 徐英从袖中取出一张其貌不扬的纸来,云子韶默默接过来看,只见上面盖着鲜红的国玺,字写得很小,却让云子韶心中再是一惊:“若京中有事,多加戒备,不可妄动!” “不知老将军何时接到的旨意?”云子韶问道。 徐英肃然道:“前日深夜!” 这就是说,一接到圣旨,徐英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云子韶谨慎地问道:“大营之中可有人主事?” “自然是有,只是我觉得有些可疑,因此过来这里求证一些问题。”徐英自然明白云子韶的意思,乃是疑惑他既然接到陛下旨意,还擅自离开大营,已经开始怀疑他的用心了,不过徐英并不在意。 云子韶紧紧盯着徐英,问道:“什么可疑?难道这张纸……圣旨有假不成?” 回答他的却是李林,李林咳嗽了两声,等到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方开口说道:“因为那传旨的人,不是宫中的太监。” “李将军又是如何知道?”云子韶又问。 李林干笑了两声:“那时本将刚好与徐将军讨论战策,恰逢天使传旨,只不过那传旨之人却是本将见过的。” “哦?”云子韶讶然道。 李林又接着说道:“那传旨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一片黑布,也着实可疑,不过开始时只当是为了隐秘,不得不如此打扮,谁料那人临走时脸上的黑布忽然掉落了,本将只觉得眼熟,也未留意,直到徐老将军将纸上的内容告知我,本将才开始怀疑起来。这时才想起在安城的李记酒楼会客时曾见过他一面,本将敢以身家性命担保,他绝非宫中的人。” “请问诸位还有谁接到圣旨否?”徐英忽然问道。 众人皆默然不做声,此时局势纷繁复杂,即使有圣旨,只怕也不是凭他几句话就拿出来的。 还是云子珺开口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两位将军说这圣旨存疑,只怕也有些说不过去,这玉玺如何能造的了假?以晚辈看来,未必不是陛下想要躲开某些人的耳目,故意通过些别的渠道传递圣旨,况且,李将军一面之词,也未必全然可信吧?我们在此间议论对陛下大不敬的言辞,还不如遣使者去京城内探听风声。” “你说什么!”李林听到云子韶有言及自己的地方,不悦道。 “李将军莫要生气,云小将军也不要太急了!”眼看两人陷入僵局,这时另一个一直闲坐的将领开口劝解道。 李林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他的话,不再开口。 “总而言之,我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但如果安城果然有事,我们当如何自处?”徐英还是说到来这里的本意,那就是希望最少能明白代表了多方势力的这些将军们的意思。 云子韶没有急着开口,而只是看着其他人。 云子韶见无人打算说话,于是转换话题道:“此事暂且不提,先说说我等的本分吧!” “方才就在外边,发生了一次武斗事件,死了一个校尉,伤了两个。”云子韶说起这些事情,声音也变得冷峻起来。 李林说道:“陛下命我等整军,总要整出个样子来,眼下军队里的大案查了三四件,多还没有结果,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也不好向陛下交代,这里的事情还是早点解决吧!” “解决?如何解决?难道就是杀人,杀光了这些占山头当大王的将领,你杀得了他们的头头么?”云子韶扬了扬眉毛,半是冷笑地说道。 徐英敲了敲桌子,正要说话,却猛然听见门外有人喊话的声音。 “来者是何人!” 就在这时,便听见屋子外头一阵纷乱的响动,然后一个脚步声急急地靠近,所有人立刻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等脚步声到了门外头,方有一个声音说道:“禀告将军,有安城来的人,自称是要传天子旨意,但有没有凭证,将军,是否” 云子韶皱了皱眉头,先看了别人一眼,见诸位将军都点了点头,方说道:“请他进来。” 进来的人倒是个很明显的太监,年纪不大,面白无须,说话的声音尖细而且阴柔:“哪位是云子韶将军?” 云子韶先是盯着传旨的太监看了一会儿后,才笑着站起来:“正是本将军。” “陛下有旨!”小太监高高举起手中的一卷黄绫,大声喊道,“全体小营士卒就地准备,明日辰时全体调往安城!” 云子韶听完先是一怔,然后的反应是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徐英。 陛下……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 第二十一章 拔剑四顾心茫然(3) 云子韶一动不动,看着太监手中高举起的圣旨。( 今天的情形却是处处透着诡异,先是刚刚走进大营便出了一次武斗事件,死了一个校尉便罢了,营内的气氛却已然紧张之极,就在这时候,北营所有的说得上话的将领竟然巧合的聚集在了自己的这间装饰简陋的小屋子里,然后又被告知陛下的圣旨和宫中出事陛下遇刺,不论真假,云子韶刚刚从安城里赶过来都没听到的传言,竟然这些将军都知道,岂非咄咄怪事?而且徐英老将军还未卜先知似地得到了陛下的一份不同寻常的旨意,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再然后,这里几乎马上又接到了一份调往安城的圣旨。 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便能想到,这样两份相互矛盾的圣旨必然有一份世家的,但无论是眼前的圣旨还是写在那张纸上的旨意,都清清楚楚地盖着陛下的玺印……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太监的手举起良久,见还没有人来接,不禁冷哼道:“云将军,为何还不接旨?莫非是要抗旨不成!” 要不要接旨?云子韶踟蹰不绝,一旦接了旨,便等同于默认徐英手上的圣旨是假的,若自己选错了,只怕就是一场大祸了,未奉旨私调军队入京,便与谋反无异,纵使陛下与云家关系再好,死的也不会他一个人了,但若不接旨,万一宫中果真有事,要调他们进京平乱,徐英手中的圣旨只是作乱者用以拖住他们的废纸,那又当如何! 整军!整军!都是整军惹出来的祸事!云子韶心中忍不住埋怨道。他并不赞成陛下此时候来整军,眼下稳定才是关键啊,陛下若执意北伐,要先收拾的也是那些铁定是要拖后腿的世家门阀,但一旦动到军队,要乱起来就难以收拾了。 陛下遇刺,不管是不是传言,眼前的这几位将军能这么快的收到消息,并且躲到这里来把负责整军的云子韶推到前台,就证明十有**是真的了,恐怕也已经知道安城将有大事发生,安城倘若出事,这源头也来自于北边儿的整军! 云子珺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这个传旨的太监,笑问道:“不知公公在宫中是何职务?” 太监皱了皱眉头:“云将军接不接旨?若不接旨,误了陛下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 “好猖狂的阉货!”太监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墙角一个冷冷的声音。说话的是徐英,徐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冷哼道,“陛下若有旨意,我等自然要接,还用你这阉货言说什么!” 武人的跋扈,就连云子韶也微微侧目。 太监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这么说话,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恍然发现屋子里的人都还没跪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刻气得手发抖,指着云子韶等人尖叫道:“你们……你们简直目无陛下!辱及天使,小心诛你们的九族!” “劳公公费心了。”徐英面无异色,“我等若诛九族,定然先请公公喝上一杯好酒” “徐将军莫要如此说了。”李林站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云小将军不如先接了旨?” “徐将军……”云子韶看向徐英,徐英明白他是问自己的意见,便轻轻点了点头。 云子韶看不出是何神情,只说:“公公好大的架子!” 说完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竟从他手上直接抢夺过了圣旨,太监力气小,如何争得过他,再加上一愣,这份圣旨便已然到了云子韶的手上:“公公请回吧!” 太监脸色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天气的缘故,用手指怔怔地指着云子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容易缓下一口气,方哆哆嗦嗦地喊道:“好,好,咱家明日便等着尔等拔营,偌大一个营寨,总不会没有咱家安身的地方吧?” 云子韶脸上换上笑容:“这是什么话?公公想住哪里,只管随便挑好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的人脸色各异。 等到两名军士将太监带了下去,云子韶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面对这几位将军,云子韶淡淡说道:“几位来这里的心思,子韶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若有事则有我这个主事者担当主责,若无事也可混个功劳,想必诸位也是消息灵通之辈,子韶也不打算和诸位将军就此翻脸,不过,既然存了这个打算,那此地的大小诸事,诸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云子韶如此刚一说完,其余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李林哈哈大笑道:“小将军是打算奉旨调军进京么?” 云子韶却也笑了起来,他走到李林的跟前,忽然问道:“李将军是李阀家主李检的表兄吧?” 李林不明白云子韶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 云子韶摇了摇头,盯着李林的脸说:“李将军,可要小心点” 说完这句话还不等一脸惊愕的李林说话,头便已转向了一直看着他的徐英老将军,做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口中却又接着说道:“请徐老将军再将圣旨请出一观!” 这说完,满座皆惊。 李林道:“陛下不是已然另有旨意命你进京吗?而且小将军已经接旨……” “不劳李将军费心!”云子韶淡然说道。 李林话音一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此时云子韶已经转过身来,向门外守候已久的传令兵下了三条命令:“令!所有校尉以上军职者一刻钟之内到议事厅集合议事,逾时者斩!令!所有士卒不得私出营门,违令者斩!令!向大营传信就说徐英老将军在此教导子韶,数日之后方可回营。” 然后又对身旁的亲兵笑说道:“另外,派信得过的人‘保护’好那位传旨的公公,不可让他随意外出,免得被军士训练的流矢伤到,那便不好了。” 几位将军默然,知道已经顺势被云子韶软禁了,不过他们却没有反抗的意思,如此乱局,他们还把不得有人出来将他们丢到监狱里头去呢,免得惹祸上身!也幸好有这个愣头青,想到这里,几位将军都悻悻然笑道。 李林似有不满,却也没有发作出来。 云子韶看见了,却并不在意,只淡淡说道:“京中这几日局势越来越复杂,恐有大事发生,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得好,若京中果真有事,只要我等不乱,那么大夏的中枢便不会乱,我等不进京,那一切皆有挽救的可能,但若进了京,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只怕首先被指谋反的,便是我等了。希望诸位将军,能够谅解!” “北营,不可乱!”云子韶说完这句话,便冷笑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心中已经隐约明白了那场武斗事件的意思了。 ------------ 第二十二章 夜半忽闻金戈声(1) 安城的一座高楼上,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面色忧虑地望着北方的天际。 他长着典型的北方脸孔,下颌留着不长的胡须,眼睛炯炯有神,双手扶着栏杆,沉吟不语。这是一座五层高的楼阁,面向北边儿的木墙壁开了一个很大的窗户,可以直接眺望北安城的景致,中年男人就站在这里,或许是因为没有旁人的缘故,他此刻脸上没有什么掩饰的东西,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读书人,正苦思着平时读书时的不解。然而很快,这样的气氛便被打破,因为一个人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中年男人豁然从沉思中惊醒,回过身来,对刚刚走上来的一个穿着一身普通走街小贩衣裳的人说道:“北营,有消息了么?” 那人微微低着头,听见中年男人询问的话后,恭敬地点头道:“昨夜已经有了消息,风声或许走漏了,北营那些将军,没有出营的打算,传旨的那位公公,也被扣留了!” 中年男人先是一惊,脸上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说:“我知道了。” 那人低头不语。 “李林呢?”中年男人又问。 “也被扣在大营里,云子韶借着那些将军避祸的心思,把权力都揽在手里,李将军为避免怀疑,也没有反对。北大营的徐英老将军手中还有另一份圣旨,教他们不要轻易调动,本来已经被李将军说服认为这可能是假造的,若再加上昨日的那份圣旨,便可轻易让他们认为陛下的意思是让他们进京勤王,但在云子韶那里出了意外,不知道为什么,云子韶似乎认定徐英手中的圣旨是真的,下令全营戒备,所有士卒不得出营一步!”那人回答道。 倘若云子韶在此的话,定然会认出此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李家家主李检。李检一脸阴沉地听完这些话,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而只是轻笑道:“陛下,果然另有手段!” “不过,我可不止这一路军队呢!”李检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口中接着说道,“你下别的事你不用去做了!” 那人听后微微一颤,不敢再说什么,悄然退下。 云子珺等云子韶出了府门后,便偷偷换了一身衣裳,出了门。 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云子韶一天没有回府,木氏没有找到他,顿时慌了神,忙把云白天叫过来问云子珺哪儿去了,云白天正忙着那些稀奇玩意儿,没想到才一不留神,云子珺便不知道哪儿去了,也跟着着急起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于是云白天忙遣人去找,但就在这时候,云子珺却穿着一身仆役的打扮忽然出现了他的面前。 “我的天,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担心了半天!”云白天一见他这副摸样,便想到了自己不得不呆在云府,可他却借着云子韶留给他的权力随意进出,顿时便怒气冲天,不满地叫道,“子韶不是说了这些天不要随意出门么?你怎么……” “好了好了,我错了可以吧”云子珺眼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立刻笑着求饶道,“我这不是有事吗,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下个月的零花也归你了,怎么样?” 云白天横了他一眼:“又说钱,我是这么贪便宜的人么?” “这怎么叫我们的白天少爷贪便宜呢?纯粹是小弟我孝敬您老罢了!”云子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笑嘻嘻地说道。 云白天摸了摸下巴,犹豫了片刻后说道:“这倒是不错……呃,这事你可要记着,我就不怪你了,不过你也得说清楚干嘛去了,不然你母亲问起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该说什么,你还不知道?又不是第一次了。”云子珺打了个哈欠,笑道,“我可不是去干什么坏事,要有麻烦,都有我担着!” 说完,云子珺跳了起来,一副老大人模样似地想要拍云白天的肩膀,却把手举得高高的方碰到云白天的肩膀,姿势怪异的很,云白天大笑着敲了一下云子珺的头:“别没事一副大人样子,你还小呢!” 云子珺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我就是小,又怎么了?” 云白天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自己手头上还有事情没了结,忙匆匆说道:“没怎么!那什么……我忙着呢,先走了,没事别烦本少爷!” 说完云白天便一溜烟跑了。 云子珺看着直发愣,等回过神来,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换了一身衣裳后向木氏告罪去了。 木氏知道云子珺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虽然年纪小,却明白事理,因此责怪了他几句后便罢了。云子珺从木氏那里出来,便独自回到了房间里,然后拆开了一封书信。 这是云子韶飞马命人传来的书信,只写着很短的几句话,但正是这几句简单的话,让他不得不亲自出了云府求证,因为那几句话要说的正是陛下遇刺的那个传言,以及两封自相矛盾的圣旨。 云子珺相信,整个安城,知道真相和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人里,必然会有李秋丞相在内,因此他悄悄借着当初举报刺客时,李秋笑眯眯送给他的一块玉佩进了丞相府而没有收到任何查问。 这到底是谁布的局?谁才是最后的收网人? 此时云子珺还年幼,许多消息都无法第一时间得到,但他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包括整军,包括北秦人谋刺案,包括这几天暗地里传播的谣言,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大夏国的丞相李秋。 李秋只告诉他:静观其变。 但云子珺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在为北营之中的兄长担忧的同时,也开始凭借着手中微弱的力量暗中谋划起来。 云子珺看着书信,心里叹了口气,然后用火折子将书信点燃。 “刘安!”云子珺喊道。 门很快被轻轻打开,一个家丁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小声地问:“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云子珺偏过头想了想,叫刘安走到跟前,然后说道:“刘安,现在有件事情交给你办,或许有些麻烦,你愿意去么?” “瞧公子说的!”刘安乖巧地笑说道,“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子珺抬起头笑了笑:“你,敢用性命担保么?” ------------ 第二十三章 夜半忽闻金戈声(2) 今日朝会,丞相李秋上奏陛下公孙失,要求了结北秦谋刺案,上万言书,言世家十大罪,请杀关陇世家相勾结者数百人!陛下大怒,命大理寺会同刑部审理此事,宁枉勿纵!当时朝堂之上皆为世家诸辈求情,有骂丞相是非不分者,亦有骂丞相扰乱朝政者,陛下不语,丞相请罪,乞骸骨归,陛下不允。(pm)数百官吏伏地再请杀丞相以谢天下,陛下但言:“朕知道了”后,便拂袖回宫。 …… 是夜,安城吹起大风,云府,窗外树冠簌簌作响,如人脚步声纷乱。 云子珺夜坐窗下,焦急地等待着。 “公子,小的回来了!”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云子珺猛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门口将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家丁,见门打开了,也不多说话,弯着腰进了屋子里,然后跪地说道:“二公子,小的见到大公子了!” “这么快?”云子珺皱着眉头问道。 进来的人正是刘安,刘安抬起头,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回二公子,是这样的,小的前往北营的时候,遇见了大公子的亲随,原来大公子早就料到了二公子会遣人去找他,因此让人在城北的小树林里看见小的后,叫小的带一封信给二公子,然后便让小的回来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还说……” “说什么?”云子珺见他吞吞吐吐,面露不悦道。 刘安见云子珺发怒,不敢再卖关子,忙飞快地点头说道:“还说事情紧急,要二公子见机行事,云府能否再进一步,就看今晚小少爷做得如何了!” “你下”云子珺看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后把信拆开。 刘安忙起身退下。云子珺把信读过一遍后,按照惯例用烛火把信烧掉,手中却留下了一张信中夹着的纸片! 任何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安城今夜与平静无缘,从朝堂上的那场纷乱的闹剧,到夜里官员府邸间往来频繁的马车,都隐隐透着一股危险地气息,从城东到城西,夜市以及繁华并且喧嚣,这样的喧嚣将持续到夜市闭市,那时大街上的小商小贩才会陆陆续续散去,忙着准备第二天的夜市,而往往到了这时候,便是一日里小贼惯偷最忙碌的时节了。 皇城的正门是一条少有百姓行走的大道,连接着朱雀大街,今夜照例也几个军爷来往巡查,无聊地打着哈欠或者吐着酒气,说几句骂人的脏话,然后笑嘻嘻走开,这样的夜本来再美好不过,至少游荡着的纨绔子弟们是这样想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是啊,安平了这些年,是到了好好享受的时候了。 然而,这样美好的夜色忽然被一声尖叫声打破! 走水啦!走水啦! 各种各样的尖锐的叫喊声忽然多了起来,游荡的人们惊愕得抬头向身旁的人看的方向只见远处的皇宫里忽然冒起了鲜红的火头,和浓密的黑烟,竟是皇宫里着火了!当下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叫喊起来:“走水啦!走水啦!” 所有人的心中都蓦地冒出了一股凉意,浑身上下似乎都微微颤抖起来,这样的火,上一次燃起,还是在几十年前陛下登基的时候!那一夜帝都死去的人达数万之多!难道是…… 谁也不敢想下去了,远远还可以听到纷乱的哭喊声、跑动声,甚至皇宫外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对付李秋老不死的臣子们,还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当然,他们是不会将此说出去的。而所有护卫皇城的羽林军都已经被惊动了,几匹快马飞奔向各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立刻要求进宫向陛下表示忠心,但都被阻在了宫外。 此时所有羽林军的士卒已经被将领用鞭子叫醒了,穿戴好了甲胄,严阵以待。在皇城内巡视的羽林军数目也一下增加了好几倍,顿时皇城内外的气氛紧张不已! 半个时辰后,公孙失传来圣旨:命宫人太监救火,除必要巡查外,羽林军擅入皇城者,以谋逆论处,宫中大门紧闭,宫中所有人不得外出! “为什么陛下会有这样的旨意?” “陛下一定是受奸人挟持!”…… 不知为何,圣旨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羽林军的营帐里不断有人说这是一个阴谋要拼死进皇宫保护陛下的话来,所幸的是,羽林军的统领是陛下的心腹,面对众将的责难,悄悄将消息飞快地传递给了陛下。于是乎,羽林军又接到了一道圣旨,跟着圣旨来的,是一颗人头。 陛下说:“刺客已死,众卿不必担忧!” 于是大火很快被扑灭了,原因没有查明。 就在人们还惴惴不安的时候,从安城的西城门忽然涌进了大批铁甲森严的士卒,守卫外城城门的是戍卫军余字营。余字营是安城城卫军里比较特殊的一营军队,大多是由世家子弟组成,也是唯一没有被卷进这次整军风波里的城卫军,统领是将门世家出身的余家长子余承。余字营的所有军士像是没有看见涌进洞开的城门的大军,依旧一动不动地呆在城墙上,安静地有些诡异! 首先听到大军进城的人是丞相李秋,今夜李秋没有睡意,正伏在桌上写奏折,猛然听见一支不知是谁的军队进了京城,立刻惊诧地站了起来:“城卫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拦住他们!” “城门被打开了,具体的消息还没有传来,不过,属下已经继续派人去查探了!” “那支军队有多少人?”李秋紧接着问道。 “奉丞相命令监视各个城门的人一见到他们进城便传回了这个消息,据他们看到的,那支军队应当超过了两千人!详细的人数要等下一批探子……” 李秋紧皱着眉头,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后打断了他的话:“不用等了!都察院的人应该已经把这个消息传给陛下了,立刻把所有家丁召集起来,随老夫” “能不能拖住,就看天意了”李秋心中想起陛下当年登基时的手段,不禁抖了一抖。 ------------ 第二十四章 夜半忽闻金戈声(3) 这时夜市还未闭市,所幸的是此时已经没有要出城的人了,要出城的一般都从东城门走,东城门因为靠近漕运的码头,要到子时之后才会关闭,而其他城门则是不同,夜市里滞留到此刻的小贩商人一般都会选择呆在城里的某个角落到天亮。(进城的大军汇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很快与匆匆赶回睡觉的地方的小贩行人遇上,立刻引起了一阵惊慌。 从西城门到皇宫,首先要穿过宽阔的朱雀大街,然后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来到皇城门口,从皇城城门口到皇宫只有一条长长地甬道,皇城中最高大的建筑是每日朝会的明德殿,巨大的屋檐甚至遮掩了身后的皇宫建筑。大军一冲进安城,并没有直接向皇城而去,而是自己先乱了起来,拥挤在了城门口。 公孙培一进城门,便知道自己恐怕要糟了,原本高涨的气势立刻泄了下来,气势汹汹的样子也没有了,慌张的四处张望着骂道:“李老三你这个蠢货快给老子滚过来!” 这里刚骂完,那边便有一个肥肥胖胖人滚下马冲了过来,一摇三晃地到了公孙培马下跪倒在地:“大将军唤我何事?” 公孙培毫无风度地狠狠抽了他一鞭子,胖子的脸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疼得咧了咧嘴,忍不住呻吟了一句“将军饶命啊!”,然后捂着伤口悄悄抬头瞄了公孙培一眼。公孙培是陛下的本家,当然血缘关系已经可以忽略到不计了,一般到了他这样的年龄,已经很少做什么冒险的事情了,事实也是如此,向来谨小慎微的他一向在军中很有好人缘,因此得了一个在京城外巡视治安的好差事。 但到了今夜,公孙培不仅忽然变了一副脸色,还以一种足以诛杀九族的方式进了京城。 可想而知,他此刻心中的怒火! 公孙培猛地一甩鞭子,空中一声暴响,嘴里骂道:“都***给老子停下!所有人都停下来!耳朵聋了吗!” 黑色的大军不可避免的乱了起来,但乱着乱着还是停了下来。 “李老三,快请监军大人!”公孙培愁眉苦脸,面皮都几乎挤到一块儿去了。 李老三是个头发有些发白的老头儿,已经跟了公孙培二十多年了,因此熟知公孙培的脾气,知道这位大爷气得要杀人的样子,立刻爬了起来,回身冲到后边儿去找那位监军大人。 不一会儿便领着一个趾高气扬白白净净的小太监过来。 小太监是骑着马过来的,到了公孙培身前,也不下马,依旧扬着头说道:“公孙将军,大功就在眼前,铲除叛逆,挽救王室,就在此刻了,你的大军为何不动了!” 公孙培苦着脸说道:“这……安城似乎并没有乱啊” 小太监哼了一声:“安城若是乱了,还要你等做什么?” 公孙培似乎十分忌惮他,并没有因为小太监的样子发怒,而是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公公传旨时说,北营将领心怀不轨,因为对陛下整军不满,进京挟持陛下,于是陛下密诏我等进京平叛,我等见有圣旨,自然要奉旨行事,只是……这安城似乎平静如往常啊!监军大人,是否弄错了?” “大胆!”小太监喝道,“将军是在怀疑我伪造圣旨不成!” “可是” 公孙培刚一开口,小太监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可是,我的将军大人,未奉陛下诏命,将领私入京城,已是大罪,何况将军乎?难道将军还以为亲率五千人进京后,能全身而退吗?不要忘了,刚刚在安城之外,你可是抢先一步冲了进来的!” “你诳我!”公孙培大叫道,“你果然是假传圣旨,可惜我手下这些人都要被你害死!” 方才公孙培还在城外时,见城里远远有火光,又兼太监监军一旁暗示了几句,因此对接到的圣旨深信不疑,毫不犹豫地带着正行进到城外的大军冲进了安城中。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虽然不明白西城城门为什么会忽然打开,守城的士卒也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但对圣旨上所说的丞相李秋阴谋造反,控制了羽林军,又借着整军的机会将北营调入京都,挟持陛下,北营负责整军的将领云子韶与之沆瀣一气,将不同意进入京都的将领软禁起来,此刻已经挥师南下的消息并没有什么怀疑!更何况,还有一个从北营之中逃出来的人,信誓旦旦的说:北营已然成了云子韶的私军! 但是……先一步进京的竟然是自己! 这也就是说,将来秋后算账之时,纵使北营进京谋反不成,也可以将所有罪责推到他的身上,北营进京的理由也可以光明正大,为的就是平息叛乱,而这叛乱者自然就是他和他手下的这五千人了! 太监冷笑道:“公孙将军还有选择么?” “你”公孙培气急,一时说不出话来。 公孙培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你你说,圣旨到底是真是假?” 说完一脸希冀地望着骑在马上太监。 但让他失望的是,这个被圣旨封作监军的太监一脸嘲讽地看着他:“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圣旨是真的,在我们的配合下把京城控制住,请陛下杀了丞相和军中一些不合时宜的将领,二是相信圣旨是假的,把我杀了向陛下请罪,不过,陛下或许会看在本家的份上不会诛你九族,但你手下的这些人嘛,可就难说了……” 公孙培犹豫不决。胖子李老三悄悄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将军,您和军中的几个校尉将领的家人……都被世家家主李检请去某个地方做客了!” 公孙培悚然一惊,不可思议地看了李老三一眼,正要开口大骂,却见太监阴冷的眼神,还是住了嘴。双手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大喝道:“弟兄们,建功的时候到了!铲除叛逆!铲除叛逆!” “铲除叛逆!” “铲除叛逆!”…… 公孙培喊第一句的时候附和的人还少,但到了第二句第三句,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像吞了什么东西一般兴奋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渐渐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向朱雀大街涌去! 一路上皆是仓皇的行人,突然出现的大军吓坏了承平已久的百姓,整个安城在皇宫大火之后,忽然变得更加纷乱起来……就在大军进城时,城中几乎所有的青皮无赖都闹腾了起来,抢砸打烧无所不为,原本渐渐安静的城市,蓦地喧嚣一片! ps:因为课程安排的缘故,星期四的更新一般在下午,求花求收藏 ------------ 第二十五章 夜半忽闻金戈声(4) “将军!前面有人拦住了去路!” 公孙培心中一惊,脸上却毫无异色,大声喊道:“胡言!李庆!” “末将在!”公孙培话音刚落,跟随在他身后的两名将领越众而出,大声应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公孙培略微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胡言,你带五百骑兵配合刚刚往西城百官官邸去的刘希同封锁朱雀大街!李庆,带上三百弓弩手和一百骑兵包围住都察院,不能放一个人进出!成事与否就看今夜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我要与监军大人前往皇城,只要掌握了皇城,我们就不怕日后清算!” “遵命!”两人说完一脸决绝地离开,大军立刻分出两条黑色人流,杀气腾腾地向目的地飞奔而去。 公孙培看着监军太监,仿佛要吃了他一般,狠狠地说了一句“我记着你!”后用力抽了马一鞭子,**的马立刻受了惊,嘶叫了一声后飞奔起来。太监被吓的几乎掉下马来,好不容易在几个随从帮助下稳住了马,公孙培已经消失在远处的夜幕里了,太监也不再管什么仪态,用袖管擦了擦头上流下的冷汗,一边用公鸭嗓子嘶喊道:“公孙匹夫!你最好遵旨行事,不然有你好受的!” 只不过这些话够淹没在了大军的行进声里,公孙培什么也没听见,他此刻正带着剩下的所有骑兵先一步向朱雀大街而去。 李秋勉强召集了两百人的丞相府守卫和家丁,拦在了朱雀大街转向皇宫的分岔口! “羽林军多久才能赶到?安城别的城门情况如何?”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和喧闹声,李秋冷静的问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躬身说道:“羽林军那里出了意外,最早也要到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到,皇城的守军也有了些问题,几营人马正在那儿闹着呢!短时间内只怕没消息了,至于城门,皇城的城门倒是没有什么乱子,但外城的城门,却是不容乐观啊!东西南北四大门,贼军进的是西城门,西城门守军余字营营正余承是李家前家主的门生,已经败落的余家的长房,现在本该是紧闭城门的时候,但不知为什么守军大开城门放贼军进城,却没有参与进来,一兵一卒没有下城墙!” “还有呢?” “东城门和南城门自顾不暇,出了和羽林军一样的问题,陛下已经传旨要求全城戒严了,圣旨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城门守军那里,至少不会有新的乱子了。现在最危险的是北城门,北城门的守军成分最为复杂,借口说要防止北营进京,一部分离开了京城,还有一部分打着维护社稷,阻击忽然进京的叛军的旗号往皇城方向赶来。不过,他们动身的时候,贼军还未进城呢!想必也有问题,不可靠!” 李秋点了点头,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这也就是说,今夜半个时辰里这安城里能拦住这些贼军的就只剩下我们了吗?” “至少要把他们拦住半个时辰,陛下才允许我们反击。”中年男子回答道。 李秋微微闭上眼睛,转过头去,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猛然大喝道:“举火!” 所有人猛然将火把举起,照亮了前边黑沉沉的大道,也照亮了那头飞驰而来的轻骑!数十个骑士冲过来造成的声势绝不亚于十倍于此的步卒,只不过数息之间便冲到了李秋的跟前!李秋身前持矛站成一排的有数十人,将整个大街拥堵的严严实实,长矛尖锐的前端斜伸向前方,在夜里闪着黑色的光,面对着数十骑兵毫不退让,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迈出这一步,所有人的气势立刻为之一振,李秋身旁的中年男子眼见情况危急,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丞相先退一步吧,这里有属下就够了!” 李秋固执地摇头道:“我若走了,气势就泄了。” 李秋的身后还有数十弓箭手和一些拿着木棍之类家伙的家丁,那些家丁壮壮声势还可以,但真刀真枪的干起来就要命了,只看见那些骑兵凶神恶煞地冲来,便不禁吓得退了几步,顿时阵型乱了起来。 李秋皱着眉头往身后看了一眼,还未说话,那中年男子已然示意两名刀斧手带领的执法队向混乱的地方快步走去,那数十名骑兵越来越靠近,李秋甚至可以看见头盔的阴影下凶横的眸子,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但那些骑兵很显然发现了李秋身后影影绰绰的人群,以为是前面那些长矛手一样的精锐,自知冲不过去,在伸出来的长矛尖半丈远的地方轻巧的转了个身,停了下来。 马“嘶”的一声,前腿高高抬起! “来者何人?”李秋声音依旧十分沉稳。 骑士没有回答,只是耳语了一阵后,一名骑兵脱离了大队,向来的方向飞奔而去,想来是报信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持凶器驰骋,是要造反吗?”李秋身旁的中年男子大喝道。 那名当先的骑士冷笑一声,仰起头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聚众闹事么?” 李秋挥手止住了还要说话的中年男子,静静地看着那名骑士,于是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骑士不明虚实,也不好轻举妄动,过了不知多久,李秋算了算时间,向前走了一步笑道:“你等的是公孙培将军么?” “嗯?”那骑士惊道,“你是谁?” 中年男人上前几步,隐隐把李秋的要害挡住,嘴里吐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这是大夏丞相李秋!” 公孙培带着人来到街口时,中年男子的话音刚落。 这时几千人汇集在一起的气势已经不是丞相府那些侍卫所能抵挡的了,几乎转眼间,公孙培故意放慢了马速,到了那名骑士身边停下来,大声笑道:“原来是丞相大人在此,不知有何贵干?” “这恐怕是该本相问你吧?公孙将军!”李秋冷声道。 “既然丞相大人不愿说,那便算了。还请让出一条路来!”公孙培喊道。 “我若不让呢?” 公孙培皱了皱眉头,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自己越不利,等其余驻军反应过来,自己就没什么搞头了,于是轻笑一声,道:“丞相大人自然知道本将要做什么,大人要拖时间,只怕可惜了大人身后这几百兄弟的性命!” 公孙培很快看出了李秋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一脸不耐的样子。 “本将数三下,若三下数完,丞相大人还不退开,本将就要得罪了!”公孙培干笑一声,伸出了一根手指,“1” 李秋心中一紧,右手握住了剑柄。 ps:第一卷就要结束了,求花求收藏 ------------ 第二十六章 云二郎的出场(1) “二”公孙培伸出两根手指,冷声说道。(pm) 公孙培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没有举起火把的缘故,一大片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隐隐约约的光亮,李秋身前的长矛手都是当初陛下特许从军中征调出来的精锐,用以守卫丞相府的,面对这样的阵仗自然是不怕,但前面举着火把的士卒都紧张地颤抖了起来。 李秋面无表情,高举起手用力往下一挥,一支斜斜射出的长箭准确的飞落至公孙培的马下,李秋嘴角弯了弯,似笑非笑地说:“这就是本相的答案,将军还想知道什么?” 公孙培黯然说道:“丞相大人何苦呢?” 说完还不等李秋回话,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绫来,一手高举起,大声喊道:“陛下有命,大夏丞相李秋,恃权凌弱,骄纵枉法,把持朝纲,剪除忠良,陷陛下于不义,又密结军中将领,意图不轨!幸得陛下圣明,看清此国贼之嘴脸,密调我师士卒,清君侧,正朝纲!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公孙培举起的,自然就是他所接到的圣旨,他此刻是如此的希望这卷圣旨是真的,但下意识的,他还是漏说了这卷圣旨上关于北营造反进京的话,或许是出于纯粹的本能,猜到说出北营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吧……不过这些话明显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至少他手上的圣旨起到了应有的作用,那些长矛手明显犹豫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原先的气势。 李秋一见此景,大笑一声:“只怕今夜过后,公孙将军便成了国贼了吧!” 公孙培笑而不语,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就在众人以为无可挽回的时候,李秋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猛地将前面的中年男子推开,中年男子一时没想到李秋这把老骨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愣了一会儿的时候,李秋已然排开前头肃然而立的长矛手,迈着稳定的步子,一句话不说地向公孙培走来。公孙培一时猜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老丞相的余威尚在,压迫得他口中的话没有喊出来,高举的手也没有放下,而静静地停在了空中。 数千人的目光里,李秋这个瘦弱的老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公孙培,干瘪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像寻常散步一般。 “李秋,本将没有这么多时间,要么束手就擒,要么随本将面见圣上,亲自将你的罪责说清楚!”公孙培语调降了下来,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样子。 李秋脸上有了笑容,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带着些嘲弄地意味:“公孙将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想想吧!到了皇城,无论谁胜谁负,你都是最好的替罪羊,必死无疑!这条大街底下,埋过多少英雄的尸骨,想必将军不会不知道,而这条路那一头便是皇城,有些人一辈子也走不到那里去,将军真的要走下去吗?” 公孙培哼了一声。 李秋走到公孙培马前半丈远的地方,接着说道:“回今夜将军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就算杀了我,羽林军也不会轻易让你攻入皇城,到了明天,将军还走了了吗?” 公孙培看着李秋,忽然露出了一丝苦笑:“我还有选择么?” “虽然老夫不知道将军为何突然进入安城,又为何能进入安城,但未奉诏进京这已是诛九族的大罪,进了城,就算不是叛逆也成了叛逆!凭这点,那些到处寻找功劳的将军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以清剿将军的名义进入安城,那时的安城,只怕就要乱了。”李秋点头说道,“将军说没有选择,恐怕也是受人胁迫吧?还是被人诈进城?当然,今夜将军可以这样做,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惜了这数千将士的性命!” 公孙培盯着李秋:“丞相大人什么意思?” 李秋说:“回头吧!圣旨是假的,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公孙培默然不语。 “按理说,将军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接旨呢?”李秋问道,“一定还有圣旨之外的原因逼迫将军吧?” 公孙培摇头正要说话,却听见远处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脸色一变,立刻换了口气大喊道:“所有将士,立功的时候到了!随我冲啊!” “丞相大人”万马践踏之下,李秋岂有命活,中年男子原本便暗自戒备着,一见公孙培忽然要动手,立刻大喊着往前冲去。 李秋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住手!”从右边儿的小巷子里忽然传了一个声音! 声音几乎淹没在了马蹄声里,但公孙培还是注意到了。 公孙培下意识的选择了将这个声音忽略过去,马鞭一挥,率先向前冲去,不管李秋的死活。 但很快,公孙培又蓦地停下,身后的骑兵也紧跟着停下,不明白发生了生么事。公孙培眼睛紧紧盯着一样事物,那是在小巷子里的一件东西,公孙培下意识往声音来处一瞥,便瞧见了这样一件东西,然后豁然勒马停下! 李秋睁开眼睛,显然已经发现了异常,冲过来的骑兵显然其实十分精湛,都错开了他从身旁而过,因此李秋并未受伤。 虽然公孙培刚刚说过要灭此“国贼”,可谁也想得到,这样一个大人物若是死在了他们手里,那可就是一桩大大的祸事了! 公孙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李秋,或者说,他此刻所有的心力都已经集中到了那个小巷子里。 从巷子里,出现了一块黑色的木板,上面写着几个白字!那分明就是公孙家的牌位,准确的说,是公孙培父亲的牌位,被一个影子般的人高举在手里,冲到了大道中间,然后,巷子里,又走出了两个人。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么?”从巷子里走出来的两个人,赫然是云子珺和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刘安! 最先从巷子冲到公孙培马下的那个人影仆倒在地上号啕大哭:“叔父大人,再走一步,公孙家就要灭族了!” 公孙培认出了来的人是谁,这是他的小侄子,原本一直呆在城外的公孙府的庄园里,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想必…… “将军!晚辈失礼了!”云子珺仿佛没有看见那些刀光剑影,拱手朝公孙培行了一礼,笑道。 ps:作者一边上学一边写书,那叫一个不容易啊如果读者大大觉得这书看得过去的话,求花求收藏 ------------ 第二十七章 云二郎的出场(2) 这时已是深夜,流言比大军的速度快得多,因此各条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当然,除了公孙培和李秋对峙的地方。(pm)大风卷起地上的尘沙,蒙着人眼睛,这条通往皇城的大道,却是是整个安城里最寂静的地方,这样的寂静却又显得格外诡异。 公孙培神色复杂地看了云子珺一眼后,对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侄子说道:“谁让你来的?你不是在城外的庄子里吗?” 那人抓着公孙培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叔父大人有所不知,昨夜庄子里忽然来了一股贼人,将家中老少都抓了起来!……是叔父大人犯了圣怒,被抓进都察院的牢子里了,要是不好的话,陛下要将公孙家满门抄斩啊……他们说,是听了叔父大人您的吩咐,要带着一家老小躲起来!等风声过了后……” 公孙培皱了皱眉头,一脚把那小侄子踢开:“长话短说!” “是!是!”小侄子点头哈腰,飞快地说道,“总之……然后,那伙贼人竟然把我们都抓到一个院子里了,还杀了好几十个家丁护卫,地上都是血……我以为死定了,还好有这位小公子,救了咱家人的命啊!他带了很多人把那些贼人都给抓起来了,还说叔父大人没……没事,但……” 说到这里,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公孙培的神色,才接着说道:“叔父大人怎么会在城里,不是奉旨要在城外巡查么?” 公孙培心头一跳,知道自己的家人只怕又到某个人的手中了!此刻他并不认识云子珺,也不相信云子珺能将他的家人从世家手中救出来,很自然的,他怀疑这是李秋的杰作,李秋早就算计好了,在这里拖着他,然后等这个消息的到来! 那么,也就是说世家的所有动作都被李秋掌握着,甚至自己的一举一动也被他掌握着! 云子珺快走两步,将李秋从马下扶了出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老大人这又是何苦呢?” 李秋面色沉静,任由云子珺轻轻扶着,中年男子匆匆过来要将李秋扶住,但被李秋喝住了!李秋咳嗽了两声,看向云子珺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见面了,子珺!” 云子珺看着公孙培,却是对李秋笑说道:“子珺见过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孤身犯险,阻住贼军,实在是子珺的楷模啊!” 李秋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子韶让你们来的?” “丞相大人英明!”云子珺说道,“家兄不久前传来一封书信,命我带人将公孙将军和几位将军的家人救下,然后找到丞相大人,将这封信交给您老!” 说着云子珺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悄悄递到李秋手中。(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李秋不动声色地收下,然后说道:“子韶那里怎么样了?” “北营没有动,全在家兄控制下,只不过出了几个不安分的小人,都已经除掉了!”云子珺飞快地说道。 李秋听完后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心道好在北营未动,不然就难以收拾了,这时才突然想到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里很危险,羽林军还没有过来控制局势,公孙培态度不明确,眼下城里没有制衡他的力量,你快回不要出门,也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明白吗?” 云子珺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会意一笑道:“多谢丞相大人关心!” “不过”云子珺又接着说道,“丞相大人莫非还不知道陛下的意思吗?以子珺看来,羽林军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若羽林军能来的话,也早就该来了!” “陛下的意思?”李秋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盯着云子珺的眼睛,“陛下的意思,不是你能揣测的!” 云子珺笑了笑:“老大人既然说出这句话,想必早已知道陛下的想法,家兄托子珺告诉丞相大人一句话,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会站在老大人这一边!” 李秋走了两步,不置可否地回头说道:“过了今夜,就都结束了!” “公孙将军!”李秋朝公孙培喊道,“你的选择呢?” 哒哒哒…… 公孙培还未回答,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声,李秋心中一紧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一声喝骂:“滚开!不长眼的东西!” 不久后一个相貌清秀的太监气势汹汹地从军阵里闯了过来,一见到沉吟不语的公孙培便大喝道:“公孙将军,为何还不走!” 公孙培依旧没有说话,眉头紧皱着。 太监冷哼了一声,看向李秋和云子珺,装腔作势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天子脚下聚众闹事,是要造反吗?还不给咱家滚开!” 李秋没有理会那太监,而是朝公孙培笑道:“杀了他,我可以保你全家不死!” 李秋眼睛毒得很,立刻看出这太监和公孙培不搭调,明着挑拨道。公孙培依旧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什么,太监已经不耐烦起来,大声地要公孙培率军杀过去! “杀过去?”公孙培忽然开了口,冷笑一声,道,“杀到哪里去?” 太监先是一愣,还不明白公孙培这是什么意思。公孙培调转马头,平静地对他说道:“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太监还是不明白公孙培在说什么。 公孙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黑旗军,进城了!” “黑旗军!”这三个字让太监心地透出一股凉意,谁都知道黑旗军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大夏最强悍的军队,只有陛下能够指挥得动的铁军!竟然也进了安城,那么…… “黑旗军不是驻守在北凉吗?”太监惊道。 “可惜不是”公孙培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远处的声响,“刚刚那一声轰鸣声,你也听到了吧,除了黑旗军,还有谁能制造出这样的声响!” “那我们不是输定了!”太监惊慌失措地喊道。 “不是我们,是你们!”公孙培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太监还不明白公孙培为什么这么说的时候,一把横刀斜斜劈上来,太监的头颅高高飞起,脸上还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马上太监的尸体像一个破布袋轰然落下,公孙培高喊道:“杀贼!” 话音刚落,身后的大军里几十颗人头飞起,血流满地。 公孙培,反水了! 公孙培跳下马来,走到李秋面前,平静的说道:“请将我绑起来吧!” 此时云子珺已经悄然离开了,从大街的那头首先冒出了一条黑色旗帜,接着一名骑士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然后一个又一个……除了整齐的马蹄声,再无任何声响!沉默的大军缓缓靠近,黑甲黑骑,仿佛黑色的魔神,李秋惊愕道:“陛下怎么将黑旗军调到京城!难道又要清洗了?” 公孙培的大军立刻骚动起来。 黑旗军,到了! ------------ 第二十八章 谁的结局 是夜。 黑旗军接管安城防务。 黑旗军的到来意味着陛下已经不再信任身旁守护者皇城的羽林军,面对接管防务的黑旗军,大部分意外卷入当夜事变中的羽林军立刻选择了屈服,当然,屈服是明智的,当君权稳固时,没有人愿意背负起谋逆的罪名,虽然他们已经做过。出于对黑旗军的敬畏,羽林军谨慎的放下了武器,虽然他们大多数甚至还弄不清楚为什么拿起的武器! 今夜,安城到处充满着混乱,这场从皇城大火公孙培进城到黑旗军突现的闹剧,直到这时候,才缓缓画上了句号。 黑旗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出现在了安城,让几乎所有人大吃一惊,羽林军接管安城四门,四大门原守军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真的造反,当然不代表没有人浑水摸鱼,几乎就在军队稳定下来的同时,世家一系官员同时上表弹劾丞相李秋的一系列举措,造成了此次兵变,要求罢免李秋,同时惩处相关官员。而李秋也几乎就在公孙培被捕之后便递上了一份早已写好的奏折,要求由都察院会同刑部牵头,查处当夜参与所谓“兵变案”的元凶。 皇帝陛下没有任何表示。 一切就像所有事情没有发生的时候,除了一队队抓捕疑犯的捕快和军士,整个安城回到阳光下的时候,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所有昨天夜里企图作乱而来不及擦干净手脚的将领文臣被逮捕,一个个面色灰尘地转进了都察院的大牢里,等候即将到来的铡刀。 北营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皇帝派人送来一纸嘉奖,云子韶方松了一口气。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公孙培带兵进京并没有那么简单,很可能是被人诱进京城,但所有人都像是忘记了这个人,没有再提起他。所有被昨夜的纷乱惊醒的臣子们,正忙着谋划着自己最大的利益。 最为慌乱不安的,当然还是那些世家出身的臣子们。 除了李家之外的世家,当得知公孙培大军遇阻的消息后,便为自己留好了退路,毫不犹豫地出卖了李检和李家,包括李林如何逃出北营,又如何骗得公孙培信任,又如何伪造圣旨调动军队之类真的假的消息,混杂在一起呈报给了陛下。 陛下大怒,当即降旨搜捕失踪了的李林和李家家主李检。 第二日的凌晨,早起的太阳斜斜吊在东方的天际,慵懒地打着哈欠,吐一口气儿吹散身边的微云,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世间的一切都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安城的建筑都笼罩在淡淡的阳光里,说不得浓烈的光线让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带上一丝暖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很显然,都察院后头的大狱便是这样一个地方。 今天的都察院显得格外紧张,因为就在昨天夜里,与都察院向来没有什么交集的军队中的一队人马包围了这个院子,直到黑旗军到来解围,都察院的外头才恢复了往日的阴森。对于许多都察院的老人来说,这近乎是无法忍受的羞辱,所以当一个犯人关进院子后头的大牢时,几乎每个人嘴角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这个犯人,就是在最后关头自缚的公孙培。 从公孙培关进大牢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这几个时辰里,公孙培除了喝了一口水之外,都是一动不动地静坐着,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他呆的地方是一间单独的牢房,刚刚能放下一张铺着腐朽的稻草的床,他就坐在床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 “嗒”的一声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公孙将军,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说话的是白吟,白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人提不起跟他争辩的兴趣,公孙培也只略略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吐出一个字眼:“好!” “昨天蒙将军照顾,都察院死了十几个文职属员,还没有多谢谢将军呢!”白吟阴测测地说道,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都察院向来护短,就算死只院里的苍蝇都要纠缠半天。 武将天生厌恶这幅腔调,公孙培亦是如此,虽然落到他的手中,却也不愿换一副语调,冷冰冰地说道:“大人是在审问我吗?” 白吟笑了笑:“哪儿敢啊!丞相大人有请,将军随我” 公孙培再见到李秋的时候,李秋已经换上了朝服,一脸严肃地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是一方桌子,桌子上摆着一盏茶,一个烛台,和一把匕首。 李秋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笑道:“公孙将军,别来无恙?” 公孙培没有回答,而是蓦然抬起一直低下的头,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李秋质问道:“这是你们早已计算好的!你们只是想清除异己,什么整军都是假的!你们……才是布局的人,不是么?” 李秋叹了口气,说道:“我亦不得不如此耳。” 公孙培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秋接着说道:“老夫到这里来,是想求将军一件事。” 公孙培淡然说道:“戴罪之身,不敢!” 李秋挥手让白吟先出去,顿了顿,然后说道:“将军是无辜的,但将军必须死” 公孙培听到“死”字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说道:“未经奉诏带兵进城的罪名,已经足够杀了我,只是,我不明白,昨夜为什么丞相会出现在那里?” 李秋不该出现在那里,要拖住大军如果真是谋逆的话一个丞相还不如一个草头将军管用,但事实上,李秋不仅出现在那里,还差点死掉。唯一的解释就是,陛下的逼迫。 李秋微微叹息一声:“老夫毕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让本相出现在那里,那么本相自然就该出现在那里!” 羽林军迟迟未动,城卫军态度暧昧,虽说是世家做的手脚,却未必没有陛下的意思在里面,亦即要试探李秋的态度或者忠诚。 “陛下要杀人,谁也拦不住的。”李秋又说道,他站起来,走到公孙培的面前,“陛下的敌人是北秦,但世家做得太过分了,陛下需要清洗,也要为将来的陛下铺好路,那就需要新的人才来辅佐,所以,陛下利用整军和刺客事件,布了这个局。” “丞相大人也是陛下的目标之一吧?”公孙培忽然问道。 李秋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为了陛下,将军,请死吧……” ps:晚上还有一章! ------------ 第二十九章 未结束的尾声 乌有历227年,云子珺十一岁时候的安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变改变了朝堂上的势力格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四月初,陛下公孙失下令整军,以云家长子云子韶为首整顿京城周边驻军及防务,北疆以潘林凤、云商以及其他数位资历深厚的老将立帐聚集大部分将领,整顿军中派系,南方军队大量裁撤,一度引发动乱。 五月,北秦遣使者商议北疆开榷场通商一事,公孙失命外务院主事顾清与之谈判。 六月初八,都察院与刑部一同动作,抓捕北秦刺客数十人,关入都察院大牢。 六月十一,都察院借刺客案大肆抓捕世家出身官员,引发世家势力不满,朝中多位重臣请辞骸骨归,称病不朝。 六月十二,李检伪造圣旨调北营及公孙培一部进京,北营未动,公孙培奉伪旨进京。 六月十三,夜,公孙培到达安城西大门外,皇城大火,毁宫殿数座,羽林军内乱,城卫军剑拔弩张,互指为叛逆。数十位大臣连夜上表攻讦丞相李秋,要求释放所有被捕官员。 是夜,公孙培以谋反大罪被捕都察院大狱。 次日凌晨,公孙培自尽狱中,留下一纸证词,使得关陇之地所有世家几乎全部陷入谋反案。 六月十四,安城大清洗,数万人被捕,数千人因此被杀。 六月下旬,清洗波及大夏整个北方,一时间人心惶惶。 七月初一早朝,公孙失当百官面斥责丞相李秋严苛太过,宣布大赦天下,中原乃安。 安城的西城是达官贵人聚集的地方,相邻就是皇城,朱雀大街横贯而过。充斥着青楼楚馆酒肆茶楼的西市也在这里,在西市与皇城连接的这一块地界,是整个都城里地价最贵的地方。丞相李秋的府邸却不在那里,而是坐落于西市靠城墙那边的一个角落,面积不算很大,却很雍容。 云府离丞相府并不远,从云昰的祖父时代就一直是云家的根基所在,到云商这个时候,已经略显老态了,云府里,云子珺正呆在他和兄长同住的院子里见一个人。 这时已经是七月中旬了,燥热的空气充斥着整个世界,唯有阴凉处吹着凉风才能感觉轻松一些,云子珺手里摇着大蒲扇,大喇喇坐在一片很粗糙的凉席上,对面则坐着他的兄长,从北营回来的云子韶。 云子韶摇了摇头,笑道:“子珺,你就不能有一点符合你年纪的样子么?” 云子珺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怎么了?” “好了,你且说说这几天家里怎么样吧!”云子韶说道。 云子珺微微笑了笑:“也没怎么样,母亲一切安好,天天照看着灵君,白天大哥也忙着他的事,最近连他住的院子都不出了,父亲远在北疆,难得有一封信回来。就是这样了,也没什么特别的。” “还有呢?你没出去惹事吧?”云子韶问道。 云子珺伸出手指摇了摇,半躺着说道:“当然没有啊!我像是经常出门的人吗?” 云子韶又说道:“上个月你做的不错,前两天我去拜见丞相大人的时候,还听到丞相大人多次称赞你呢!不过,以后最好你要谨慎点,不引人注目的时候,韬光养晦永远是不会错的。” 云子珺笑道:“遵命” 云子韶又接着说道:“我现在跟你做些交代,安城乱事一去,不消几年,天下便能恢复到过去,陛下又能少了许多掣肘,北伐在即,大约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你兄长我也要先一步赶赴北疆任职,离京城数千里之遥,家中诸事就要靠你了。” “小弟明白。”云子珺道。 “还有,就是关于你的将来”云子韶缓缓说道。 “将来?”云子珺不解道。 “我知道你的脾性,不喜欢五舞刀动剑,却素来喜爱读书,为此,也没少受父亲责骂。云家素来以将门世家自诩,祖父的衣钵,总要有人去继承,这是我等的责任,所以我必须北上,为将来搏一次。不过,只要我在云家一天,就会守护云家一天。子珺,你的身体素来不好,但以你的聪慧,你可以选择当一个文臣,在朝堂上指点江山,谋算天下。但是你不要忘了,守护云家,也是你的本分。”云子韶眼神里满是关爱,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我明白”云子珺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守护的意思吗?”云子韶又问。 “为将者守护疆埸,为官者守护生民,为人者守护父母妻子,为臣者守护君王社稷。”云子珺回答道。 “如此,家里就靠你了。”云子韶欣慰地说道,“虽然你年纪尚幼,但为兄看得出你的才能,十年之后便再没有与我同辈的人比得上,这些年家中那些行商上的事情,我已经渐渐交到了你的手上,你也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以后我会把云家的账簿交给你,要管好这本账,也要维系住祖父时留下的人脉,你不方便出面做的,可以交给老管家去做。” 云子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也要注意培植自己的心腹,无论什么时候,称心如意的手下总比野心勃勃之辈好用。”云子韶接着嘱咐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多读读书,不要懈怠了。” 云子珺眼眶微红,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当夜,云家两兄弟彻夜长谈,也为将来做了一系列的谋划和布局,两兄弟将自己苦苦计算筹谋的结果汇合在一起,脑中才有了一个巨大的计划的影子。而这些布局或许将来许多年之后,才能看见得到它们的存在吧! 八月,云子韶北上,调任北凉节度使潘林凤帐下一个行军校尉,手下的人马都是从北营带过去的,再加上祖父云昰在军中积累的威望,倒也不虞被架空。 不过令云子珺意外的是,云白天竟然也在云子韶的队伍里。 当云子珺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惊,然后就释然了。云家子弟,特别是和直系血缘关系近的支脉,少有不从军的,云白天从小无赖,就在城卫军里挂了个名字,就没怎么训练过,可是让一直照看他的老管家着急啊,于是就想尽办法让他跟着云子韶出去闯荡一番。 “都走了呵”云子珺怅然道。北伐虽然没有开始,但大战气氛已经笼罩着整个大河以北了,安城也渐渐冷清下来,云子珺恍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果然,这还不是我习惯的生活啊……” ps:今日第二卷结束,下面的故事更精彩 ------------ 第一章 引子 风逝 游戏一旦开始,就不会有自己结束的那一天! 不知道为什么,云风缩在角落里打盹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样一句话来。他记得这是在哪本书上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具体什么书他也不能记起了,却始终记得那的无敌主角一边杀人,一边无比风骚地对着四处逃走的小喽喽说这一句话。云风嘴里咂摸着滋味,抽着劣质香烟,一面无聊得望着窗外。 “让我们一起去死吧!”胡子怪叫道。 “别乱动!” 胡子抢过云风手里的枪大笑,云风早已回过神来,狠狠打了他一拳,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心点,别走火了。”首领把手指上夹的烟掐灭,看了一眼屋子外,咳嗽了两声说道。 屋子其实很大,里面乱七八糟地堆了许多东西,从久积的灰尘与蜘蛛网可以很容易地看出这里早已被废弃,从倾颓的隔墙可以看见远处在树林间偶尔露出几段弯弯曲曲的土黄的路。屋子里有五个人,四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是首领的女儿,人们叫她燕子。 “别乱说话,什么死不不死?晦气!”角落里一个全身黑衣的老男人也接着首领的话说道。 胡子哈哈大笑道:“你这根木头,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人,还怕晦气?” “你说什么!”黑衣人盯着胡子。 “你说我说什么?你聋了吗?”胡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狠狠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过头来低声骂道,“连自己兄弟都杀的人,还有脸来跟我说!” “我说过,那只是意外。” “意外?那是跟了我六年的兄弟!你就一句怀疑他是警察的卧底就把他给杀了!”胡子猛然站起来朝黑衣人大喊道。 “别吵了!”首领敲了敲桌子,道,“现在就要内乱了吗?我还没死呢!” 胡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靠在墙边。 云风拉胡子坐下,顺手把他手里的枪拿了下来,向首领说道:“这也是个问题,我们中总有一个内鬼,没有查出来,怎么让人放心?” 首领沉默片刻,向云风说道:“还活着的人里,就是你跟我最久,你说谁最可能?” 黑衣和胡子同时看向云风。(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云风笑道:“我不知道,不过至少我们都有可能。” 首领哼了一声:“你倒是不想得罪人。” 说完,首领靠在椅子背上,眯起了眼睛。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工厂,位置十分偏僻,而且三面都有公路,对于干这一行的人来说,确实是个进行某些交易的好地方。眼下正是黄昏,火烧的红云堆积在西方的天际,风不大,夏日的沉闷空气还依旧沉闷着。工厂外面稀松地站着几个人,往工厂里进去,是一片垃圾堆和破烂的厂房。厂房的二楼靠窗的一间房间,便是这几个人在的地方。 “几点交货?”首领问。 云风放下电话,点了点头,说道:“刚刚问了一下,他们还有五分钟到。” 首领理得刺猬一般的头发,下巴上留着几根不长不短的胡子,眼睛似乎受过伤,还有一道小小的伤口。首领半闭着眼睛看了众人一眼,忽然道:“做完这一票生意,我们就散了吧!” “为什么?”首先是胡子反应过来,大声问道。 黑衣人也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用一成不变的脸色看着这个z国南部最大的毒品买家。 云风却明白似的看了一旁发呆的燕子一眼,问道:“是因为燕子?” “这次赚的钱都归你们吧,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生活不用太操心。” 众人吃不准这是不是试探,都没有答话,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小风?” 云风听到首领叫他,先是一塄神,马上反应过来,点头道:“什么?” “以后,燕子就拜托你了。”首领像是下定了决心, 众人都知道云风和燕子的关系,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反倒是云风听见后反问道:“为什么?你是要去干什么?” “呵,我罪大恶极,长不了命。”首领今天仿佛变了一个人,今天说的话比过去十天说的还多,“你不像我,十年前如果不是遇到我,你还是个好学生,这些年我也没让燕子参与进我们的事,要是我死了,她就要靠你了。” 燕子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一把椅子上没有吭声,手里像是紧紧攥着什么,脸上全是汗。听了她父亲的话后,忽然站起来,用力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两把椅子,椅子撞在一起发出了脆弱的声响,一个架子不堪重负地倒了下来,弥漫起一屋子烟尘。众人看了她一眼,都明智地保持了沉默。燕子满脸通红地走到她父亲的身边,挥手正要说什么,却猛然听见一声枪响。 呤呤呤…… 首领飞快地拿起桌子上的手机,首领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老大……很多……很多警察,老三死了……你快逃吧!” 接着便是一片枪声。 “快走!”首领来不及废话,拿起桌子上的枪,开了保险。 “妈的!拼了!”胡子骂了一声,跟着出去。 众人直接从后面下了楼,朝一边的公路跑去,可还未穿过树林,就听见自己准备好车的地方传来一阵警笛的声音。 “该死的内鬼,他怎么会连藏车的地方都知道?”首领也忍不住骂了一声。 说完,转身向另一边的公路跑去,那里也停了一辆车,原本是给自己的女儿走时准备的。 很幸运,警察还没有找到这里,胡子看见了车,飞快地跑了过去。 砰! 胡子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地。 “有狙击手!”云风一边大声喊道,一面拉着燕子转身钻进树林里。首领和黑衣没有丝毫犹豫,也钻了进去。 砰! 这一枪打在首领的左腿上,首领大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燕子慌张地就以袄去扶。 “我来!”云风搀扶着首领往山上跑去。 大约是树林阻挡视线的关系,狙击枪再没有响,虽然遭遇了两批特警的搜索,但还是侥幸躲过去了。 “我们躲不过去了!”首领推开扶着他的云风,“你们不用管我,云风,记着我的话!” 云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出人意料的是黑衣也自愿留下来。 “你救过我两次命,我知道你怀疑的内鬼就是我,既然这样,我就陪你死吧!”黑衣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快走!”首领朝云风和燕子喊道。 云风咬了咬牙,抓住燕子的手变拼命地跑向山里。不久身后便传来几声枪响,枪声响起时,云风和燕子都顿了一顿。那边的枪声支持了好一会儿,不久便渐渐停息。 过了几分钟,正在奔跑的的云风在转过一个小弯时却豁然停下。 因为他的背后抵着一把枪,枪握在燕子的手里。 “你干什么?警察要追上来了!”云风没有转过头,有些激动地大喊道。 燕子望了一眼枪声停息的方向,泪流满面。 “把枪放下!小心走火!” 燕子摇头,哭道:“你骗我!” “你说什么?” 燕子把枪对着他的心脏,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你才是真正的卧底,你骗了我的父亲,骗了我十年!” “你胡说什么!警察就要追上来了!”云风声音有些嘶哑。 “那这是什么?” 燕子拿出来的是一枚勋章! “你进了我的房间?”云风脸色一变。 “我不明白一个黑社会老大怎么会有一枚勋章!” “这是我的收藏,你不懂的。” “我刚刚还忧郁把这勋章拿给父亲,让他看看这是不是……父亲就要金盆洗手了,你还不放过他。”燕子喊道。 “你既然怀疑我是内鬼,为什么不把它拿给你父亲看?”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也没想到警察来的这么快,我以为……” 云风刚要说话,便听见树林里脚步声,待看去时,只见十几个特警已经到了面前。燕子提起枪指着云风的头歇斯底里般大喊道:“你们开枪啊!” 特警有些拿不定注意,不一会儿,一个中年警察出现了。 “他就是你们的卧底!你们开枪啊!”燕子又喊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你是首领的女儿吧?”中年警察朝燕子喊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参与你父亲的事,你要相信法律的公正!” 燕子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把手中的那枚勋章扔给他。 “你到底想要怎样?” 燕子不理会他,转过头,在云风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对不起。”云风一动不动,甚至不看那些警察一眼。 “你毁了我的生活!”燕子的手指紧紧攥着云风的衣襟,疯狂地喊道。 “你投降吧,你不会死的。” 燕子怒极反笑:“你现在又要我投降?” “我本想救你,前面我藏了一辆车。” 燕子冷哼一声,道“可是我本就不想你救!” “你没有机会的,所有人的枪都是我安排,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云风沉默了片刻,说道。 “你以为我会信么?”燕子微微迟疑,但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你可以试一试。” 砰!砰! 却是两声枪响,然而燕子手里的枪没有响,燕子呆呆地看着云风从胸口涌出的大股大股的鲜血,不知是哭还是笑。 一枪是中年警察开的,开另一枪的却是……应当已经死去的黑衣人。 原来一脸沉默的黑衣并没有随着首领死去,黑衣的一枪准确地打中了云风的心脏,然后死在了中年警察的枪下。 “小风!”中年警察顾不得别的什么,飞快地冲到云风的身边,疯狂地大喊“救护车”,“叫救护车”。 “想不到第一次冲动把勋章带回来,就会这样……”云风一时间仿佛发现世界突然变得遥远起来,看着天,呻吟道。 “好在,我已经厌倦了……” 然后,一片黑暗。 ------------ 第二章 江州人氏 有道是:高阁卧观风与雪,人间偶见一书生。[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只恐江山低不就,借君残章写鸿文。 乌有历235年,大夏帝国立国第二百二十五年,夏帝公孙失在位的第三十三个年头,天下富足,仓廪充实,当然这都是上报皇帝的奏折上说的。百姓们休养生息,为下一个不知何时到来的乱世准备着足够的人口与财富。自幽云之北到与蛮荒接壤的岭南腹地,正是一片清平盛世,除了老皇帝时好时坏的病情让一些人担忧外,几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坏的消息了。各个大城小城的酒馆茶肆里,总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无业游民、穿着一身破旧长衫的落魄读书人和满口粗话提刀带剑的江湖闲人,而大街上比肩继踵走着匆忙的小贩、行人和或好或坏的马车驴车。应该说,这样的景致每天都在上演着,此外,士人门也大多高颂着皇帝陛下的圣明,而默契的忽略了这年多加的一成半的农赋,这意味着那些自耕农必须要交上全年所收获的粮食的一半,佃农则要上缴差不多三分之二,这也意味着,战争的阴云已经近了。 天下之大,大夏居中,北接蛮荒之地,是所谓东胡,西北则是夏帝国数百年的夙敌北秦帝国,西部穿过一片绵延千里的沙漠后,便可到达西域十六国中最东面,亦是夏朝属国的楼兰国,帝国疆域之南,是一大片瘴气蔓延的原始森林,里面星罗棋布地分布着无数个部族,而东面则是神秘莫测的大海。当今在位的是乌有历211年登基的德宗皇帝公孙失。 夏帝国沿袭先朝旧制,是以天下分十三州,自北而南,自西而东依次为:幽州、凉州、并州、冀州、东州、雍州、豫州、徐州、蜀州、巴州、江州、扬州、交州(地名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且说这江南地界,也是红尘中一等一的富贵之地。大江之南,扬州之西邻,是为江州,我们的故事便开始于江州安平郡治所白石城的一处酒肆里。 “先生要听曲子吗?”二楼单间儿临窗的一张桌子边上,一个穿着素布夹袄一手环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孩儿俏生生地问道。 女孩儿面前坐着的是个长衫方巾打扮的读书人,正一面独酌,一面看着窗外。听见女孩儿的声音,转过头来问道:“你会什么?” “有名儿的曲子都会。”女孩儿低了低头道。 读书人有些烦躁似的,微微皱着眉头,女孩儿注意到了,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只是读书人不知为何听了姑娘有些张狂的话,倒也不生气,只是将自己心中的不愉快藏了起来,脸色温和地笑道:“便拣好听的唱吧!” 女孩儿也不多言,欠了欠身,道:“这是昔日云二郎填词的‘卖花郎’。” 说完,女孩儿便半倚在身旁的柱子上,做好架势后先调了调琵琶,试了几个音,然后弹起了卖花郎的曲子,口中和着曲子唱道:“卖花郎,卖花郎,夜尽笙歌五月长。五月长,昼起娥眉画金戈,无可识君一断肠。一断肠,西风半老卷幽帘,谁人折海棠,折取海棠秋千下,不见卖花郎……” 一曲唱罢,读书人只觉清宛动人,颇有些意思,又见这女孩儿不似曾见过,便放下酒樽道:“不错,不错。你应不是本地人吧?” “奴家是扬州人氏。” 读书人笑了笑,从身上取出几十文钱给她,说道:“外地人也不容易,你再唱一个吧。” 正说着,却一眼瞥见窗外大街上行来一个熟人,因对她笑道:“给你填词的人来了。” “云兄!云兄!”读书人朝窗外大声叫道。 这个兴奋地摇着手喊人的读书人将自己的身体倾斜出窗口,大街上熙攘的人群里忽然一个简单打扮的年轻人转过头,显然正在分辨声音的来源。很快头一仰,便看见楼上这读书人毫无风度地朝自己摇手,年轻人朝楼上笑了笑,喊了一句:“原来是伯齐老弟啊!”说着便一脸笑意走进酒肆上了楼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这位云先生倒不生分,径直在读书人的对面坐下。 伯齐摇了摇头,朝一旁侍立的的唱曲人儿笑说道:“这便是那位五岁写曲子的云子珺先生呢!” “见过云先生。”女孩儿脸上露职业的笑容,道了个万福。 “那不过小时的游戏之作罢了,徒教人耻笑。”云子珺随意摆了摆手,看着那女孩儿笑问道,“你叫什么?可有姓名?” “先生唤我燕子便是了。”云子珺听了这个名字,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只见相貌清丽,鬟上发髻梳得高高的,峨眉细长,画着小重山的妆,不过也甚是普通,只是看起来让人觉得舒服罢了。 “你且”伯齐见云子珺坐下了,示意这歌女离开,只不过伯齐今天似乎有些奇怪,让她离开时又格外赏了她一把折扇。 待那叫燕子的女孩儿盈盈离开了,云子珺却忽然变了脸色,看了眼门口后说道:“刚才街上见你时似乎有些心绪不宁,可是出了什么事?” 伯齐叹了口气,叫那边走过的小厮添了一副酒具,起身为云子珺斟上酒,说道:“云兄到江州已有四年了吧?” 云子珺想了想,道:“再过几日,就整四年了。说起来,还要多谢伯父当年的帮助筹划才能在此地立稳脚跟呢!” “你知道我不是要说这个。”伯齐摆了摆手,皱眉道,“云兄于我亦师亦兄,你来江州时间说短也不短,觉得江州有何特别之处?” 云子珺稍一思索,便知他要说什么,因而随口敷衍道:“江州风景秀丽,人杰地灵……。” “云兄!”伯齐打断云子珺的话,不悦道,“你又来敷衍我。” 云子珺默然不语。 “昨日我写了一篇”伯齐说着从袖中抽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来,随手递给云子珺。 云子珺接过一看,见名字是《江州论》,后面恢恢洒洒写得几大段文字。云子珺也不看下去,仰起头半眯着眼睛,手拿着文章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昨夜我把它交给了老师……”伯齐缓缓又说道。 “糊涂!”云子珺猛然睁开眼睛斥道也随之丢在桌子上,打翻了桌上的酒杯,云子珺却浑然不顾,疾声问道:“你老师是否将它交还给了你父亲,再让你父亲申斥了你一顿?” “你怎么知道?”伯齐的老师是朝廷派驻江州的采风使林若非,是伯家的故交,因而两年前收了伯齐作为其唯一的弟子。 “哼!若非如此,伯家只怕就要毁在你的手上!”听了伯齐的话,云子珺舒了一口气,躺在椅子上,用手揉了揉太阳**。 “可是你睁开眼睛”伯齐不服气地站起来大声道,“江州是大夏的江州,还是他李子兴的江州?” “李子兴?他是名正言顺的江州太守,而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傻瓜。” 伯齐哼了一声,坐下道:“云大哥!三年前你曾经教导过我,大丈夫处世当秉承圣人教诲,以天下为己任。那李子兴原本就出自江州世家,自任江州太守以来屡屡架空朝廷官员而任用私人,凡是下派赋税皆以朝廷的名义,以至百姓不堪重负,再用自己的名义收买人心,长此以往,庶人便只知道李子兴之善,朝廷之恶。而今我大夏天下权柄三分,一分在陛下手中,一分在陛下亲宦手中,一分便在边镇军阀手中,只不过陛下驭人之术极高,亲宦各有分权,虽然非长久之计,但可得一时安稳,各地藩镇矛盾极多,互相制衡,谁也不愿先挑起内乱,也算是平静。眼下他们都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打破这个环境的人存在,而这个人,便是坐拥江州的李子兴!” 云子珺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李子兴是个怎样的人?” 伯齐摇头道:“此人只可乱天下而不可安天下。” “但你做错了两件事。”云子珺没有继续谈论这件事情,转口道,“其一,有些事既然知道就不该写出来;其二,既然写出来就不能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可林先生是我的老师。”伯齐反驳道。 “你也别忘了,他不仅做了你两年的老师,也做了十年的江州巡风使。你不会认为一个能在江州做十年巡风使的人还是朝廷的人吧?”云子珺淡淡说道。 伯齐听后不悦道:“你不要污蔑老师。” “你自己心里清楚,虽然我不清楚林先生和你家的关系,不过。”云子珺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到是对你家很关照啊。” “什么意思?” “想必伯父已带着你的了郡守府了吧?”云子珺避开他的提问,转过头问道。 “你怎么知道?”伯齐惊讶道。 “你不要小看了李子兴的耳目,林先生为避嫌定然会将此事告知李子兴!伯父不过要你的文章来彰示清白。”云风随口说道,“不过没什么用处罢了。除非你的老师肯帮忙了。” “罢了!罢了!”伯齐拍着桌子说道。 “既然文稿已经回到你的手中,想必已无事了吧?” 伯齐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因又笑道:“原本只想来听了小曲儿解闷的,不料来了你家的安平居酒楼,又恰逢你路过,也算是巧了。” 说完,伯齐又自饮了一杯酒。 云子珺知道他不想说下去,也不再勉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这单间也非全部围起来,只用两块雕花木板隔开了两边,透过珠帘便可看见端酒上菜的小厮来来往往,云子珺唤过一小厮,道:“告诉管事的,这帐便记在我身上,月末一起结吧!” “小的不敢,少东家的帐目哪是我们能记的!”小厮一副机灵像,忙接着说道。 云子珺却不领情,摇了摇头,道:“这不是规矩,你叫什么名字?是新来的?” 小厮一听便知道说错了话,立马缩起身子弯了腰,颤着声道:“小的叫张成,是……是昨日进的安平居。” 云子珺知道他是新来的,因有别人在,也不多问,只道:“你把我的话告诉管事的便是了。” 张成不明白缘故,只得悻悻然退了出来。管事的一般都待在二楼的柜台那边,张成直奔那儿去,管事听说了他的事,却先不由分说打了他一下,骂道:“你这小崽子,这般没有规矩。” 张成不服道:“叔,少东家难道不愿自己手里多些银钱么?” 管事怒道:“你懂什么!你也不看看这江南十六家安平居是谁操持起来的,这些规矩都是谁立起来的?这可都是少东家的手笔,早忘了告诉你!” 张成讪讪地笑道:“您老又不早说。” 管事横了他一眼。 张成又要说话,却听见那头一个单间儿的客人大声叫加一副酒具,便说了句:“我”便一溜烟儿跑了。 ------------ 第三章 云二郎 对于许多江州人来说,安平郡无疑是一个比江州太守府所在的北郡更加繁华的地方,不仅有太守李子兴大人和江州总巡风使林若非的别邸,也有隐隐要成为江南第一大酒楼的安平居当然这还不是重要的,江州北靠东西贯穿整个大夏的大江,南倚北郡,东接扬州,沿江则可直往秦淮,确实是个风流之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然而这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没有任何意义,当然,除了炫耀的时候。 譬如像林安一个本郡的小商人,今日便早早在安平居二楼订了位子。 眼下已近中午,林安把头探出窗口瞧了瞧日头,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叫小厮将剩下的茶水撤下,上菜且再添上一副餐具。不久一个小厮带者两个人端了酒菜杯箸上来,口中奉承说道:“教客官久等了,慢用!慢用!” “哦,小二哥且慢走。”林安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小厮,问道:“可否请教几个问题?” 小厮一脸惶恐地陪笑道:“不敢,叫小的张成即可,客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好了。” “呵呵!”林安笑道,“我刚刚出了一个月的远门,你就给我说说安平郡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吧!” 张成低头想了想,一时也想不起来,正讪笑一声就要说不知,却猛然想起一件坊间流传的新闻来,便挥手让一旁端酒菜的两人离开,压低了嗓子笑道:“客官要问起别人来可真就说不出什么!” “这么说你知道什么大事?”林安原本只想随意问问这小厮来打发候客的无聊时间,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来了兴致,也不觉压低了声音笑者问道。 张成晃了晃脑袋,故作神秘地说道:“客官有所不知,我家村子里有个郡守府里的老人,年轻时便跟着郡守李大人了!前两天回乡时还漏了点风声,您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郡守大人兴许就要常驻安平了!”张成走近了两步,道,“或许就是明年的事情。” 林安疑惑地问道“怎么说?” 张成道:“再过几天郡守大人就要到安平郡了,眼下坊间都再传呢!说是来巡查本郡防务,其实,听我那位老乡说弄不好是要待到年关才回去呢!” “这么久?”林安惊讶道,这时才近十一月,离年关还早,李子兴要把安平郡作驻所了吗?如果消息属实,加上这次,今年他再本郡的时间都已经超过在北郡的时间了,难道明年李子兴真的打算在安平郡常驻?林安不觉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他在北郡置下的产业,不免忧心忡忡,一时却也入神了。张成见林安不说话,也不好自己先出去,只好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林安回过神来,当然还等着林安打赏的银钱。 正当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只听见一声门口帘响,一个中年大汉突兀地闯了进来,一面大声叫道:“林老弟!林老弟!” 林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来人,却也不见怪,笑骂道:“你这破落户,教我好等!” 大汉再林安对面坐下,摇头骂道:“路上真是晦气,被一辆不知谁家的马车挡了好久的路。” 林安正要说话,却看见小厮在一旁扭扭捏捏,刚想让他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说着,林安从身上掏出几十文钱给了小厮,张成一脸笑容地接过钱放进随身的青色布包里头,道了声告辞出了门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大汉见林安不搭理他,不悦道:“你怎么也不为兄弟说两句好话!” 林安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也不怪,笑道:“又是谁得罪你这个煞星了?” “我就是不知道是谁,才来问问你这个地头蛇!”大汉扬起头道,“你是不知道,我在大街东头过来的时候,好几辆马车就堵在那里不让我过去。” “是怎么回事?”林安问道。 大汉一口气喝了几杯酒,方说道:“我不过是心里不痛快,骂了几句那个驾车的马夫罢了,谁让他穿得黑不溜秋的,像活见了鬼。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马夫还没说话呢,旁边儿几个人就冲过来要我好看,我当然不肯了,刚想打两个人解气,那个马夫又拦住了那几个家伙。” “还是你又要惹事。”林安总结道。 “没有。”大汉敲着桌子大声说道,“我也算半个读书人了,怎么会做那等有辱斯文之事。” “什么半个读书人?还不是被先生赶出来的。”林安挥了挥手,不再和他争论。 大汉长得十分彪悍,至少在林安的面前是这样,比起个头来明显要大了一号,却偏偏打扮成一副读书人的样子,衣冠楚楚,手里摇着把山水画扇,看着着实怪异,大汉却怡然自得,貌似已达到不为外物所动之境界,自然,只是貌似而已。林安是个生意人,大汉也是个生意人,只不过它们不是普通的生意人,谈的生意不是普通的生意罢了,况且,这里四面通风,到处是耳朵,也不是谈生意的地方。事实是,林安约人吃饭虽然也只是吃饭,当然还得说一些有意思的话题来打发时间,联络感情之类。 大汉坐在林安的面前,并没有什么拘束,也早习惯了林安的奚落,就像林安以前说的那样,生意之外皆小事。大汉大笑了两声,说道:“我不跟你说这些了,喝酒!喝酒!。” “刚刚上楼来的时候遇见一个小公子,不知是谁家的,倒生的好面相。”大汉端起酒杯与林安的杯子轻轻一碰,一面说道,“似乎也不是本地人,听他说话像是京都口音。” “不是本地人家的公子,不会便是那云家二郎吧?”林安看了看帘子外头道,“这里正是云家的酒楼呢!” “哦?”大汉疑惑道,“这云家二公子可有何奇特之处?” 林安笑道:“你可知这云家是哪个云家?” 大汉摸了摸眉毛,道:“不会就是当初京都那个云家吧?” 林安点了点头,道:“可不是么,要说起这云家当年是何等的风光,纵是今日的相辅林家在名望上亦是远远不及的。想当初先皇在时,北秦南侵,东胡叛乱,北方局势一度靡乱,人心不安,正是这云二郎的祖父云昰才惊艳绝,为先皇所信重,主持北方三年扭转颓势,直至北秦南侵五年后与情报署合作大破北秦十五万精锐,自此一举扭转了军力的对比,我大夏方又重新占据了优势,那时云家子弟为官为将者达数十人之多,说起来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只可惜……” 接下来的这段历史二人皆知,只是不愿说下去了。 据说当时云昰死前曾留下遗言命云家子弟慢慢淡出朝堂,云昰之子云商才情一般而已,却也十分遵从这条遗命,十几年间不断有云家子弟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被贬被疏远,云商一直也只表现出一个普通将领一般,没有什么大的作为。只不过,时间到了四年前的时候,却出了意外。 “确实可惜……”大汉接口道,“云家人……当年也是不错的……” “难道云家人在那件事情之后又迁到了本郡?”大汉又问道。 “自然。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林安给大汉倒了酒,说道,“说到这件事就得说道云二郎了,这云二郎唤作云子珺,在云家本家排行老二,底下还有个妹妹,原本也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小时写过几首诗词,才名初显罢了,也算是普通了。” “这我都不甚明白,后来怎么都风传云家那小子痴傻呢?” “具体的我倒不怎么知道,不过后来云家生变后,据说原本是要将云家诸人收押的,后来却不过只夺了云商的官职,命其离京养老,终身不得回京而已,其他人倒也一时落魄而已,日后当还有回转的机会。”林安润了润嗓子后又接着说了一句,“听说正是这位云公子所施的手段。” 大汉问道:“后来便举家迁到了这里?” 林安笑了笑,道:“本郡望族,首推伯家,素有清誉,四年前家主伯之寿先生却忽然为其子伯齐请了一个十七岁的先生,在当时轰动一时,这位先生便是那位云子珺云公子了,虽说一年半后云公子便辞了,却也为他赢下了不小的名声。” “原来如此。”大汉点了点头,叹息道。 林安也不再说话,轻轻哈了口气,雾气白蒙蒙消散。转头望了望窗外,只瞧见阴暗的天顶,冷风透着窗缝刮进来,吹得火炉上的火光摇动,林安不觉紧了紧衣裳,口中说道:“这天色,要下雪了么?” ------------ 第四章 四年 君子 阳谋(1) “这天色,要下雪了么?”云子珺出了安平居的大门,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喷嚏 白石城近些年来的冬天越发的冷了,还未到十一月,便已冻得人不愿上街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街上往来的大多是各家的马车和穿着厚厚的夹袄的小贩,要么就是路边角落里衣衫褴褛,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的乞丐。这里也是整个白石城最繁华的大街,西面连着达官贵人们的院落,东面则是各省地的商人会馆,然而在冬日的寒意下,也渐渐变得愈来愈冷清起来。 “京都的十月,大约就是这样冷吧……”云子珺沿着长长的街道往家里走去,心里却突然想起一些无干的故事来。虽然这时候比起初来时的境况好了许多,家却还是刚来时候的老样子,没有再移动过。从这里步行到家,也是一件麻烦事,时间上比起坐马车要晚一两个钟头才能到,但云子珺此刻最是不缺的却也是时间,他想着动动许久没有活动的筋骨了,因而也没有叫上一辆马车意思。 街边的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有气无力的,两三个老妇人一手端着破碗盆,一手紧紧牵着几个孩子总在他跟前晃悠着,云子珺也没有心思在意…… 大夏的京都是为安城,之所以称作安城而非其他,是因为当年的太祖皇帝定鼎天下后决意定都洛城,也就是后来的安城以寓意天下大安的意思,而洛城的名称也转移到了另一座城市的头上,为作区别,那座城市改称作东洛。安城自古交通便捷,周遭平原农业极为发达,地处膏腴之地而又有山川险阻,因而历朝历代多在此建都,到了此时,安城已经有百万人口,夜夜笙歌不断,游宴不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 …… 四年前,夏朝廷的最后一次征北之战。 乌有历231年夏收之后,各地驻军十八万余人在并州的方郡和原郡集中后分两路誓师北伐,以北平王公孙鱼为大军主帅,西路军由夏朝名将北凉节度使潘林凤主持,而东路军则是由云子珺之父云商主持。大军七月底出发,到了八月中旬,已经陆陆续续有消息传来,这些消息当然是朝廷宣布的好消息,事实上,朝廷每日便能接到十几封军报,军机处也高负荷地运转着,各种命令、奏折和圣旨雪片一样在前方和京都之间传递,随之而来的紧张的气氛首先在安城的大街小巷中开始蔓延开来。 云府。九月。 自从云家家主云商出征之后,云府便冷清了许多,偌大一个庭院顿时觉得空荡荡的,云商的老妻木氏正带着年方九岁的小女儿修剪园中的花木,几个侍女立在一旁服侍,一名侍女一心跟着不断走动的木夫人,不料脚下一空,就要滑到。旁边一人急忙将她拉住,等侍女起身来,裙子已是颇为狼狈。木夫人一眼瞧见了,拉住身前的小女儿,转过头责备几句后轻声说道:“前天才下完雨,地上湿滑,你们也要小心些。” 正这时,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院墙那边响起,不久一名老仆妇手里拿着什么急匆匆从内院门口走了进来,在木氏身前停下躬身说道:“夫人,北边儿又来消息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怎么样?”木氏看见老仆妇时便已经放下了剪着枝叶的手,一面从容地问道。 仆妇笑道:“还是好消息,是老爷的消息!说是又有一场大胜,已经打到草原里了。这是老爷寄来的信,刚刚一个随老爷去的仆人带回来的,说是要夫人您亲自拆开。” “哦,知道了。”木氏点了点头,也不看信,又问道,“有大郎的消息吗?” 夏人长辈或是好友称呼大郎即是家中长子,云家本家如今有二子一女,因云商未曾娶有妾室,因而没有嫡庶之分,长子为云子韶,是年二十岁,在军中任事,也在本次北征的名单中,木氏说的大郎,便是云子韶。 “还没有消息传来,老爷也没有说起大公子的事。”仆妇答道。 “知道了。”木氏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挥手让她出去。 等老仆妇出去了,木氏伸手抚了抚额头,也觉得有些疲倦了,便转身出了花园子走向屋子里。 “娘,可是有北边儿的消息了?”刚走到台阶上,木氏身后便传来又一阵脚步声。来人是个少年,一身读书装扮,穿着青色长衫,一张脸有些苍白,瘦削的脸显出几分病态来,眼睛也似乎有些模糊,总是半眯着,也还有些稚气的影子。既然能走倒内院来,自然不会是外人,少年走到木氏身边牵过小女孩儿的手,一面轻轻扶着她,一面接着说道,“娘是在担心大哥吧?大哥是在潘节度使军中效力,走的是西边的路,消息晚回来些也是应该的,娘也不必太过担心。” 木氏点了点头,一直走进屋子里头坐下,把手中的信递给少年后方开口说道:“子珺,你且这是你父亲命人带过来的,没有通过官府驿站,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这少年,便是四年前的云子珺。 云子珺沉默地接过信,看了看封口后把信打开。信读得很快,云子珺读完信却并没有说话,却是思索片刻后将信递给木氏,然后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动不动。 “信上有一句是关于大哥的话……”云子珺犹豫了些许时候,还是开口说道,“北方或许要有事了。” “怎么说?”木氏早已习惯了在有北方消息时听听自己儿子的想法,因此直接让云子珺先看了信。 云子珺说道:“虽说父亲已经进入草原,却始终没有取得大的战果,看信中的口气,情形好像不是很好。信上说潘节度使要派出几路偏师往草原而去了,里面就有一支是大哥所率领的。” 木氏叹了口气,道:“他们一心要建功立业,这也是好事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云子珺走到木氏身边,接着说道,“这里面或许有问题,那几路偏师只怕都是诱饵,大哥也在里面,可能……” “可能什么?”木氏紧张地问。 “可能这是陛下的意思,潘节度有意为之,父亲……只怕是当作没有看见。”云子珺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不提的好,转而又说道,“或许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有父亲在,大哥不会有事的。” 木氏摇了摇头,忧心道:“我素知你父亲的为人,他心里只装得下朝廷,哪里还会在意你的哥哥如何,若是……若是子韶战死了,只怕他还要高兴!”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木氏拍了拍桌子就要站起来,云子珺将木氏按住,安慰道:“别生气,娘,小心动气伤了身子,还是等更详细的邸报来了再” 木氏想起久别的大儿,凄凄然说道:“我听说当今的宰辅李秋相公是你祖父的旧识,你祖父也曾将云家的一些事情托付于他,只是这些年为了避嫌为了避嫌疏远了一些。” 云子珺应道:“若母亲实在是担心的话,我明日便去拜访一下李相公吧。” 云子珺说着正要起身打算离开,只听见院外响起一阵响雷般的声音,喧哗声大起,木氏以为是有下人不安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云子珺说了一声“我”便马上快步走过去。这时喧闹声已经到了客厅里,几个瘦削的小太监鱼贯而入后一个老太监施施然走进来,朝刚刚赶到的云子珺喊道:“云家主事人接旨!” 云子珺原本苍白的脸色一片潮红,此刻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封军报,这是信里面夹着的的,被他看后瞒着悄悄藏了起来。 这封军报除了叙说了几位将军的功绩,和斩获敌军的数目,可谓是战果累累之外,还提及了此时东路军面临的一些困境,然而云子珺却并没有哪怕一秒钟的心思停留在上面,因为他唯一看见的,就只有最后的一句话: “云将军子韶所部二千骑西进遇北秦军,几全军覆没,副将张元、刘辛等战死,云子韶降。” ------------ 第五章 四年 君子 阳谋(2)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密报京都有北秦欲刺云氏者,着云府诸人不便闲人进出,另拨大理寺及城卫军百人于云府严加防范。(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钦此。” 老太监冷冰冰念完圣旨后,抛下一句“听清楚了吗?”便像生怕染上什么瘟疫一般立刻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走得干净。云子珺将老太监送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群等候已久的士兵将周围旁观的人群驱散开,把守起云府的各个出入口来,十几个大理寺人已经悄悄的进了府内,将整个云府监视起来。陛下没有让主监察官员的都察院派人来,而是让主审理调查的大理寺的人来,已是万幸了,云子珺面色铁青,一句话不说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找了把椅子坐下,命人把那个送信的老仆带过来。 老仆其实并不老,年轻时曾是云子珺祖父的亲兵,现在不过四十多岁,颤巍巍被带了过来后,看见云子珺阴沉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云子珺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云子珺身旁站着两个家将也是一脸沉默,虽说是家将,其实就是云子珺的侍从而已,也是云子珺的心腹。 老仆被看得冷汗直流,他是素来知道这位少爷在幼年时性情大变后的手段的,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便听见云子珺低沉的声音:“把他给我拖出去,杖毙!” 老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哭喊道:“公子饶命啊!饶……” 一个“饶”字还没有说完,一旁虎视眈眈的家丁已经将他给拖了起来,两条大棒猛然打向老仆的两条腿,老仆一个趔趄又扑倒在地,立刻大声哀嚎了起来。接着雨点般的棒子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每打一下,这哀嚎声便减弱了一分,十几下后,老仆已经只能顾着喘气儿,没有力气喊出什么来了。 “好了!”云子珺挥手示意家丁们退下,只留下身旁的两个亲信。 “说!这封信最少晚了十天,你都在路上干什么了?有人拦截你吗?” 老仆瘫倒在地上,咳了一口血出来,呻吟道:“小人不敢隐瞒,没有人拦截。” 云子珺听了这句话一言不发,等着他下面的话。老仆缓了口气,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小人一时糊涂,在方郡一个朋友家里头留了几天,他说是有好差事寻给我,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叫我带上一些货物来京城,还说得走另一条路,我以为这封只是普通家信……不知道是……” “这么说”云子君扬了扬眉毛,打断他的话,“你那个朋友是方郡人?” 老仆飞快地摇头说道:“不,是是凉州人。” “凉州?”云子珺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小人不敢有半句谎言啊!”老仆喊道。 云子珺走到老仆身前,弯下腰盯着他,忽然笑道:“我没有杀人的习惯,如果是我哥哥在,只怕你已经喂狗去了!” “拉下去!”云子珺猛然起身喝道。说完还没有等老仆反应过来,云子珺身后一人已经把它轻易地提起来拖了出去。 云子珺走进自己待了无数个日子的小屋里头,下意识地走进没有阳光的阴暗角落里坐下。这是他常常待的地方,干净的什么也没有,没有茶壶茶杯,这个角落里只是一个小方桌子和一个胡床,他就静静坐在胡床上,看着窗外一棵青葱的大树。在大夏这个国度里,领兵出征即是败到全军覆没也还有挽回的余地,甚至还可以戴罪立功不予降职,但如果是战败被俘或者投降,那可就是足以株连全家的大罪,更何况这次投降北秦的是大夏立国以来最重量级的人物,等于在朝廷的脸面上狠狠的打了个耳光!这次的事件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想要把云家从朝野打下去,云子韶降了北秦,这肯定另有内幕,不仅仅是寡不敌众这么简单,如此一事便既可以成为云家之罪,又可以打击云家的赫赫声名,简直是一举两得。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虽说这几年云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渐小,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但陛下肯定也默许了这件事,否则不会发生的毫无征兆。 另外还有一个人,是整个事件背后的主导者。那个人必定十分了解云商,知道云商绝不会反对将他的儿子放到一个危险的位置,特别是一个最容易建功的位置,他也必定了解朝堂的局势,知道陛下会如何取舍,同时他也有非常巨大的能量,有自信将整个局势引导向他所希望的那个方向。那个人是谁?就得到好处最多的人来说,北凉节度使潘林凤无疑是最有可能的,然而…… 然而他对过去的事情终究还是知之甚少,有些秘闻也不大清楚,因此也不好判断是否有其他仇家牵涉其中,方才老仆说他的那个所谓朋友是凉州人,虽然这还有待证实,但这是否是有人故意要让人把目光都聚集到潘林凤身上呢? 云子珺细细考虑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一整天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和应对对策,一直到了黄昏时候,云子珺才姗姗走出房门,此时已是火红的云霞铺满了西方的天空,照得天地间一片大红,风吹过道便的小树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有人在那儿低声细语一般。 母亲的院子里正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侍女,云子珺摆手让她们出去,独自来到木氏身边。木氏此刻形容颇为憔悴,面有泪痕,想必已经知道了什么,抬头看见云子珺走过来,便开口道:“你既然知道了你大哥的事情,又何苦瞒着我?” “这是刚来的消息,总要先想个对策。”云子珺避过木氏的话头,又说道,“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想必不会真的因此株连云家,最多借此将云家贬出京城罢了。” 木氏道:“刚刚有个侍女告诉我,说是京都市井已经开始流传子韶是有意降的北秦了,还把最近的一次战事失利归结到他的身上。” 云子珺有些疲倦地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把手中的几封刚才写的信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几封写给父亲身边亲将的书信,是几句问候父亲的话,需要借娘的私章一用。” 木氏明白他的意思,北征虽然捷报不断,但事实上云商的东路军并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占领的也都是北秦有意放弃的土地,攻下的战略险关和大城几乎没有,也没有遭遇到真正的北秦军主力,直到不久前的受挫。与此相对应的是,主要防范西面北秦名将白鹰的潘林凤的东路军却在不久前一战中大放异彩。 云子韶的投降事件,说大了,对于云商这种自尊心强到扭曲的人足够成为让他自裁以谢天下的理由了。这种情况,当然不是云子珺和木氏想看到的。这几封信也是给那些云家的老人们提个醒。 “还有,家里现在能凑到多少财货?”云子珺问道。 木氏道:“家里的产业,以前你大哥在家时都是他主事,我也不甚清楚。是不是……” “娘!”云子珺打断木氏的话,跪在她的身前说道,“这些事都让我来做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木氏看见这个跪着的儿子有些黯淡的眼睛,忽然发现云子珺已经不再是那个荫蔽于父兄下的孩子了,伸手抚了抚他的面庞,不觉又流了几滴眼泪。 云子珺眼睛有些发红,道:“今晚我要去拜访一下李丞相,另外再做些布置,家里请娘替我掩饰一下。” 云子珺说得掩饰,自然是指的应对那些大理寺的人。 木氏沉思片刻道:“大理寺的人只是确保我们还在云府,我大概能让他们三个时辰不能察觉到你离开,你要早去早回。” 云子珺点了点头,又和木氏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院子。一走出房门穿过一小片空地时,一个正在门口打扫的人立刻扔下扫帚如影子一般跟上云子珺。云子珺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身来,仰起头看了看西垂的日头最后发出的光辉洒在树上,最后苟延残喘的老蝉硬撑着“吱吱”叫了几声,仿佛是临走的告别,灰黑色的枝桠在空中晃荡了几回,丢下了一片脆黄的老叶子。一脸沉默的云子珺转过头看着那个人,忽然笑道:“大理寺的人么?” 那人也不矫情,直直说道:“小的是大理寺监察,要随身保护小公子安全,以免有意外。” 云子珺笑容不变:“那么你们可要小心了。” “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那人语气亦是不变地回答道。 “不得不说,你们很敬业,只不过说实话,你们真的很像一群苍蝇!”说完云子珺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 第六章 四年 君子 阳谋(3) “陵(李陵)军五千人,兵关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馀人。且引且战……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虏急击,招降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匈奴。其兵尽没,馀亡激得归汉者四百馀人。单于既得陵,素闻其家声,及战又壮,乃以其女妻陵而贵之。汉闻,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后,李氏门败。而陇下之士居门下者皆用为耻焉。”《史记·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 是夜。 安城依旧如往昔般喧嚣繁华,贯穿东西的朱雀街上车如流水,行人如织,远近的灯火层层铺叠开来,将整个城市都装裹进淡淡的光辉里。朱雀街的西端,连接着众多名门显贵的院落,这里是整个大夏国权利最集中的地方,毗邻着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的宫城,一条河道从此流入皇宫里。在西城诸多的院落里,云府是极其不起眼的一座,而与云府隔着两条巷子的宰相府邸,却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宰相府的后面,是一条漆黑的小巷,在溶溶的夜色笼罩整个大地的时候,一个穿着普通衣裳的少年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后门,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谁?” 少牛伸出了另一只手,手里攥这一块玉佩。就在少年拿出玉佩后,门立刻无声响地打开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到少年身边,说了声请便径直往里头走去。路上,那管家开口道:“相公命我在此迎候客人,请跟我来。” 少年一直可以将自己隐藏在影子里,除了走路便没有其他的动作。宰相府很大,管家只是带着少年走了几个回廊后,来到后院一座小楼下面,管家又道:“大人在楼上等您。”说完便退到一旁一动不动。 少年独自走上小楼,驾轻路熟地来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前,门是打开的,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书房,正燃着檀香,一个老人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到来。少年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橘黄的光线打在少年的脸上,让他显得格外瘦削。 老人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立刻从沉思中摆脱出来,一面转过头来,一面笑道:“子珺么?” 这少年,赫然便是乔装了的云子珺。云子珺将手中的玉佩放入怀中,轻笑道:“不用说了,李伯父的玉佩果然很管用呢,” 李秋,即是丞相大人一脸笑容地看着云子珺,说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家伙要过来了,可是为了你家兄长的事情?” 云子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钱票据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张长长的名单递给他,道:“这些都是可以收买的人。” 李秋摸了摸那叠票据,轻声说道:“这大概是云家几十年的积蓄吧,子珺你可真是舍得啊。你是想用它们来替你们云家说好话吗?” 云子珺摇了摇头,道:“说好话,只要几个人在关键的时候提醒陛下一声就够了,太多人只会坏事。”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秋不动声色地问道。 云子珺道:“我的兄长已经降了北秦,相信会有无数的御史官员跳出来打落水狗,我希望能在一个适当的时间里让这些人集中跳出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让他们的奏折堆满御书房。” 李秋神色怪异地看了云子珺一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陛下是个念旧情的人,所谓合适的时候,大约就是几个关键的人说了一些关键的话以后吧。 云子珺又接着说道:“陛下现在会十分震怒,但不久以后就会因为‘某些人’的关系想起云家的旧情宜来,然后便会因为一些‘巧合’把愤怒转移到那些跳出来的官员身上,只要操作的好,除了能让云家有个安身立命之所等待事情淡去以外,还可以……” “还可以替我除去一些碍眼的家伙。”李秋打断云子珺的话,说道,“你是这个意思吧?” “伯父英明。”云子珺躬身行了一礼。 李秋沉吟良久,说道:“这些事,比如说收买官员,自然有人会去做,你要的几个关键人物说的几句话,我也可以做到,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的事情的风险?” 云子珺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 李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到桌子旁边儿,饮了一口清茶,突然说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帮你,或者说,你相信我?” 云子珺笑了一声,道:“说实话我更相信我的祖父,他老人家都相信你,我这黄毛小子对您老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云子珺换了一副神色,肃容道:“伯父,您已经老了,而您的某些想让您的栽跟头的同僚却不是。” 这句就是诛心之言了,而且说得极其直接,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云子珺也不敢以这样的口气说出来。李秋却仿佛没有听见云子珺的话一般,又接着饮了一口茶,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盯着云子珺看,一直看得云子珺就要以为这位大人有什么不良嗜好时,李秋突然放下茶碗哈哈大笑起来,仰起头开口揶揄道:“云老匹夫有孙如此,亦是人生一大幸事!” …… 次日凌晨,早朝。 温和的日头刚在东方漏了一丝光辉,皇宫的议事大殿已经响了三次朝鼓,文武百官排着长队依次走进大殿,这是三日一次的早朝,眼下陛下还没有到,官员门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说着好的与坏的话题,这是前朝的前朝便有的习惯了,宰相的身边当然也不例外,不过此时我们的老宰相,李秋大人正一脸睡意地趁着皇上还未到时打着小盹,周围的官员们也不敢近前打扰…… 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公孙失作为一个坐了几十年江山的老皇帝,确是有他矛盾的一方面,譬如说在对待云家的事情上。云子韶的投降而非战死,可以说是任何当初设计这件事的人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公孙失看来,当初的默许仅仅只是对云家的一个考验罢了。然而,云子韶却降了,哪怕是战死也比现在好百倍啊,公孙失感觉心中无比愤怒,这种愤怒并不是因为云家,也不是因为北方战局的受阻,而只是因为云家的那个死了多年的人。公孙失与云子珺的祖父云昰之间的关系绝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一直到了今天,公孙失也都视云家为手足,只是当年的云昰留下来的声望实在是太大,也太危险,出于皇帝的本能,他也要做出打压云家的态势来。 公孙失对云子韶的愤怒仅仅源自于云子韶居然投降了,以云子韶无比敏感的身份,这不单是给云家,也是给朝廷和他自己扇了一个耳刮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公孙失几乎就要立刻下令将整个云家下狱,还是那个跟随在公孙**边四十多年的老太监忽然想起旧日里云家的好来,稍稍劝解了几句,只是命人将云家监视起来。 到了昨日深夜,公孙失没有半点儿睡意,枕边的耳朵旁又响起了爱妃念叨琉璃树要枯了的声音,忽然想起琉璃树正是当年云昰在北疆征战时与当时身为太子的他一同护送的贡品,不觉又有些黯然…… “陛下,宫外又送了奏折来了!” 公孙失夜里起来几个更次,老太监匆匆来到寝宫门口,低头跪着道。 “奏折?都是要朕问云家罪的奏折吧!罢了罢了,朕也睡不着,去把折子拿过来,索性便”公孙失披上了一件衣裳后,站起来说道。 这时已经过了子时,老太监犹豫着轻声说道:“陛下要先歇息么?明日还要早朝呢!” 公孙失走了几步,来到寝宫旁的书房,老太监一路紧紧跟在身后。坐下来后,公孙失喝了一口刚刚奉上的茶醒神,一面说道:“去把奏折搬过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少朝廷栋梁盯着这件事。” “是!”老太监不敢多说,匆匆退出书房,找了两个小太监把所有有关云子韶的奏折都装进一口大箱子,然后飞快地搬到了公孙失在的书房里。 “就是这些么?”公孙失不知不觉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怒气,手里随意翻动着上面的几封折子。 老太监不敢说话,低着头等公孙失的吩咐。 “哼!”公孙失怒道,“这些人是想朕把云家给抄家灭族,然后换他们结党营私吧!” 说完,公孙失把手上的奏折都扔进箱子里,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就在老太监准备开口劝这位满脸倦意的老皇帝回去休息时,公孙失忽然盯着老太监,开口问道:“半夜里用一大堆奏折来烦朕,老奴才,你收了别人的银子吧?” 老太监浑身一颤,将头搭在地上,惊慌道:“万岁明察,老奴不敢!” 公孙失喜怒不形于色,面无表情说道:“朕要听实话!” 老太监顾不得擦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磕头道:“万岁,老奴确实未受任何人指示,也不敢罔顾国法,收取外臣银钱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老太监心一横,说道:“只是老奴当初与云昰将军同在陛下左右时,老奴曾深受云将军指点,多受其恩惠,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云将军后人蒙难,老奴心中已乱,只求能救则救,纵使陛下责罚,砍了老奴的头,也在所不惜!” 说完,老太监袖口掉出一份奏折,却署的李秋丞相的名字。 “李秋也要救云家么?”公孙失接过老太监递上来的折子,翻开看了之后沉默了片刻,又道,“也罢,明日早朝就如此行事吧!” “找人出宫,叫那老东西准备另外一份折子,多讲几条云家的大罪,朕要杀几个人!”公孙失闭上眼睛,淡淡说道。 …… …… 第二天早朝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于只做了一件事情,但结果却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这次的朝会看起来似乎十分简单,陛下乾纲独断赦免了云家之罪,只将云商降爵三级,左迁江州左御史,为虚职,自此云家开始完全退出夏朝的权利中心。 关于此次早朝,《夏史》这样记述道:初,云氏子韶降北虏,众皆耻之,云家卿客皆欲去其故主。云氏乃败,朝官十数人奏以为可刑之,言夺云家爵禄荫庇之功,或曰族之可也。时相辅李丞相秋亦陈云氏十大罪,帝不悦,云商次子子珺年十四,持棺而叩宫阙,泣涕曰:“自开国以降,云氏战死者八十九人,辱于北虏者不可计数,今兄辱于竖子之手,亡于敌酋之所,唯愿代兄之过……”帝念彼祖之功,乃赦之。 ------------ 第七章 夜有乌雀啼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忘记许多事情,譬如四年后云子珺在自家门前所想的那样,自从四年前的那次冒险后,云子珺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眼下这种简单的生活了云家的院子自是比起京都的旧居小了许多,门口也没有什么人来来往往,只有一对小石头狮子静静地卧在门口两边。 过去的事情像是慢镜头回放在他脑海间,都过去了么!云子珺看着平静的院子心中微微有着一丝恍惚与失落,事实上,对他而言,在这个名为大夏的国度里生活的几年仿佛只是一场长得可以让人忘却一切的梦,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前世那片树林里,那些死去的与活着的人都向他招手,怨恨他的人与爱他的人都还在他的身旁,而那时候,他的名字,还是叫做云风。 直到那颗子弹结束了一切,那一刻感觉到无比倦意的他曾有过一次后悔。 而今他成了云家的二公子,名字便成了云子珺,恍恍惚惚间,死时发生的一切,与四年前云家横遭大变,一起萦绕在心头,最敬爱的兄长云子韶成了敌国的俘虏,十几个与子韶一同出征的云氏子弟被杀,其中还有两个和云子珺一同长大的挚友!原本一心只求安逸的云子珺正是在这时候,彻底改变了主意! 走进门去,便是一个小院子,旁边是一些仆人的住所,院子里种满了在冬天里显得愈发郁郁葱葱的竹林,一条小径从中穿过,直到一座两层高小楼,唤作含月楼,小楼的后头便是云府家眷的住所。云子珺一直住在独辟出来的一间靠着竹林的屋子,当云子珺回到自己屋子时,已经是约莫黄昏了。 “不是让黑衣回来说不用等我吗?”云子珺看着屋前的蒙着青纱的侍女,不悦道。 侍女年纪很小,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头上系着别致的红头绳,眼角微微有些笑意,手里则拿着一瓶素白的插花,远远看见云子珺过来了急忙要把花瓶放下,一时却又找不着平整的地方,正着急的时候,便听见了云子珺的声音。 “刚刚三姑娘来了,送来了这瓶花,说是给公子驱赶蚊子用的。”侍女轻轻走前了两步,避开云子珺的问话说道。 云子珺摸了摸下巴,在右手边的小石凳子上坐下,一面又问道:“是灵君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三姑娘来看看公子回来了没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侍女答道。 云子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问道:“我这几天没有回来,家里还好吧?” 侍女忙道:“一切都好,就是觉得这里有些空荡荡的。” 云子珺正要说话,忽然又想起这大冬天的自己竟还坐在门外吹风,也是走了许久不觉得冷了,看见侍女有些单薄的衣裳,不觉站起身来轻声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蛮?” 侍女小蛮立刻笑容满面的捧了花瓶进屋去,一边儿用力地跺着脚,嘴巴里哈着白气儿,在窗边放下那瓶花后又急忙走到云子珺跟前。云子珺进屋后就坐在了早已生好的火炉边上,等小蛮也走过来蹲在炉边时,火光把她蒙着青色纱布的脸映得通红,云子珺拿起火钳加几块木炭,说道:“你要小心,最近我还是不在家的时候多,不要在外面等着我回来。若是无聊,可以去灵君那儿说说话,你看看你,哪还像个十四岁的年纪的样子?” 小蛮偏过头来看着云子珺有口无心地说道:“我知道了。” 云子珺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今天换药了吗?” “早上三姑娘那里换的药。”小蛮道。 云子珺道:“屋子里空气闷,把纱布取下来吧。” 小蛮有些迟疑地看了云子珺一眼,见他一脸沉默,不知是什么表情,只好扭扭捏捏地拆下纱布。云子珺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小蛮取下纱布时,见云子珺一直盯着自己看,动作也流畅了许多,等纱布取下来,小蛮露出了一张小巧的脸来。小蛮长的并不美,准确地说,只是有些青涩,然而此时看见这张脸除了让人想要呕吐之外,再也提不起看另一眼的勇气,因为拆下纱布的脸上赫然还有着另一层薄薄的轻纱,里面裹着湿黑的草药,几条长短粗细不一的伤疤隐约可见,空气中随着紧紧包裹着脸的纱布拆下立刻弥漫起了一股怪异而恶心的味道,让云子珺不觉皱了皱眉头。 小蛮仿佛早就知道了如此一般,低着头泫然欲泣道:“这是今早换的药,三姑娘说还有三个月伤口才会完全长好。” 云子珺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伸出手碰了碰纱布自顾自地道:“纱布不要弄得太紧了。要多透透气,特别是在家里的时候。这样就可以了。” 说完,云子君站起来道:“家要像个家的样子,你不要总把自己当作别家人。我先去灵君那儿你待会儿也过来,三妹也是江南有名的神医了,也让她顺带多花点儿时间琢磨个法子医好你的旧疾,也不枉你跟我们云家一场了。” 说着话,云子珺又披上了一件深黑的披风往外走去。由于云商没有纳妾的缘故,云子珺只有一个妹妹,小名儿唤作灵君,自从云家变故后,便一心迷上了岐黄之术,拜了大夏有名的神医秦陀为师,每日定要在她的药圃过上两三个时辰,几年下来倒也有些长大了,只是说话不多,性情寡言,故而也没有什么闺中好友。灵君喜欢清静,就住在离云子珺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小竹屋里,后院再往里便是她的小药圃了。 因云子珺的老父云商自从贬谪江州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文官之后,便再也不管家中事务,所以云家的大小琐事都是云子珺出面处理,在家里他也是沿袭彼兄的心性,极为宠溺这个唯一的小妹,精挑细选了几个伶俐又明白些文章的女孩儿给她作贴身的侍女,平时每日的吃穿用度比起云子珺来也是好上数倍,只不过灵君也是向来不在意这些,相较而言,她更关心经常出门的父兄多久才能来看她一次,听她说说在随师出诊时看过的病人,遇见的轶事。 当云子珺看见灵君时,她正轻轻皱着眉头仔细看着一张明显是刚写出来的药方。灵君并不是那种可以倾人城的美丽,她的面颊上甚至又一颗明显的痣,虽然比起四年前已经长大了许多,但仍还是那副小孩儿的稚气样子,只是在给人瞧病时才会显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来。 云子君挥手示意在一旁看着火炉的小婢别说话,悄悄走到灵君身前,把灵君手中的药方一把抢了过来,正看着出神的灵君一看药方被抢,立马竖起柳眉怒气冲冲地抬起头看是谁,一见是满脸笑意的云子珺,脸上立刻满是欣喜,站起身来嗔怪道:“二哥,你也来欺负我!” “谁欺负你呢?”云子珺看了看药方,一时也瞧不出什么名堂来,随手又放到了一旁的小架子上。 灵君仰起头,笑嘻嘻地打量着刚出了趟远门的兄长,伸出两只手排放在云子君的身前揶揄道:“我要的东西呢?” 云子君笑道:“可不是跟我讨债来了么?放心吧,你的那些宝贝我早就让黑衣带着先回来了,现在估计正混在别的东西里头清点着呢。” “那还差不多!”灵君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坐下来,一面让小婢去煮一杯暖身子的药饮来。 云子珺笑着摇了摇头,道:“听小蛮说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吗?” 灵君道:“是母亲让我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说你若是回来了就去她房里,娘有话要问你。” 云子珺想起木氏的好来,不禁点头道:“那等会儿一起吃饭吧,想必父亲不会回来,就在含月楼上和娘说说话。” 灵君高兴地答应了,立刻向外头跑去,一面喊道:“我这就去告诉母亲。” 云子珺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觉有些黯然。这些年虽说过的清闲,云子珺总把精力放在外事上,特别是各地的安平居,关系到他心中的一个计划,因而花费了他极多的时间来筹划计算,在家里和亲人吃饭的时间反而少了许多。 云子珺在周围转了转,见天色就要黑下来了,估计灵君还要在母亲那说好一会儿的话,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告诉小蛮一声明早再来后,便出了门。 冬天的夜早早地就降临了人间,原本雾蒙蒙的天更是黑的早,云府上下都提起了灯笼,含月楼上也多了许多人气,准确地说,前几日还冷清的云府忽然热闹了起来,盖因云家二公子在家宴之余,还在含月楼后头的院子里加了几张席面供下人们吃酒玩乐,一直到深夜。 然而偌大一个含月楼上,却只坐着三个人,因此显得空荡荡的。木氏看了看云子珺,又看了看一脸睡意的灵君,便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灵君都困了。” “我才不困呢!”灵君站起身来反驳道。说着,一面又轻轻走到木氏的身后给她揉着肩膀。 “还说不困呢,眼皮子都耷拉到地上来了!”云子珺笑骂道,一面命人将酒菜端下,换了果盘上来。 木氏说道:“这些天越发地冷了,你们要小心些。二郎,你原本就有病,如今又不爱惜自己,别把烦心事都挂在心上。” “有什么可烦心的,我天天便是如此。”云子珺把木氏的手轻轻握住,笑着开解道。 木氏闭着眼睛又道:“我虽老了,也明白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父亲虽然执拗了一些,却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们不要怨恨他。” 云子珺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愿谈起这个话题,低头道:“我明白,这几年家里的琐事劳烦母亲了。” 木氏听了这句话,知道云子君的心意难做回转,只好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看着乌黑的窗外。阴沉的天自是看不见月亮,远处零星的灯火是闹市里的宅院,黑色的风刮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响声,便如有无数人在此夜行。几只惊起的乌雀猛然冲出树木的顶梢,尖叫了几声后便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扑腾的鸟翅飞动远去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着几声犬吠,搅得天地仿佛空落落。灵君首先受不住这样的气氛,开口笑道:“要我说呀,自古事事福祸相依,咱们搬到江州这个地界,未必不是件好事呢。如今这时候,整个江北大都是乱糟糟的,要在京都可看不见鸟雀呢!” 云子珺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听了灵君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 含月楼上的家宴很快便结束了,云子珺不愿木氏累着,便散了宴席和灵君陪着木氏赏月,又说了几句闲话,木氏靠着躺椅看着膝下两人玩笑,不禁也笑了起来。 这天的云府一直很晚才完全沉寂下来,木氏被搀往卧房时,云子珺一直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灵君已然在云子珺强令下回去睡了,在路上云子珺忽然道:“我这几天手头上没什么事情。” 木氏呆了呆,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接下他的话头,转口说道:“前几日你不在,对面周家的儿子来过一趟,说是有些事要请你帮忙,你明天过” 云子珺脚步停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在木氏身后默然点了点头。 ------------ 第八章 悍妇与书生 第二日清晨,云子珺早早地起来了,一旁替他梳洗的小蛮劝他多歇歇,云子珺只当没听见。(pm)喝了两口稀粥,便急匆匆地去账房里核算账目,这些账目里包括了去年十月到今年十月各地的安平居的总账和一些大小田庄到年末的收成,林林总总一直忙到了快要中午,云子珺忽然想起昨夜母亲的话,觉得或许该去对门 自从云家搬来安平郡城,对门的周家就一直做着云家的邻居。周兴是周家唯一的儿子,也是周家唯一的读书人,在郡学读书时有着极好的声名,素来与云子珺,伯齐二人相善,两家平时的往来也极为频繁。周兴此人生的浓眉大眼,骨骼粗壮,乍一看似是个赳赳武夫,心思却是细密的很,平日里满口的治世之道,却在与友人玩笑时常常戏称自己是粗鄙野人。 云子珺走到周府门前时已近中午了,本来在账房里时,有个老仆还想提醒一下二公子这时候去有蹭饭的嫌疑,但看着云子珺一副不怎么高兴的神情,还是把话又塞回了肚子里头。周家在偌大一个白石城里算是一个没落中的殷实之家,周兴已有三十多岁,父亲早丧,别无旁支兄弟,早早顺从周母的心意娶了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本身又不擅经营,一心只在游学读书上头,家境也颇有些艰难了。也多亏得云家时常的帮扶,才免于陷入窘境。 刚一进门,云子珺便听见了周家大院里闹哄哄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来回走的样子,忽而响起金铁相交声,忽而又响起不知洪钟一般的咒骂声,一路走到大堂竟没个人碰见。再转向院子里时,一眼便看见周兴披头散发,面色通红地从内院中冲了出来,紧接着咒骂声也迅速紧跟了过来。周兴边跑边回头看,抬头时一眼瞧见云子珺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院墙那边的声音陡然提高嘶喊道:“周兴!你个败家子,今天你要是不跟老娘说清楚钱花哪儿去了,老娘我劈了你,你别以为躲外边儿就没事了,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周兴看着不远处的云子珺,真是走也不是,回身也不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墙里边儿见外头没动静,以为周兴走远了,有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尖叫道:“你以为老娘辛辛苦苦攒的这点钱容易么?说给人就给人了,他是你们家老祖宗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怕是拿去找野女人了吧!” 周兴听完气的手脚发抖,忍不住回敬道:“你……你休要胡说,我怎么会做那等事,你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里面人听见外边儿周兴的声音,听他竟然还没走,更是火冒三丈,骂道:“你还有理了是吧!我辛苦操持这个家,你有干什么去了?”说着也跟着绕过院墙急冲冲走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周兴相濡以沫近十载的夫人,周夫人一脸怒气的样子实在是不敢恭维,一手提着一把白晃晃菜刀,一手撸着袖子,开口正要接着骂,却猛然看见了前头的云子珺,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吧,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子珺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忽然被冲淡了许多,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不能继续装看不见了,云子珺索性走上前来笑道:“周兄与嫂子果然好兴致啊!” 这话要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就似嘲讽了,可云子珺跟周兴素来以兄弟相称,又都是不好繁文缛节的人,互相也捉弄惯了,周兴又怎么会在意。周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只是今日被周兴气坏了,心中满是委屈,偏偏对着周兴这个半点不管事的浑家说不明白,差点就要拼命了,被云子珺一句话,倒是减了许多剑拔弩张的气氛。 周夫人将菜刀扔在地上,想起这些年来的日子,越想越伤心,干脆坐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刚刚还是满脸凶神恶煞的样子转眼间就变得楚楚可怜。周兴也是想起周氏旧日的好,处处不愿与她翻脸,只好担上个畏妻如虎的名声,此时见妻子也软了心下来,哪还敢说别的,跑到老妻面前将她扶起来,一面叹了口气说道:“夫人也知我素来不擅经营,家里的事情还请夫人多担待,还是起来吧,莫让云老弟看了笑话!” “你还嫌笑话不够么?”周夫人横了他一眼,看得周兴浑身又是一哆嗦。[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云子珺笑道:“哪里哪里,嫂子的贤惠可是远近闻名的。” 周夫人刚被扶起来,又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棵大树树荫下,怪声怪气地哽咽道:“我要算作是贤惠,那天下可就没贤惠的人了!”说完故意看了正研究地上蚂蚁的周兴一眼。 周兴有些无可奈何地朝云子珺笑道:“子珺这时候来有什么事吗?我这里可不管酒菜啊!” 云子珺知道周兴只怕早已将昨天来过云府告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因笑道:“再过几日只怕会下一场早雪,咱们不如去湖心亭赏雪喝酒去?” 周兴不记得,可周夫人怎么会忘记,刚听完云子珺的话,还未等周兴说话,立刻喊道:“子珺莫再提那些事情,周家上下眼看就要饿死了,那还有心思看雪,别先冻死了!” 云子珺一看周兴通红的脸,再加上方才周夫人骂的那些话,便已猜了个**不离十,此时也不说出来,只说道:“若我没记错,周兄前日不是借了我五两银子么?我今日且还给你吧!” 说着,也不管周兴答不答应,就把钱硬塞到他的怀里,又打断了正要开口辩解的周兴,笑问道:“如此,便有诗性赏雪了吧?” 周兴看了云子珺一眼,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跟你实昨日我在郡学遇见了两个旧日巴州游学时好友,说是要在这郡城租个院落,要借十两银子,我原以为他们在巴州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自然是不会欺瞒于我,当时见他们甚是着急,便将身上的八两银子先给了他们,让他们也还落脚。谁料想到了晚上竟寻不着这二人了!” 云子珺听罢更是哭笑不得,这周兴也太无防备了吧,当即问道:“可报官了?” 周兴讪讪道:“一直和这婆娘纠缠,倒还没有报官。” 周夫人一听不乐意了,指着周兴说道:“你知道什么?现在报官又哪还来得及?我今早就赶去县尉李大人坐堂处解说过了,这才明白那两人根本就是两个游侠儿,居无定所而且又不是本地人,这茫茫人海的又要往哪里去寻?” 周兴不敢辩驳,愁眉苦脸朝云子珺苦笑道:“看来这几日得多卖几张字画了。” 云子珺笑了笑,说道:“家中还有些杂事,就不打扰了,等下了雪再见吧!” “怎么就走,好歹也先吃了饭?”周夫人横了周兴一眼,说道。 周兴见老妻吩咐,不敢不从,也说要留下云子珺吃了午饭再走,云子珺笑道:“两家门就隔着一条街,见面的时候多着呢!周兄还天天请客不成?” 周兴点了点头,有些拘束地朝云子珺拱手道:“我送送你。” 出了周家大门的时候,正是中午,从云缝中露出的小半个日头挂在天顶。云子珺看见一个身穿单薄黑衣,头戴草帽的,脚着草鞋的怪人正一动不动站在云府大门口,像是在想着些什么,一旁看门的两个人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谈笑着。 云子珺悄悄走过去,那两个看门人一见云子珺来了,也不顾地上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立刻跳起来像模像样地站起岗来。云子珺也不管他们,对着正陷入沉思中的怪人笑道:“我说黑衣,在这门口吹风很自在吗?” 怪人抬起头来,让云子珺可以看见他满是胡渣的脸,应道:“正等等公子……” “等我干什么?”云子珺一面进门,一面问道。 怪人黑衣是云子珺的老心腹了,参与了很多云子珺的机密计划,最大的爱好便是谋划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在阴人这方面有极高的天分,虽说而今已年过半百,头发却早已花白,之所以称之为怪人,只因其人最怕,又尚黑,无论冬夏都喜欢身着长袖黑衣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故而云子珺呼之为黑衣,以作笑谈,一直原本的名字倒是不大提起了。 黑衣不远不近地跟在云子珺身后,等到了和云子珺密谈的小屋,方皱着眉头,说道:“江北的消息来了。” 云子珺想了片刻后问道:“什么消息?” 黑衣低沉着头,缓缓说道:“江北已有三个州出现了数万人以上的流民群,许多郡县已经出现易子而食的案子了,若明年继续大旱,只怕会扩大到至少有七个州,江州也会受此波及。” “京城知道吗?” 黑衣道:“京城主事传回的消息,京城似是没有什么反应,这个消息想来应是止步于朝廷中枢那几位处了……” “然后呢?”云子珺急匆匆喝了一口水,问道。 黑衣点了点头:“我们江北的眼睛受到影响很大,许多地方甚至失去了联络,一些店面被抢掠,损失惨重,不过京都附近和京城北边的州郡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另外,大江对岸的草鞋军闹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们的人很难在那儿呆下去,甚至生意也做不成!” “做不成就不要做了,现在要把我们的力量集中起来了。”云子珺说道,“有些地方可以把人都撤出来,加大在京都和再北边儿的力量,便可以了。具体的事,还是你来负责!最近江州可能有大事,我要细细谋划一阵,或许机会就在眼前,也未可知。” “江州的事,公子要亲自来做?” “有问题吗?” 黑衣点头道:“按照公子以前的意思,因为江州太守李子兴盯得很紧,江州素来没有安排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可借助的力量,只怕……” “你不要在意,我自然有我的方式,你就不要管了!”云子珺少有的直截了当地打断黑衣的话,说道。 黑衣皱着眉头看了云子珺一眼,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又道:“就这样吧,不过到时候最好给灵君小姐留一封解释的书信!” ------------ 第九章 冬游 渐渐入了冬,云子珺终于觉得自己手头上的事终于少了许多,却总有不得清闲的时候。(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白石城虽说这几天的冬天越来越冷,结冰的日子比起十年前也早了十余日,却没有这么早让人觉得有了要下雪的感觉,这天冷得可以冻得人不敢出门,风刮过街道吹得人都缩起了脖子,恨不能穿着大棉被出门。 周家媳妇除了作风强悍,居起家来也是一个贤妇,云子珺的五两银子经了周夫人的手,使周家的日子立刻宽裕了许多,周兴这几天一直闭门读书,倒是没有露过面。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数数日子到了十一月初二的黄昏时候,天上先是下起了小雨,夹着许多冻粒子,砸得人微疼,到了快入夜的时候,已是雨雪交加的天气,街市之上行人更是少了许多,不久便已纷纷扬扬吹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周兴立刻诗兴大发,正要赋诗一首,提起笔在纸上放了许久,却始终下不去手,一会又讪讪将笔放下。 第二日,人们发觉窗外天光大亮早早起了床,待开窗一看方知还早,只是雪亦有脚踝厚了,满山遍野皆是白茫茫一片,看过后有人笑了几声到头有钻进温暖的被窝里,譬如这些天有些失眠的云子珺;有人则叹了口气继续望着四周黑白的房舍院落,譬如将死的乞丐。 “今年的年关不好过啊!”等云子珺起来看着还在下着微雪的窗外,不由地说道。 小蛮衣裳也穿得厚实了许多,正一边帮云子珺梳洗,一边儿不停地跺着脚驱赶寒意,听见云子珺的感叹声,轻笑道:“咱们云府也是有了二公子在,才好过这个年呢!” “什么过年不过年的,现在才什么时候?”云子珺摇头道,“只怕江北的天比这里要冷上十倍,这回不知多少人能挨到明年了。” 小蛮见云子珺担忧的样子,歪着头开解道:“离江州还远着呢!” 云子珺哈哈大笑:“你懂什么?你是不识愁滋味,如何知道挨饿受冻的要命!” 云子珺笑得有些无奈,不过小蛮也没有在意,她只觉得云子珺像是经历过那样的事一般,二公子原本就是爱惜别人呢!小蛮这样想到。相比云子珺眼下说的话,她更关心别的事情,比如说今日约好的赏雪。 湖心亭在白石城外的白湖上,一条经年翠碧的堤坝一直延伸道湖心,堤坝上依着远山近水建了五处亭子,堤坝的湖心则是一座四面敞开的四层高楼,那是供人送别赏景之所,昨日刚刚飘起了白雪,便有许多人早早地定好了位子,以备今日携亲邀友到此赏雪,这边离官道虽近,却被一座小山掩住了,顿时少了许多喧嚣,一条碎石小径从山后绕过来,上面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马车大多停在官道上,雪天路不好走,因此许多人走的是另一边儿的从城门口沿城墙过来的大道,可以坐着小轿直到湖心小楼。 云子珺带着灵君和小蛮,邀上周兴和自告奋勇请客的伯齐,便是沿着大道慢悠悠而来。 位子是云子珺先遣人来定下的,诸人一到楼下,便有一年纪十五六岁的小厮笑迎上来,问清了各位的姓名之后,忙将众人引到二楼的一个临窗的单间儿内。 单间儿早已点了数个暖手的炉子和一柱宁神香,待众人进厮问道:“诸位的茶水稍后就到,劳烦各位稍等片刻。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云子珺点了点头,率先找了张铺着厚毯子的胡床坐下对众人道:“这一边儿正对着湖面,风大得很,要不然把帘子挂上吧。” 小蛮脸上依旧蒙着青纱,侍立在云子珺身边儿,灵君颇为欢喜地趴在窗边看了会儿雪景后,便已冷得不行,直说着要把帘子挂上。小厮忙利落地散开了竹帘。这时已经有小厮送上了茶具和盒子装的茶叶,点了中间的炉火,便要烧起水来,云子珺止住他道:“我等自会烹茶,你且退下吧。、” 小厮忙退下,那领诸人上楼的小厮笑问道:“各位的酒菜要何时上?” 伯齐看着炉火烧起来,笑道:“急什么,还早呢!” 小厮应诺而去。周兴对着灵君说道:“早就听说秦神医周游列国,得了不少好茶叶,三妹妹可是秦先生的高徒,应当有不少珍藏吧?” 灵君笑道:“好茶叶当然有,不过此茶不宜烹,恐失了真味。” 伯齐最擅茶道,一听有好茶,便欣然说道:“不如用点茶法。” 灵君点了点头,从包囊中取了一小罐茶出来,道:“这已经是筛过的茶末了。” 伯齐向店家要了一瓶深山雪水,置于火炉上煮沸,一面说道:“一沸之后不必放盐,如此便可留得全味。” 伯齐又将茶末放于茶盏中,取出三沸后的水少许注入,在将之完全搅拌均匀后,加满四分水,用竹制的茶筅环回击拂,倏忽只见茶汤面色鲜白,茶盏内汤花与内壁相接的地方竟无半分水痕,不由笑道:“好茶!第一盏就请主人先饮。” 说着将茶盏置于矮桌上,又另外煎起水来。 “伯兄好茶艺。”灵君一见茶水便知这茶艺的好坏,不禁赞叹道。 云子珺笑道:“术业有专攻,我倒是不怎么明白其中的奥妙。” 说完,当先饮了一口第一次煮沸后半冷的水,说道:“须知人生之大幸,莫过于饿时有饭食可餐,渴时有井水能饮,我等俗人,有井水饮下即可度日。” 众人大笑。 饮茶毕,伯齐与周兴一时技痒,都说要作画赋诗,方不辜负了这景致。在一旁正和灵君说着话的云子珺不会作画,却爱看画,便建议道:“不如周兄作赏雪图,伯齐题诗?” 众人皆说甚好,于是又系上帘子,此时雪已经完全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云子珺向店家要了一张桌子,一副笔墨纸砚,一些粉彩颜料,周兴信手拈来,大笔一挥,开始写意之极,待到近景时又画得颇为精工,远处江雪树木小山,近处楼阁人物,都似活了一般。 伯齐在一旁思索良久,提笔在画上题道:初雪新上白玉楼,几曾不敢对人忧。江山欲与故人老,满袖云裳皆白头。 云子珺笑道:“画是好画,诗也是好诗,只是伯齐你小小年纪,乱发什么忧愁,小心成了无病呻吟。” 周兴懒懒地倚着墙道:“伯齐不要听他胡说,若真是要等到有病才呻吟几声,那写得出什么诗来?” 云子珺装作没听见周兴的话,忽然说道:“如此枯坐无聊,那些唱曲儿说笑话的都在三楼呢,不如索性去雪地里走走?” 灵君迟疑道:“这天太冷了吧,刚刚在马车里都有些受不了。” “无妨,就是周围走走。”云子珺说道。 “不如骑马”灵君想到一个主意。 云子珺敲了敲灵君的头:“你不要命了,要是让马蹄踩到小坑还不把你甩出去。” 灵君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睬他。 “还是等喝完酒吧。”周兴笑道。 灵君和小蛮都不喜饮酒,云子珺却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虽然比起以前收敛的很多,但一听起“酒”字还是立刻起了兴致,叫过小厮把酒菜端上来,三人便开始大呼小叫行起酒令来。灵君和小蛮则在一旁说着悄悄话,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 云子珺走了两步,停下来时发现灵君正和小蛮咬耳朵,周兴和伯齐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千古绝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不由苦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小山前,灵君玩笑道:“我跟小蛮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呢!” 云子珺原本就皱着眉头的脸色变得有些无奈,转身伸了个懒腰,说道:“那你接着” 灵君和小蛮扑哧一笑,引得周兴和伯齐都从神游中醒了过劳,纷纷问怎么了。云子珺道:“周兄,这雪下得早了。” “怎么说?”周兴问道 “夏国的天气越来越冷了,明年春天说不定也会有雪,那就可能是冻寒了。”云子珺道。 “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周兴知道云子珺是什么,眼下若是风调雨顺,江南百姓还可减少受到北方大旱的波及,若是连江南都是天灾不断,那可就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了。 “会好起来的……”周兴看着周围的雪松与冬鸟,又言不由衷地说道。 ------------ 第十章 执子之剑(1) “那是什么?”灵君忽然惊叫道 灵君指着一棵树下,那里铺着一张破旧草席,草席上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的身前是一块大石,石上插着一样奇怪的物件。中年男人应该坐在这里很久了,瑟瑟发抖的嘴唇显得十分苍白,身上还积有一些未化的白雪和几片碎叶,眼睛眯着似乎要睡去,一动不动,仿佛身前的大石。 “这是一把剑,一把古剑。”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沉下头去。 “古剑?”云子珺惊讶道。他当然知道古剑是什么,也知道跟随着古剑还有另一个名字古剑术。古剑术的历史可上溯到两千年以前,那时的游侠手中握着的便是这样的古剑,而他们所修行的古剑术只有两个目的,一是杀人,二是留名,游侠重声名而贱死生,刺杀过的帝王将相不在少数,却很少找平头百姓的麻烦,最终招致了君王的一纸禁令,在各朝各代的打压下又渐渐的衰败了。 到了本朝,游侠更是成了小混混的代名词,当然,除了持剑的游侠。古剑术到了此时也已几近失传,能完整领悟其中的精髓者,当今之世也不过两人耳。 “不知剑的主人是谁?”云子珺问道。 “死了。”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答道。 “剑上怎么有那么多的豁口?”周兴听说是古剑,仔细看了看后问道。 “因为有些人的骨头很硬……”中年男人终于抬起头来说话,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有些人的剑也很硬。” 云子珺并没有看着那把剑,而是一直盯着这个中年男人,想从他的言谈里看出些别的什么东西来,然而云子珺不得不放弃了,因为这个人的眼睛里只有疲倦,连眼皮都不愿抬起。再然后,云子珺说了一句话:“这确实是是一把好剑。” 中年男人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在剑锋上一拉,布像完全没有阻力一样被轻巧地割断。男人举起破布,向云子珺喊道:“一千两黄金,这剑归你。” 云子珺仰头大笑,摇头道:“这剑很好,确实很好,但不值这个价。” “就算是值这个价,我们也买不起。”一旁的周兴并不明白剑的好坏,但却相信云子珺的眼力,跟着说道。 中年男人把破布扔在一边,低头默然不语。 “你进城去,或许能找到更好的买家。”云子珺看了看剑,说道。 “我只剩下这把剑,进不了城。” 是不敢进吧,云子珺心中腹诽道。中年男人靠着身后的树,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我交不起进城的税,我不是白石城人。” 云子珺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身后什么声音,猛然回头望去,周兴和伯齐也乍然间停下来回走的脚步,愕然望着身后。声音渐渐在寂静的雪天里如擂鼓作响。 然而,这只是脚步声而已。 人的脚步自然可以在雪地里踩出声响,只是云子珺从未听过这样怪异的脚步声,仿佛一步步都是踩在金铁之上铿然,更何况踩在雪地里的这样一双赤脚。来的人是个剑客,身后负着布包裹的长剑,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鬓角的白分不清是雪还是白发,眼睛几乎没有眨过,仿佛从来就是如此,颧骨很高,胡须留了半寸,神色淡然,整个身体半是佝偻着,穿着薄麻衣,头上戴着还有一层积雪的斗笠,想是赶了很久的路。 那人的眼睛里先是有了这把剑,然后才停下身来,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别样的色彩,走到躺坐着的中年男人的身前,仿佛没有看见一旁云子珺这几人。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这把剑,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嘴角有了笑意。 灵君悄悄走到云子珺身边儿,轻声说道:“他不怕冷么?” 云子珺示意灵君不要说话,他等那个剑客开口。 “你要卖这把剑?”剑客问道。 中年男人依旧一副半死不活地样子,抬了抬眼皮,努力地挪动身体让自己更加舒服一点,说道:“一千两金子,这把剑归你。” “你不能卖这把剑。”剑客忽然说道。 “这把剑不值这个价?”中年男人问道。 “这把剑一两金子都不值。”剑客伸出左手,手掌上有一条长的吓人的伤疤,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接着说道,“这把剑除了杀人之外,唯一做过的别的事情便是在我手上留下了这道伤疤,能买的起它的人是不会要一把杀人的剑的……但是,这把剑的主人值这个价。” “一千两金子,这把剑归你。”中年男人像是没有听见剑客的话,执拗道。 “你为什么要卖掉这把剑?剑的主人呢?”剑客问道。 中年男人从地上抓起一把雪,低下头搓在脸上,两只粗糙地吓人的手在脸上来回移动,雪沫纷纷掉下来,不久他的脸上只剩下一层雪粒子,一阵风吹过,中年男人用雪洗过的通红的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声大的咳嗽过后,地面白的晃人眼睛的雪上已经留下了几丝血痕。他擦了擦有些干裂的嘴唇,干笑了两声道:“你问我为什么卖掉这把剑?我告诉你,因为我讨厌这把剑,讨厌这把剑的主人,他只不过是个痴迷古剑术的白痴罢了。至于现在剑的主人,三天前已经饿死在四十里外的山上,你此刻去找的话,说不定还能剩下几根骨头。” 剑客摇摇头,伸出手拔出石上的怪剑,剑如插在豆腐上一般应声而出,右手一弹剑刃,怪剑发出的剑鸣声仿佛乐声,剑客拂过剑上的豁口与裂痕,叹道:“果然是他的剑,竟已然成了这个样子。” “你是他的儿子?”剑客问道。 中年男人默不做声,看了剑客一眼。剑客又道:“我便是荆远,你父亲最想杀的那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云子珺一惊,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灵君又偷偷在云子珺身边耳语道:“我听师父说过这个人呢!” 云子珺当然知道荆远是谁,虽然荆远并不出名,但知道古剑术的人无疑都知道这个人,古剑术的两大宗师中就有一个名为荆远,向来以杀手身份谋生,亦算得上是各个权势人物皆欲杀之而后快的人,这种人竟来了这白石城,只怕不会是好事。 中年男人却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依然说道:“一千两金子,这把剑归你。” 荆远摇头。 “为什么?”荆远问,“给我一个理由,我便买下它。” 中年男人咳嗽了两声,道:“因为……他除了这把剑也什么都没有了,死的时候,他说总该让人知道世界上有过这样一个人吧。他还说,他用过的东西,便能值一千两金子。” 说完后,中年男人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歪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似是睡了起来。荆远点了点头,不知是认同他的话还是决定买下那把剑,他低头想了片刻,仿佛下定了决心,转过身来对着云子珺说道:“借我一千两金子。” 云子珺愕然,心道是这些剑客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平白无故地就拉个人借钱,还一借就是一千两金子,可此人凶名在外,让云子珺颇为忌惮,云子珺仰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四面张望一番后装模作样地问道:“阁下是在和我说话么?” 荆远并不看衣裳穿戴更像富家公子的伯齐,而只是直盯盯地看着云子珺,就像认定了云子珺一定会借给他一样,沉声对他说道:“我从来不求人,给我一千两黄金,我可以替你杀一个人。” 这话说得让众人后颈上一阵凉飕飕,云子珺苦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见荆远忽然大喝一声“小心”,一剑刺向他的脖颈,云子珺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只听见“铿”的一声,耳根一阵湿意,黏糊糊的血渗出来,惹得灵君一声尖叫。一根弩箭如闪电一般擦过云子珺的脖子扎进另一头的树上,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支黑影子一般的弩箭又不差分毫地指向荆远一处要害射来,几乎同时三根弩箭分别刺向能够避开的三个方向。 荆远并无大的动作,只将头微微一偏,那射向要害的一支箭便从他的脖颈之侧划过,割出一道血痕来,另外三只弩箭连衣服都没有伤到便扎进了草丛间消失不见。 啪!啪!啪! 然后一片沉默。只有风声。 就在此时,从树林里又慢悠悠走出一个与荆远年纪一般大的人来,一手握着张精致的弩弓,一手有节奏地拍打着手中的家伙,嘴里啧啧有声道:“与荆先生小别数日,百余里路下来,想不到阁下的风采依旧啊……” ------------ 第十一章 执子之剑(2) 雪后的白石城比起下雪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原本在街市上往来的人依旧拖着满是雪泥的鞋往来,原本半是饿死的乞丐孤儿依旧还未饿死,南边儿大多是窝棚搭的矮房子,常有贵人在那里施粥舍米,普度众生,一条小街横贯那里,因为没有人扫开路上的积雪而一片泥泞,出了南边儿的城门,却是诸多大大小小的庄园,从庄园牵出一条青石路,可直通西门外的白湖边的亭台楼阁,这里俨然成了白石城的外城,夜夜笙歌丝竹不断,画船可从白湖沿着白江而下直到纵贯大夏东西的大江。 在白湖边的小道上,正上演着一副怪异的情景,一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中年男人,一个赤脚麻衣的沧桑剑客,一个手持劲弩一脸笑意的突袭者,一个中年穷书生,一个少年富公子,一个脖子上挂着血痕的年轻人,再加上一对小姐侍女,皆神色各异地望着别人。昨夜纷纷扬扬的大雪把许多道路变成了山路一般,不知不觉云子珺等人走了那么长一段路,眼下这里最是少有人踪迹。 偷袭者是个仅仅从外貌很难分辨出年龄的人,普通的面容,普通的装扮,唯一能让人确切知晓的,便是这人应是个老江湖了,他的眼睛很小,让人怀疑他是否睁着眼睛,面皮粗糙,半张脸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痕,最可怖的是一条疤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颈部,应是新成的伤,还泛着血色,嘴一直咧开,似笑非笑。 “这位公子的一千两,只怕不能借给你了。”偷袭者随意的在一棵树下坐下,干笑道,“荆先生,你最好把剑放下,小心伤到别人,就不好了。” 荆远盯着他道:“你也要小心点儿。” “我为什么要小心?”偷袭者大笑一声,转过头来看向刚刚挡在荆远前面的云子珺,仰起头笑说道,“刚刚吓到你了?无妨,无妨,要不要送你一副金疮药,很便宜的,只要……一千两金子!哈哈……” 云子珺正歪着头让灵君给他处理上口,幸好是冬天,箭头也并不是生锈的,因此并无大碍。看到自己二哥受了伤,灵君心中满是怒气,一听这些话,也不顾得什么,皱着眉头喊道:“你这人也端的刻薄,杀人还要有个规矩呢,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看雪,先是这个剑客无缘无故地借什么金子,你以为金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啊!然后你又无缘无故地用弩箭对付我二哥,要不是……你说,咱们这些人是跟你有仇还是有怨,你们两人的混账是非,也不要拉扯上我们吧!” 云子珺原本苍白的脸受到刚才的惊吓后显得更加苍白,仿佛是怀有久病的老人,心中虽也有怒气,面上却是泛起一丝苦笑,示意灵君不要说了后,走到偷袭者身边拱手道:“不知阁下是都察院的哪位大人?” “嗯?”偷袭者倒是很惊奇云子珺能这么快猜出他的身份,都察院历来都少有官场之外的人知晓,云子珺能猜出来,也跟云家当年跟都察院打过交道有关。 荆远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剑负在背后。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最爱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比如说杀杀人。”偷袭者颇有兴趣地对云子珺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都察院的人?” 云子珺摇头不语。荆远负起手,半真半假地对云子珺等人说道:“他是都察院里有名的疯子,你们最好小心一点,被误杀了就不好了。” 云子珺听了这句话,已大约猜出此人是谁,要说在近几年的朝堂上都察院哪位地方主事的官员提起次数最多,那无疑有着“疯狐”之称的江淮缉捕使王欢,这个江淮都察使直属手下兼门下走狗,最大的喜好便是孤身追踪各个在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都留有名号的人物,行事毫无顾忌,即使是诬陷起人来也毫不手软,曾有过为潜藏在一个土匪窝里而杀光长城下半个村子的记录,当大理寺主管此案的人追查到他时,曾讯问其身为江淮缉捕使,何以到了长城,又是何人授意屠村之举。当时王欢只冷笑一声说道:“都察院办案,干卿鸟事!” 后来还是身在京城的都察院都察使白吟大人亲自将他给保下来,为此,王欢的官职也由江淮缉捕使变成了缉捕副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王欢此时出现在这里,自然与以杀手为生的荆远关系密切,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云子珺等人可以介入的,当下云子珺便已换了副脸色,郑重道:“既然是都察院的大人在此办案,我等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云子珺已然示意众人离开。 荆远手上有一支弩箭,原本深深扎在他身后的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他的手中,使用后锋利的三棱箭簇依旧锋利,云子珺刚说完告辞的话,荆远突然身形一展袭向王欢,手中的箭簇直取王欢的眼睛,王欢躲闪时,荆远已然刺出一剑。 云子珺从未想过一个人拔剑刺出可以达到如此的速度,几乎只在一眨眼之间,这一剑便已到了王欢眼前,如果只是常人,只这眨眼间怕是连弩弓都拿不起来。然而,王欢却着实是个异类,在头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以怪异的动作躲开了飞射而来的箭簇,身体迅速向左侧急退,手中的弩箭已向荆远轻轻一点,一支弩箭飞射而出,弩箭顺利地过了荆远的长剑,却只是划破了荆远披在上身的破麻衣。 王欢的脸色难看起来,因为荆远的剑并没有并没有刺向自己。 荆远的剑横在云子珺的颈前,冷冷地看着王欢,四面的树林里伸出几支黝黑的箭簇来,荆远转过头不屑地笑道:“你的人来得挺快的嘛,你最好叫他们小心点儿。” 王欢慢条斯理地给弩弓上好弦,把弩箭举起来,对着荆远笑道:“那又怎样,杀了你牺牲一个小小的富家子弟,值得了!这位公子,你说是吧?” 荆远诡异地笑了笑,道:“你怎么不问问这个富家子姓甚名谁?” 王欢眉头一皱,他不认为荆远这种人会跟他开玩笑,忽然心中跳出一个人来,那人的本家不是到了江州安身么!王欢盯着云子珺,好似要把他用眼神撕裂一般,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是京都云家的人?” 京都云家的人!云子珺心里一惊。 云子珺可以感觉到荆远剑锋上的冰寒,刺骨的感觉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虽然不明白荆远为什么要动手挟持自己,但听了王欢的话,还是可以隐约猜出一二。见事情还有转机,云子珺立刻点了点头。 荆远笑道:“可以住手了吧?” 王欢摆了摆手,四周的箭簇已悄悄消失不见,神色复杂地看着云子珺问道:“你跟云商将军是什么关系?” 云家的惨淡离京已是近四年前的事,云商也成了一介无用的文官,此人却依旧以将军称呼,可见与云家有些不一般瓜葛,云子珺当下心中大定,答道:“正是家父。” “原来是云二公子。”荆远和王欢都有些意外,荆远本只猜到是云家的人,却没想到是本家的嫡子,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云子珺朝二人一笑,道:“天气寒冷,眼见雪又要来了,可否让我这妹妹和侍女先回去,二位大侠自然是不惧什么,她们身子弱,可禁不住这冷风。我听说君子知交淡如水,二位千里迢迢冒雪于此相聚,也算是缘分,不如坐下来喝杯酒如何?” 荆远道:“既如此,就请云三小姐和两位公子回吧。” 伯齐方才一直被周兴拉着,此刻见云子珺孤身受险,岂肯先回去,推开周兴朝荆远喊道:“我要与云二哥共进退!” 云子珺沉下脸来,向伯齐喝道:“进什么退?你且回去,我自然会回来!” 周兴无奈地拉住伯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听后伯齐有些迟疑地看着云子珺。 “你们都回去!”云子珺也不废话,顺带着示意小蛮将灵君带回去。 …… 白湖边上道路纵横,特别是从湖心亭往南至大大小小的庄园别邸这一地域,是郡城最繁华的地界,午后的天气变得糟糕起来,不知不觉开始下起来米粒大小的雪粒子,云子珺受了风,不停地大声咳嗽,荆远坐在地上饮着烈酒,王欢不远不近地跟在二人身后,也喝着酒,默不做声地看着荆远。 荆远朝王欢道:“送君千里,看终须一别。王副使请回吧。” 王欢不以为然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既不管你走路,你又何必来管我?” 到了人流之中,荆远便可容易脱身,待荆远与云子珺就要步入白湖临湖的繁华小道上,一直默默被挟持的云子珺却忽然开口问道:“你不买那把剑了么?” 荆远身形一顿,肩头微微颤了两下,道:“没用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云子珺惊讶道。 荆远黯然道:“与你无关!放心吧,你既然是云家的人,等进了闹市,我自会放你走。” 说着,荆远加快了步伐,显然想尽快摆脱掉身后的尾巴。 “那一千两金子,我可以借给你!”云子珺忽然说道。 荆远停下了脚步:“为什么?” 云子珺沉默了片刻,只是道:“记着你的承诺。” “你想杀一个人?” “不是。”云子珺顿了顿,笑道:“我喜欢买一条命供自己挥霍。” 说完,云子珺悄悄从衣袖中滑出一张纸,荆远无声息的接过后开口道:“那把剑,还是一千两金子。” “我明白。”云子珺轻声道,“这张票据,你可以到一家叫做白云钱庄的地方取一千两金子,放心,他们不会多嘴的。” 荆远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与云子珺穿过一条僻静的小路,汇入熙攘的人群里,云子珺微微一笑,荆远轻声说了句“多谢”后便匆匆进了一家街旁没有名字的小客栈里,然后消失不见。 云子珺在小客栈的门口站了一会儿。 很快,王欢又出现在云子珺的视线里,他像是忽略了就在不远处的云子珺,径直紧跟着荆远进了客栈。不久王欢匆匆又出了客栈,此时云子珺已经离开,王欢默默地看了客栈一眼后,冷笑一声,也转身离去,然后消失不见。 ------------ 第十二章 十步(1) 伯齐归家后尤不放心,连番地遣人往云府去,等回报说云子珺安然无恙地回府了,才松了口气。( 这天的黄昏,又起了大雪,刺骨的寒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感慨冬天的早来,让年老的人觉得自己年老,也让年轻的人感慨自己年轻。白石城的夜今日来得尤其早,虽说已然入夜,窗外却依旧白茫茫一片,云子珺用热水洗了洗脸,便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平时的云子珺也算懒人一个,能不动便不愿动。今天的事并没有旁人知道,灵君和小蛮一回家本就打算去报官,但好在被周兴止住了,在家里也没有掀起什么大的波浪,甚至都没有传到云子珺的父亲云商的耳朵里。 这种事,官府出面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特别是在承平已久的白石城,等云子珺独身回来后便给灵君和小蛮下了禁口令,因此整个云府依旧平静如往昔。 小蛮轻轻给云子珺盖上一张毯子,熟练地给他揉着肩,一面说道:“今日赏雪时,郡守府的大公子送来了一张帖子,因为少爷不在家,管家就把帖子放在书房里了。” “哦?”云子珺有些讶然,如今云家在朝廷里的影响力已然大不如前,云子珺的父亲云商本是武官,如今到江州任职左御史对任上诸事也不大热心,都是交予下属打理,得过且过,虽是虚职,却依旧糟糕地要紧,吏部的评定也总是差,只是顾及故去的云昰将军的面子才未公布出来。而在江州官场,连带着云商二子云子珺,也不大受人待见,故而平时少有官僚公子相交,如今却突然来了一张帖子,云子珺不用想也知道原因。 江北诸多州郡的流民一开始聚集成大大小小的流寇山贼,自长江至河东一带局势已经糜烂到再也无法遮掩的时候了,于是乎许多人又开始想起云商这个名将之子了,甚至京都已开始流传朝廷就要大赦天下以便启用云商的消息,虽然如此有作秀的成分和挽回人心目的,云商起复也必然是因为他是云昰之子的身份,但这个信号对于许多别有心思的人已经足够作为结交云家的理由了。 “拿过来吧!”云子珺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地说道。 小蛮先是把毯子边压住不让风进去,然后笑吟吟道:“少爷也困了,不如明天再看?” 云子珺睁开眼睛笑道:“我还不困,可能是好事呢,快把帖子拿过来让我提提神!” 小蛮说了声“我这就去”便要开门去,云子珺在身后喊道:“穿上雪靴子心些。” 门一打开,冷风立刻刮进来,吹得毯子裹着的云子珺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忙把自己身体缩了起来移近到火炉边上,小蛮飞快地关上门,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云子珺有些无聊地想望一眼窗外,却发现窗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给小蛮关上了,不禁把视线转移到窗边放着的那瓶花上,嘴角忽然有了一丝笑意。 那瓶据说能驱赶蚊虫的花倒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一想到雪天里开的花到了三伏天怎么赶蚊子,就忍不住想要打趣打趣灵君,不过灵君正因为今日的事生着闷气呢,怎么也不会先过来看他,云子珺恶作剧般打定主意干脆让冷冰冰黑衣大叔去给她做帮手拾掇药草,顺带做几种新毒药用,也算是一件乐事,想着不禁笑了起来。 “公子笑什么呢?” 小蛮的脚踩在屋外的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雪夜里显得格外遥远,云子珺朝门外喊道:“小蛮,走慢些吧,不用急!” 小蛮轻轻推开门进来,将手上的帖子递给云子珺后轻轻笑了一声,便默默地在一旁看着明红的炭火,火苗照得她蒙着纱布的脸一片泛着一层美丽的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云子珺打开帖子看了起来,帖子的内容很简单,只道初雪以至,因云子珺少时多有诗作,如今虽然疏懒了,名声却还在,故邀请他赴郡守府明日午后的诗会,赏雪赋诗,已状其景。看完后云子珺随意将帖子放在一边儿,笑道:“明日下午我要去郡守府赴会,你在家若无事,可去母亲那儿坐坐。” “嗯!”小蛮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少爷要小心些。” 云子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只觉头又晕了起来,怕是今日受了风寒,心想着郡守府的几位公子的生平,不知不觉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午,云子珺上了马车前往郡守府,驾车的是黑衣。车上,黑衣正绷着脸给云子珺说荆远和王欢二人的恩怨,云子珺微笑着听着,等黑衣说得差不多了,才悠然长叹道:“荆远与王欢也都算是一方的豪杰了,只是太过轻贱他人生死,可以怒而杀人,亦可怒而救人,终非好事。” 黑衣靠着马车,有气无力地甩着鞭子,沉声道:“公子如今家大业大,今后出门还是小心些,免得到时再遇见荆远那般不讲理的人悔之莫及。以后出门多带两个有武艺的随从在这白石城里也算不得什么,公子要韬光养晦也太过了一些,谁会相信自云昰将军以下经营数十年的云家,会没一点特别的积蓄呢?” 云子珺点点头笑道:“眼下是该让一些人转到明面上来,我已经在做一些准备了,父亲被重新启用后,我们定然会进入朝廷一些人的视线里,就让他们去盯着那些我们放到明面上的人吧,这才是藏身之道。” 马车缓缓行在大街上,车轱辘转动发出哒哒的响声,因为大雪压坏了许多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一夜之间街上多出许多无家可归的人来,还有许多江北的流民投亲戚到了此地后无人收容而沦为乞丐,在这个冬天,很多人会像野狗一样死去,乱葬岗的坟头又要多出几座。 呼呼 就在这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许多人吵吵闹闹地向这边而来。 云子珺拨开布帘子看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正拼命地跟一条大狗抢着食物,几个不知是谁家的家奴一边用本地的方言叫骂着,一边让手上的木棒像是雨点一般落在那少年的头上。最后赶过来的狗主人命令下打断了手脚骨头,被啐了两口后像尸体一样被拉走。少年被拖过云子珺的车前时,肮脏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转眼间已经晕了过去。 云子珺叹了口气,回到车里道:“继续走吧。” 黑衣冷笑了两声道:“若是以前,公子必会救他的。” 云子珺摇了摇头后,只是默然。 …… 郡守府,李悦恭敬地候在书房外,等听到里面的召唤,才整了整衣冠轻轻走进去。 “父亲!”李悦低头道,“给云家二公子的请帖昨日已然送过去了。” 李子奉在正小心翼翼地临摹一张字帖,听见李悦的话后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的想法呢?” 李悦早知父亲会如此问他,心中已有腹稿,遂不慌不忙地答道:“京中传言云左御史即将被朝廷启用主持剿灭江北反贼,孩儿以为此事极有可能,传言也应该是朝廷有意泄露,眼下云氏旁支散落各地为官,几年来甚是不得意,云商起复后,云家的势力会在短时间里回复到三四年前的样子,那些云氏子弟在地方上也会给云商将军极大的支持,因此现在就要做好结交的准备……” 李子奉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把毛笔放下,问道:“你以为云子珺此人如何?” 李悦答道:“云家二郎少年时声名颇箸,只是后来不知何时起就极少有人提及,到了江州后,也只和伯家独子伯齐、郡学先生周兴相交甚密,因此并不为外人所注意。但在孩儿看来,此人却有些意思。” “有些意思?怎么说?” 李悦道:“云子珺四年前的表现绝不像一个十四岁少年的心智,如今四年过去,云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至于原本那些云家的产业变成了分布各地的安平居酒楼和田庄,在孩儿看来,云子珺绝不可能只是做到这个地步。” 李子奉站起身来,沉吟了片刻,却没有按照原来的话题说下去,道:“你明白,有些事情我们不宜参与过多,江州李太守是你的长辈,你要多考虑一些那边儿的想法,有些事情做出来固然是好,但却不能由我们来做。” 李悦恭敬地点了点头,道:“诗会就要开始了,孩儿要去先见见客人,就不打扰父亲了。” 李子奉挥手示意李悦下去后,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起来。 ------------ 第十三章 十步 (2) “李兄!云某路上耽搁了一会儿,故而迟到了,恕罪!恕罪!”诗会之前自然有别的节目,宴会上姗姗来迟的云子珺拱手向主人致歉道。( “云贤弟客气了!请入座吧。”李悦从主席上站起来笑道。云子珺在早到的伯齐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后,便看着李悦向众人劝酒。说话间,一群穿着艳丽的胡姬踩着小步子纷纷走进来,一旁的伶人随之开始弹琴吹笙鼓瑟,整个大厅立刻热闹非凡起来,胡姬跳起妖娆的舞蹈,和着乐声的节奏徜徉在各个文人士子之间,顿时调笑祝酒声不断,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一时间仿佛这高墙之内便是另一个世界,莺莺燕燕,唱词作和,正是所谓“隔座送钩春灯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诸位……”云子珺刚来不久,李悦站起来,弯腰朝正饮酒叙旧的众人行了一礼,道:“请听我一言!” 整个大厅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道大公子客气了,李悦笑道:“江州素来文风极盛,与江北之地殊为不同,也全是仰仗在座的青年才俊才能有今日之盛景。说来诸位已于在下极为熟悉了,不过今天可来了位稀客。想必众位也曾听闻过京都当年云二公子六岁便能歌诗的奇谈吧,今日这位云二公子亦然到了,诸位当为之浮一大白啊!” 许多人早已注意到坐在伯齐身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生面孔,却没想到他便是那曾经十分有名的云二公子,心下大异,纷纷上前劝酒攀交情。只见一人却忽然举起酒樽笑道:“听说云家四年前便到了这安平郡,为何总不见云公子赴我等之会,先生可是瞧不起我江南士子?” 云子珺笑着起身问道:“这位客气了!称呼小弟子珺即可,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撇了撇嘴笑道:“在下黄平,是郡守府的诸位公子的先生。” 云子珺向主人李悦笑道:“原来是李公子的先生,失礼了。” 说完,云子珺走出自己的位子,朝众人道:“自从四年前来至江州,云某一直未能与各位诗文作和,亦深以为憾事。在下听闻江州文事之兴盛,首推安平,安平之盛,便在白湖。郡公子雅容大量,颇有古名士之风,每每有诗文之会,云虽想来此,奈何胸中才尽,故而在家中颇为准备一番,方敢至此。今日当以诗会友,与诸位多多亲近才是!” “这可不敢当了!”李悦笑道。 李悦一说完,许多宾客也随之纷纷道不敢当。 黄平在众人间年纪最长,下巴上飘着几根浅白胡子,眼睛很小,总是仿佛睡着了一般,骨骼清瘦,衣裳穿着总显得大了些,因此走起路来十分滑稽。黄平绕过劝酒的胡姬,走到云子珺身边看了云子珺一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古人云寄情于诗,听闻云二公子的兄长曾北降敌虏,想必公子亦是有感于斯,不知可有惊世之作写就,也让我等见识见识?” 黄平此话一说完,整个大厅立刻比方才百倍的安静下来,连一旁舞蹈的胡姬都忽然停下了身姿,众人顾不上窃窃私语,目光一时间都集中在云子珺的身上。 李悦的神色变得无比怪异,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了黄平一眼,却见他一脸虚心求教的神态,又兼黄平是他父亲都极为敬重的人,也不好打断他的话,便闭上嘴看云子珺如何接话。 云子珺听了黄平的话也是一愣,只觉他倒像是有意考校自己,心里虽有些怒气,脸色亦是一变,嘴上却扯上一丝笑意,摇头道:“惊世之作倒是没有,不过前几年翻看古人一句诗有些感触而已。” “不知是哪句诗?”黄平拈须笑问道。 云子珺退后两步,颔首冷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悦面色有些难看,不想将场面闹僵,站出来举起酒杯强笑道:“此刻离诗会的时候还早,到时要各位各倾潘江陆海不要反倒落了后,各位尽可饮酒助兴,不要拘束了。云公子,先生有些话实在得罪了,还请勿见怪,李某在此自罚一杯如何?” 云子珺退后一步,道:“无妨。” 黄平听见李悦的话后便神色如常地退了回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原本几个欲上前劝解的人见主角已然下场,只好讪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尴尬地笑了两声。 伯齐在云子珺身后轻声对他道:“黄先生原本很和善,怎么今日这样说话?” 云子珺重新坐下来,朝伯齐问道:“你常来?” “那是自然!”伯齐道,“这样的诗会平时一般每月便有一次,只是入冬来渐渐少了。” 云子珺看着场面又渐渐热闹起来,不再理会黄平,与身旁几人喝起酒品评大夏诗坛人物来。李悦无心喝酒,向旁人解释起身更衣,抬头示意黄平过来。黄平微笑地跟在李悦身后到了后厅坐下,还未等李悦开口黄平便笑问道:“公子可是要怪我?” 李悦苦笑道:“先生也是知道父亲的意思……” 黄平道:“此小事耳,我看云二公子并不太介怀。” 李悦摇头道:“先生如何知道?我看云二郎似有怨气,言语中颇多讥讽,先生如此行事还是有些不妥吧?” 黄平知道李悦的不满,却很满意他的态度,因此也不再言及其他,弯腰行了一礼解释道:“正所谓最好的隐藏并非藏而不漏,譬如三个犯了大罪的精明人隐藏于市井中,都乔装成街头小贩想要遮掩住自己的本性,犯人甲言行举止战战兢兢,一举一动都事先计算好,行为处事皆似圣人毫无差错,犯人乙故作狷狂,满目缺点,行为更是毫无顾忌,犯人丙则是刻意维持精明的样子,却让聪明人可以看出来此人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不值一提,公子认为哪一种才是上策呢?” 李悦道:“犯人甲易让人怀疑但可滴水不漏,犯人乙让人觉得不易捉摸却容易露出破绽,犯人丙一旦瞒过别人,便让人以为已经将此人看透,实则最是危险。” 黄平叹了口气,道:“这犯人丙,说得就是云子珺这种人啊,公子莫要看轻了他。” “我并没有看轻……”李悦辩解道。 黄平打断他的话:“公子当然还是瞧不起他,只是你不愿说出来罢了,不然公子怎么还认为他听完我的话后会心怀愤懑?云二郎会猜不到公子邀请他来的目的吗?” 李悦道:“这是我的疏忽!” 黄平点点头,道:“公子也该归席了,免得主人不在冷落了他们。” 大厅里此刻依旧热闹非凡,许多人注意到了李悦和黄平的举动,却只当没有看见,该喝酒的喝酒,该划拳的划拳。李悦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主位上,然后又挨个敬酒,到了云子珺处时特意停下身来又道了一歉,云子珺只说无妨,面有不悦。李悦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转过去向伯齐打了个招呼。 “诸位!”李悦大声笑道,“值此良辰美景之际,李某亦要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了……” “哦?”众人讶异,不知李悦什么意思。 李悦拍了拍手,侧门珠帘便应声轻轻卷起,从里袅袅婷婷走出了一个穿着艳丽,容貌清淡的少女来,一股异香顿时充满了整个大厅,虽然淡,却清晰可闻,惹得众人惊奇不已。少女画着极浅的妆容,怀中竖抱着一把五弦琵琶,慢步走到大厅中间遥遥向李悦施了一礼后,柔声道:“诸位公子,樊素一路南来,舟车劳顿,若有失宜之处还望见谅。” 李悦笑道:“这位乃是秦淮有名儿的歌姬樊素大家,在下有幸邀来为即将到安平郡巡视的李太守大宴上助兴,今日闻说府上有诗会,便自请来以歌助兴,这等心意大家莫要辜负了才是。” 仆从带上椅子让樊素坐下,樊素道:“请公子出个题目吧?” ------------ 第十四章 十步(3) ps:您的每一个点击,都将照亮俺的写作之路 “就已今日之雪为题,请樊素大家为我等奏上一曲如何?”李悦向在座的诸位问道 众人都道如此甚好,樊素轻轻点了点头,先是低头随意拨弄了两三声,声音亲切动人,只觉得美妙异常。待曲子开始后,琵琶声顿时一片肃杀之气,变以萧索的描摹,声音时远时近,时而淡然时而铿锵,如大漠高野,秋风瑟瑟。随之琵琶弹奏愈发无力,乐声愈发寡然无味,就在此时,一声清远之极的拨弦声陡然想起,猛然惊起沉思的众人,乐声亦为之一变。 舒缓,不急不慢仿佛不带人家烟火,却蕴含这一丝生机,琵琶声婉转动人,仿佛从雪地里跑去了嬉闹的孩童,大笑声远去,随之喧闹声也远去,渐渐乐声又归于沉寂。此时更像是山谷回响不绝的泉水声,却多了几分清冷,融雪后的景致大约便是如此吧!李悦不禁拍手赞道:“好!好曲子!” 樊素抚完一曲,将琵琶抱起回礼道:“多谢李公子夸奖。” 众人也都纷纷说好,这是门口一个老仆急匆匆走进大厅,蹑起脚沿着墙壁走到黄平处,黄平的位子很偏僻,离门颇近,是他自己刻意安排的。老仆在黄平身边耳语了一阵,得到了他的回复后又匆匆转身离开,黄平面色不变,示意那人下去后,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李悦身边,等李悦身边的宾客不是很多的时候,似不经意般轻声说道:“有刺客,在大厅里!” 李悦一惊,就要站起来,却被黄平牢牢把肩头按住黄平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声张。 李悦缓过神来,两人重新坐好后,低头问道:“是谁?” “不清楚。”黄平的眼神扫过大厅里每一个人,一面轻声说道,“现在还没有准确消息,不过我恐怕已知道要刺杀谁。” “谁?不是我?”李悦道。 黄平摇了摇头,看了正与伯齐说笑的云子珺一眼。 “是对他的?”李悦有些惊讶。在这样的场合刺杀云子珺,无非就是要挑拨李、云二家的关系,可是整个江州都是李家的势力范围,又有谁会这么做呢? 黄平道:“此事有些蹊跷,先不要声张,公子小心点!” 李悦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道:“是不是太守大人?” 黄平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公子怎么这么想?” 李悦道:“刚才去见父亲的时候,父亲便提醒过我,我们最近的动作是不是太主动了一点,太守想警告我们不要和云家走得太近?” 黄平笑了笑,在李悦耳边道:“若是太守大人的警告,就不会这样小心翼翼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大厅里的风流才子们正围着刚刚把琵琶递给侍女的樊素大献殷勤,没人顾得上这边,云子珺把伯齐拉到一边,问道:“你常在郡守府里来往吗?” “也不常,怎么了?” 云子珺看了李悦一眼,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便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过头对伯齐说道:“没什么。待会儿李大公子或许留我下来,你到我家去告诉我母亲一声,就说让那些庄子里今天刚来的人先在府上住下,大雪天的也难为他们。你若有空,顺便再去问问你周大哥要点东西……” “什么东西?” 云子珺道:“一些玩的东西罢了,他会知道的!” 伯齐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昨天你没事吧,我遣人去看了你好几回,听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云子珺笑而不语,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面色微醺,拍了拍伯齐的肩膀笑道:“我自然没事,你没有跟别人说起吧?” 伯齐道:“周大哥说此事还是大事化小的好,不要惊动别人,所以我连家里也没有告诉。” 云子珺道:“这样最好。” 伯齐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喝彩声,原来大厅上不知何时已经搬来一张桌子,樊素正细细研着墨,一个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年轻人正挥毫作画,众人围在周围品评不已,时而发出一声赞叹。云子珺和伯齐走过去一看,原来画的是雪中独钓图,正是白湖西岸萧索的的景致。 画还没有作完,便已有人提议众人皆作诗一首,取其最佳题于此画上,也添得一桩雅事。 众人都说好,于是从主人李悦开始,每人赋诗一首,誊写在另外准备的宣纸上。下人门又搬上许多桌椅来,伯齐见云子珺似乎在出神,便拉了他一下,道:“云兄的大作可得先让小弟” 云子珺微微一笑,一边将毛笔在伯齐研好墨的砚台上蘸满墨汁,一边开始执笔操觚。等那幅画完成时,云子珺思索再三,也写完了自己的大作,此时已有多人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些迟迟不能动笔的人了。眼看画已然完成,那些写了几句的也纷纷掷笔不再继续。 首先是李悦的,虽说诗会多是李悦发起,李悦却并无诗才,虽然写完了,却极为一般。不过李悦也知道自己水平,不以为然的将自己的诗交了出去,只听人拿起念道:“孤翁不肯归,江头独坐人。一夜风雪至,不觉晚客城。此诗虽说简白,却也胜在自然。” 李悦笑道:“谬赞了,我本就不长于歌诗,此诗不过是引玉之作罢了,还是看别的吧!” 说着话,又看了几个人的,都大略相似,云子珺也随意品评了几句,等看到自己的时候,李悦笑道:“云公子第一次来,可不要叫我等失望啊!” 待众人看时,先是一阵惊呼,然后纷纷赞叹道:“好!好才情!” 原来云子珺纸上写的正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注:原本想自己写的,但实在没有好的,就让主角抄袭一次 李悦道:“诗是好诗,更难的是切题。有了此等佳次诗会方不辜负这早雪!” 其他人看了心服口服,都道:“不愧是云二公子!” 樊素轻摇两步走到云子珺身前道了个万福,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杯酒,朱唇轻启,犹若羽裳仙人:“今日听闻公子作得如此佳句,樊素亦觉不虚此行,在此敬公子一杯。” 云子珺轻笑道:“有如此佳人赐酒,云某焉敢推辞?” 说着云子珺接过酒杯,在手上把玩了一番,却迟迟不喝下去,樊素在旁揶揄道:“公子嫌是弃妾身奉上的酒,不肯喝?还是怕酒里有毒?” “当然是怕酒里有毒了!”云子珺开玩笑道,说完云子珺抬起手仰面喝下。 啪! 瓷器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破碎声,碎片飞溅下吓到了一旁的人,云子珺一怔的时候,李悦已经抓住了樊素的手。 酒杯碎地,酒水溅在几个人的衣上,李悦却浑然不觉,双目紧盯着樊素看。樊素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不由大叫道:“李公子这是干什么!要欺负奴家一介女子么?” 黄平紧跟着叫上了几个青衣人,李悦冷笑道:“姑娘要说是欺负,那便欺负了吧!” 黄平小心地用银针在溅出的酒水里轻轻一点,银针尖顿时变成黑色,众人不禁变了脸色,纷纷噤若寒蝉,不发一言。 “北凉节度使固然权势熏天,只怕也管不到江州来!”李悦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一脸沉默的樊素。 樊素仿佛没有没有看见那根黑色的银针,声音依旧轻柔:“李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李悦笑了笑,他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闻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闭上眼睛说了一句似是无干的话:“很香啊” “只可惜。”李悦没有了笑容,“就要死了” 刚一说完,李悦眼神凶狠得吓人,半是紧绷着脸,立刻似是变了一个人,冷声道:“樊素大家!远在北凉的潘林凤节度使竟然会千里迢迢地让新收的一个义女来到江州杀人!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义父,做得太过分!” 啊! 随着李悦的动作,樊素仿佛喉咙瞬时被什么堵住了,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来,整个身体随之倒在地上,李悦手上抓着一把匕首,染着樊素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液,也浸红了大块地面。樊素方才美妙的身躯几乎转眼间变得恐怖起来,挣扎的动作像极了胡姬方才的舞蹈,不一会儿挣扎便停息下来。这时众人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惊叫着要出去。 云子珺明白他这是在用与一方节度使交恶的方式在确认与云家的关系,杀了一个细作,而且是针对云子珺的细作,今后就算是云子珺想要撇清和李家的关系也困难了。“樊素”名声在外,这个被李悦称作是北凉节度使义女的细作明显不是樊素本人,否则李悦也不会这般轻易的杀了她。但是,没落的云家真的值得江州李家宁愿得罪一个势力最大的军阀,也要结交吗? 李悦干笑了一声,把匕首丢在樊素的尸体上,抽出一条手帕来轻柔地将手上的血污擦净。 这个动作让云子珺眼睛缩了一下,杀人也不要他亲自动手吧,云子珺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为李悦的狠厉微微一惊。 李悦的眼睛则是一直看着云子珺。 然而云子珺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像是早已知晓樊素的身份,只是有一丝叹息,虽然看着喧闹的场面也不在意什么,只向李悦拱手苦笑道:“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余欺也。这次多亏李兄了!” 李悦眼神亮了一下,又迅速回复平常,刚刚还是无比阴狠的神情转眼间又是笑容满面,仿佛一缕春风吹过,多了几分暖意,李悦笑道:“无妨,惊扰了二公子已是李某的罪过了,二公子勿怪才是,况且同在一郡,以后要多多亲近才是啊!” 云子珺点了点头。 李悦大笑一声,转过身来大声朝众人喊道:“诸位听我解释……” 李悦解释的时间并不长,李家统治下的江州文人早已习惯了自我安慰,和某种程度上的铁血无情。不过诗会也是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众人离开之后,李悦果然约请云子珺待会儿小酌,于是伯齐一个人先回去。 “云公子现在花园里走走,若是乏了,也可在内厅少坐片刻,家父此刻有事相询,还请见谅!”李悦致歉道。 云子珺听完点头笑道:“无妨,我正想见识见识郡守府的雪日风光呢!” ------------ 第十五章 十步(4) 那个所谓的“樊素”是假的,却骗过了李悦,云子珺想也不用想,便知郡守府正进行着对内部的清洗,显然不适合他这个外人参观,云子珺走过一段回廊,便可见着一条银白的小河穿过那头的园子 雪已经开始化了,路上很湿,云子珺走在早已扫开湿雪的小径上,身后跟着两个李悦派过来的随从。 云子珺披着蓑衣快走两步,来到河边的小亭上,河水在一层薄冰下缓缓流淌着,云子珺倚栏而立,瘦削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两个随从不敢上亭子里,在外边的假石上远远守候着,整个郡守府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山水圈住,也将人圈住,云子珺咳嗽了一声,双手按在扶栏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子珺心思忽然沉寂下来,他仰着头,沉默不语。他的思绪忽然飘回到了过去,一直以来,云子珺都刻意地和他的父亲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次来到郡守府,便是对云父的第一次试探,这种试探是两人长时间冷战的结果,准确地说,自从四年前云商的不作为之后,云子珺已经对他完全失望。他心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想要有足以守护任何人的权利与地位,这一点云商永远也不会理解,恰恰相反,从很早的时候起,云商每一次见到云子珺时,都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不加辞色,只是因为云子珺那副可以称得上是脆弱的身体。 “你不配生在我云家!”这是云商第一次在书房里见他时说的话。 那时的云商的形象便是手持长槊,身披铁甲,宛如战神一般。而云子珺却正躺在妹妹的草庐里一口口喝着草药,走上三步便要坐下来喘上两口气。随着云商的话,然后紧跟着而来的,只是木氏的一声叹息。 云子珺是一块璞玉,这是他兄长云子韶第一次同他讨论战策后说的话,没有人能完全看透这个苍白的头颅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眼里从孩提时起便隐藏了一股忧伤,这股忧伤直到一个叫黑衣的老男人的出现,才慢慢地隐藏起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若说云子韶是他的军阵之师,那么黑衣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阴谋家兼老管家,或者说扮演着类似于父亲的角色,云子珺在过去的四年里的每个计划,都大大小小有着黑衣的影子。没有人知道云子珺是如何结识的黑衣,黑衣又是为何心甘情愿的默默守护在云子珺的影子里,所有人只知道那天阳光明媚,云子珺从大街上牵回来一个蓬头老乞丐,于是便有了黑衣。 今天的大夏早已不是百年前几乎使北秦灭国的那个大夏,甚至不是云子珺祖父时代的那个大夏,夏国垂垂老矣,节度使拥兵自重,北秦虎视眈眈,而今的宰相公孙吟懦弱无能,亲宦大权独揽,大河以南连续两年的大旱,将大夏的最后积蓄榨干,土地兼并严重,流民倾野,江山风雨飘摇,而年迈皇帝陛下依旧沉迷于往日的辉煌中,所看到的依旧只是繁华的京都。 乱世就要来了,任何一个同时在京都和京都外的千里无人烟的荒野同时待过的人都会忍不住感慨道。 云子珺不愿做一个旁观者,然后同野草一样被人砍去,因为他还有一个计划没有完成,虽然这只是一个杀人与结盟的计划。除此之外,他对于未来的想象,还是一片空白,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疲惫的身体一日日衰老,虽然依旧年轻,却无可阻挡。 “云公子,要再去别处走走吗?”一个仆从走上亭子轻声说道,惊醒了沉思中的云子珺。 托云子珺祖父云昰将军的功劳,云家此时在官场之外的名声还是极好的。 云子珺微微一笑:“我自己走吧,你们不用跟着了。” 想必是李悦早已吩咐过什么,仆从没有再说话,只是躬身轻轻地退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回廊那头。 这是一个很大的园子,背后靠着一座小山,云子珺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向里行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江南的冬天即使再冷,也不缺生气,只是偌大一个郡守府的后院缺少有人来往,清净如隐世之地,就算偶尔响起几声鸟叫,也看不见鸟在哪里。 云子珺走过一座小桥,忽然看见假山边竟有着几株江南甚是难见的药草,乃是灵君托他找了许久的,便问一旁像是在看护的小童:“这是你家主人种的吗?” 小童穿着厚实的大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看见是生人,朝云子珺嚷道:“这是我今年春天在路上捡的种子,公子的先生还说是很难见的药材呢,就让我在这里找块地方种下了。” 云子珺笑道:“这么说,这些都是你的喽?” “当然!”小童得意地喊道:“您一定是大公子的客人吧?平常大公子是不让别人来这后园的,只有我不用大公子允许便可随意进出来照看这里的花草呢!” 云子珺蹲下开玩笑似的道:“这可是好东西!那我拿些东西和你换,你可愿意?” “什么东西?”小童狡黠地看着云子珺问道,“你既然是大公子的朋友,一定很有钱吧?可不能拿些便宜东西哄我!” “有钱?你说呢?”云子珺摊开手,苦笑道,“你看我像是一出门便带百千两银子的人吗?” “怎么不像!”小童从上到下把云子珺看了个遍,忽然又转口说道,“不过,既然你是大公子的朋友,便采些反正到了时节,府里也没什么人用!” 云子珺从小童手里接过一个篮子,小童自己手里也提了一个,说不能便宜了他白得,并且好的药草都在树林子里,要一起采药才行。云子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抑郁着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于是和那小童约好一刻钟后回到这里,便进了种药的小树林里。 …… 云子珺擦了擦额头的微汗,这是半刻钟以后,他靠坐在一块大石后的石椅上,心想要歇歇了,正这时却听见哪里传来一串脚步声。 不是那小童的脚步声,声音虽然很轻,却明显是个大人踩出的声音。 “你迟到了。”不久后一个男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倒有点耳熟。 “你在这儿等了很久吧?”是大石后的一个女人发出的声音,说的这句话让云子珺听了有些尴尬,想是有人在此约会或者偷情,正打算起身溜走别坏人好事,却刚一起身他便猛然停下来。因为那个女人又说道:“你这时候来,是因为神教又有什么新消息?” “有一封信,是那个人给李子兴太守的,也抄了一份到这里来。” “他还说了什么?”那女子有小声问道。 云子珺悄悄离开,刚一动,便听见大石后那个男人喝道:“是谁!” 接着云子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一缕剑芒刺向云子珺,云子珺倒在地上一滚躲过剑锋,还未等站起,便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寒,一把剑无声息地抵住脖颈。 那女人没有走出来,只问:“是谁?” 云子珺看着脖子上的这把剑,也不看剑的主人,苦笑道:“想不到,又见面了。” 荆远看着云子珺一会儿后,面无表情的朝石头那边道:“一个朋友。” “朋友?你也会有朋友?”那个女子惊疑不定地问。 荆远把剑收起,朝云子珺轻声道:“你走错路了,小心点。” 还未等云子珺说话,大石那边的女人又道:“荆先生,你还在等什么?他听见了我们的事情!” 荆远摇头道:“我不能杀他。” 回答荆远的却是一支弩箭,直射脸色苍白的云子珺,黝黑的箭头泛着青绿的光芒。 铛! 荆远挥剑拨开弩箭,弩箭的力道并没有当初王欢的弩箭强,因此被很轻巧的拨开飞进几丈外的灌木丛。荆远皱着眉头转过身来,道:“我说过,你不能杀他。” 那女子现出身形来,原来是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穿着粗布衣裳,不施粉黛,怒极尖叫道:“我说杀了他,你忘了大人的意思吗?他听到了我们的事情,你不杀他,是要造反吗!” 荆远向那女子踏近一步,一支弩箭在电光火石间刺向云子珺胸口,荆远长剑一挑,弩箭扎进右手边的树上。荆远此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向那女子踏近两步,女子这时才忽然想起此人并非是她的下属,不是她能招惹的,看着荆远再次尖叫道:“你干什么!” 那女子说着手一抖,弩箭不偏不斜的飞向荆远,荆远挥手挡开,又近了两步。这是三连发的弩弓,女子把这张弩扔在地上,从袖中滑出一件精巧机关,朝荆远喊道:“你不要过来!他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要如此维护他!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在很久以前”荆远向前迈了一步,怀念似地说道:“我是持剑的游侠,现在也还是。” 此时两人间只隔四步远,荆远没有再向前,只是说道:“他曾借给我一千两金子,我便答应了会帮他杀一个人,所以我不能杀他。” 女子冷笑道:“太守大人给你的赏金只怕已过万两了吧?” “你不懂。”荆远叹息了一声,“我不是杀手,只是游侠。” 说完,再次挥剑。这一剑仿佛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声响,云子珺只看见长剑再次收起,那女子捂着喉咙上的一抹鲜红到底,来不及发出一丝声响,除了下意识地按下了手中的机关。 这是云子珺第二次看见荆远受伤,虽然看不见伤口在哪儿,荆远用剑划开了小臂上的肌肉,从里面取出一根发黑的针来,然后默不做声地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下后,向云子珺说道:“一千两金子已还给你,自此我和你再无瓜葛。” 云子珺这才冷静下来,也不回答他,默然转身往回走,却听见荆远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话:“你出门还是小心些的好,如果有人有心杀你的话,你已经死一千次了。” ------------ 第十六章 夜与夜行人 ps:故事开始展开了,求鲜花收藏…… 云子珺回头看时,荆远已无踪影,只在地上留下一具尸体和半边血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云子珺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丝失落,捡起地上的篮子,把掉出的药草重新拾掇好,深吸了一口气,往回走去。 云子珺并不担心有人怀疑到他,他光明正大地走进来,又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就算李悦明知是他杀的人都不能拿他这个云家二公子怎样,更何况人也不是他杀的,能逼到那女子动用那个机关的人,明显不会是云子珺这样的小白脸式的书生。 当云子珺回到刚才遇见小童的地方时,已经有好几个家丁焦急地在那儿等着,那小童正对着那几个家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意便是说不能让他们进去云云。一个家丁眼尖瞧见了施施然过来的云子珺,忙走前两步急匆匆地道:“云公子来了,大公子有请!” 云子珺把篮子交到那几个家丁手上,又说了几句话后便跟着到了李悦的书房。 “云兄好兴致啊?”书房里,李悦大笑着迎上来,云子珺拍了拍身上的雪泥,笑着朝李悦拱手道:“一时看见了小妹正寻着的一种药草,李兄不会怪我不告而取吧?” 李悦请云子珺在书房里坐下后,故意生气道:“云兄若是要,随意吩咐一声便可了,何必亲自去找?” 云子珺笑道:“无妨!无妨!这才有些乐趣嘛。” 两人大笑。 …… 当云子珺从郡守府出来的时候,天已将要黑沉下来,黑衣赶着马车等在侧门门口,云子珺出来后便坐上车一路往回赶去。和李悦会谈的结果让他很满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封保举云子珺进入并州军的奏折便会送往京都,朝廷出于笼络云家的考虑也必然会答应,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在江州做好一件事情。(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那时云子珺最重要的计划才会真正开始启动。 是夜,云渐渐散去,月光重新降临人间,雪已经化了很多,整个世界依旧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深夜的白石城显得宁静而美丽。白石城外的小道上,一片树林里,一辆普通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儿,拉车的马不安地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几只夜游的鸟忽然怪叫两声,恍若鬼哭。 脚步声毫无先兆地响起,来的人是一个戴着黑帽的人,影子遮住了他的脸,当走到马车边上时一句话不说地上了马车,原本马车前坐着的黑衣人进了马车里。很快,马车在来人的驱赶下在树林里缓缓前行,直到一个小庄园的门口。 驾车人跳下车恭敬地朝马车里说道:“少爷,到了。” 从马车里先出来的还是那个黑衣人,然后,一个年轻人被扶下了马车,年轻人走在两人中间,不时发出一声咳嗽声,声音在这样的雪夜里格外诡异。三人都默然不语,一直进了庄园年轻人才开口道:“老李,都准备好了么?” 老李,便是赶马车的人,把帽子摘下后,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听见年轻人的问话便道:“准备好了,二公子。已经有了成品,正开始大量储存。” 年轻人率先走进一个屋子,点亮了一盏灯,灯光很暗,却让人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这人正是刚刚从郡守府出来不久的云子珺。云子珺坐下来后问道:“庄园的守卫怎么样?” 老李轻声答道:“三个月里有过两拨人想要靠近,被我们瞒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有人知道了?”云子珺望着窗外,想了想说道,“那就放弃这里吧,留几个人看着这里顺便做做样子,太守大人不是一直在找这处庄园吗,把这里暴露给他们吧!其他人转移到城南庄园里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是。”老李点了点头。 云子珺又问道:“这个月的经费足够吗?” “上月底还结余了五百余两,重要的东西都已经到了城南的庄园里,这里只留了一点存货。”老李说道。 云子珺道:“以后这里的暗哨可以减少,明哨要增加一些,在必要的时候多巡查几遍。” “好了!” 云子珺站起身来,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今晚在这里睡一觉,就不回去了,先那东西。” “是。”老李在云子珺身后应道。 “黑衣,今天周兴把东西送过来了吗?”云子珺问道。 黑衣在一片夜色中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云子珺身后,走动时没有一丝声响:“送过来了。” 穿过一道小门,里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下有一个黝黑阴森的洞口,三人走进去后,洞口轰然合上,在外面再也看不出一丝痕迹。大约走了数丈远的距离,三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石室大厅,这里原本只是个天然地**,被发现后就在上面加了几块假山石头,将这里隐藏起来,一条细小的地下河分支从大厅边缘流过,几个穿着工匠衣服的人正忙碌地把各种东西装进箱子里,看见云子珺三人走了进来,忙齐整地站成一排向云子珺问好。 云子珺挥手叫他们散了,径直来到一个小箱子前问道:“叫你们准备的东西都这些箱子里?” “是。这里面装的是少爷指定要的。”老李答道。 “打开吧!”云子珺说道。 箱子打开后,先是露出一层灰黑色的油布,把油布掀开后,云子珺拿出一件近于两个手掌大小的东西来。 这是一件让人着迷的东西,一把全身黝黑的弩,弩弓是有一种坚韧轻便的木头制成,弩机为钢质,木质弩臂末端装有错银的铜弩踵,前端装错银的蛇头状铜承弓器,弩机上还有带刻度的望山,结构极为精巧,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把十连发弩,但射程却可与守城弩比肩。 云子珺抬手扣动扳机,几乎看不见弩箭飞行的轨迹,弩箭发射时的反冲力让云子珺微微退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抬起头看那支见弩箭时,箭有一大半都了两丈外的坚硬的岩壁上,箭尾微微颤动着,还发出“嗡嗡”的响声! 云子珺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不错,这种弩你们做了多少?” 老李答道:“从两年前拿到公子的图纸后就开始试制,大概一年前才完成了第一把,今年因为有了经验又做了两把。” 云子珺道:“够了,不用做太多。” 说完云子珺把弩递给黑衣,从原来那个小箱子里又掀出一层油布和一层木板,向里看了一眼后问道:“另外就是这个东西,要小心,不要接触明火,也不要随意搬动。” 事实上,箱子里装的是极为不起眼的东西,却是云子珺最大的秘密之一,因为整个大夏的火药使用还只停留在用来火攻的易燃物的时代,而箱子里装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更加高效的爆炸物,足以覆盖两三丈方圆面积的杀人利器。 但是因为制造的困难,箱子里的东西同样只能小量的制造,当然更无法用于实战。 云子珺问道:“效果怎么样?” “差强人意。”这句话是黑衣说的,云子珺回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一直反对花费大量的财力做这个,也不多言,只笑道:“这可是暗杀偷袭的好东西!” 黑衣道:“不值得。” 云子珺也不多解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把东西重新装好,继续往里走去。 接下来是一段长长的隧道,尽头是一座铁门,云子珺在门上敲了五下,门那头喊道:“口令!” “二零零八三二零三一五。” 门缓缓打开后,三人鱼贯而出。出现在三人面前的竟是另外一个院落,不只不觉间已然出了庄园,不过三人显然见的多了,都默不做声地往前走去,直到进了一个小门,一个青衣少年迎上来向云子珺行礼道:“少爷您来了!” 云子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过来” 这个院子里住着十几个少年,准确地说都是江北原本的孤儿,挑选其中八岁到十岁,经过严格地甄别后集中到这里。几年后他们将会是云子珺分布在江北的眼睛,在现有的情报系统上增加一些可以完全掌控的因素,此外还有一些幼童被接到这里后便开始严格的教育,训练各种各样的谋生技巧和商业手段。 云子珺的习惯便是显露出一些明面上的东西来掩藏那些暗处的东西,安平居便是明处的产业,谁也想不到,云子珺这个少年从很小的时候便在瞒过父母的情况下,和他的兄长联手为云家挣下了多大的产业,又在云家左迁江州后的四年间使这份产业扩大了多少倍。 云子珺没有让青衣少年把那些熟睡中的人叫起来,只是挨个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赶回小庄园招集在庄园里的各个主事议事到天蒙蒙亮,然后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开了。当云子珺坐在马车里打着哈欠赶回城里的时候,黑衣在前面道:“今天去那座庄园,公子是有意做给郡守府的人看的吧?” “总得让他们有个查探我的秘密的方向,不然会坏事的。”云子珺半眯着眼睛,靠着垫子打盹。 “那些密探,从郡守府跟过来的,他们还跟着我们吗?”云子珺问道。 “刚刚已经走另一条路离开了。”黑衣挥鞭道。 “还是小心点吧!”云子珺长长舒了口气,疲倦地笑着翻了个身道:“呵呵,老黑啊,你就辛苦赶车,我要先补个觉了……” ------------ 第十七章 南行 乌有历235年的冬天,跟人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从十一月初后虽然一日冷过一日,却始终没下过哪怕一片雪花,直到第二年的春天。(pm) 冬去春来,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让人觉得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江州太守李子兴到安平郡巡视,一直到过了年才回到北郡,又比如说盛传的朝廷就要启用云子珺父亲云商一事却迟迟没有结果,再比如说春天的那一场波及整个大河以南的冰灾,竟在皇帝陛下看来是不存在的,还将上奏此事的数位御史官员廷杖后赶出朝野。 这一场冰灾也影响到了整个江州,从三月开始,便连续半个月断断续续下起了冻雨,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场小雪,所有的道路都变得极其湿滑泥泞,难以通行,云家田庄里的老人都纷纷发来了告急信。 这是乌有历236年的四月初,道路终于通畅了许多,云子珺终于打定主意前往江州南部的田庄。 在出发前某个夜里,云子珺和云商做了这一年唯一一次长谈,最后的结果是云商书房的灯亮了一夜,云子珺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然后云子珺叫人送来一壶酒,一直喝到天亮。黑衣收拾行装,准备各种必要的物件,灵君的师父也又过来了一趟,顺带着在灵君的央求下给云子珺第二次把了个脉,然后只说了一句“不可劳心太过”便离开了。 从安平郡往南,先是经过江州治所北郡,然后便可到南部的三大郡,云家的田庄大多分布在那里。 云子珺让黑衣准备了两辆马车,又加上十几个随从,浩浩荡荡出了南门,云子珺打着哈欠躲在马车里睡觉,从安平郡到北郡的官道两边大都一望无际地田野村落,只是在一场天灾之后变得萧条了许多,许多地方云子珺等人常要搬开道路上的死尸才能通行。北郡固然好了很多,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盖因天灾之外,尚有**。南郡是江州最靠南的一个郡,也是人口最少的一个郡,南郡和北郡之间,夹着左平郡和右平郡,云子珺原本是打算先乘船到北郡,再雇车马去左平郡和南郡,但云子珺临行前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云家的田庄大多集中在这里,是因为土地的兼并,当云家来到江州时,其他几个郡基本上已经无地可以买卖。 到了北郡郡城,云子珺先去拜访了几位父亲的同僚,然后停了一天到郡城各处酒楼茶肆走了一遍。 等到继续南行的时候,已是四月十一日了,云子珺的马车走在前面,黑衣依旧在前驾车,这时出现在云子珺等人眼前的已是低矮的丘陵了。官道也越发地难走起来,众人越往南,便越多见荒无人烟的树林山野,路上一直很少开口的黑衣忽然说道:“郡城关于江北贼寇就要南下到江州抢粮的传言愈演愈烈,就我所见,几乎每个酒楼茶肆乃至瓦舍勾栏里都在议论这件事,基本上都似乎认定这是真消息,而且我问过一些人,这个传言基本上从李子兴太守巡查安平的时候便开始已经流传。” 云子珺觉得马车里太闷了,因此一直坐在外边看风景,听了黑衣的话问道:“我们的人从江北传来的消息怎么说?” 黑衣道:“江北离我们最近的贼寇是在豫州声势颇为浩大的草鞋军,甚至有过将豫州太守打得全军覆没的战绩,但自那一战后,豫州太守公孙尧用全线固守的办法稳定在了大江北岸,如果草鞋军的方向是往南,就算草鞋军能突破公孙尧的最后精锐,也还要面对大江和以逸待劳的安平郡守李子奉,李子奉掌握的是整个江州仅次与李子兴太守的军队,除非刻意放他们过来,或者草鞋军能短时间达到大夏边军的战力,到江州抢粮只能是空谈。(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云子珺点了点头,道:“但李子兴却相信了,我得到的消息是整个冬天李太守都在安平整顿军队。” 黑衣说道:“是他不相信公孙尧?还是……” 云子珺打断黑衣的话:“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细节,而且一定有一个让李子兴相信这是真的的理由,比如说那个最近同样传得沸沸扬扬的神教。” “那个神教在江州南部似乎有很大的影响力,难道他们跟草鞋军有关系?”黑衣皱起了眉头。 “不清楚。” 黑衣道:“按照原本的计划,我们的情报网主要分布在江北,在江州李子兴对云家盯得很紧,因此就没有花费足够的精力在这里。” 云子珺道:“现在左平郡和右平郡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们还不知道,先派两个得力人去探探路是否有什么异常。” 黑衣点了点头,当即叫了几个人快马先行,这些都是云子珺身边的好手,也曾在军中锻炼过,做起这些事来自然驾轻就熟。黑衣回到马车上后说道:“江州南部的局势很复杂,我们就要离开江州,最好还是不要涉足太深。” 云子珺没有接他的话,只问道:“最近有什么神教的传言吗?” “没有。”听到云子珺的问话,黑衣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紧锁起眉头。 “你明白了吧?”云子珺叹了口气,说道。 “那个所谓的神教要有大动作了!”黑衣说完看了云子珺一眼,也沉默了下来。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对那个神教极为有利,或者说神教在和李子兴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随着江州军力的北移,南部势必出现空挡,如果神教建立的目的就是造反的话,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云子珺又道:“最可能的事实是神教通过某种手段让李子兴确信草鞋军回过江,从而得到一个起事的机会,同时如果草鞋军往南,神教往北,将大江南北连成一片,那时江南之地便可拱手而取之。” “这不过是空想罢了,李子兴不会这么容易对付,否则朝廷也不会迟迟不对他动手了。”黑衣道。 云子珺笑了笑,说道:“李太守肯定还有后手,而且这个后手一定就放在神教内部,否则他不会这么放任神教,这么多年也不去打压。” “后手……”黑衣低头想了想,道,“后手会起作用,但他不怕神教起事对江州南部的破坏力么?” “为了彻底拔除神教,他会有这个魄力的。”云子珺道,“与其让他们在暗处慢慢发展,还不如让他们暴露出来。” 黑衣道:“我们的情报不够,很难对此事做出完整的推演。” 云子珺笑道:“只要相信李子兴能控制住神教,那么李子兴的所有作为便都是合理的。” 黑衣摇了摇头,显然对云子珺这句臆断的话很不认同,不过也找不到更好反驳的话。 云子珺又问道:“江州军的战力如何?” 黑衣想了想,说道:“我曾远远见过一队江州步卒行进,感觉与江州最精锐的李家轻骑之间的差距简直是天上地下,江州军的整体战力比起豫州军要强上不止一筹,精锐更是公孙尧拍马也赶不上,可江州军最差的步卒军却是连土匪都不如。” “那么,你说李子兴有没有借这次机会来练兵的意思?” “对着一群刚刚拿起刀剑的农民能练出什么兵?”黑衣反问道。 云子珺大笑道:“你可别忘了江州军有多少年没见过血了!” 马车一路颠簸,穿过一片山林,便见到道路两旁走动着三三两两人影的田野,这时原本应是一片绿色,不过前面的天灾与**却使得这里如同被野兽践踏过一般,田野大多都荒芜了,远处的农舍三三两两,没有炊烟,也没有几声犬吠。几个淡漠的不苟言笑的路人像躲避野狗一般躲着云子珺这一行人,从远处匆匆绕过,一个背着一具尸体的行人茫然地看了远去几个人的身影,啊啊地哑叫了几声,也茫然地跟着远去。 这里离最近的城镇只有三四十里远,那里就是云子珺等人过夜的地方。 黑衣用力地鞭打了着驾车的驽马,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几十里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了黄昏时分,云子珺与黑衣一起坐在马车外一进入小镇。一行人刚到了大街上,透过帘子看着马车外的云子珺便感觉到了一种怪异的气氛,似乎大街上每个人眼里都藏着什么。 黑衣道:“这里的人都好像在戒备什么?具体的,我也说不准。” 云子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说道:“等到客栈再说。” 云子珺等人算是近来走过左平郡最大的队伍了,十几人往客栈一去,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云子珺住的客栈是一座二层小楼,旁边有系马的木棚,客栈里云子珺等人踩着楼梯发出“噔噔”的响声走上二楼时,理所应当的,几个青皮游侠儿怪笑着挡住了去路,有的大喊道:“要命的滚开!” “哈!要命的滚开!” …… ------------ 第十八章 今夜火起 云子珺看了黑衣一眼,黑衣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问道:“你们领头是谁?” “是我,怎么了?”一个眼神阴冷的年轻人排开身前一人上前两步冷笑道,“你们……不会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吧?还是故意装糊涂?” 黑衣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规矩我倒是没听说过,我们不过是外地来的商人,要有什么做错了阁下直言无妨” 满脸阴鸷的年轻人狠狠吐了口唾沫地上,也不多说,骂道:“言个鸟,装什么装!兄弟们给我上!” 还没等黑衣说话,那几个青皮已撸袖子冲了上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一旁的看客纷纷大叫着躲开,要么留下几个驻足的还大声叫好,几个小孩从门口探过头来往里看,交头接耳,便如看戏一般。云子珺早知是纯粹的闹事,也不多话,朝黑衣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我们上去,别杀人!” 冲过来的青皮愣了一下,年轻人跳起来骂道:“杀个鸟人,还不给我动手!” 只不过一会儿,便听见杀猪般的惨叫声! 云子珺身后冲上两个随从三拳两脚把那些青皮游侠儿像拎小鸡一般扔下楼梯去,这些气势汹汹的小混混一看不对,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全都软绵绵地打一拳过去后又软绵绵的倒下,装死倒下时嘴里还不住地叫唤着:“老子遭暗算了,哪个小贼动的手?……救命啊!” 那年轻人一看吓了一跳,情况不对!也顾不得什么就要往楼上逃去,黑衣在背后喊道:“就这样走了么么?” 年轻人豁然停下了脚步,就在云子珺等人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时,年轻人突然一个转身冲到云子珺脚下倒地哭喊道:“饶命啊小人上有一百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儿子啊!求您啦,您说我要是不在了他们下半辈子可怎么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小的当人看,您就当我是个风筝把我给放了吧……” 云子珺朝黑衣笑了一声,道:“不要多事了,让他们离开吧,我们可是地地道道的好人。” 黑衣不满地看了云子珺一眼,表示不能青轻易放过这些人,云子珺一句话不说,黑衣也只好对地上趴着的人说道:“滚吧!以后别稀里糊涂当了别人里死鬼。” 年轻人听完后一面嬉笑着,一面二话不说从楼梯上跳下去,打了几个滚儿匆匆逃出去,手下几个呻吟着跟上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云子珺看着这伙怪异的小混混离开,忽然皱了皱眉头,走上楼去。楼下的看客也觉得甚是无聊,既没有血肉横飞,也没有群殴单挑,因此也纷纷散去。 黑衣跟在云子珺身后轻声问道:“要不要派个人去跟着他们?” “要么是神教的人,要么是李子兴的人,有什么好跟的?”云子珺不以为然地说道。 等其他人都被黑衣安置好了,云子珺把黑衣喊了过去,客房很小,只点了一盏灯,幽黄的灯光照射下来,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阴森,黑衣平时便待在这样的房间里,此刻云子珺心里颇不宁静,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要发生,因此也不自觉地坐在影子里陷入沉思。 黑衣进来后,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等着云子珺先开口。 云子珺忽然问道:“那些田庄里安置的都是于我云家有功的老人吧?” 黑衣点了点头,道:“不然公子又何必亲自赶过来?眼下左平郡的民怨之深,局势之糟糕只怕已赶得上草鞋军起事前的豫州。我们终究不会再江州久留,江州的事还是让李子兴来劳心吧。” 云子珺道:“今天晚上小心点,找人轮流看好马匹和马车,眼下局势混乱,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黑衣点了点头,道:“大街上许多人似乎是在军伍中拿惯刀剑的,很可能是神教自己的军队先混进城的人,人数不会太多,但掀起一场混乱是足够了。” 云子珺点头道:“你注意以下,一些必要的补给已经买好了,一有不对劲我们就离开,如果无事,我们也还是在天亮前离开,叫他们警醒一些,不要睡死了。不是有几个是新人吗?让人提醒着点,别误了事!” …… 是夜。 小镇并没有很高的城墙,总共的驻兵也不过数百人,哨兵三三两两在城头巡视,互相骂着几句脏话,头领喝骂了两声,哨兵不屑地撇撇嘴走开。这样的天气里,要么喝喝酒,要么打打架,自然是看不见几个黑色的人影在城楼下消失不见。 深夜,蓦然间响起几声鬼哭,一阵风刮过城墙,夜里的清寒冻得守夜的李丁不禁打了个寒战。李丁是个普通的城墙戍卫军士,三年前便投了郡兵,那时便到了这段城墙上如今日般守夜骂人打架,三年后李丁终于升了小队队正,到了夜里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有插科打诨,自从升官后,仿佛一夜之间便变了一个人,就算平常走起路来也仿佛带着一阵风。 今夜李丁照例来到城楼上,望着城外的莽莽夜色发了一会儿呆后,正要转身回去,却猛然瞧见天边忽然出现了一抹亮色,那是连成一片的火光。 火光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凹下的洼地,因此当李丁看见那片火光时,火光距城墙也不过数百丈。最开始的一线火光陡然间变大,变粗,地面传来马蹄踏动地面的震感,轰隆隆的响声像是一块大石压在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哨兵心口,火光飞快地向城墙靠近,一个小兵指着前面的火光大喊道:“有上千人的骑兵!” 当火光距离城墙不过数十丈远时,李丁才恍然看见火光下映着的人头。 那是一串串的人头挂在马后,远远已经听见马匹上野兽般的嚎叫声,原本是左平郡军的大旗被猛然砍到,一杆写着“神教”二字的大旗高高举起! 呜呜呜呜 角声吹动! 神教救世!神教救世! 巨大的呼喊声立刻惊醒了城墙上所有惊呆的人。 一个军士吓得瘫倒在地,反应过来的李丁惊慌地伸手大喊道:“城门示警!敌袭” 李丁嘶声力竭地喊着“敌袭”二字,却在袭字的结尾声调猛然一降,喉咙仿佛堵上了什么东西,哑着“啊啊”地呻吟了两声,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地倒了下去,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满是鲜血的脖颈上贯穿着一支雕翎长箭。 …… 大火! 城里到处是火光和混乱的人群,云子珺跨上一匹马带头向城北冲去,其他人和马车紧紧围绕跟随在云子珺身后,最先混乱的南门涌过来的人群将大街冲地混乱不堪,云子珺等人才走了一小段路,一个衣衫破烂的乞丐冲到云子珺等人的跟前,黑衣冷声喝道:“冲过去!” “等等!” “是派出探路的人!” 那乞丐高高举着一块玉牌,大喊道:“城北有神教的大军,其他人都在城南接应公子!” 云子珺二话不说,让身后一人与他共马,带着众人返身向南门冲去。逆着人流到达南门时,那儿的战斗已经结束,几个戍卫兵跪地投降,神教的军士皆绑着白头巾,也不看他扪是真降假降,伸手就是一刀,顿时血流满地。 “停下!”神教的军士举着大刀隐隐将冲来的云子珺等人半围住,要让他们停下来。 “拔刀!” “备弩!” “攒射!” 云子珺大喊道。数十支强横的弩箭穿过挡在前面的身体,血花飞溅下,弩箭将城门口聚拢不久军阵打开一个小缺口。射出两轮弩箭后,云子珺等人已经冲到军阵前,结成一个十数人梭形骑兵阵,此时云子珺已退在阵中间,从方才射散的缺口处狠狠刺进城门口的神教军中。 神教军还没有从刚才的胜利中醒过来,还是松散得很,乍然间见到如此强横的一队人马,纷纷坚持不住向后退去,眼见云子珺等人就要冲出城门,一个首领模样的大汉抡起巨斧劈碎了两个后退的军士,大喊道:“后退者斩,长枪阵上前!” 从与神教军相接处到城门外有十丈之远,接着冲刺的速度与弩箭的威力,云子珺等人片刻间便冲过了五丈,这时一排长枪兵补了上来,一个突刺便让云子珺的队伍少了在前冲阵的四人。 城门口地形狭窄,马队施展不开,眼看速度一点一点降下来,冲击力也大不如前,云子珺不禁暗叹一声“终究不是正规军队”,所幸城门口的神教军也并非精锐,除了那个首领模样的大汉手下的数十人。 城门口一阵混乱。 云子珺手中忽然出现一把短弩抬手便向那大汉射去一箭,那大汉早防着弩箭,一见“敌军”阵中有人端起弩弓,便欲收起巨斧护住周身要害。不料竟是连续的两箭,一箭又疾又不似短弩射出的箭,被巨斧微微隔开后几乎转眼间便穿透了大汉的肩胛骨,另一支箭则在电光火石之间射中了大汉的胸口,大汉提着巨斧的手猛然一松,巨斧掉在地上,一旁的亲卫立刻围拢上来护住,一面惊慌地大喊:“将军中箭了!” “冲过去!”乘着大汉倒地的同时,黑衣高喊道。 剩余的人马发了狠冲过去,那一排匆忙中聚齐的长枪兵很快被冲散,就算刚刚聚拢城门口的神教军占了地利,也再难占到便宜,纷纷溃散。 ------------ 第十九章 草芥(1) 当云子珺的人和马车冲过冲出城门时,已只剩下九人 等到城门口的援兵到时,云子珺等人却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不见了踪影。(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将军,要追吗?” 匆匆从北门赶到的神教将军李武漠然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低声骂道:“一群废物!” “竟然敢伤了我三弟,我李武誓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传令下去,通告所有南进攻打南郡的神教军,全力封锁前往南郡的各个关隘道路,凡遇嫌疑人等,一律捕杀,宁杀错也不放过!”李武转过头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向跪地听命的传令兵说道,“最近大哥的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守个城门都守不住,若非我和四弟已经取下左平郡城,只怕他还要在路上磨蹭吧!你且去问问他,就说若是往北去的路上一样难走,那还是换成我和四弟亲自去取下李子兴的人头!” 传令兵犹豫地抬头看了李武一眼,见将军余怒未消,也不敢多言,只是慢慢退下去。 “等等!”李武忽然叫住他,“你传令给老三的手下亲卫,叫他们挑一千人去追击那些人,至于能不能追到为他们将军报仇,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你跟他们说,老三出了事,幸好还留了一口气,否则叫他们都拿刀抹脖子算了,几十人的亲卫还护不住人,老三白养他们了?” “是!” 李武抬起头用手挡了挡晚夜里的寒风,加了一句道:“大哥那里,知道该怎么说吗?” “属下明白。” 李武满意地挥手让传令兵下去后,转过身用手轻轻抚过城墙边的断壁,上面是斑驳的血迹,和火烧的焦痕,一时间竟有不真切的感觉,李武忽然又出神地想起了什么,手掌摩挲着一支砍断的弩箭,口中喃喃自语:“这就是权力的味道么?” 小城南二十里的一处山坡上,一双眼睛仔细得观察着远处来来往往的军马,一匹马忽然从地平线处出现向这处山坡飞奔而来,马上骑士穿着神教的黑色纸甲,头上亦扎着醒目的白头巾,背后插着令旗,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公子出城了!”骑士拔出身后令旗在空中挥舞几下后,又迅速调转马头往回飞奔而去。 出城追击的神教军的头领李七是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因为神教军亦是以步卒为主,李七将凑出来的一千骑军分作四队沿着官道分开搜索向南奔逃的云子珺等人。 最先紧紧咬住人困马乏的云子珺等人的便是李七所在的一队人马,因为马车拖慢了速度,紧跟之下,云子珺下令将一辆马车留在官道中央,所有人忽然转过一个角度向官道另一边岔道冲去。 李七很快带人赶到马车边,正要留下几人查看马车继续追击,却猛然看见马车上冒出一团火花。 嘭! 巨大的火焰与爆炸声将马车旁的几十人马狠狠掀翻在地,眼见不活了,李七靠的马车很近,也被爆炸的余波直接推下了马背,所幸并没有受伤,只是等他重新站起来看见周围的情景时,不禁大怒不已,只见周遭真正直接死于爆炸之下的军士并不多,马却已然惊了大半,四散而逃的奔马将诸多人践踏致死,哀嚎声不断。 混乱的场面也引来了另一对搜索的人马,李七大骂两声后将两队人马合为一处,留下不能行动的伤者,继续祥云子君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是才过半刻钟,官道方向却又猛然响起与方才一摸一样的爆炸声。 李七惊醒上当,忙回转方向,回到官道上,远远看见一队人马在前方的拐角处飞驰而过,扬起大片烟尘。 李七拍马跟上,一路紧紧追着,生怕再次让他们从眼前溜走,前头拼命想逃开后头的追击,划了个大大的弧线向南疾驰而去,也不管路上碰到多少神教步卒皆飞奔而过。 “将军,前方是处山谷!” 李七看了一眼,两座山紧紧夹着有些荒芜的小道,不禁骂道:“他们是慌不择路了。兄弟们加把劲,有谁能砍下那个伤了四将军的人的头,一律赏黄金千两!” 虽然知道千两黄金是不可能的,但百十两总该有吧,众人欢欣鼓舞,挥着长刀嗷嗷叫道:“杀!杀!杀!” 但一踏入山谷,李七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远远追着前面那对人马时还不觉得什么,只是看着衣饰打扮与要追的人无异,可以靠近了才发现不对,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哪里不对,直到 “将军!前面有火光!” 李七才豁然惊醒,他们为什么不躲起来?顶天算也不过是十几人,随便往哪儿一藏谁又能找到!为什么会让他们追这么久都没反应?前面这些人到底是……李七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完全抽空,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忽然,面色惨白地嘶声力竭的大喊道:“往回转!” 一直只把这次追击当做猫追老鼠的李七才忽然想起,这是能仅凭借十数人便能冲破城门的一群人,是一群差点杀死四将军的人,怎么会傻傻让他追,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起猎人已然成了猎物! “将军!后面也起火了!” “胡说什么,这样的天气怎么点的起火!”李七大吼道。 李七环顾四周,却几乎悲愤得跌下马背,之间四周都冒起了大股大股的浓烟,将整个山谷笼罩起来,分辨不清哪里是火光,哪里是道路,到处都传来鼓噪声喊杀声!李七再往前看时,只见那对夺路而逃人马早已停了下来,正惊慌失措地在烟火里冲来冲去。 李七发了狠心,亲自带人将那队十余人的骑士围了起来后,也不问什么,挥刀就要砍下。 “饶命!饶命啊!”刚刚的一路奔逃让这些人像是这才瞧见了追他们的人是谁,纷纷不顾疼痛得跳下马趴在地上求饶。 “说!你们是谁的人!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李七喝问道。 “将军饶命啊!”一个带头跪下的人大声哭喊道,“我们起先不知道是将军的在追我等啊,要是知道,我们怎敢不停下来?!实在是有人穿着神教的盔甲来杀我们,还逼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说是我们犯了大罪,得罪了将军您。将军命他们来杀我,……还说他们不愿同袍枉死,让我们去投奔大将军啊!” “所以你们这群蠢货看见本将军便以为是来杀你们的?”李七怒道,“老子要杀你们这群废物还要出动这么大阵仗?” 李七顺手给了地上人一鞭子,骂道:“还不给我起来!” 说完,喝令队伍集结成阵,向众人道:“我等未报将军大仇,反落他人算计,已是平生之耻。今我等皆陷入绝地,唯有拼死一搏,或可赚得一线生机!众军士听令!” “是!” 李七拍马到队伍最前头,也不再说官话,仰面慨然落泪道:“你们都统统跟在老子身后,老子不管你是烧死也好,被烟熏死也罢,马绝不许停,人许下马,不然找不到尸体别来怪我。” 说完,李七长啸一声拍马向南冲去,数百骑士默默围在李七周围奔向浓烟滚滚的前方,不断有人因马受惊而被甩下,惨叫声迅速被马蹄声掩盖,马队卷起的滚滚烟尘,混合火光抛起的尘烟,声音渐渐变得死沉,惨叫声也陡然停滞,便如最后的挽歌。 …… 云子珺远远望着那边山谷的火光,忽然觉得一阵悲哀,看着黑衣将马匹赶去另一个方向后,默然地往树林里走去。黑衣问道:“公子还是不忍心了?” 云子珺道:“杀人总归不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除了城中跟随着出来的之外,队伍里又多了三个原本探路的人,因此现在云子珺的队伍总共有了十二人。十二人都穿着神教的衣服,一路向南潜行,遇到大股的神教军则悄悄避开,遇到小股则悄悄跟在后头尾随前进,一旦被认出来便将之就地解决,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了云子珺此行的目的地。 当云子珺等人到达左平郡南的云家田庄时,才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兵营,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神教巡逻小队,云子珺精疲力尽躺在一个十里外山坡上树林中的草丛里,身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杂草,正一心一意地打着盹儿。 黑衣知道云子珺并没有睡着,问道:“接下来还是往南走?” 云子珺道:“你不打算救人?” “你认为救得出来吗?或者说你是神人附体,可以在大军里杀个七进七出?”黑衣冷笑道。 云子珺道:“至少我们试过,若他日……” 黑衣打断云子珺的话:“你若想在他们面前树立你的仁慈,最好大声点把这句话说出来。” 云子珺苦笑一声:“我有这么不堪吗?” 黑衣道:“你原本便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又何必骗他们是来救你们云家的老人,所谓的仁义,终究只是一套说辞罢了,莫非你想做个圣人不成?我们的目的地是在南郡,那里有一个必须要杀的人,去南郡的借口就是告诉天下人我们与江州李家结盟,这就足够了。” “听了你的话,老子现在真的是想揍你一顿!”云子珺翻了个身,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然后继续闭着眼睛打盹。 “若是在几年前,说不定你真的会去做这个圣人。”黑衣像是怀念又像是感慨似地,忽然又说道。 云子珺肩头微微颤了一下,眯着眼睛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 ------------ 第二十章 草芥(2) …… 左平郡。<溪镇。 开门!开门! 门外传来叫门的吆喝声的时候,瞎娘正从大缸里舀着水,黑灯瞎火的屋子里一个身影悄悄摸了进来。瞎娘却没看见什么,挽了挽袖子,停下手中的活后,侧着耳朵听了听屋外的声响,像是估摸着是谁,摸着墙走到门边喊了一声:“是谁?” 门外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瞎娘,是我,神教分了些糙米下来,我给你送些来。” 门“吱”地一声打开,一个十六七岁腰上挎着刀的黑脸少年走了进来,随意找了凳子坐下后,把背上得青布包解下来放在地上,用手扇了扇空气中的异味,看见那边灶台生了火,便道:“不是说等我来给你做饭吗?你的眼睛也不顶事的,火头蹿你身上来你也看不到。你也自己小心,要不是看在我那死了的兄弟闭眼时总念叨着娘,我又何苦计较这些?” 瞎娘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我也是怕你担待太多,总归是个年轻孩儿,你也不要老惦记我这个快入土的人了,就说这糙米,这几年年景不好,你自家怕是都不够。” 黑脸少年长得一副憨厚的样子,听罢干笑了两声,避开话头道:“这屋里怎么又不点灯?” 瞎娘忙说道:“我这个瞎眼婆子要点什么灯?该省点还是省点吧。” 黑脸少年挠了挠头,道:“瞧我都忘了!你先歇着吧,反正家里没事,过来帮衬帮衬您老人家!” 说完少年便要起身去烧火做饭,瞎娘拉住他道:“先别忙,你先坐下歇歇吧!” 少年打了个哈欠,动手点了一盏灯,外面风吹进来刮得墙壁上的影子不停摇动,瞎娘往炉灶里加了些柴火烧开水,少年看见了急急地冲过来把瞎娘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埋怨道:“不是说了你不要动手吗?你别绊着什么!” 瞎娘眼里没有半分神采,眼睛明显是不中用的,却闪着别样的光彩,答应道:“这屋子我睡着走都不怕碰着什么,都已经住了几十年了,我看得见的时候,哪里有半块青砖,哪里有凹坑早就瞧遍了。当初成儿在的时候,我便日日在这屋里来回地走,他说左平出了位圣人,又出了个神教,专为我们穷苦人家做主,也说要去,我便让他去,他说神教缺钱粮要他们捐粮,我便把家里头过冬的粮食给了他,心想该吃饭的时候总该回来谁承想……” 瞎娘口中的成儿便是她守了小半辈子的儿子,几年前被官军抓了,后来逃出来时死在了官军的流矢下。瞎娘说着话哽咽起来,觉得脚有些松软了,于是蹲在地上听黑脸少年劝解的话。 少年听着远处打更人过桥时敲锣的声音,又望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月亮,心里有些迟疑,转过头看着瞎娘说道:“你要小心些,跟人少提神教的事情。” 瞎娘有些絮叨地道:“当年神教也舍过我两升大户人家才吃得上的好米哩!在成儿死的时候送来的。” 少年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别提了,他们都诓了我那兄弟的卖命银子,还假心假意送这两升米,只顾着在死人身上赚一些不值钱的名头!” 少年说的“他们”,便是几年来投奔神教的草莽豪杰,要趁着这天下乱糟糟的时候博一场富贵。瞎娘不懂这些,只知道是神教的布施恩惠,千恩万谢地收下后,还总在人前念叨着神教的好。 少年想说两句笑话,站起身时却看见墙角空荡荡地米缸,顿时愣了一下,问:“米呢?缸里的米呢?” 瞎娘也站起来,少年想到了什么,把手上的木盆摔在地上:“又有人来要粮了?” 瞎娘点了点头,扯住就要往外冲去的少年,劝道:“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天和着些野菜也能过日子。” “什么多一事?神教剩下点的恩义都叫他们给败光了!”少年忽然想起几年前死去的兄弟闭眼前还在他耳边念了一句“神教救世”,不禁悲从心来,开口大骂道:“想当年,左平郡父老庇护被朝廷追拿的圣人的时候,死过多少人,那时候任谁说起神教不是敬慕有加,到了今天难道都要毁在这帮小人手中吗?” 呼! 门忽然被狠狠踢开了,正当瞎娘把少年劝住时,门外又传来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几个神教教徒打扮的年轻人踢开半闭着的门就要走进来。 “谁在这里要妖言惑众,搬弄是非呢?……咦?这不是内营的李贤弟么?”当先一人手里摇着把纸扇,走一步便要晃三晃,另一只手却拿着一只杀威棒,到门口时举起杀威棒向门上敲了三下,怪笑道:“刚刚我听到什么了?似乎有人对神教很不满啊?” 少年把这几人堵在门口,冷笑道:“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可不敢来干什么!……只是听说这里有人在毁谤神教和圣人,因此过来看看罢了。” “看完了吗?”少年一只手撑在门边,淡淡地说道。 “您老可都没让我们进去呢?我们可是一腔热血投奔神教的壮士英雄,这么冷的天要冻坏了哪里,你可不好向你家将军交代。虽说我们是外营的,可也由不着别人欺负!” 说着,这几人便要进来,黑脸少年猛然拔出刀来劈在当先那人眼前的木架子上,那人眼睛一缩,看见白影子在眼前晃过,木架子应声而断,那人脸颤了一颤后冷汗滋滋地流了下来。 “可我就是要叫你们滚,你说该怎么办?”黑脸少年横着刀,冷笑道。 “妈的,乡下野人!”等门外的人反应过来,纷纷乱声喝道,“你想造反吗?别忘了咱们的头衔可比你高!要是惹恼了大将军,看怎么整死你!” “哼!”少年睥睨不答。 瞎娘走过来,拉了拉少年,道:“算了吧!” 少年回头横了瞎娘一眼:“你不用管。” 被挡在门外的领头的年轻人本来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此时却忽然假笑道:“这话怎么说的,我们也是奉了圣人的令喻,左平郡父老乡亲踊跃资助神教义军,捐粮捐物,咱们南乡总不能不表示些什么” 少年沉下脸来,怒火上涌骂道:“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拿相亲的血肉来垫你们的财运官途,神教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那人斜看了瞎娘一眼,忽然道:“不过是个快死的老寡妇,又不是你亲娘,也碍不着你家什么事,你也管的太宽了吧?” “啪”的一声,刀锋在说话人的胸口堪堪被挡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黑脸少年话也不说直接又给了一刀,那人赶忙退下,后边手下一见老大要吃亏,都拔刀“迎战”,一时间门口叮叮当当地响作一团。黑脸少年显然更占上风,一刀刀都下在要害处,人多的一方反而因为被门口的限制而被逼的步步后退。 住手! 领头的年轻人捂着面颊上被划破的伤口喊道。 黑脸少年脸色变得很黑,用刀尖指着眼前几人冷声道:“说话给我小心点,别逼急了我解决掉你们几个不中用的东西!” 年轻人脸色也很差,丢下话道:“你别得意,我们可是奉了你的上峰的军令,到本地催粮,数目不够,挨家挨户地凑份子的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你难道都要拦了吗?” 黑亮少年一句话也不说地盯着他,瞎娘有些担心少年,从屋里把少年刚送来的那一袋米拿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道:“眼下春耕刚过,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存粮了,要不然交上这些凑个数吧?” “交个鸟!”黑亮少年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伸手把瞎娘又推了回去。 说话时门外的年轻人又后退了几步,说话间不知不觉回复到敲门时轻佻的神态,舔了舔手上的血迹,轻声冷笑道:“李贤弟何必如此生气,我等皆是神教之人,本该相互扶持才是,既然李贤弟说了话了,我等不到这家便是了。只是眼下整个左平郡都在征粮征物,以备大军攻占右平、南郡,此地离南郡也不过二十余里,神教大军开到这里,必然会就地筹粮,只怕到时候你想拦都拦不住吧?” 说完,年轻人恨恨盯了黑脸少年一眼,转身就要离开,黑脸少年也不拦着,待他们消失在街角,少年便回到屋子默不做声地坐下。 闹了一阵,黑脸少年也没心思久坐了,给瞎娘做好饭之后,围着桌子坐下勉强扒拉了几口饭,便没心思吃下了几句闲话后低着头就要离开。 瞎娘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还要说话,却听黑脸少年猛然抬起头道:“什么声音?” “嗯?”瞎娘不明白什么意思。 “有血腥味。”黑脸少年皱着眉头看向黑洞洞的里屋,又道。 瞎娘慌了慌,道:“是你身上的吧?” 黑脸少年怪异地看了瞎娘一眼,站起身来,说了句“你坐着别动”后便拔出刀来,轻踩着脚步走向里屋。 ------------ 第二十一章 草芥(3) 这是很小的一个屋子,因为没有点灯,也没有打开窗户,外间屋子淡黄的烛光从门口洒进里屋内,使屋子里的东西显得十分模糊。因为瞎娘一人独居,屋内的摆设也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小柜子,和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零碎的东西,也看不清楚是什么。 黑脸少年定定地站在门口,瞎娘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问怎么了。 “瞎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黑脸少年停下脚步问道。 “什么?” 黑脸少年回头看了瞎娘一眼,脸上忽然泛起暧昧的笑意,摇头问道:“这屋子里……有人吗?” “什么人?”瞎娘呆呆地问道。 黑脸少年干笑了一声,想是自己的想法也可笑,用刀背拍了拍门,发出了沉闷的几下响声,瞎娘又问了句怎么了。黑脸少年不知不觉已然收敛起了笑容,听着刀背撞击门板时发出声音,向屋里走了一步。 啪! 刀光一闪,黑脸少年脸上出现一道浅浅的伤,渗出的血珠从嘴角边流过。黑脸少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像是享受了什么美味,舒服地长长吸了一口气。屋子里有人!黑脸少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制造出这道伤口的代价是一道从胸口一直延伸到腹部的伤口,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光芒。 黑脸少年身前半跪着一个影子似地……少年,也是年纪一般大的少年,刚刚那一刀便是杀人的招式与争斗的招式之间的差距,很显然有一个人输了,跪在地上的少年正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大口大口喘气,纵使如此,少年依旧将目光停留在黑脸少年那柄刀上。 “你是谁?”黑脸少年紧绷着身体,如同一只随时将猎物撕碎的猎豹。 回答他的是一片刀光,黑脸少年堪堪躲过时,那影子般的少年已向窗口掠去。黑脸少年一刀追上后背,空中难以躲避的少年将身体微微扭动,让过刀锋,回手一刀劈向黑脸少年的脖颈。黑脸少年仰起头,去势不改,撞向双脚刚接触地面的影子少年。屋子空间狭小,这一撞便将两人都撞到了墙上,墙壁有些支撑不住,发出微微破碎的响声。 两人的动作几乎只在一念之间便已结束,黑脸少年的脖颈上横着一把刀,影子少年后颈处顶着一把匕首。两人谁也不先开口,这时只听见声响的瞎娘慌张得站起来喊道:“怎么了?” 因为两人以命相搏,都是军阵战场上的招数,几乎只在数息之间便已然结束。 黑脸少年呲了呲牙,朝瞎娘站的地方笑道:“没事,我刚刚摔了一跤。” 瞎娘急着向屋子里走来,又问了一声怎么了。 黑脸少年道:“一个朋友过来比划了两下,没什么事情。” 瞎娘扶着门口的墙,道:“你别瞒我,我也能听得见。你受伤了?” 瞎娘一边说,一边慌张朝屋里走着,却不慎绊着刚才拼斗时横在门口的什么东西,“呀”地一声摔倒在地上。黑脸少年喊道:“你别过来,这里东西乱了。” 瞎娘的脚踝撞在了门角上,立刻疼得站不起身,忍不住叫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瞎娘靠在门边儿又问了一句:“怎么了?我听见响声了,是还有谁在?” 黑脸少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看瞎娘刚才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屋里有个人,却又不知道是谁,甚至还想瞒着他。黑脸少娘知道瞎娘心头只怕是心软,以为这是官家的人,不敢得罪。 “我是李兄弟的朋友张成,只是过来坐坐,稍后就走。”那如影子般的少年忽然开口道,说话的声音便如普通的少年一般自然,黑脸少年惊讶地看着这个自称是自己朋友的张成,心道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只是瞎娘听了这句话,却忽然像是触动了什么伤心事,在旁忽然呜咽而泣。 黑脸少年咧嘴笑了一声,露出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笑意,轻声问道:“我想我猜到你是谁的人了,难怪整个左平郡都在大张旗鼓地找你们,果然有几分本事,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这里。你们是打算去南郡吧?” 张成把刀向黑脸少年的脖颈逼近了一分,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成儿”瞎娘低声叫了一声,带着一丝哭腔。 瞎娘念叨的成儿正是她死了的儿子,黑脸少年的兄弟。 “他不是你的成儿,我那兄弟早死了!死了你明白吗?死了就是就算有个一摸一样的人在你跟前,也不是你的成儿!”黑脸少年说起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开解的意思,只是铁石心肠地说了这几句话。 瞎娘面色惨白地瘫倒坐下来,听了黑脸少年的话,像是明白了过来,低头默不作声,只是抹着眼泪。 张成道:“你又何必说这样的话。” 黑脸少年说道:“长痛不如短痛。” 张成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屋子里明灭不定的光线似乎也隔着一层纱,教暗处的一切变得更加幽暗,黑脸少年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有了一分哀伤,年轻的一双眼睛却似龙钟老人所应有的,从这双眼睛里,张成看见了一丝深入骨髓的疲倦。这样的疲倦忽然让张成想起了一个他一直深深敬畏的人,这样的疲倦也曾在那张脸上不经意间闪过,虽然只在眨眼间,却让张成却记住了这样的眼神。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呢!张成心里暗暗想道。 黑脸少年道:“你们有几个人?到底是谁的属下?” 张成道:“你一个小军士,何必知道那么多?” 黑脸少年摇了摇头,看了啜泣着的瞎娘一眼,道:“数一二三,我们放手!” 张成默不做声。这时门口却传来瞎娘幽幽的一句叹息声:“若是成儿还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张成感觉到脖颈后的匕首微微动了动,黑脸少年本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若在平时,黑脸少年或许会埋怨上一句“你家儿子才不在两年,又何必总念说若是还在便也这般年纪?”后说个玩笑,然而此时黑脸少年却只觉得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仿佛已经失去什么,便如手中端起空的酒樽,想饮一口酒,才发现酒樽是空的。 “当初他也是年纪太轻,才会失了性命。”黑脸少年像往常一样没有细说,只粗略地提了一句,便匆匆住口不言。 咚!咚!咚! 正在这时,外边儿却又响起了敲门声!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 今夜,溪镇忽然进来了一队人马,这是神教少有的精锐轻骑,人数也不过数十人,一开进小镇,便悄无声息地到了镇南的一个院子边。很快与院子里出来的一个人交谈了几句后,奔向南郊的一处单独小屋处。 这处小屋,只住着一个寡妇。 这队轻骑的队正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走过来将门打开,打开门的人看清是谁后,问道:“敢问是哪位将军的亲随?” 队正走进屋里来,才发现屋里竟有三人,而且都似乎带着伤,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有诸多事要做,不便去深究,便只开口问道:“谁是李咸?” 开门的正是黑脸少年。 “在下便是。”黑脸少年的回答一贯简洁。 “二将军命你星夜起程前往郡城,二将军要立刻见你,不得有误!”队正道。 黑脸少年,便是李咸单膝跪地道:“是!” 说完,李咸又问道:“敢问二将军何事唤我前往?” 队正道:“反正是好事了,你只需记得一句功名但在马上取,结果如何便看你自己了!对了,这是……” “这是我的好友,姓张,过来坐坐。” “立刻就要动身?”李咸又问道。 队正道:“立刻启程,将军不会在郡城待太长时间,最好不要耽误了将军的大事。” 李咸有些迟疑的看向瞎娘,瞎娘听见了两人间的对话,心里既高兴又有一丝担忧,轻声道:“你且我自会照看自己。” 队正等的有些不耐,道:“我等还有事,你到郡城后带着手令前往将军府上,后事自然有人替你安排。” 说完也不等李咸说话,便匆匆告辞离开。张成看了瞎娘一眼,道:“李兄若是此刻便走,那在下也要告辞了。” 说完,张成默默从怀中拿出几十文钱塞到瞎娘手是自己用不着,瞎娘不肯要,李咸道:“瞎娘,你便收下吧,张兄弟说不定有事求你呢!” “什么事?”瞎娘问道。 ------------ 第二十二章 据城(1) “南行之前,我可是在哪儿见过你?”云子珺一面就着水嚼干面饼,一面坐在一片树荫下问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这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东边的远山泛着微亮的颜色,日头还未升起来。树林间的生灵早早往来忙碌,微风刮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响声,几片经冬未掉的枯叶匆匆坠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捉摸不定的弧线后,落在云子珺的头上。云子珺的身边是刚刚重新汇聚起来的十人,带上黑衣和他本身一个不少地出现在了这处离南郡最北的小城不过十几里的树林里。最好到达的,赫然是曾在溪镇停留过的张成,云子珺这句话问的便是他。 张成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蒙黑衣总管看得起,半年前将属下提拔为公子亲随,属下原本便在白石城的安平居做事,曾见过公子一面。” “我说你怎么有些面生呢!”云子珺笑了一声,“原来是新人,日后要多跟你们黑衣总管学些东西才好,不要耽误了自己。” “多谢公子教诲!” 云子珺揉了揉有些发硬的脸,向众人笑说道:“大家不必这么拘束,我可不像黑衣,好相处得很。此行颇为艰难,等回了安平我再好好犒劳大家。” 众人除了刚才问话的张成外,离云子珺最近的是一个皮肤黝黑,作农夫打扮的中年人,手指骨骼粗壮,明显是个练家子,正是这次随云子珺出行的小队队长云二。云二原本是个孤儿,在京都时被云家收养,后一直跟随在云子珺身边,是云子珺最早的心腹之一,这次南行,云子珺特意让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云二来领队。 云二平时沉默寡言,性情多似黑衣,却少了黑衣身上的阴柔气,即是坐在云子珺身边,手里也不忘握着一把一只手长的朴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听见云子珺的话,云二接口说道:“公子,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便快出发往南郡这里还是神教军的控制区,再走差不多十几里到林山城便安全了,那里还有两千守军,易守难攻,是通往南郡的必经之路,应可抵挡足够多的时间!” “云二,你以为我们在逃命吗?”云子珺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 云二低头不语,显然默认了这个事实。 云子珺笑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从左平郡北一路到这里东躲西逃才到了这里,心里有没有不痛快?” 云二说道:“公子是个做大事的人,眼下羽翼未满,须得韬光养晦,我们虽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这里,却也非是自我保全之策。” 这句话等于是赞同了云子珺的做法,云子珺又看向其余人。这时一个一直低头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忽然向云子珺单膝跪下道:“属下一事不明,想请教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云子珺问道。 “属下是云二队长的副手云尘,以前一直在黑总管身边做事。”云尘微微抬起脸,说起话来嘴唇并没有大的动作,薄薄的嘴唇上有许多破皮,显得很粗糙,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却是另外一个样子,竟像是个老妪说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因此当云尘刚开口说话时,云子珺还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且问。”云子珺道。 云尘看了众人一眼后,面对着云子珺郑重说道:“属下自幼便在云家,跟随公子已逾七载,亲见公子才学不减于老云侯爷,数年间将云家的基业开拓至今天的地步,属下斗胆敢问公子的志向是止步于云家公子,还是愿有朝一日裂土封侯?” 这句话问得众人脸色怪异,云子珺本就是如今云家唯一的嫡子,继承云家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云尘的问话明显是将云子珺和云商为家主的云家隔离开来,仿佛云子珺要裂土封侯,显名后世,就一定要摆脱云家的身份一般,这简直已然是诛心之言。云子珺站起身来,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云尘:“你是要证实什么?” “属下是想说……”云尘将头埋在地上,大声说道,“我等是忠于家主,还是要忠于公子?” 这句话说完后一片沉默。云子珺看着众人收敛了笑意。 这句话看起来是针对云子珺而问,但云尘既然已经当面问出,那么自然已等于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是在逼迫云子珺表明一个态度,也是在让其他人表明他们的态度。 云家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很多人的家族从祖父时代起就一直跟随云家征战沙场,即使是云家贬谪江州,也一直对云家忠心耿耿。云子珺的明面上的亲随很大一部分便是来源于这些家族。 “我等既然是公子亲随,自然要忠于公子,忠于云家!”说话的是一个原本曾是云子珺的兄长云子韶的亲随王烈,当初云子韶被俘时突围与大军失散,等回到云家后,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这句话等于表明了他的态度,也表明了他们的不解之处,那就是自从云家事变后,云子珺便和云商渐渐疏远起来,这是所有云氏子弟和众人有目共睹的。 云子珺仰天大笑道:“大夏门第之风极盛,寒门子弟若要封侯拜相殊为不易,便若你们寄身于我云氏门下,以博得一场富贵,也是难之又难。你们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我选择的那样” “但我听过两句话。”云子珺从不避讳在手下面前谈笑自若之时,说一句犯忌的话,“一句话是,功名但在马上取,还有一句话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句话说得四周的年轻人脸热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们讲这样的话,更多是听到讲将来要如何如何忠于云家的话,身于高位的人很难明白这些话对于寒门子弟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众人顿时看向云子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异样。 这时树林外忽然响起了喧闹声,听声音像有一些人直接进了树林子里,踩得地面上的枯枝落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云尘,他立刻起身向云子珺道:“公子,属下先去查探虚实再来禀报。” “回,其他人随我至藏身处。”云子珺点头说道。 不久云尘便匆匆回到了云子珺等人藏身的地方,向云子珺和一旁的黑衣说道:“树林外是一支千人左右的轻骑,旗号不明,一些人下马进了树林,正向这个方向而来!” “哦?”云子珺笑道,“如此,我知道是谁来了。” 树林外,大风鼓动旗帜猎猎作响。 一群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当先是个翩翩少年,腰间却别着一把短刀,径直穿过岗哨进了不远处的营帐,巡逻的士卒正要拦下来,却见来人手上亮出一块金牌,忙匆匆跪下行礼。 云子珺停下脚步,笑着挥手让他们去通报一声。 “这位想必就是子珺贤弟吧?”出来迎接众人的是一袭普通读书人衣饰的中年男子,面上无须,鬓角却微微带有霜色,想是这几日思虑过甚的缘故。 “不敢当,子珺不过一介布衣,何须劳郡守大人亲自迎接。”云子珺并不敢失礼,微微躬身说道。 来人竟然是南郡郡守林鹤,这让云子珺身后的人也小小吃了一惊,他们并不知道云子珺到底与林鹤有什么关系,也不敢去猜测有任何关系。林鹤哈哈大笑扶起云子珺道:“我去安平时听得子奉多言子珺乃少有的才俊,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少年英雄!” 说完拉着云子珺进了简易的营帐,差人引云子珺手下亲随自去休息不提,只有黑衣依旧跟在云子珺身边寸步不离,营帐里还有两名将军正恭敬地等候着林鹤进来。林鹤又道:“我且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林山城的副将李勇将军和赵武将军,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云昰将军之孙云子珺公子。” “子珺见过两位将军。”云子珺谦让着坐下后又道,“在下见营内士卒身有血迹,想必是已经与逆贼遭遇了吧?” 林鹤笑道:“左平郡反贼来势汹汹,本就在太守大人预料之中,今日我巡视林山城便是因为两位副将出击小挫敌军先锋,不料却在此遇着云二公子,真是一场缘分呐!” 林鹤说到不料二字声音颇重,云子珺会心一笑,若真是“不料”又何必在离林山城不过十余里的地方便要停下,此刻也不说破,遂向林鹤拱手道:“恕子珺唐突问一句,不知眼下逆贼情况如何?” 说道反贼,林鹤立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孔,向云子珺苦笑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我等回城设宴长谈,也慰我对云昰将军的敬慕之心。” 从这里到林山城路途颇近,众人又都是骑马快行,故而不到半个时辰便回到了城里。林山城当算是一个小关隘了,地势对守军极占优势,就算有万人同时来攻,能在城墙下展开的也不过千人。当云子珺到达城下时,也不禁对这里的险要赞叹了一番。 因为左平郡有了兵灾,许多百姓围在城门口等待进城,不过更多人选择在百里外的干水河滩进入南郡,那里离神教大军尚远,对于许多人来说无疑要安全了许多。 云子珺等人夹在军中显得极为突兀,进入城门口时引得百姓连连惊异,纷纷打探着是何方神圣。进城后两位副将带着兵马去了营地,云子珺则随着林鹤到了城守府官邸下榻。严格来说,林山城并不归哪个县府管辖,而是单独列出直属南郡下辖,因此虽是小城,却也显得颇为大气。 林山城城守已备好宴席等林鹤归来,春意融融,早花初绽,夜里的林山城虽然有了些许紧张的气氛,却依旧是让人喧嚣多于沉默,这里毕竟只是江南。 云子珺一路听着众人寒暄,眼神却忽然飘向北方,黑色的风刮过树林,吹起一阵寒意。 ------------ 第二十三章 据城(2) ps:求鲜花 是夜 当宴席在点满灯笼高烛的后院小楼上开始时,在林鹤身边作陪的只剩下了三人。夏礼尚右,林鹤执意要云子珺坐在他的右下首,云子珺推辞不肯,于是坐在随同林鹤而来的郡守府长史李念佑之右,林鹤左手边则坐着林山城城守钱昉和主将周清二人。席间几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一群侍女歌姬莺莺燕燕围在一旁劝酒行令,唱曲儿的女孩梳着简单的发髻,在一旁唱着云子珺当年填的小词,声音细腻动人,婉转如林间的雀子,林鹤面色微醺,举樽大笑道:“云二公子以为此地如何?” 透过小楼的窗口,可以远远看见古朴的城墙和城墙外突起的群山,一色的苍茫,与天际的微云连成一体,竟有些不似在江南了。 云子珺此时已然换了一身衣裳,一向素白的面容上泛起一丝轻笑:“世人都道南郡是近乎于蛮夷之地,子珺倒是以为此地风景如画,盛景难得,若无逆贼扰乱江州,南郡亦不能幸免,倒是个不错的隐逸之所。” 说话间林鹤已经喝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坐上几人,听罢云子珺的话,林鹤微微一笑,语气很是亲切地说道:“子珺说的是,南郡也许算是个难得的居处呢!不过人口稀少,市井屋舍简陋罢了。好了,子珺一路旅途劳累,可是要先去休息?” 云子珺也见周遭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心下明白是担忧已逼近林山城的神教军,都没心思在这宴会上,遂开口问道:“不劳郡守大人费心了,子珺尚不惧这点路途,只是,敢问郡守大人,不知如今贼兵已至何处?” 林鹤像是早就猜到了云子珺会问一般,低头叹了口气道:“贼兵不过癣疥之疾,如今虽然士气颇壮,终究不能持久。只是据探子传来的消息,整个左平郡而今大部已然落于反贼之手,贼兵之数,已然超过十万,正裹挟数十万青壮号称是百万大军分向南北进击,想要一鼓作气,取下江州……二公子乃名将之后,想必自有一番对策吧?” 江州虽是大州,人口却也不过千万,安平郡北郡便占了一半有余,整个左平郡满打满算加起来也不超过两百万人口,如何凑得起百万大军!云子珺本不应在这种场合发表意见,但今天是个例外。云子珺并不打算推辞,他起身笑道:“子珺不过弱冠之年,见识浅薄,若有什么失漏之处,还请诸位前辈多多包涵。请恕子珺直言,剿灭反贼当不是数月间便可完成的事,或许将拖延数年之久,唯一的办法便在于一个抚字。左平郡人之所以称贼人邪教为神教,便是因为十几年里所攒下的人心,若人心复归,则大事定矣。” “二公子是说剿抚并用?”虽然云子珺说得很隐晦,但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实在是李子兴的伤民养军的举措失了人心,神教起事后才能够扩张得超乎所有人的意料,林鹤说道,“关键还是在一个抚字啊!至于如何去抚?又如何去剿?太守李大人自有计算,我等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妄加揣测的好……还是说说而今林山城的局势吧!周将军” 周清面色不喜,似乎谁得罪了他一般,听见林鹤的话,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方才接到斥候的消息,贼兵的大军已经在二十里外扎营,人数还不清楚,可战之兵约在万人以上,斥候骑兵有些已在林山城附近查探,我曾多次与之交手,属下以为这部分应当是贼军的精锐。” “今日与李、赵两位将军交锋的呢?”云子珺问道。 林鹤笑道;“那些不过是些浑水摸鱼的小贼罢了,也算挫挫他们的锐气!” 云子珺便道:“这是郡守大人居中调度有方。” 林鹤大笑:“云二郎也会说好话了么?” 这是说他也拍人马屁,云子珺并不以为意,笑道:“林郡守能将一蛮荒之郡治理成今日的摸样,是功不可没的,南郡百姓多次上书挽留大人,不正是因为如此么?” 林鹤道:“南郡原本便是地广人稀,只要耕植奖罚适宜,自然能成就良田无数,李某岂敢贪天之功。” 一直低头大快朵颐的长史李念佑忽然接过话头:“郡守大人过谦了,若无林大人这几年的经营,南郡岂能有今日的面貌?……正是如此,我等才要守护好这一方水土,抵御贼寇于林山城外!” 李念佑是个典型的老吏,年纪似是已过半百,下巴上飘飘飞舞着几根灰白的山羊胡,额上的皱纹如刀削斧劈一般,眼睛很话时眼神不时飘向林鹤,像是要询问什么。 钱昉笑道:“正是如此,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等为陛下牧守一方,自当谨守本分。” 钱昉说时将“本分”二字念得极重,云子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林鹤面色则是有些难看,江州这些年在太守李子兴不断地培植亲信下,已经很少有人提及都城中那位垂垂老矣的陛下了。坐在钱昉身旁的周清却是直接怪笑道:“钱大人果然忠心为国呢!” 江州素来是李家的天下,自从四十多年前北方局势靡乱,一代奇才云昰崛起之前,江州的朝廷驻军奉命北调拱卫京师时,江州爆发了一场震动朝野的叛乱,为了保住江南半壁财税,当时的江州太守,即是现任江州太守李子兴的叔父被许可招募士卒平定叛乱,李家本是江州大族,自此以后便在江州的各个方面逐渐脱离朝廷的控制,依照大夏律令,除节度使能在建府时任命五品以下属官外,各州太守只能任命八品以下文职官员,然而江州大小官员却是个例外。 云子珺心头明白了钱昉的意思,也明白周清怪笑的意思,却也不好插话,这已是牵扯到与他自己无关的两方博弈了,旁观也未必是件好事。林鹤挥手示意周清安静下来,道:“钱大人说得有理,太守大人尽忠为国,我等下属官员自当附骥跟随。” 林鹤显然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多少口舌,接着说道:“好了,眼下贼兵势重,林山城是整个南郡的北大门,李子雨将军正在往郡城到五山一线集结各地军队,等这里的事情安排妥当,本官还要回五山边得石城与李将军商讨下一步的计划。现在除了原本的两千驻军,我又带来了一千五百轻骑和一万步卒,此地多山地丘陵,骑兵行动不便,我们主要依靠的还是步卒,钱大人,眼下粮草准备的如何了?” 钱昉皱了皱眉头,还是低下头说道:“现在林山城内的粮草分别储存在三处仓库,足够林山城及周边所有军需使用三个月,如果每人的量削减三成,所有士卒勒紧裤腰带可以支撑半年,此外还有粮草正在运往这里和从郡城道林山城之间的几个大城里。” 林鹤低头默默算了算账。 云子珺问道:“敢问周将军,可否详细讲讲贼军的底细?” 周清看了林鹤一眼,林鹤微微点了点头,周清便道:“左平郡人所谓的神教,便是此次作乱的罪魁祸首,但真正能指使动所有反贼的人却是‘圣人’手下的四位头领大将,也是结义四兄弟。贼军分作内营与外营,内营是神教的主要骨干组成,人数虽少于外营,战力却远强于这两年依附神教的江湖贼寇和裹挟青壮组成的外营。” 周清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据太守大人的飞鸽传书上得消息,贼军大头领秦海正领着主要人马十余万人进攻北郡,二头领李武则南下攻略南郡,精锐虽少于秦海,在人数上却也有十万之众。” 周清只称其为头领,显然对这支刚刚拿起武器的军队和带有许多江湖色彩的将领颇为不屑。 大夏虽已没落,但武人的骄傲却是依旧如往昔。云子珺笑着向几人一一敬了一杯酒,又说了几句恭维闲话后,开口说出自己希望能在一旁参赞军务但决不对具体军略发表意见,一面干扰将领指挥,这是一次难得的大部队的战役,正是云子珺最没有经验的,云子珺虽在军略上颇受彼兄云子韶的称赞,却没有真正的指挥过一场大战。林鹤笑着应允了,周清在一旁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 林鹤正要说话,却听见外边儿一整喧闹,嚷嚷的吵闹声乱作一团,钱昉不悦,立刻拉下脸来叫进一个侍卫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 “大人,有紧急军情!但那传令兵只肯亲眼见到郡守大人后,才肯交上军报!”侍卫冲进来跪地大声道。 “快让信使进来!”林鹤略有些不安,开口说道。 不久喧闹声陡然平息,想是命令传了出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快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封脏兮兮的军报,那人也不管面前的是什么人,扑通跪在地上奉过军报一边大声哭喊道:“报诸位大人,右平郡……完了!” ------------ 第二十四章 据城(3) 左平郡与右平郡的失陷,意味着江州地界上南郡已经与北方断绝,也意味着李子兴对神教失去了控制,云子珺已经可以想象出北郡的太守府如何的震怒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但那里的一切,与云子珺无关,哪怕李子兴有接下来的后手也好,神教军所造成的破坏都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弥补过来的。 黑衣的身份不足以让他直接听到这个消息,直到云子珺回到两人休息的客房告诉他封军报的内容,黑衣首先的反应是一惊,然后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既然李子兴能在神教里做手脚,神教又怎么不会在江州官员里做手脚!右平郡只怕早就是神教所觊觎的了。” 云子珺靠着椅子背,将头仰起来说道:“神教军进入右平郡,郡守望风而逃,全郡十三县在五日之内易手,右平守备李德战死,五万军队要么被俘要么溃散,各处的险要关隘已在神教军的控制之下,要想挽回的话怕是也困难了。” 黑衣道:“这些与我们都无关。” 云子珺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有时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大夏人。” 黑衣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可是也怀疑公子是不是大夏人!公子向来不是信奉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么?小心,永远不要介入我们无法控制的事情,特别是在现在我们不熟悉的地方。不过从公子听到的内容来看,我们至少能确信两点,一是李子兴在神教埋下的暗桩地位绝对不低,但绝不是最高层,而且神教内也一定有对他们有了怀疑的人存在,二是眼下林山城可以说不可能守得住!” 云子珺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盹,黑衣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仿佛早已习惯了如此一般,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喝下后,继续对着云子珺这个不怎么严肃的听众说道:“右平郡一旦失守,南郡立刻成了孤岛,神教军大可一面在林山城吸引南郡兵力,一面出奇兵从右平郡南下,具体而言,我对军略并不在行,也无法做出判断。但李子兴已经错了一步,肯定还有补救的措施,而补救的重点就在南郡,他极有可能会直接放弃林山城,来稳住局势。” “怎么说?”云子珺转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黑衣道:“现在哪怕有什么绝世好计,李子兴也不会去考虑,从这几天他的布置来看,依旧是一个稳字,只要将眼下的局势稳住,他依旧是稳赢。” 云子珺打了个哈欠,道:“我当然知道结果是什么,不然我们又何必来这里?” 说完,云子珺摸了摸额头,有些疲倦地道桌子边上也倒了一碗茶水喝下。 “你脸色有些不好?”黑衣问道。 云子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坐回到椅子上接着闭目养神。 黑衣见他不想说,也不愿追究下去,坐在椅子上接着道:“不过在放弃林山城之前,肯定还是要打一场胜仗来提振士气,公子固然纸上谈兵远胜寻常将领,但真正的战阵之学又岂能在书本上学到,公子还是要趁此机会多做观摩,最好能少言多做。如此,……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子珺勉强睁开眼,昏昏沉沉地说道。但从额头却见汗涔涔流下,遮掩不住,云子珺苍白的脸猛然变得潮红起来,仿佛所有血液突然要涌了出来,艳红的皮肤上起了一粒粒的突起,云子珺用力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肺里的什么东西给咳出来,嘴角有了一丝殷红的血。他将头埋在腿间,肩头微微颤动,显然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昨天没有吃药?”黑衣冲到云子珺身边把他垂下来的手抓起放在膝盖上,只觉烫得吓人,略微把了脉之后,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云子珺软倒在地上,双手也开售颤抖起来,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殷红的血液从下巴流进衣襟里,云子珺一句话不说,似乎是并不愿在此时显现出自己的软弱来,他强自用椅子支撑起身体,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事实上,我已经十天没有吃药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就是靠着药来吊着的!就算你的意志力足以让你撑过去,也会耗尽你的元气!”黑衣把云子珺拖到床上,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一件东西来。 云子珺手指抓着床沿,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起苍白,与脸上的血红映衬恍若鬼魅,看见黑衣的动作,云子珺挣扎着立起上身,用尽力气喊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完,云子珺气力一泻瘫倒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痛苦的表情却没有减轻半分。黑衣从包袱中出的是一个白色盒子,飞快地把盒子打开后,黑衣看着云子珺的脸色,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口中说道:“这东西能救你的命!” 如果有千年后的人在场必然要对黑衣手上的东西讶然不已,从外表看来这只是一根后端加了段管子的细长的钢针,竟是一支注射器。黑衣从一个瓷瓶中吸了药水,将针头刺向了云子珺的颈部。 云子珺猛然坐起来,将黑衣手中的注射器摔在地上,“啪”地一声,注射器上的瓷管飞溅一地!云子珺抓住黑衣的上衣,将他拖到眼前冷声道:“我说过,我今天不用这个东西,以后也不会用!” “你的身体恐怕不会认同你的想法……”黑衣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无比冷静的样子,面对云子珺可怖的神情,用似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声调不动神色的说道。 “那个瓶子里的药救不了我,会上瘾……我,讨厌被任何东西控制!任何!你明白?”云子珺松开手,眉头紧皱,身体几乎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起来。 黑衣默默地看着云子珺,看见云子珺似是恢复了一点,又道:“这不是三小姐的师父留给你的么?” “他不可信!”云子珺听到黑衣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忽然这样说了一句。 “不可信?怎么说?”黑衣也是多疑之人,虽然并不了解灵君的师父,也没有和他接触过,因此也没有说出他的意见,只是问了一句。 云子珺脸色慢慢回转过来,依旧皱眉,说道:“只是直觉,我见过他几次,但都没有看透他,因此我很难信任这个人。而且,这种药,确实能救我的命,但也可能会减少我二十年的寿命。” “所以……” “所以我必须自己挺过去,我的病我自己明白,并不会真的致命,但也不会轻松。而且,比起药物,我更相信人!”云子珺重新迷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 “那现在好一点了么?”黑衣坐下来问道。 “来得得也快,我已经习惯了。”云子珺苦笑道。 云子珺抓过什么东西擦了擦汗,直接躺在地上不愿起身来,又接着说道:“你说话就不能换一种语气么?就连关心人也是这样一副口气,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天性冷漠!” 黑衣想了想,说道:“我不会。” 云子珺抚着额头,无奈地说道:“你知道么?我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这样的长辈,只可惜,碰到的只是你这个老不死的。” 说着,云子珺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一旁静静听着云子珺说话的黑衣忽然问道:“就像公子的兄长?” 云子珺的眉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感觉胸口又闷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黑衣道:“公子所在意的长辈,不正是你的兄长么?” 云子珺闭上眼睛,算是认同的他的话,长兄如父,云子珺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想念起云子韶来,听见黑衣的话,云子珺默然良久后,开口说道:“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也是犯了病,那时还没有你这老家伙,我就躺在床上,大哥就坐在你那么远的地方。他很少开玩笑,一直板着脸,满脸严肃,但却经常给我和灵君带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儿。那时已经请先生看过了,我还是整夜都喊着疼,大哥比你还不会照顾别人,便坐在那里听了一夜。 到最后,他才说了一句:你要小心,然后便有从书房里给我带来了一大堆的兵是给我解闷。我当时就想,倘若有一天他出了事,或者生了病,或者……我写要守护他和这个云家。” 云子珺说到后面忽然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黑衣从未见过云子珺这么失态,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黑衣只是一直默不做声的听着云子珺的话,直到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才开口打断他的悲伤,猛然站起来说道:“有人来了。” “云二公子,郡守大人请您过去议事!”门外传来一个仆从的声音。 “是什么事?反贼大军到了城下吗?”云子珺飞快的恢复过来,清了清嗓子后向门外喊道。 “小人不清楚,诸位大人都在,公子一去便知晓了。” ------------ 第二十五章 一片孤城(1) 当半刻钟之后,云子珺回到议事大厅时,他已完全不见了方才软弱的样子,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眼神却依旧锐利无比,向几位大人问了好之后,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pm)上首默默坐着的林鹤脸色很不好,或者说,从右平郡失守之后便再无笑意,他眉头紧皱着听着周清的话,一言不发地看向同他一样行止的云子珺。 神教军终于到了城下! 云子珺听到这个消息,眼神微微一闪,林鹤一眼看见了,转颜笑道:“二公子莫非在担忧么?” 云子珺摇头说道:“郡守大人想必早有定计,,打退贼军当不在话下,子珺又何必担忧?只不过,我听说南郡多贤士隐于山野中,因此想等闲暇时候拜访一二,以解我心中疑惑罢了。” “哦?”林鹤抚了抚下巴上的山羊胡,惊讶道,“不知二公子有何疑惑?” 云子珺笑道:“郡守大人可为我解惑否?” 林鹤道:“二公子但讲无妨!” 云子珺长叹一声,起身向林鹤行了一礼,装模作样地说道:“子珺生平自负才比管仲,但求致君尧舜上,以使天下多几分清平气象,奈何奸臣当道,家父不愿云氏子弟涉足朝野,故到此欲寻一个僻静山野漱石枕流,不问世事,以避世人耳目,君王疑忌。只是子珺深不以为然,郡守大人以为如何?” 林鹤大笑道:“二郎过虑了,想必君父只是一时戏言,眼下不是盛传朝廷要启用云将军了么,那时便是二公子一显身手之时,届时以二公子之才德,封侯拜相也并非难事。” 云子珺微微一笑,却扯动了痛处,嘴角**了一下,脸上涌出几滴汗,顺着脸颊滑下,流进粘着皮肤的衣襟里,云子珺顿了顿,面色不变说道:“只是子珺素来不长于军旅战阵之事。” 林鹤抚掌笑道:“子珺过谦了。” 云子珺低头笑而不语,当下的情形很明白,尽快离开林山城这个是非之地才是当务之急。如今的乱局在任何有心人看来都是一团乱麻,李家的势力,朝廷的势力,再加上神教的扰乱和同云子珺一般浑水摸鱼的人都紧紧盯着这里,林山城是否能守得住并不要紧,江州会不会被神教军打乱也不要紧,甚至胜利者是谁也不要紧,对于云子珺来说,真正重要的是,眼下这个时候,林山城就像是一个火药桶,稍一沾上搞不好便会粉身碎骨。 云子珺笑道:“云某初到南郡,本来是要多在这林山城多呆一段日子的,只是家父有言在先,命我去照看照看在南郡田庄里的云家老人,因此子珺只怕要先行一步了。” “二公子就要离开了?”林鹤问道。 “当年北征时,南郡的李子雨将军与家父有过袍泽之谊,此行也当拜访拜访!”云子珺又说道。 林鹤似乎有些不愿云子珺就此离开,挽留道:“本来还以为有机会同云昰将军的后人一同扫平贼寇,不想二公子就要走了!” 云家虽然远离官场,但当年云昰所留下来的声名尚在,云子珺若是执意离开南去,林鹤也不能强留下他。 倒是在场的几位将军很配合地冷哼了几声,云子珺的说法确是像要临敌退缩,怕了即将攻城的神教大军。 …… 议事很快结束了,云子珺出门时,下台阶一步没有走稳,差些便要跌倒,一旁的林山城副将赵武偷偷将他拉住,云子珺看了他一眼,赵武目不斜视,恍若未觉。云子珺整了整衣裳,回到了居处,终于沐浴更衣歇息了一阵后,让黑衣跟着,又随着众人来到了林山城的北城墙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这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早上,云子珺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衫,因为小蛮不在身边,头发依旧有些凌乱,一缕黑发直接地垂下来,迎合着半边苍白脸色,显得颇为怪异。苍老的城墙从脚下延伸到远处的山峦,那里绵延着一段类似于长城的城墙,将整个南郡的西端山脉的缺口扼守住,盖因久无战事,已显得颇为残破。林山城北端便是一片小平原,远远可见有大片的稻田与零星的屋顶,树烟高高升起,带动几缕云光。 日头已经挂在天边,晃悠悠要起身来,山抹微云,微薄的光明穿过洒将下来,将世界染上一层浅红,便若血痕。云子珺身上变也染上了这样的血色,大风卷起军旗,这是大夏军队的旗帜,曾今席卷了整个天下的旗帜,如今也只是寂寞得插在一段突出的墙上,猎猎作响。 云子珺问身旁的黑衣:“你看见那旗子了吗?” 黑衣抬头望去,默然不语。 云子珺感慨道:“你看着吧,这是数百年前不知多少人为之赴死的大旗呵!……” 说完,云子珺张了张嘴,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怔怔地望了一会儿那面旗子,转身又向黑衣说道:“这就是我们云家人所守护的旗子,上面已经染上了八十九个云家子弟的血,你猜猜看,我会不会是第九十个?” 黑衣跟随在云子珺的脚后,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仆,一丝不苟的照看着少主人,听见云子珺的问话,眉头微微皱了皱,把头压得更低。 “你为什么不回答?”云子珺眼神变得锋利起来,“还是你不愿说?” 黑衣动了动嘴巴,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轻柔而干涩:“公子你明白,这都要看你的心。” “公子若不想死,谁也杀不了你。”黑衣接着说道。 黑衣说话很少有敬称,除了叫上句公子,便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得干脆而不留余地。 “二公子见贼军士气如何?”林鹤站在高台上朝云子珺问道。 云子珺看了黑衣一眼,走上高台,极目远眺。贼军大约在万人上下,正在数里远外的一片坡地上结阵扎营,正一面大声喊着号子,一面整齐地忙碌着从远处运来大根树木营帐。一条粗黑的线条从远处延伸过来,那是真正的神教大军。 云子珺转过头道:“贼军声势雄壮,为寻常郡军所不及。” 周清冷声道:“这么说,云二公子以为我等必败无疑了?” 云子珺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李念佑问道:“这是为何?” 云子珺朝林鹤解释道:“此战郡守大人有三必胜,贼军有三必败!” 林鹤讶然道:“怎么说?” 云子珺挥手指向远处的营寨,慨然道:“贼军远道而来,疲惫军士,此其一也;大军裹挟青壮,不辨优劣,从乱之始仓促成军,便未得充裕时间教授习惯战阵之法,此其二也;大夏虽垂垂老矣,民心犹在,贼军固然可以扰乱一时,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又闻得贼军兵源杂乱,却有四位头领互不统属,此是贼军倾覆的发端,有此三败,虽有不世之才,亦是不可挽回!而南郡则不然,凡与之相较皆可胜之,故有三必胜。 南郡多山野丘陵,道路不便,贼军要取下南郡,势必难以兼顾后勤,而郡军便可坚壁清野,以绝其打算;南郡虽与北郡隔绝,却已成夹击之势,只待太守大人稳住北部局面,便是南郡弃守转攻之时。” 云子珺一口说完这些话,眨了眨眼睛,不再言语。 林鹤微微点了点头,朝身前诸将问道:“二公子此言甚善,我只说这一战,而今贼军立足未稳,谁愿领军出战挫敌锐气?” 周清请命出战,林鹤只说林山城不可缺主将居中调度,眼睛看向他身旁的两位副将。 赵武踟蹰了片刻,上前道:“出城袭敌最宜在子时之后,破晓之前,而今贼军侦骑四处,我军斥候力量不济,被压缩至数十里方圆的地界上,小将愿往一探虚实。” 林鹤笑道:“如此甚好,卿且领兵约战。” 赵武生的雄壮威武,脸孔的典型的南方人的样子,双目炯炯有神,皮肤黝黑,双手手指粗厚,想必是积年的老茧,行礼后下城楼时,林鹤等人都紧紧望着城外不时出现的几队神教军侦骑与郡军斥候追逐厮杀,城楼上的郡军大声吆喝呐喊,响声大作。云子珺悄悄退后了两步,与黑衣站在一起。 “刚才公子说的话,可不是你的风格,你看周清的脸色。”黑衣轻声在云子珺耳边说道。 “那只是场面话罢了!”从赵武离开后,周清便一直紧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云子珺想了想,又问道:“你玩过赌局么?” 黑衣摇头道:“我讨厌赌场的气味。” 云子珺笑了一声,说道:“在赌场稳赢的办法,便是紧跟着庄家走,如今的局势,我们既然选择了压在赢的一方,那就要加大赌注,庄家是什么,就是大势,赌完这一次,我便要北上,那时我现在所做的所有布局,才会显现出它的威力来。所以现在我们要做不是隐藏自己了,而是,尽可能的让那些聪明人认为已经看透了我们。另外,……” 云子珺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说道:“我接到致仕的李秋丞相的传书,父亲北上主持江北乱局已是肯定的事,江南,我们需要的盟友,是能认可我们力量的盟友。” ps:求鲜花收藏!! ------------ 第二十六章 一片孤城(2) “将军!离林山城只有十里了!” 这是一座小山下,燥热的天气将整个世界都烤得烘熟,太阳白晃晃刺人眼睛,清晨的寒意已经完全散去,连山涧小溪都似乎带着点火性,倘若有人从此而过,只怕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在溪水中间洗洗闷在身上的汗,顺便诅咒一声这鬼天气的念头,然而,此时的这几人却是个例外。(pm) 透过树荫可以远远看见高耸的林山城蜿蜒在山脉上的城墙,深绿色的树林覆盖了大部分的地面,李武一人一骑立在前头,一动不动。李武身后是一小队骑士,皆是穿着轻便甲衣,背后背着一副长弓,腰间挂着长刀,一言不发地等着主帅的命令。一名斥候骑兵匆匆奔入林间,几乎一瞬间一支箭便落在了那人马前,马蹄高高抬起,一箭贯穿了马的脖子,血色飞溅下一声哀鸣,飞奔的马侧倒下来!斥候飞快地翻下马背,竟毫发无伤,却有些心疼地看了勉强支撑着又要重新站起来的马一眼后,快步到李武身前。 “我难道不知道这是哪里么?说点有用的东西!”李武面色冷峻,看不出是喜是怒,日头高高升起的时候,他依旧穿着发烫的铁甲,手里时刻提着一把长枪。 “二将军,是不是太靠前了一点,这里随时可能会有官军出现!”斥候看了漠然地李武一眼后,有些犹豫的说道。 “这是你们的总领让你说的吧。”李武冷笑了一声,把手上的长枪竖起草丛间,说道,“他怎么不敢来见我?我正想听听你们的不世战功呢!” 斥候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跪地大声说道:“禀将军,属下小队十八人,与官军斥候接战,六死八伤!杀敌七人,无降者。” 李武眉毛一动,道:“我记得你们斥候营据说是神教之中的第一精锐吧?” 斥候低头不语。[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李武又道:“从前日起,与南郡郡军斥候交手四十三次,死四百六十一人,伤八十三人,这样的战功,我没有说错吧?” 斥候面有难色,虽然这些是事实,但他不是斥候队总领,与李武之间的级别相差太大,不敢出口反驳,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继续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武长着一副南方人少有的黑色面孔,身材粗壮,跨坐于马上,显得十分精神而肃然,说起话来也几乎只用一种语调,干硬而且冷静,哪怕是讥讽一声都显得颇为生涩,说完那些话后便看着地上跪着的斥候,似乎是想从这张年轻的脸上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然而地上战战兢兢跪着的斥候却不敢有半分别的想法。李武的凶名,在神教军内可是无人能及的,不然也不能在短短的几年间成为神教领军的四位大将军之一。 李武向身后的那队骑士瞄了一眼,声音很轻却很有力:“这便是大将军送给我的精锐斥候?恐怕还比不上我身后的亲兵吧?” 斥候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强辩道:“是官军的斥候都是少有的精锐……” 李武生硬的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神教所谓最精锐的斥候营,只能去找软柿子捏?” 斥候讷讷不敢言,半晌方回过神来,正要请罪,却猛然听见“啪”的一声,脸上立刻多出一条血痕来,斥候一时没有想到李武随性抽来的一鞭子,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硬是被鞭子抽得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只剩下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样的疼痛对于战场上厮杀的老兵来说自然不算什么,脑袋恢复了清醒之后,立刻重新跪了下来。 李武收起鞭子,冷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几日我军的耳目始终不能寸近,是因为神教不如官军?你们这群废物,真不知大哥为何要养着你们,不要告诉我昨天我的先锋在北都山遇袭,你们没有半分察觉!所谓的神教第一精锐,大哥天天挂在嘴边的斥候营,就只剩这点本事了么?还是说,我们的大将军给我的几千斥候营人马只是劣汰出来的废物?” 李武拿起枪拍马往回走,一面淡淡说道:“告诉你们总领,如果不行的话,回你们大将军身边好了,我用不得你们!神教,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人手里!” 李武带着人往南而去,很快树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李武消失在树林间后,斥候方重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来,暗自想了想,飞快地向树林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就要出了小树林时,年轻斥候吹了声口哨。不久一声马嘶,一匹马又跑了进来,斥候抚了抚鬃毛,上马离开了树林。 出了树林,斥候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汇合其他人后直奔一处偏僻的小山谷,那里也静静立着一个人。 斥候小队还未靠近便纷纷下马,疾步走到那人身后,恭敬地说道:“总领大人!” 那人一身白衣,驻足北望,腰间系着一柄宝剑,听见身后的声响后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年轻人的面孔,苍白的脸色,瘦削的面颊,眼睛因为受不了强烈的日光半眯着,一举一动竟像极了林山城中的云子珺! 到底此人是谁! “我可不是你们的总领大人!”那人微微一笑,说话间带着些懒意。 斥候都有些惊诧,互相看了看,还是方才见李武的年轻人首先越众而出,单膝跪下道:“云字组云十三奉命进入神教军,参见二公子!总领云六大人命我到此见他,原来是公子到了!” 云子珺此时已完全没有了病怏怏的样子,随意找了一块还平整的石头坐下,因为化了妆,表情十分僵硬,笑起来显得有些怪异,嘴角总觉得多了些什么,说起话来很不自然。只是地上半膝跪地的斥候却看不见,说话的年轻人甚至比起方才见李武时候还要紧张百倍,额上微微可见有细密的汗,一动也不动,等着云子珺的话。 云子珺摸了摸下巴,笑着问道:“我很吓人么?你们似乎有些不愿见到我?” “属下不敢!”年轻人立刻闷声说道。 “不敢?”云子珺依旧满面笑容,道,“是不敢?还是不敢说?”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这天气也是麻烦”云子珺挥了挥手,让这些人站起来,接着说道,“我这次出城,可不是来责问你们的,我来见你们只是想问你们一些问题。” “我等知无不言。”年轻人忙说道。 云子珺默默想了想,伸出一个手指:“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这次南下进攻南郡的主帅是谁?最好能有他的详细资料。” 年轻人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立刻交给云子珺,然后简略地答道:“这次领军的是二将军李武,此人虽然进入神教时间不长,却胜在是神教内部少有的将才,为人凶狠乖戾,心狠手辣,却又极有大局观,熟识军阵,是个十分不好对付的对手。在神教内,素来与大将军不和,而与四将军相善。四将军是跟随圣人最早创教的几人之一,所以虽然有人怀疑二将军的身份,但碍于四将军的关系,一直没有人敢真正提出来。” 云子珺点了点头,竖起两根手指:“第二个问题,暴露出去的人,还有活着的么?” 听到这些话,年轻人话头一滞,刚准备好的回答也跑到了九霄云外,顿了顿,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面色黯然地开口说道:“都不在了,没有人暴露出了我们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年轻人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把握紧的拳头松了开来,眼睛里却多了几分哀伤,再也挥之不去。 “看起来,你似乎很难过?”云子珺没有了笑意,也黯然低下头来。 年轻人仿佛忽然有了勇气,开口说道:“我没有办法使自己不难过……” 云子珺望了一眼天际的浮云,像是在感慨一般说道:“你们做得很好,等过段日子,你们就调到北边”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接着却开口拒绝了云子珺的好意:“我知道,公子的想法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属下只希望有一天,我也死在这里的时候,公子不要忘了当初的约定。” “当初的约定”云子珺面上动容,忽然想起前事来,不觉心中感怀,一时间几乎便要忍不住落下泪来,“也难为你还记得。” “已经死的人,都记得这个约定……”年轻人语气变得越发坚定起来,抬起头望着云子珺,“属下恳请,这个约定,公子也不要忘记!” 云子珺默然良久,看着众人的眼睛,有一次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第三个问题,据我所知,神教军的斥候营有五个总领,南攻的神教军只带上了你们这一营,为什么让最弱的你们来?还有,如果我没有猜错,比如说前几天你们与林山城守军的几次接触战,你们对李武应该是故意隐瞒了一些东西吧?” ####################################### ps:求鲜花收藏 ------------ 第二十七章 一片孤城(3) 赵武败了! 当周清接应被围的赵武匆匆退回林山城,赵武身边只带着数十骑,失败的消息几乎一瞬间传遍了整个林山城,孤城之上一时间愁云惨淡郡守林大人轻描淡写地将这次的失败说成了示敌以弱,不但没有处置赵武,反而给所有回到林山城的士卒升了两级军功。 赵武心中却更是觉得忐忑不安,这次他可谓倒霉至极,原本以为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却不料触及到了神教二将军所在的大营,差点被数倍于己的贼军团团围住,幸好周清及时出现解围,赵武才得以顺利回到林山城内,虽然,对于周清的恰巧出现,他心中也有几分怀疑。 赵武本非李姓子弟,在军中原本就不甚如意,这次林鹤不罚反赏,让他颇有些焦虑。不知为何,赵武突然想起了云子珺,第二天一大早,他刚拜访完林鹤之后便脚步不停到了城守府上后院。云子珺住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此时院子里黑衣正坐在一把椅子上他并不认识赵武,只是余光察觉到有人来了,遂把书放下,站起身来问道:“请问将军有事吗?” 赵武有些犹豫地看了院内的物什,心中的疲倦一时全都涌上心头一眼,皱着眉头对着黑衣说道:“这里曾是在下以前一个故友的住所,今日忽然想起过来不想忘了云二公子便是住在这里!失敬了!” 黑衣把书放在椅子上,走到赵武跟前,说道:“原来如此,这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赵武难掩脸上的疲惫之意,勉强笑了笑,道:“二公子可在?” 黑衣摇了摇头,道:“公子有事出去了,嘱咐我在此等候客人。” “什么客人?”赵武话刚一出口,便觉自己唐突了,讪讪笑了一声,正要告辞离开,却听见黑衣说道:“将军心中可是有些许疑惑?” 赵武心头一震,已经走了两步硬是蓦然停下,回头看向黑衣。(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黑衣从怀中取出一封面上空白的书信,一面放在身前,一面说道:“公子离开时,曾嘱托我若是赵将军来了此地,便将这封信交给赵将军,当然,信上没有署名,公子也不会承认曾经有这么一封信存在,而且,也希望赵将军不要记得有这么一封信存在。” 赵武心中一动,试探问道:“二公子……” 黑衣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既然公子不在,将军还是请回吧!” 赵武不知在想什么,干笑了一声,往回走去。很快出了后院的大门,便是一条迤俪小巷,赵武沿着小巷走了百十丈,便进了另一个院落,正是赵武的居所。 武人的书房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一架藏书,一幅钱昉题字的画。一回到书房,赵武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从信封里落出一张纸来。 “嗯?”赵武讶异的叫了一声。 纸上只写着四个大字: 李!赵!将!驱! 什么意思?赵武一时有些不明白,却似乎看懂了前面两个字的意思,李,自然是江州的李家,赵,毫无疑问便是自己。 “是暗示我离开江州这是非之地么?”赵武心中暗暗说道。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云子珺绝不会是想说这么简单的东西,难道……这个“将”字才是指我?那“赵”字又是指什么?突然,赵武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虽然天气依旧燥热,身上却泛起一阵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正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豁然想起 来攻南郡的神教二头领正是姓“赵”! 赵武冲向木盆边上,掬水狠命搓了搓脸,水声飞溅在身上,赵武恍若未知,一时间所有的疲倦全都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灰旧的甲裳已然湿透,赵武心中疑虑却未减半分,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只是个副将,却也能接触一些机密的事,比如说林鹤郡守到了林山城后一些反常的行为。难道李太守与神教有勾结?还是郡守林鹤瞒着太守……赵武退后两步蹲坐于地上,想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可能,立刻又站起身来,踟蹰了两步,走到书房的案前,随手抓起一支笔,铺开一张宣纸,写下“太守大人亲阅”几个字之后,赵武把笔横在半空,笔却迟迟未能落下! 赵武心中一声长叹,把笔放下,犹豫再三又拿起云子珺的那封信,重读了一遍。 但不管怎么读,那个念头却再也呼之不去,赵武原本便在军中受李氏子弟排挤,非李氏的军官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小圈子,这在军中乃是绝对的大忌,林鹤虽然嘴上不说,却曾与南郡军队系统的最高长官李子雨将军提及过数次,按理来说,今天的事是个借机削弱赵武以及赵武周边势力的大好机会,但林鹤的举动太反常,先是执意让他出战,意外遇敌,然后又恰巧周清将他接应出…… 这简直就是一出标准的算计将领的戏码,顺带还探了神教军的虚实!但林鹤的行事却依旧反常,反常的让赵武心中焦虑无比,赵武下意识地看了窗外一眼,窗外风渐吹起,夯实的地面撒着经冬的落叶,埋在浮土间,赵武几步走到窗边,只见着大风卷起一地尘烟,蒙住了远处的山色! …… 林鹤站在小楼上,望着云子珺的居处,向身后的近人问道:“云子珺出去了么?” “是!” 林鹤手指摩挲着栏杆,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派出的人一直跟着?” “是!” 林鹤疲倦地点了点头,回到屋子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他到过什么地方?出了城吗?” 所谓近人是个清秀的少年,恭敬地跟随在林鹤身后,亦步亦趋地说道:“只在城里逛了几圈,城门一直关着,云二公子也未曾出城过。” “逛了几圈?”林鹤皱起了眉头,道,“他重复到过一些地方吗?” “有一条街,他走了三遍。” “然后呢?” “然后便去了一家酒楼!” “酒楼?什么酒楼?”林鹤问道。 “一家名叫酒肉阁的酒楼里,因为他十分警觉,我们不敢靠他太近,只有远远跟着,直到他进了酒楼,我们的人才能靠近他一些,他在酒楼待到很晚,像是在等什么客人,不过后来没有任何人来他便又离开了,之后便回到了府上。” 林鹤坐下来,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热茶,又问道:“派人去查了那家酒楼的底细么?” “已经派人去了,眼下还没有消息传来!” 林鹤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还是有问题,你查一查所有城门的人,问一些人城里是否有什么密径能够出城,特别是地下水系,天然溶洞之类的**道。” “大人为何特别怀疑云子珺?太守大人的意思不是要……” “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林鹤随口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事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便可以了,别的你不要介入太多!” 大风卷起轻尘,蒙在天地间,一片山谷里,刚刚从林山城边的树林里穿出的李武静静地停在那儿,这里已是大营附近,不会有南郡郡军出现,虽然此地刚刚进行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一战,所有的痕迹却很快地被抹去了,只有偶尔露出的几片血迹,提醒往来的士卒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 李武一马而立,用长枪在地上画着林山城粗略的地形图,不久一人一骑来到李武身前,下马单膝跪地:“将军!跟着斥候的人回来了!” “带过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青衣的中年男人被领了过来,跪地叩首。 李武淡淡说了一句:“结果?” 那人难掩兴奋,大声道:“果然不出将军所料,那名斥候一离开树林先汇合了一些人后,便去了不远的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 “斥候营总领?”李武问道。 “应该不是。远远看去当是斥候营总领,不过属下还是有些怀疑,因此跟在了斥候见面的那人身后,那些人十分警觉,属下等人还未靠近,便差点被他们察觉!但还是让属下发现了一些疑点,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总领,而且已经化了妆,远处很难辨识出来,那几个斥候说话的口型也不像是称呼他为总领大人!”报信人飞快地说着早已打好的腹稿,生怕说错了什么。 李武点了点头,道:“他们毕竟是斥候营的人,若这点本事还没有,早就死光了!” “后来我等便继续跟着那伪装成斥候营总领的年轻人,结果……” 李武皱了皱眉头,道:“结果什么?” 报信人跪地不敢说话。 “恕你无罪!”李武挥了挥乐,让他起身来说。 “是!”报信人接着说道,“属下看见,‘斥候营总领大人’去了林山城的方向!” 报信人尽量使自己的话说得更委婉些,说完,报信人颤颤巍巍稍稍抬起头瞄上一眼李武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李武脸色不变,像是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依旧认真听着。 “不过,属下认为,那个所谓的总领应该是假的,可能……”报信人怕卷入神教高层间的暗斗,努力想要解释什么,但还没说完便被李武打断。 “好了!”李武立直上身,让报信人安静下来,冷声道,“你记住,那个人就是斥候营总领!阴谋勾结林山城守军,妄图卖教求荣,被尔等忠勇之士发现,于是趁他还未发觉之际,你冒着被总领大人报复的危险,向本将军禀明了事实……总而言之,你立了大功了!等回营我便替尔等请功,明白了吗?” ------------ 第二十八掌 非攻(1) 林山城是前朝的军事重镇,因此保留有颇多早已废弃的军用建筑,后来大夏的势力南侵,这里由对抗南蛮的前方,几年间变成了一个普通关隘,收税的功用多过于戍卫,沿山的一段城墙原本叫做南长城,是当年天下大乱时阻止南蛮北侵的最后一道防线,但经过几代帝王的经略,这里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帝国后方了,因此如今更大的作用是留给贬谪路过此地文人骚客题咏感怀牢骚 神教的突然或者说意料中的举事,给这里的城防带来了新的变化,所有的箭楼墙体,都经过了新的加固,滚木礌石沸水热油自然也是不可或缺,士卒日夜巡防,闲时则四处打听着北边儿传来的流言有无胜的希望,要么颓废地钻进酒馆茶肆中打架闹事,要么跟着上峰的将军喊着各种有的没的口号。 因为地形的关系,神教军很难将林山城团团围住,林山城面向神教军的一面,是石灰岩质的山体,极难用地道攻城,却有许多天然的不知延伸至何处的岩洞深渊,流传了许多神鬼妖怪之属的传说,要么是何处的地窟埋藏了无数人的尸骨,夜夜可听见鬼哭;要么是何处的洞**深不见底,扔块石头下去听不见声音…… 林山城的东面乃是一座高入云霄的大山,是为东山,一条溪水发端于此,汇入干水后流进大江,虽并非宽大的一条溪水,却是绵延不绝,从未停息,纵然是许多年前波及天下的大旱,依然没有将这条溪水见底。 这条溪水有一个美丽的名字,据说从千年前沿用至今,是为傜水,傜水在林山城从北向南在东山下切出一条峡谷,在林山城南曲向汇入西边的干水。(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林山城北边东侧,傜水缓缓流过,波光粼粼间不时跃出几条闪着光的游鱼。 云子珺站在水边的一处大石之上,身后立着一个人。 云子珺有些疲倦的样子,腰间挂着一把剑,眼神飘向林山城,沉默了片刻后,转过身来朝身后的人苦笑一声道:“我原本你会留下,想不到先走的人是你。” 云子珺身后的人并非是安平带来的人,在外表看来,也只是一个普通村夫的脸,年约不惑,却已是满脸沧桑,皱纹伤痕在脸上狠狠划下几道,便已没有了平整的地方,嘴巴咧开仿佛笑着。身材短小精悍,穿着短打衣裳,笔直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便如一颗苍松。 听见云子珺的话,那人微微低了低头,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等云子珺又背过身去看着溪水,方抬起头,单膝跪下说道:“二公子,属下等不下去了。” 云子珺叹了口气,道:“四年不都过去了吗?你要相信我,事情总会有一个结局的。” 那人身体微微颤了颤,道:“再过一个月,属下便要四十岁了……在别人眼前便要自称老夫了!”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闭上了嘴巴,低头不语。云子珺想起往事,不禁心中伤感,面色却依旧不改,道:“我说过,四年的谋划总会有一个结果,现在便是看到结果的时候,你却跟我说要离开!” “属下明白公子的意思……” “你不明白!”云子珺微微加重了语气。(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二公子!”那人双膝跪地,伏在地上,声音虽然依旧淡然,却不知何时起多了几分沉重,压抑地恍若要大声恸哭,“……二公子,还是前天的时候,属下又去了一趟兄弟们的坟上,给他们都上了一炷香,洒了一杯酒,属下却都快要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可是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的人还活得好好的!活得好好的……” 云子珺转过身来,走到那人的面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你是当年跟随大哥北征的老人了,当年大哥得以幸存,也是你们死战的结果。当年大哥北降敌虏,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要报仇,我当然答应,当年的死难者多有云家子弟,此仇不报,我如何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眼下时机到了,我自然是要动手,但不是现在!” “属下愿往刺杀当年走漏大公子行军路线的那个人,决不连累二公子!” 云子珺冷哼一声:“你怎么也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连累?我会怕连累吗!大哥的人活下来的就剩这么几个,不要被你糟蹋干净了!” 大风卷起经冬的落叶,簌簌若小儿低语,那人于云子珺身后一动不动,便似一座大钟。 云子珺道:“你便改回原来的名字吧!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那人挣扎开云子珺的扶持,依旧跪在地上道:“属下知道公子当年为了使我等免于国法,费心劳力,我方能在江州求得安身之地,又将属下安插到神教里去,以作他日伏笔,四年谋划,方有了今日的局面,无论是神教还是江州太守李子兴,恐怕都想不到今日的乱局会是公子的手臂,属下也相信,公子定然会为当年于大漠上蒙难的无辜弟兄报仇,但属下,已经等不及了!” 云子珺默然不语。 那人继续说道:“属下原本便是大公子的亲随,公子可以瞒过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大公子,公子的兄长如今正在北秦的黑狱中苟活,二公子向来视之若父,又岂会甘于沉默,四年的沉默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等到那时,还活着的人或许许多人会称赞二公子,许多人会为公子的筹谋而折服,也有很多人会为公子的计算而惊异,但到了那天,属下宁愿做已经死了的那一个……” …… 东山之侧,傜水之滨。 倘若有神教斥候营的轻骑从此间过,必然会讶异于眼中所看到的这一幕,因为远远看来,两个近乎于一摸一样的总领大人正不苟言笑地站立在水边,其中一个,自然便是原本应该在林山城中却已然偷偷乔装出城的云子珺。 另一个,却是真正的神教南征军斥候营总领。 “先离开神教吧!哪里不适合你了。先换一个身份,从今天以后,你便叫做紫衣吧!是老家老给我送信的,具体的,等回到城里会有一份资料给你,最好背下来,最近一个月,你都要用这个身份。”云子珺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那人皱了皱眉头,显然很不喜欢这个放在他身上显得十分怪异的名字,道:“属下看着二公子长大,却不知二公子的心机远胜大公子百倍,这场仗公子想来必定是赢家了,但属下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公子?” 云子珺道:“你且说。” 斥候营总领,也就是紫衣向云子珺问道:“以公子的手段,纵使在安平遥控此地的局势也未必不可,何必亲自到此,孤身犯险?” 云子珺道:“你可知道,越是长远的计划越是有着不可预料的偏差,越是精妙无比的筹谋越是容易有不可挽回的错误!这次的事情是我们唯一的一次机会,为此我四年前便开始布局,寻找各种合适的人选执行这个计划,我绝不能容忍出现任何不可饶恕的错误!” “公子可知兵战凶险,一支冷箭便足以要了二公子的命!” “我若不想死。”云子珺傲然说道,“谁也杀不了我!” “那么第一个死的人……” “第一个死的人。”云子珺道,“自然是最需要死的人……” 紫衣顿了一顿,道:“便如公子所说,属下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若还没有消息,属下便往北秦去追随大公子!” …… 林山城内。 林鹤听着手下人的话,问道:“云二公子呢?还是没出现吗?” “出现了,在一个茶肆中,正独自饮茶。” “确信是他本人吗?”林鹤问道。 “应该是,不过此人极为警觉,属下不敢太过靠近,以免被云二公子发现误会了郡守大人!” 林鹤问道:“城内所有的水井地窖洞**都清查了一遍吗?” “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鹤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沉吟不语。 ------------ 第二十九章 非攻(2) “将军!” 李武将马停下,居高临下道:“说!” “斥候营总领进了林山城后便没有再出现,属下派了两个得力手下一路跟着总领,结果在傜水边断了消息!可能是由于跟着斥候营总领进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难以传递消息,也可能已经被发现,杀人灭口了!后来总领再次出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属下一路跟随,发现他进了一个地**中,于是派了两个手下进去查探,结果也死在了里面这就是当时的情况,属下等人办事不利,请将军治罪!” 李武问道:“你们再次查探了那个地**吗?” “查探过了,那里已经完全被碎石封住了。” 李武点了点头,又道:“碎石可以清理出来吗?那个地**可以容纳多少人穿行?” “狭窄处只能容纳身材瘦小的人侧身通过,碎石极难清理,而且岩壁也不易掘开,不过看走向应可进入林山城!” 李武想了想,向身后亲兵道:“你们两个随他再回来向我详言!” “是!”两名骑士拍马向前,匆匆随着来人的马后离去。 云子珺与紫衣二人沿着傜水向林山城飞马而去,到了林山城外矮崖下的一处水塘前,这里长着一片的荷叶与高起的水草,随风吹过左右摇动,似是有人从中穿行而过。云子珺让身后的紫衣停下马来,自己向前两步,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木哨,吹了两个节奏,便见草丛间划出一条小船来,小船上是一个普通船夫打扮的少年,两只手划着短浆,飞快地靠向岸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云子珺当先上了小船,然后是一直冷着脸低头不语的紫衣,二人一到船上,船便拨转方向迅速向里而去。不久到了另一处岸边,这是一片突出的岩石,岩石下光秃秃的,可以看见一条游鱼匆匆钻进石缝间去。云子珺朝那划船的少年点了点头后,向身后的紫衣说道:“下水吧!” “嗯?”紫衣还没有反应过来,云子珺已然将身上长衫脱下跃入水中,溅起一大片水花。紫衣扬了扬眉毛,赤膊下水,紧紧跟在云子珺身后,向水下潜去。 很快,在二人眼前出现一个十分被杂草覆盖的隐秘洞口,云子珺首先钻了进去,不久便游进入了一个地下河里,等重新浮上来时,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室,顶上泛着微弱的荧光,照映下来,使漆黑的洞**泛起了一层暗黄的颜色。 云子珺上了岸,等紫衣也上来后,对他说道:“这是偶然间发现的一处地**,可通往林山城的某处地方,那是我们在林山城里头唯一的据点!” 石室并不高,岩壁上都是大大小小不知通往何处的洞**,云子珺认定一个方向,来到一个恰好供一个人通过的洞口,侧身钻了进去后,云子珺朝身后道:“你小心,这里有些不好走!” “我明白!” 这条地道十分狭长,中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分岔口,还有些许人工的痕迹,云子珺跟着早就做好的记号一路前行,用湿透的上衣捂住嘴巴,路上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前头斜上方隐约出现了一丝光亮! “二公子!”听到这里的脚步声,那边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声叫道。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我回来了!”云子珺沿着一个梯子爬上来,一面向外头说了一声。 很明显,这里是一处地窖,可能是通风的关系,空气很不新鲜,但从下边爬上来的两人都大口大口得喘着气,这段路走的也实在辛苦了些,胸口还是憋闷的紧,云子珺坐了下来,歇了一会儿后,有些支撑不住,还得有人扶着,才不至于立刻躺下。 方才爬出来的地方已经被重新盖上,云子珺道:“我们上” 这时一个很小的院落,云子珺重新站在地面上时,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行确实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过是值得的,神教军近来不正常的动作总算让他明白了一些,另外出现的一个意外是原本安置在神教军中的一步闲棋有些脱离了控制,为此他有重新设计了一番结局。此间的事情虽由不得他控制,却也在他的暗中引导控制之下,并没有破坏到计划的意外出现! 这时云子珺在江州南部唯一的据点,只有一个掌柜和几个核心的下人。 而今几人都围坐在云子珺下首,紫衣坐在云子珺身边,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掌柜是江州南部的主事,名叫李全,旁边坐着的是几个心腹,正一脸肃穆得看着云子珺。 云子珺指了指紫衣,道:“这是一号!现在的名字是紫衣。” 李全惊异得看了紫衣一眼,然后又疑惑地看向云子珺。 一直以来,一号都只是一个人名,一个在神教之中的神秘联络人的代号,而今却忽然出现在眼前,叫他怎能不惊讶!说起来一号这个名字甚至权限比他还要高一些,从传过来的情报来看在神教也应当位居要职,而今神教叛乱,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忽然在这里露出了真面目,这是什么意思? 照以前的规矩,若是暴露了身份,便必须换一个身份,难道二公子决定放弃这里吗?一时间,李全心头如乱麻一般,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生硬得挤出一丝笑容,朝紫衣点了点头。 紫衣道:“在下早年间跟随大公子,过去四年与诸位多有共事,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云子珺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这是南郡的主事,姓李名全,你们对彼此都应当有所耳闻吧!” “属下不敢!”李全年纪颇老了,像所有老人一样有了些谨慎小心的习惯,听了云子珺的话,知道这几年自己暗中调查一号身份的事怕是已经被二公子知晓,忙要跪下请罪。 “我只说说而已!”云子珺打断他的话,伸手虚扶了一下后,又道,“这几年你们也辛苦了,我在安平都看着呢!这处地**花费了你们不少功夫吧?” 李全笑了笑,没有坐下,站着答道:“这是年前偶然间发现的,因此留下来以备不测,一些地方原本不能过人,我等又花费了几个月将一些地方打通,做上记号,直到不久前才完成!这位紫衣大人是要到别处去么?那原来经营的情报线只怕是要断了……” 云子珺有些倦意地示意他说下去,李全看了紫衣一眼,迟疑道:“另外,在城里伪装成二公子的人还没有露出破绽,但怕是支持不了多久,跟踪他的人已经起了疑心,要不要让他先回来?” “放心吧!”云子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们不敢动的,更别说靠近了。至于紫衣的事情,你不用多管,神教的事情,自然还有别人接手,原来的联络暗号全部作废,新的密码已经交到你们手上。” “林鹤是个老狐狸,你们要小心些,别让他看出了什么!”云子珺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属下明白!”李全连忙应道。 “然后说说我来此地的正事吧!”云子珺想了想,开口说道,“我交代你们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 ------------ 第三十章 非攻(3) …… 林山城内 “三天之内,全部人离开林山城,往南转移!要小心,不要露出马脚,到了庐城后找地方藏身,等我来联系你们!记住,不要有任何别的动作!不要自作主张!分散的时候,如果有谁手脚‘不干净’,按老规矩处理!把这些年积累下的关系都利用好,林山城里的东西不要也罢,等此间事了结,你们都要调往江北,这里终究只是一时之地,明白我的意思吗?”庐城是林山城以南百里的一个小城,也是通往南郡郡城的门户,云子珺丢下这几句话后,便匆匆离开了院子。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云子珺一人独行,一路向偏僻小巷而去,林山城本便是个山城,地势颇为怪异,高低起伏不定,小道也曲曲折折,岔路众多。云子珺刚到了一处路口,一个一样打扮的少年匆匆从左手边的小道转向这边擦身而过,云子珺微微一笑,向前穿过小巷向对面而去,紧跟着那少年却有几个年轻人,只看见云子珺匆匆而过的身影,忙紧跟上去,一人往云子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云子珺一路走走停停,有时于大街上通路人搭讪几句,有时随意找个茶肆坐坐,到了日落时才往回而后回到了城守府后院的居所时,已经是天将近要黑了。黑衣依旧一副老样子出来将云子珺迎进去,不久紫衣也到了居所,名义是安平来的送信人,给云子珺送来彼父的信。 跟踪的人将此报知林鹤,林鹤听到这里,也不知想什么,只是一笑而过,并无多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暮色冥冥,夏秋之交的林山城显得格外安静,道路上少有人来往,只有几个闲汉到处吆喝着,不知在吆喝着什么。走街的小贩也少了许多,大约是大战将近的缘故,所有人的脸上都透出一股不安与紧张,这是承平已久的南郡少有的景象,偶尔有一队士卒穿过大街的时候,也不像当初那般引起骚动了,更多的议论只在小圈子里流传着,便如同沉默的火山,暗暗酝酿着惊天的巨变。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云子珺无关,从回来后开始,云子珺便在院子里阴凉地方一片席子上读书,右手边放着一碗凉茶,云子珺不时啜饮几口,望望远处的连山。 黑衣便跪坐在他的身后,不时将空了的茶碗添满,闲暇时也是沉默不语,而刚来的紫衣则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二公子在看什么书?”紫衣换了一身衣裳后颇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在门口远远向云子珺问道。 云子珺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道:“南郡郡志,前年由南郡几位隐世的大儒所编著,你可要” 紫衣摇头道:“我本就是大公子身边的亲卫,拿惯了刀剑,穿着这身衣裳都觉得甚是不痛别说读书了!” 云子珺转过身来,索性把手上的书放下,向紫衣笑道:“当年我兄长不是给你们这几个身边的人找了几个先生么?怎么?听说后来还是被气走了?” 紫衣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拿惯了刀枪的人,那里拿得起笔杆子?不像是二公子文武双全,智计过人。” 云子珺笑了笑,道:“你也会拍马屁么?不过,大哥也早和你们说过吧,读书总归是没错的……” 正说着,却听见敲门的声音,有人在院子外头喊道:“二公子!二公子!” 因为云子珺推说喜欢清静,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下人,云子珺所带的那些随从都被他找个理由放到城墙上协助守城了,所以门口又没什么人守着传递通报,黑衣站起身来,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在下奉郡守大人之命,前来送句口信给二公子!”门外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却不知是谁。 云子珺点了点头,黑衣把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位老吏,正捧着些东西朝黑衣笑了一声:“敢问二公子可在?” “这位大人请进,不知郡守大人有何事嘱咐?”云子珺早已站起身来,欠身道。 老吏眼睛有些模糊,云子珺刚刚站起身来时还没什么反应,走两步靠近看了几眼,确定当是云子珺后,方一脸欣然地躬身笑道:“这怎么说的,二公子真是客气了!客气了!小吏一直以二公子祖父云昰将军为最敬重之人,今日见着了二公子,真是……真是大慰小吏之心呀!” “祖父亦是子珺最为敬重之人,子珺在此谢过大人的赞誉之词了!”云子珺笑了笑说道。 老吏激动的微微颤抖,仿佛年轻了十岁,嘴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一直拉着云子珺地衣袖不肯松手,云子珺不免也有些尴尬起来。还好院子里没什么旁人,云子珺扯了扯却没有扯开自己的衣袖,于是干笑道:“老大人不会就是来见见在下吧?” 这时那老吏方从过往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讪讪松了手,笑道:“一时失礼,让公子见笑了!” 云子珺这回算是彻底明白彼祖云昰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不禁慨然道:“正所谓功名但在马上取,当时天下靡乱不堪,正是大丈夫求取功名之时,如今天下承平,却又有神教、草鞋军等贼人作乱,正是我等指点江山之际!” 老吏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应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云子珺请他坐下后,又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在下姓冯,单名一个唐字!”老吏有心结交云子珺,也不见外,坐下后痛快地答道。 云子珺仿佛无意似地问道:“似乎冯先生在这南郡颇有些不得志啊?” 这话也说得实在,看此人的言行,也并非是个老而不死的蠹虫,却早早地一副老相,双鬓华发已生,想来半生走马兰台,方在这偏远地界上谋得个小吏的身份,冯唐听见云子珺的话,黯然说道:“世无明主,遂使明珠暗投,此事不提也罢!” 冯唐仿佛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有些失态地愤然说道:“如今这天下,哪容得下几个欲真正做事情的人呢?” 云子珺不明白这是不是林鹤的试探之辞,遂顾左右而言他:“冯先生方才说奉郡守大人命而来,不知到底是何事?” 冯唐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 云子君笑道:“不知郡守大人有何事相告?” 冯唐愣了一愣,刚刚提起的精神有没有了,有些失落地看着云子珺说道:“小吏险些忘了,郡守大人道今晚贼军或要来犯,请公子小心些!” 说完,冯唐难掩脸上黯然,想是明白了云子珺的意思,忽然也觉得无趣得很,悄悄退后了两步。 “今晚?” 冯唐苦笑了一声:“大人的意思,岂是我所能揣测的,二公子尽量别夜里出这院子便是了!” 云子珺轻笑道:“这么说,我等不出门便是了,劳烦郡守大人费心了!” “不敢!不敢!”冯唐告辞道,“小吏要回复郡守大人去了,今日得见云二公子,是冯某之大幸!” 等冯唐离开后,云子珺歪头想了想,回到席子上跪坐下,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拿起书读了起来。 林山城的夜色早早降临,天上巡游的众神无心关注人间的草芥,都去往各自的洞府呼呼大睡,天地间的光明渐渐远去,云子珺也在林山城城守府后院做着和神祗们同样的事,却怎么也睡不着,半夜起了几个更次,点起蜡烛又吹熄,直到天最黑的时候,已是睡意朦胧的云子珺恍恍惚惚听见什么声音,喧嚣不已,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爬起来,抓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冲到门口喊道:“来了么?” “神教军来攻城了!”不知哪里传来人的呼喊声。 云子珺看向北城门的天际,口中喃喃自语道:“终于要开始了么?” ps:求鲜花收藏!您的每一个点击都是对作者的巨大支持!! ------------ 第三十一章 城头 城下 张成感觉自己的手微微在发抖,原本一支贯穿胸口的弩箭只是射中了那人的左肩,那人大叫一声冲过来,被等在一旁的云尘一刀砍翻在地,垂死的神教士卒不甘得吼叫了一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朴刀甩向张成,张成有些狼狈得躲开后,那人已经被云尘剁去了脑袋 张成有些恍然,自从神教军攻上城墙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北城墙上深灰色的大石早被染成了红色,张成忽然明白了打仗与打架的不同,成千上万人得涌上来,再成千上万得死去,张成一直便在后头端着一把连发弩射冷箭,却总要偏出一些。张成成为云子珺亲随时日尚少,虽然小城突出城门时也算是经历过阵仗,但那只是几乎一瞬间的事,还未见到多少血比俺冲出了城门,因此也没觉得什么。 然而,眼下却是真正的一战,张成感觉自己无比得虚弱,云尘手持一把横刀,和其他人结成了一个梭形阵,不停得将突入到城墙里面来的神教军士卒射杀或者砍杀,张成虽也是其中的一个,却总要慢上了一拍。 云尘又一刀将一个转身后逃的神教士卒砍翻在地,一旁的人补上一刀,云尘对张成大喊道:“张成,放聪明些!” 张成咬咬牙,把弩弓扔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一把横刀来,朝云尘喊道:“我明白!” 说着,张成冲到一个刚从城墙边杀过来的神教军头领跟前,挥刀便要砍去。那头领也甚是敏捷,竟一边躲开张成刀口,一边砍倒一个守军。张成接着又是一刀劈向那人脖子,眼看就要入肉,那头领却将身子一偏,用肩膀抗住这一刀,自己手中的大刀却已然划向张成拿刀的右臂。 当! 云尘给张成挡下了这一刀,张成被他的血一激,顿时又清醒了许多,将手中的刀顺势切向那头领的脖子。 那头领摸样的神教士卒努力得将自己得脖子偏向一旁,但那雪白的刀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这个头领也不觉流下了一滴冷汗,但还没有机会继续恐惧,因为这片刀光终于钻进了他的脖子。头领痛苦得想要叫起来,却什么也叫不出来,只发出一个“啊”字的简单音节便倒在了地上,**了几下,然后无声无息。 只是一个人,张成身上便染满了红色,张成来不及想什么,因为两个神教士卒已然用同样的方式想要结束他的生命,张成不甘地大叫一声“杀!”,将手中的刀扎进一个士卒的胸口,然后等着另一把刀把自己的脖子也砍断。 然而,这把刀并没有来。 云尘再次救了他一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杀人去了。张成恍惚从地上爬起来,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确认自己还活着。 云尘是个老兵,杀起人来也格外利落,而且只是躲在守军的背后捕杀漏网之鱼,因此显得似乎十分“轻松”,云尘大声道:“这是神教军内营!是他们的精锐!他们已经上来了,今天能不能顶得住就看现在了!” 北城墙上,守军已经岌岌可危,甚至有神教军已经控制住了一丈多的城墙,守军因为渐渐消耗有些无力地试图将神教军逼回去,这已经是神教军开始攻城的两个时辰之后,攻上城墙半个时辰之后,援军却迟迟没有到,李勇抓着传令兵大骂:“援军呢?***援军!怎么还没到?” “回禀将军,郡守大人正在调集援兵,马上就会赶到!”传令兵抹了抹头上的汗,匆忙说道。 “赶个鸟!”李勇骂道,“都两个时辰了!还在路上磨蹭!难道是逼着我把亲兵都拉上去吗?” “太……太守大人说,他自有安排……”传令兵全身几乎都扑倒在地上,深怕李勇一怒之下将他砍了。 “哼!”李勇转过身来,冷哼一声又道,“让人去请周清将军来此坐镇,去了吗?” “已经去了,还没有消息!” 李勇看了众人一眼,沉默得看了一阵局势之后,命令道:“将最后的预备队也调上来吧!是生是死便看此时了!” 守城军守得很辛苦,攻城的神教军也有些支持不下去了,方才的一阵猛攻,正是神教内营的功劳,但内营的数量远远少于外营,攻城这种比拼武勇与战斗经验的战事,刚刚组建的外营很容易因为大量的伤亡而溃退,无法坚持下去,还可能把内营也带入一个危险的境地。 作为由神教教徒里训练出来的精锐,内营比起外营来无疑可靠许多。 神教军虽然人多势众,在城墙上却很难展开,死伤者远多于守军,被抛下来的尸体几乎堆满了城墙下的沟壑凹地。这给在内营后头紧跟着的外营极大地心理压力,厮杀依旧在继续,双方却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李武站在城墙远处的一处山丘上,看着如同蚂蚁一般的士卒冲向城门与城墙,脸上不动声色,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断的发布着各种命令。 “将军,让我们也上吧!在支持一刻就要攻下城头了!”一个内营的统领向李武请战道。 攻城的当然不是全部的内营,甚至不是最精锐的内营,只是一部分而已,更确切的说,是从属于大将军的一部内营而已。 李武摇了摇头:“我自有打算!” 李武抬头看向城头,那里已经燃起了火光! 着火了! 着火了! 城头上的神教军忽然拉上来大量的起火油,在城头城下烧起大火来。大火瞬间蔓延到了城下,守军有些惊慌失措,步步后退,神教军也几乎断了自己的后路,把城头的缺口越拉越大。 云子珺望着北边的火光,听着远远传来的喊杀声,以及各个院子匆匆忙忙关起大门窗户时发出的喧嚣声,忽然叹了口气,向身后的黑衣问道:“你还坚信我们的计划是值得的吗?” 黑衣依旧一身黑衣,站在云子珺身后,用一种无所谓地口气说道:“要想有一个结果,就要有人牺牲。” “牺牲?值得吗?”云子珺忽然有了一丝迷惘。 “无所谓值得,也无所谓不值得,看那些城楼上的人吧,他们在许多人看来,只是如草芥一般的棋子,要下棋,自然就要掌控足够的棋子。”黑衣脸色没有半丝变化,声音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普通的事。 云子珺低头不语,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们去见郡守大人吧,也许,故事的第一幕,就要开始了!” …… 故事,确实开始了! 郡守府里,林鹤正和周清默默相对而坐,一直点着的檀香发出的香味有淡淡催眠的效果,但两人却毫无睡意,不断有传令兵进进出出,将北城门的战局火速地通报给二人,等听到北城门燃起了大火,林鹤冷笑道:“这林山城内,果然有人心向着所谓的神教呢!大火?只怕是自己烧起来的吧!” 周清脸色有些怪异,不敢看向林鹤。 林鹤缓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道:“开始吧!” 周清身体颤了一颤,坐着的身子豁然直起来,单膝跪下行了一礼,不敢发一言转身匆匆离去。 ps:因为有事,今天挥霍存稿 ------------ 第三十二章 血战 “前头蹲下!蹲下!” 随着一声吆喝,前面早就被训导过的士卒匆匆蹲在地上,有些甚至直接扑倒在尸体间装死,几乎就在话音刚落时,正在前头厮杀的守军后头拉出了两排巨大的床弩来,几十架小型床弩同时发射时带起的割裂空气的声音,如同魔鬼的呼啸,直接穿透神教军士卒的身躯钉在城墙上,几个下蹲不及时的守军也被成排飞过的箭雨射成了马蜂窝! 援军终于到了! 神教军占领的城头一下子便压缩到岌岌可危的境地,整个城墙上此时挤满了厮杀到混乱的人群,真死以及假死的尸体,断剑横刀,哀嚎喊杀,不绝于耳。神教军只剩下了百余人,因为背后烧起的大火,退路阻绝,且又大多是精锐的内营士卒,反而在绝境里越杀越勇,将迟来的援军再一次逼退。 神教的援军被阻隔在大火之外,虽然尽力灭火,却始终在两侧箭楼的压制下寸步难行,大火阻隔了神教军,也将巨大的城墙烧得泛红,神教军试图将援军与原来的守军切割开来,作奋死一搏,李勇已经亲自上了战阵,杀了两个外营的神教兵后被亲随护着劝向箭楼一侧暂避锋芒。 内营的统领是一个满面络腮胡的大汉,这种相貌在地处江南之地的江州很是少见,因此也格外受到冷箭照顾,算上腿上一箭已经中了五箭,正往外头冒着鲜红的血,虽然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守军的血,只是一片惨红,宛若杀神。 统领有些力竭,要背靠着两个内营兵才勉强撑住不被乱刀砍死,这是最简单的三才阵,也是最熟练的阵型,统领依稀记得当年是如何被训练成这般熟练情景,一个守军见他分神,冒冒失失地冲过来,想要捡个便宜,统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用手直接握住了软绵绵砍来的一刀,也不顾手上鲜血直流,右手一刀捅去。 那守军脸上分明便是恐惧,然而恐惧无法阻止这一刀,那个士卒一时被统领震慑住,竟然忘了躲避,只得眼睁睁看着这把刀砍向自己。 统领又连续杀了两人,换回来的代价是胸口一处巨大的口子,几乎把整个胸膛都漏了出来,他忽然下定决心回头望一眼。 或者说,他想望一眼迟迟未到的援军还在哪里磨蹭,然而就在这时候,一根三棱箭贯穿了他的喉咙。 “神教救世神教”统领想要大声把这句话喊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声音来,只是呀呀的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倒在地上,然后迅速地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旁的两个神教内营兵一见统领惨死,更加疯狂起来,大声喊道:“神教救世!神教救世!” “神教救世!神教救世!” 神教军疯狂的大叫着冲了上去,顿时将守军迫后了数丈,箭楼上李勇放下手中的大弓,望着城头冷笑道:“强弩之末!” 援军刚到时,李勇便知城墙上的神教军只有一个结果了,虽然他不明白神教军为何自绝后路,而且神教军的后续部队根本是出工不出力,也不明白援军为何迟迟不到,要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匆匆赶到,今夜的城墙显得如此诡异,但他自认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他原本便是李家的庶出子弟,能做到这个位子除了本家的支持,便是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升了上来,如今的局势他虽有些看不透,却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要紧跟着李家的脚步,这是他的根本,做好了该做的,这样便足够了。 已经要亮了,天边的远山透出一片微微的暗红,像极了城墙上的颜色。 而此刻,神教军的大营却没有一丝异样! 李武面色沉寂地坐在主座上一言不发,像是忘记了城墙上血战的士卒,默默地看着手下的将军们。 帐下的将军都是他的心腹,面色或是沉默或是紧张或是担忧。 一名坐在左手边的将军还是受不了这气氛,越众而出,跪下说了一句话:“将军,城墙上的人就要死光了!” 这句话说出口,所有人都像松了一口气,一边瞧了一眼主帅,见李武神色不变,纷纷进言道:“城头内营的人还在,只要把火扑灭……” “好了!”李武打断了这些人的话,眼神扫向众人,诸将胆战心惊地低头不语,生怕李武一怒之下把自己拖出去砍了。李武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毕竟不是非职业的军队,再加上一群非职业的将军,这仗还怎么打下去!李武开口说道,“你们都给我坐直了!歪歪斜斜的像个什么样子?那城头上不就是几百人吗,看把你们搞成什么样子了!要是让手下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 “将军!内营是神教的根本……” “本将不知道么?”李武冷哼了一声。 “可是将军……” 李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名说话的将军抬头瞥见李武的眼神,猛地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片刻之后,李武站起身来,随着这一动作,帐内再无坐着的人。 “传令!”李武大声喝道。 “在!” 李武嘴角泛起了一丝狠意,冷笑道:“立刻把斥候营的人都派上城头,攻下林山城之前,我不想看见活着下来的!” 众人都知道这是在铲除异己,但谁也不敢开口说出来,只道将军英明…… 城头依旧不停地制造死亡,云尘带着云子珺亲随回到了郡守府后院,这是云子珺亲自下的命令,不然这几个杀红眼的人也不会下来得这么快,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云子珺的亲随便少了两人,其余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尤以云尘为最,几乎是靠抬下来的。 而正当他们休养之际,云子珺也到了林鹤身边。 黑衣站在云子珺身后,便像是忠厚的老仆,时刻守护在公子身边。 林鹤并不在郡守府里,他此刻正在离北城墙不远的一处高楼上,但城头上的血战却似乎离这里很远,远到林鹤可以微笑着与云子珺下棋,那边传来的喊杀声反倒像是戏台上的咿咿呀呀,动听的很。 “郡守大人就不担心么?”云子珺无意似地问道。 林鹤点了点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担心又有何用?” 云子珺轻笑道:“看郡守大人并无急色,想必早有对策了,打退贼军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子珺是杞人忧天了!” 林鹤不以为然笑道:“二公子谬赞了!” 云子珺又道:“江州此次战乱之后,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林鹤微笑道:“二公子果然胸中存有仁心,爱惜生民,林某不如啊!” 云子珺道:“郡守大人声名远及安平,子珺深慕之,南郡百姓也多得大人守护,方得一方平安!” “呵呵……”林鹤微笑着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外边儿一阵喧哗,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军士硬生生拖了进来。因为血气太重,那些军士也不敢把那人拖得太近,还离得一丈远便匆匆放下,只听得“扑通”一声重响,那人被狠狠摔在地上,立刻昏了过去。几名军士放下那人后便立刻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一动不动。林鹤一脸玩味地站起身来,走到被拖进来那人的跟前,定定的看着。云子珺一见地上这人,心里一惊,霍然站起身来…… ps:第一卷要想想怎么快点结束掉,先发一章这里的章节…… ------------ 第三十三章 将军的剑 夜游的鸟飞过树林,发出几声可怖的惊叫声。(pm) 神教军的营寨中。 一盏油灯早早点着,昏黄的光线若有若无的洒将下来,年轻人仿佛还是有些看不清,把脸靠向油灯,几乎要烧着了头发,才停下动作,虽然他并未看着什么东西,却仿佛靠着这光热才能感觉到一丝暖意。外边儿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厮杀声好像与他无关,这里没有旁的人,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努力的回忆起那个山谷里所听到的每一句话。 一声怪鸟大叫飞走,豁然将年轻人惊得一颤。 凄厉的叫声传遍了斥候营里,年轻人擦了擦额上的汗,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岁岁清平! 忽然传来了巡查营房的人的声音,巡视者一边敲着锣,一边大声喊着神教当年常说的话。 铛!岁岁清平! 铛!无灾无患!…… 敲锣的人又渐渐远去,年轻人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是这封包着白色封皮的书信让他踟蹰良久,久久不能决断。帐外等候着几人,是他早早便叫来的,可事到临头他却有些犹豫了,年轻人站起身来,把油灯吹灭,周遭立刻变得昏暗许多,年轻人叹了口气,走出帐外,道:“走吧!” 李武的营帐并不远,斥候营又多马匹,几人骑马疾行,不过半刻钟时间便到了目的地,年轻人下马上前大声道:“斥候营队正云迟求见李将军,烦劳通报一声!” “你等着!” 不久里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斥候营的人?让他们进来吧!” 自称云迟的年轻人匆匆进了营帐后一声不吭地跪下,低头不语。(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何事?”李武阴沉着脸问道。 云迟依旧低头不语。 李武不悦,说话也不再客气:“你们到底有何事见本将军!” 云迟脸色不知是悲是喜,沉默了片刻,忽然把头重重低下,叩首道:“小人举发斥候营总领对外勾结官军,消极避战,意图不轨,对内党同伐异,私交外营统领,将军明鉴!我等不愿神教大业毁于此等人之手,愿在将军麾下除此奸人,佑我神教!” 云迟的话音刚落,便捧出一封书信,正是让他犹豫不决的那封书信。李武不禁讶然,故作姿态道:“我怎么不知情?你说的可是实话?” 云迟没有丝毫犹豫,低头道:“这是斥候营总领联络林山城内官军的书信,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 李武也不看书信的内容,大笑道:“荒谬,堂堂神教南征军斥候营总领竟是与官军有勾结,这话说出去只怕会笑掉人们的大牙,你们这几个挑拨是非的混账,不怕我杀了你们吗?” 云迟道:“斥候营如何,将军自有定论。” 李武把书信放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忽然问道:“可信吗?” “可信。”云迟低头道。 李武不置可否地将信扔在桌子上头,站起身来,走到几人身前,忽然偏过头阴笑一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云迟抬起头来:“我等,皆是神教的人……” 李武笑了一声,道:“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么?神教的人?神教的人会拿着顶头上司和数千袍泽的命来换一场富贵么?” 云迟道:“将军言重了!” “你们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武弯下腰来,一双眸子紧盯着云迟的脸看,想要看出什么来。但云迟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李武轻笑道:“还是你们,也觉得大将军命不久矣,想投靠我?” 云迟听见这句话,无动于衷地望着前头的众人,没有丝毫辩解的意思。李武说得很直白,他便是想要内营里数一数二精锐的斥候营效忠于他,原本他可以通过更加血腥的方式达到这个目的,但云迟几人的到来却一时间让他难以抉择起来,他怀疑地看了几人一眼后,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云迟的回答。 云迟低着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便闭口不再说话,李武笑道:“你可知,必然有为斥候营总领辩解的人。” “是!” “那当如何?”李武又问。 云迟面色一僵,抬起头说了一个字:“杀!” 说完云迟像是完成了一件使命一般,悄悄舒了口气。李武眯着眼睛看向云迟,半晌没有说话。 “你们可知,这样做了,等于背叛了你们的大将军?” 神教之中,自从起事之后,便是阵营分明,派系林立,又兼收容整编的外营是鱼龙混杂,优劣不全,精锐的斥候营一直都是几个将军争夺的对象,而在此之前,斥候营多是握在大将军的手中,不容其他人觊觎,这次有了能够控制住这支斥候营的机会,李武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云迟看了身后几人一眼,咬牙说道:“我等明白!” 这一天微亮的时候,林山城的城头厮杀声渐渐微弱,斥候营终究没有再派上去,偌大的神教军营里头却弥漫着一丝诡异的味道。斥候营被分开监管起来了,李武按着云迟提供的名单将神教大将军在斥候营里的心腹一一拉出来以各种罪名处死,并且宣布了斥候营总领的十项大罪,命大军中有捕杀之者赏百金。 凡是不服的人都被记下来,然后往斥候营里充实进李武的心腹,找机会将那些“不识时务的将领”被林山城里的官军杀死。 这天死的人并不多,李武借助云迟等人的力量很快将斥候营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云迟恍若失掉魂魄似地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立刻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汗如雨下,手指尖也不住得颤抖着,他并不是在害怕,而是因为……就在一刻钟前他亲手解决了两个救过他的命的斥候营老人,那些人看他时无法掩盖的仇恨眼神仿佛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如同一场噩梦。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 “我要你做一件事!”还是在那个山谷里,云子珺问了一些神教里的事情后,忽然交给他一封信,说道。 “请公子吩咐!”云迟不明白云子珺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有些踟蹰地问道。 “神教军斥候营总领不想做下去了,他会跟着我回到林山城,所以我只有改变一些计划,你们必须马上改变一下立场!”云子珺挥了挥衣袖说道。 “反叛神教?”云迟惊道。 “不,当然不会,你们只要做一些必要的事情就好了。这次攻城战,会有一些人死,一些人活下来,我必须确保你们就是活下来那些的人……”云子珺解释道。 “那么” “反叛到李武那里”云子珺说道。 “嗯?”云迟惊讶得抬起头。 云子珺接着说道:“李武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拒绝这一份大礼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力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在林山城完蛋的时候争取到前往庐城一带追击残余守军,明白吗?” 这个时候,云迟几乎就有了一丝拒绝的心思,并不是因为那个神教的大将军,而是斥候营里头不少生死与共的袍泽只怕都躲不过这场纷乱,但他只要抬头看见了云子珺那双虽然柔弱却冷冽异常的眼睛,便硬生生地将心中的话吞了回去。 云迟不敢想违背二公子的后果,虽然他是如此执着的留在这里,为此不惜拒绝云子珺让他调往江北的想法,但他知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 ------------ 第三十四章 东山上的斜阳(1) 让时间的指针拨回这一天未亮时,云子珺和林鹤所在楼上的那一处厅子。{p) 从外边硬生生拖进来的人半是昏迷,满身伤痕得瘫倒在地上,口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咿咿有声,眼睛肿的大大的,眼睛不知睁开了没有,嘴角不住得流出涎液,甚是恶心。云子珺站起身来,讶然说道:“这不是赵武将军吗?怎的这般模样?” 此时的赵武已经几乎辨别不出原来的面貌了,红肿的脸上遍布着许多伤口,身上穿着一件麻衣,破烂不堪,已经是只有进去的气,没出的气了。 林鹤冷笑一声,说道:“此人罔顾国法,私交贼军,被忠心之士发觉后,竟然连杀我十几军士意图逃走,后被周将军擒获,在他的府邸中搜出数十封于贼军来往的信函,妄图在我大军疲惫之际献城与贼军,实在是罪不容赦!” 云子珺心中明白,恐怕赵武接到自己的那封信之后已然察觉出什么,想要有所作为,却被林鹤提前察觉出什么,毕竟云子珺也非神仙不能事事都料的准确,不然也不必亲自到此间来随机更改计划了。原本只想在林鹤于手下将军间做些手脚,却不料林鹤下手是这样快。云子珺看了赵武一眼,确定他还没有死去后,向林鹤轻声一笑,道:“郡守大人想来早有防备了,只是赵将军似乎不像是此种人吧?” 林鹤用脚踢了赵武一下,赵武像是失去了知觉,没有半点反应。[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林鹤干笑道:“二公子以为呢?” 云子珺摇了摇头:“云某并不认识赵将军,却知他也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弃了朝廷的好处,而投那贼军的。” “这可未必!”林鹤打断云子珺的话,“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最难揣测的不正是人心么,二公子?” 说完,林鹤用手抚着额头叹了口气,让人把赵武弄醒。 所谓弄醒,自然使用最粗暴的方式。 赵武长长哈了一口气,身体颤了一颤后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楼上的光线明显让他有些不适应,眼睛睁开又紧紧闭上,然后眨了一眨才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林鹤和云子珺,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赵武勉强爬起来跪下有气无力的喊道:“赵某冤枉啊,大人!” “你冤枉?”林鹤脸上早已没有了与云子珺说话时的笑意,满脸肃然,“我怎么看不出赵将军你哪里被冤枉了?难道是我瞎了眼么?城头那一把火只怕有你一半的功劳吧,要不是贼军援军不及,我等大约就要死在你的手中!” 说着话,林鹤哼了一声,也不让他接着说下去,直接朝两边的心腹军士点了点头,将赵武又拖了下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就这样了? 云子珺心中疑虑林鹤让自己看这场戏的用意,要么是警告他,要么是跟云子珺来这里的目的有关系。如今江州的局势复杂无比,稍有不慎便是一个死结,更何况如此大乱,刀剑无眼?云子珺一直小心翼翼,尽力将局势推进到自己想要的方向,这次亲自到江州,目的其实只有两个,一是造成与李家结盟的态势,一是……没有任何后遗症地杀死一个人! 云子珺看着林鹤,笑道:“若无事,子珺便不打扰郡守大人公务了!” 林鹤此时坐了下来,手上捧着一卷书,见云子珺看向他,也话中有话地笑说道:“公子方来便要走,急什么,正要请公子看一场好戏呢!” 林鹤说的好戏,此时已然在东山之上拉开了序幕。 东山之上,大风起兮。 周清列阵而歌,中军大呼威武,这是大夏开国以来军中的传统,江州也不能例外,万余林山城守军并未参与到昨夜的血战之中,而是早早的等候在了这里,准备最后的逆袭。 “威武!” “威武!” 周清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如今江州生死存亡之际,尔等军士,当以守土为第一要则,今日开拔反击贼军,有临阵后退者,斩!有号令不从者,斩!有罔顾军纪者,斩!有杀袍泽以冒功者,斩!” “是!” 大风吹起的旗子,不是大夏的旗,而是江州的李字旗,一万五千人,这是林鹤竭尽全力拼凑起来的大军,经过几天的整训,便匆匆地集中到了这里,加入一场不知是胜利还是失败的战役。 这些步卒沿着东山的余脉迅速靠向神教军的大营,如果一切如常的话,比如没有碰上已经是一片混乱中的斥候营,那么在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可以成功得绕到了应当没有防备的神教军背后。 但是,意外往往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匹马停了下来,一名骑士飞快的走到了周清跟前,大声道:“将军,前面发现神教军斥候!” “继续查探!” “是!” 说完骑士又匆匆而去。接着陆续几名骑士飞马而来向周清报告了同样的消息,周清令大军停下,做好防备后,将所有的轻骑尽皆遣派出去,一旦发现敌踪立刻回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队神教军的骑兵出现在了这片本不应该出现骑兵的山林地里。 早晨的阳光洒进林子的时候,无论是开阔点儿的地方,还是不能过人的荆棘丛里,都有了一片亮亮的颜色,晃得人眼睛不舒服,或者本没有不舒服,只让人感觉如此罢了。风依旧很大,不像往年间这个时候的天气,以前这时候虽然有着大把大把的阳光,却十分的温和,从没有像今天这般刺眼过,虽然有风,所有人的衣衫里头都早已浸满了湿汗,仿佛如今已是三伏天。 周清的额头虽然有汗,却并没有人注意,因为前头突然出现的一队神教斥候已经夺去了这些承平已久的士卒的眼神,还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队神教军斥候已经飞快地拨转方向向后奔逃而去。 “弓箭!” 射出的只是稀疏的几支箭,只伤到了一个倒霉骑兵的右腿,其他的都无一例外偏开老远的距离。 “不要轻动!备战!结阵!”周青大喊道。 神教军斥候很快消失在了眼前,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喊杀声,是林山城守军的轻骑发现了这队斥候,交上了手。很快,一名带伤斥候飞快的赶到周清的面前,大声喊道:“禀报将军,前方数百丈外便是贼军!……有数万人,多是贼军外营!已经向这个方向而来了……” ps:求花花!! ------------ 第三十五章 东山上的斜阳(2) 东山绵延数百里,在林山城东侧地势一缓,造就出一小片较为平整的丘陵地带,树木稀少,三面都是茂密的树林,无论如何似乎都不是一个两军接战的好地方,然而奇怪的是,两支不期而遇的军队竟像是预演了一般,巧合地在此地突然相遇,甚至连斥候都没有能够提前发现,直到刀剑相交之前。<然后厮杀在了一起。 林鹤走在前头,云子珺跟在几步之后,来到了林山城头的最高处,远眺北边的山野。 一阵风吹来,微微可以听见若有若无的喊杀声。 林鹤忽然叹了口气,指着在城头飘扬的大夏旗帜道:“二公子听见了么?” 云子珺脸上白的有些吓人,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大约会觉得他是被昨夜的喊杀声吓成这般样子,可事实上他向来便是如此罢了,特别是病发之后不久,脸上的苍白便像抹上了一层霜,虚弱的身体仿佛都要随着风摇动起来,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很难让人联想起与坚韧相关的字眼,但云子珺却是一个例外。 云子珺的眼神虽然一样柔软,仿佛带着笑意,但你却可以很容易的从中看出几分坚毅来,几乎每一个看过云子珺那双漆黑的眸子的人立刻就会明白这样一幅看似无力却孤傲异常的身体里有着多大的能量。这与筹谋计算无关,只是纯粹的直觉,云子珺就是一个让人不由自主敬畏的人,这一点甚至站在他身前的林鹤的有些感觉,云子珺毕竟不只是一个极富有传奇性的将军的嫡孙,林鹤能这般亲切呼之为二公子,自然还有旁的原因。 云子珺听见林鹤问他的话,顺着林鹤的目光口中说道:“原来郡守大人的援军早就准备好了。” 林鹤双手负在身后,笑道:“攻伐之事,林某亦是不甚了然啊!” “郡守大人何意?”云子珺问道。 林鹤转过身来,面对着云子珺说道:“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南郡主持军事大局的李子雨将军计划中的一部分罢了!” 云子珺惊讶道:“莫非,李子雨将军……” “没错!”林鹤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道,“我便是将神教军吸引至林山城一线的诱饵,或者说,林山城打得再好,也是必败的,要胜,就要胜得干脆!所以,林山城城破之后,才是最重要的,这里有南郡郡守,再加上一个在大夏军中极受敬重的云昰将军的后人,我们呆在这里,神教想不把林山城拿下来都不可能。” 云子珺听完这些话,默然的点了点头。 林鹤又接着说道:“你看那面旗子,那面旗子迟早要倒在守护她的人手里!” 云子珺道:“郡守大人严重了,子珺虽偏居安平,亦是耳闻过郡守大人治理南郡的功绩的。” “你就别竟说好话了,我会不知道么?当日你在城楼上说出那几句必败必胜的话的时候,我便知你的心中还有顾虑啊,那几句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林鹤笑了一声,语气中似乎带着些悲怆。 “风很大啊”林鹤看着云子珺,叹了口气,“大夏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云子珺道:“总会好起来的。” 林鹤愣了一下,道“是啊,总会好起来的,只怕,我却等不了了……” 东山。 周清面色冷清,对着身旁的一名骑士低语几声,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后,看向前方大声喊道:“击鼓!” “击鼓” 命令被接力传递开去,很快战场上便响彻起了震慑心魄大鼓声,鼓声每响起一次,林山城守军的脚便向钱迈上一步,数百米外的神教军几乎刚发现守军时便立刻一拥而上,想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冲垮这支似乎不是很强悍的军队。这便是正规军队与草寇之间的差别。 来的不是神教军内营,周清很快证实了这一点。 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势,周青大声下令:“刀斧手上前!弓箭手准备!” 数百米的距离很快在守军的一步步靠近以及神教军的飞快靠近下缩短,神教军远程兵器急缺,弓箭大多本是猎弓,射程不远,也无法与大夏军制弓弩相提并论,刚一冲进守军弓弩的射程,周清立刻大声喊道:“放箭!放箭!” 督战的士卒也跟着大喊:“放箭!放箭!杀!杀!” 声势十分逼人。神教军一被箭雨覆盖,便立刻乱了阵脚,乱糟糟的冲过来,与前排的守军撞击在了一起! 相接处的数千人厮杀在一起,发出比起昨夜城墙之上更加整齐的声音,没有任何个人的勇武可言,这些所谓的江湖豪杰上了战场便跟三岁稚童一般迅速被清理干净。 神教军将领见形势有些不妙,将几个大营从左右两翼包抄了过去,试图把守军挤压在一片狭小的凹地中。命令一下,守军两侧立刻多出许多压力来。周清接连派出数个传令兵,都死在了路上,周清只得收缩防线,同时命令轻骑营将右翼的贼军割裂开来。 轻骑营立刻出动,只可惜是由下而上仰攻,速度减缓了许多,才将神教军切割一半,便已经没有了速度,在神教军蚁多咬死象式的围攻下渐渐停滞了下来,神教军也是死伤惨重,甚至出现了溃逃的迹象。 这时,神教军的督战队出现在了溃逃者的身后,二话不说,一排排刀砍下,鲜血立刻镇住了局面,于是轻骑营也不得不陷入了苦战。 周清刚见到神教军出现的时候,便知道只怕这次偷袭神教军大营的计划已经被泄,神教军以逸待劳,只怕是早有准备,不过所幸的是内营还没有出现,只要城中在派出几千生力军,他便有信心将这群乌合之众聚而歼之,信使早在刚发现敌情的时候便已经派出了,然而,他有这个机会么? 无聊的厮杀一直从清晨继续道将近中午,继续道疲倦的双方都已然杀红了眼的时候,林鹤却正和云子珺静静的站在城头上,下棋。 “这便是棋子的命运啊!”林鹤又叹了一口气,下了一手棋。 云子珺一直静静地看着棋盘,一言不发。 周清急得双目赤红,林鹤原本答应的援军并没有来,这已经背离了当初计划袭营时的安排了,眼看着伤亡一步步加大,周清心疼无比,这些可大多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军啊,就这么死在了这么个荒唐的地方。他原本便不同意让这支以步卒为主的军队去袭营,但林鹤又不容他半分商量,还振振有词说贼军刚攻完坚城,必定士气大跌没有防备云云,甚至搬出了李子雨将军来,周清又能如何呢? 却没想到在这里便意外遇到了神教大军。 周清拔出自己的佩剑大喊道:“如今不胜则死,众军士随我向前!向前!” 呜呜 号角又一次吹起,守军再一次冲向了神教军两翼与中军的结合部。 呜呜 周清蓦然回头,惊得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 只见林山城头,猛地高高升起遇袭的浓烟,几乎遮住了半个天际! ------------ 第三十六章 东山上的斜阳(3) 林山城 云子珺猛然站起身来,林山城上忽然涌上了一群黑衣黑甲的武士,林鹤恍若未觉。 杀!杀!杀! 像是凭空的一声炸雷,城墙上响起了巨大的喊杀声,城中不知何处烧起大火,烟柱摇摇直上,便像狼烟一般,街市上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草芥百姓以为神教军打进来了,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走,到处是哭喊声、打骂声!混乱的洪流从城墙蔓延到城下,又从城下蔓延到城中,然后声音渐渐小下来,大街上大门紧闭,一排排面无表情的士卒在大街上来回巡视,城墙上的喊杀声也渐渐远去,直到一切平息…… 林鹤站立良久,抖了抖衣袖,忽然回头向云子珺笑了一声:“所以,我降了神教。” “你可知道,造成南郡今日困境的人,正是林某!”林鹤毫不讳言自己的背叛,像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不知不觉主角便换了一个人,林鹤此刻却是无比惆怅,不知是真是假,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望着东山的方向,说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你我都清楚神教的将来,我却执意要走这一步,你可知为何?” 林鹤只以”你我“相称,仿佛头上戴的忽然已不是朝廷的纱帽,云子珺依旧坐着,摇摇头,道:“林先生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便如先生今日的抉择,或者说当初为今日做下的抉择。” 林鹤笑了,他走到云子珺的面前,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轻轻拍了一下云子珺的肩膀,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语气说道:“云二郎啊云二郎,又有多少人看得懂你的抉择呢?你只怕也没有相信过谁吧?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只要一点点好处,就可以用千家性命来博,哪怕明知前面便是万丈悬崖,也不惜摔得粉身碎骨……就如同,二公子为了你的兄长!” 云子珺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快要闭上的眼睛忽然睁开,看向轻笑着的林鹤:“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哈!”林鹤大笑起来,“你来这里,别告诉我只是为了看这南郡山川!” “确实如此。”云子珺忍住心中的喝了一口茶。 四周的士卒都被林鹤赶开了,因此安静得很,林鹤仿佛很奇怪,狂笑得一手撑住城墙,一手指着静静坐着的云子珺:“那么我来告诉你,当年在大漠之上害死你们云家人的元凶,便有我一个,是不是很惊讶?你看着吧,你也会想我今天一样,明知是死,明知没有结果,也得拼了命去做!” 云子珺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整了整衣冠,站起来,走到林鹤的面前,声音还是让人完全听不出是喜是悲来:“这又何必呢?郡守大人动手吧……” 林鹤手停在半空,苦笑一声:“云二郎啊,要说瞒过人的眼睛,只怕没有人比你做的更好了吧?” “不敢当。”云子珺淡然说道。 “世上能瞒过你的人,只怕也少之又少了!”林鹤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年轻人能做到你这样的,在我见过的人之中,你还是第一个。” “你们都出来吧!”林鹤道。 话音刚落,从四周冲出数十名黑衣甲士,杀气腾腾地把这里围了起来,几个面目阴森,样貌可怖的军士提着刀把云子珺看住,却都知此人似乎颇有来头,接到命令不得轻易冒犯,又兼云子珺身体稚弱面色苍白,不敢将他绑起来,免得给弄死了。等到刀剑加身,云子珺看着周围的甲士,笑着将抵着脖子的几把刀微微移开一点,对林鹤说道:“要束缚住我么?若仅此而已,我自己会走!” 说完,云子珺深深看了林鹤一眼。 “请公子回郡守府住处吧,你们贴身护卫,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令者杀无赦!”林鹤冷冰冰地下了命令后,看着云子珺一步步往城墙那边走去。 云子珺忽然回头,对林鹤道:“林郡守,可否容我再说一句话?” 林鹤笑了笑:“但讲无妨!” 云子珺顿了顿,先是环顾周遭,远远已然看见大片烟尘,想必是来取城的神教大军,云子珺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后,对林鹤道:“听刚才的话,林郡守似乎十分了解子珺……” 林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置一词。 云子珺又接着说道:“但林郡守还不够了解!” 说完,云子珺干净利落地转身继续走,转眼间便下了城楼,城头之上,尚有斑驳的血迹,那是当夜留下的痕迹,林鹤看着云子珺渐渐远去,心头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半分的表示。因为他的身边又多出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像普通老吏的中年男人,赤脚,穿着一身普通麻衣,站在生的九分儒雅的林鹤身旁显得颇为怪异,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恭敬,像极了一个普通下属对长官的问询:“林大人,三将军马上便要到了,是否出城相迎一下?” 林鹤从怅然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现在还不可声张,林某毕竟不是一郡军事之长,能让三将军进得了城门,已经是殊为不易,要取下这林山城,还是要靠将军的内营。” “原来如此,恕小人多嘴了!” 说完,中年男人退后了几步。 林鹤撇了撇嘴,心道神教派过来的人也不过如此。 李武很快到了,接收林山城的事情格外顺利,几乎没有遇上什么大的抵抗守军边纷纷溃散了,因为没有想到昨夜还是奋勇血战的士卒会败得这么快,许多守军都从南边儿逃了出去。东山上鏖战的守军一见林山城遇袭的浓烟,便已然慌了手脚,原本便在人数上有很大的劣势,又是一场毫无预兆的遭遇战,结果可想而知,周清无奈之下下令全力退回林山城,一路上走走停停,接连遇伏,全靠周清亲兵及轻骑营死战才得以逃脱,等勉强回到林山城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血腥味,周清的身边只剩下了千余残兵。 “快开城门!我要求见郡守大人!”周清心头满是怒火,衣甲皆赤,朝城墙上来往巡视的士卒大喊道。 “将军稍候!” 城门徐徐打开,几名骑士飞马出城到周清身旁,喊道:“郡守大人命你与几位将军独自进城,其余人等回军营等候命令!” 周清一把抓住一名骑士,硬是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声音嘶哑地喊道:“郡守大人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援军?为什么?……” “这些不是小人能做主的,请将军去见郡守大人吧!” 周清把那名骑士推开,上马喊道:“随我进城!” “进城!” 就在骑马到城门口时,周清忽然问道:“你们几个是谁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将军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我等,若都记得住,那倒是我等之幸了。” 周清忽然停下马来,大叫:“停下!停下!” 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清已经拨马回转,顺手砍下了引导进城的骑士的头颅,一手挥刀,一面大声喝道:“有诈!快走!” 千余人疲惫不堪,到了自家城下后便松懈了下来,听见周清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疑惑地想凑到前面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候,城头上搭起了一排锋利的箭簇。 嗤!嗤! 箭雨笼罩之下,残军像是被割得麦子一般纷纷倒下,甚至来不及看清是何处射来的箭。 周清首先身中数箭,犹自高呼:“快走!快走!” 这千余人多是轻骑,立刻朝箭雨射程之外飞奔而去,还未脱离弓箭的射程,从城中冲出一队黑甲骑军来,举着大旗,旗上的两个字看起来分外刺眼:“神教!” “杀!杀!”神教骑军大喊道。 没马的残军士卒首先被追上,一个个砍菜切瓜一般被砍到在地,甚至没有求饶的余地。 周清强令一部人马留下将那支骑军稍稍阻滞,带领着剩余人疯狂地打马向远处奔逃而去! ------------ 第三十七章 溃与逃(1) 乌有历236年的春夏之交南郡。 清晨的凉风吹过整个林山城,几只早出的鸟匆匆飞过,像是被什么惊着了,怪叫了几声又冲上云霄,只在碧蓝的天空留下几个黑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还未逃走的百姓大多紧关着门窗,却又露出一个小缝儿,把眼睛眯着凑上去瞧外边儿时下的街上走动着多少提刀带剑的神教军士卒,林山城里的建筑大多破旧不堪,唯一的例外便是城中间那座多少有些气派的郡守府。 这已经是林山城易主之后的第二天,林山城内的血迹还未清洗干净,几个乞丐似乎瞎了眼睛,凑到巡查的神教兵的跟前讨要几个铜板,结果被一顿拳脚打得不能动弹,躲在街角落里头哀嚎,碰上个不安分的便是一刀了事。这样的林山城依旧显得一片寂静,惶惶不安的人们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路上行人几乎没有,让人有一种置身鬼域的幻觉。 据说,三将军早已下了命令,征发全城十八岁以上的男人从军,倘若不去的自然是有不去的了,在很多人看来,从贼造反可是了不得的罪名,但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让他们改变了主意,纷纷照着神教军的意思到军营里报道,顺便领回一袋神教专门用来行善的糙米。 这是老规矩了,据说是当年圣人亲自立下的规矩。 不过,林山城里的人还得再交上五个铜板才能把糙米领回去,这是军需官的意思,时下军粮紧缺,总不能叫他们白拿吧,李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虽然五个铜板能买下两袋这样的糙米。 郡守府的后院,虽然同样冷清,却有些不同的味道,譬如门口把守的士卒都是从内营挑选来的,从门口进去,便可以看见不大的一个院子里挤得满满的人,中间坐着一个年轻人,面白无须,手里捧着一卷书,入神的看着,像是忽略掉了身旁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 云子珺望着身旁围成一圈盘腿而坐的亲随,此刻都静静的坐着,就如同来到林山城之前那个树林中做的那样,等着云子珺说话。 云子珺却是一直看着手上的书,仿佛忘记周周遭的人的存在。 “林鹤先生是我神教的前任圣使,云二公子栽在林先生的手上,也不算委屈了!”云子珺的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声音。 云子珺还未说话,一直在旁边侍坐的云尘猛然站起身来,跪在云子珺的身前:“都是属下拖累了公子……你们这些小人,以我们的命威胁公子,不然公子岂会被你们留住!” “云尘!”云子珺挥手示意他坐下,“不要说话,且静静。” 说完云子珺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笑说道:“想不到,林鹤先生会是神教的人,难怪神教的三将军还有心思铲除异己,原来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可笑我还以为他只是暂且降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 “我等不能护卫公子,反让公子因我等困于此地,请公子责罚!”云尘再一次跪在地上,无论如何也不再起身。 “我既然收你们为亲随,自然要尽可能保你们性命,此事便不要再提了。”云子珺苦笑一声,淡然说道。 “二公子说得好,既然如此,二公子便继续读人先行告退了!”那个阴测测的声音说完,便转身离开,云子珺此人正是城头之上云子珺被拘离开之后与林鹤交谈的那个中年男人,云子珺却不知道此人是谁,见他离开后,向众人笑说道:“这么好的天气,晒晒太阳也不错!” “云公子!云公子!” 云子珺话音刚落,从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竟是叫他!云子珺忙转过头去,原来是前几日见过的冯唐,冯唐对云子珺的祖父已故的云昰将军可谓崇拜之极,不惜放下架子常借着各种理由跑到云子珺所在的院子里,不过常常遇到云子珺不在,黑衣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因此云子珺和他倒也没见过几回。 云子珺站起身来,笑道:“原来是冯先生!冯先生有何贵干?” 冯唐近乎小跑至云子珺跟前,才恍然发现云子珺身后还站着几个神教军的满脸凶相的大汉,忙惊得颤了一颤,立刻萎靡了起来,站着不动,苦笑着朝云子珺拱了拱手:“小吏奉林……大人之命,来看望二公子,问问二公子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云子珺心头微微一动,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遂向冯唐摆了了摆手:“冯先生先坐吧,这几位神教的朋友也是奉命来护卫子珺,想必不会为难先生的吧?” 云子珺说完看了那几个神教士卒,只见他们偏过头去,不置一词,显然是认同了云子珺的话。只是因为李武早下过不能轻易冒犯云二公子的命令,他们又得寸步不离的看着,心中稍有怨气罢了,但也无所谓的横了冯唐这个看起来懦弱无能的半老书生一眼,完全没把他看在眼里,然后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冯唐却是没那么自然,小心地看了那几个“军爷”一眼他可是亲眼见过他们的厉害的,要不是见机投降得快,只怕也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了!过了好一会儿,冯唐整了整衣冠,扭捏坐下之后才讨好似地朝云子珺满脸无奈地说道:“二公子说的是,最近天气多变,二公子要小心些,说实话,我老冯到现在还迷糊着,不明白这林山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自从右平郡大部落于神教军手中之后,许多人都猜测神教军会从更容易突破的西面进入南郡,进而以此为中枢控制大夏岭南广大的地界。谁知到神教军却选择了集中在林山城下,却又按兵不动了好一阵子,唯一一次攻城还是虎头蛇尾,折损了许多精锐内营,就在暗中关注的人纷纷认为神教军必败无疑的时候,林山城却以一种谁也没有想到的方式易主了。 那是自然,谁又能想到林鹤竟是神教的人呢? 纵使是云子珺提前通过一些来源隐秘的情报看出了端倪,早做了一些准备,并且提示了赵武一些东西,却终究看不透全局,又怎么能未卜先知提前发现林鹤的真正身份?上了林山城的城头后,林鹤看似不经意间暗示用郡守府后院养伤的这群人作威胁,才使他恍然大悟,一些困扰他的谜题才豁然得解。从另一个方面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呢! 云子珺朝冯唐笑说道:“最近天气不好,冯先生也要小心些!” 这句话说得很小心,小心到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仿佛只是纯粹的问候,冯唐却明白他的意思,靠近了两步,低声问道:“二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这是林郡守吩咐了的,不能怠慢了公子!” 云子珺斜看了那几个神教军大汉一眼:“不会烦劳到各位吧?” “你尽管说好了!”这几个神教军士都是典型的大老粗,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打起仗来是把好手,做起事情来却是要糟,听见云子珺的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一面打着哈欠说道,“怎么说个话都麻烦的要紧,也不嫌累得慌!” 云子珺听了这几个人的话,却是猛然一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按道理,林鹤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几个人来看着自己?难道是…… 云子珺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来对冯唐说道:“想必林先生也知道,前几日家父命人传来一封书信,教我南郡的田庄,眼下虽不能成行,却也要知会家父一声,免得家中牵挂,不知林先生能否帮子珺送出一封家信?另外,劳烦冯先生转告,就说林山城里有几个我云家从左平郡逃来的老功臣,子珺想把他们接过来,不知如何?” ps:求收藏!!求花花!! ------------ 第三十八章 溃与逃(2) “先想办法先出了林山城再” 云子珺对黑衣说道。(pm)当天晚上,簌簌的风吹过树林,一切物事仿佛没有什么变动,便如昨日一般,但天顶渐渐聚拢的乌云,像是在宣告着林山城新的主人的到来。城守府后院的一间黑屋里,只有云子珺和黑衣两个人在,没有点灯,随从也都支开了,云子珺阴沉着脸,也没有了白天在下属面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黑衣手里有一张黑色的手帕,咳嗽了两声后,用手帕擦了擦嘴巴,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云子珺一眼,说道:“出林山城的问题不大,只要想办法到那条密道去,然后出城从东山上绕道南边去,就有办法避开神教军的巡查和追捕!当然了,问题是怎么这里出去?又怎么躲开他们的视线,让他们不至于太快找到这条密道,然后顺着痕迹追上来?此外,还有我们的计划许多操作上的问题,没有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 云子珺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借助一下那位冯唐老先生的力量,只是,我还是不能确定,林鹤的心,到底是在哪边?”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云子珺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实在难以相信林鹤这么轻易地投降了神教,几乎谁都看得出来,虽然现在神教军席卷江州,但依旧是无根之木,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林鹤会看不出来吗?我相信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另外,他是真的投降了神教军吗?从以前收到的情报来看,我在来这里之前,就有些怀疑林鹤的身份,林鹤的突然叛变证实了我的想法,让我相信,他确实原本就是神教的人! 但现在见过他几次之后,我又有了一点怀疑,因为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既然可以是神教早先埋伏在江州的棋子,为什么就不能是更早的时候李子兴埋伏在神教的棋子,然后让他在林山城制造一个巨大的陷阱呢?把神教军南侵的军队集中到这个方向,然后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层层阻击,这时再出现一支决定胜负的奇兵,不是可以将它们全部围歼?” “事情未必会像你想象的那么发展”黑衣虽然不擅长军略,却也知道一方主帅不能仅凭猜测去谋划布局,反驳道,“以此判定林鹤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云子珺解释道:“我不是草率,只是怀疑林鹤到底是不是真的投降了神教军,我必须确定这一点,否则后面的布局无法进行下去!如果他其实还是李子兴的人,那就好办了,从院子里安排监视我们的人手来看,他没有用自己的人,而是等于将我们交给了神教军,也就是李武的手中,很可能就是给我们创造机会逃走!” “只是可能……”黑衣似乎不愿意草草下决定,低头苦思了一会儿后又说道,“好吧,这是一个机会,但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那个冯唐似乎更可靠一些,而且他也是你的祖父的崇拜者呢!” 云子珺摸着下巴,似乎这样有助于他思考一般,听到黑衣的调侃,苦笑道:“反正具体如何出去你想办法吧,你最擅长这个,等云家那些老人到了,我们大约就要动手了!” 于是两人又谋划了一阵,然后云子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云子珺目前依旧身为白丁,而且没有爵位,但云家二公子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或者说是影响力吧,要说起来,还是当年彼祖父云昰的光芒太过耀眼的缘故,神教军得到了云子珺,自然可以有大笔的文章做,因此倒是将云子珺照看的好好的。 第二天,林鹤果然让冯唐送来了人,不过只有三个,其他人的命运可想而知,云子珺也没有心情长吁短叹,只是和这几个云家的老人说了几句话后,便问了他们的经历。 原来自从神教举事后,他们就已经开始注意到庄园所在的地界很可能会被神教军占据,同时因为今春灾害的关系,向安平郡的云子珺发来了求救信,那时就有了转移这些为云家立过大功的人的打算,但神教起事大乱原本的计划,他们也因此滞留在那里,直到庄园被神教军占据,他们也被抓了起来。 结果就是,只活下来了他们三个。 这三个人的名字分别是吕凤自、顾喜和顾承,后面两个是两兄弟,年纪都过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云子珺的祖父辈了,当年也曾为云昰和云商效力过,后来打仗残了,于是被安排在江州的庄园里养老,谁料又遇到了这样的事!不过三人毕竟是死人堆里走过的老兵,很快便适应了亲人朋友死去的悲痛。 又过了几天,云子珺越发焦急起来,直到冯唐终于再次出现。这时已经是夜里,冯唐的突然造访让云子珺也有了笑容,云子珺拉着冯唐的手笑着问道:“老先生这次来又是为何?” 冯唐紧张地说道:“林大人答应了二公子的请求,同意二公子前往南郡,不过,以此为条件,神教希望能拜二公子为征南大将军……” “那岂不是向天下人宣告我云家与叛贼是一丘之貉吗!”云子珺义正言辞打断冯唐的话道,“这是……” 冯唐一听这话,立刻慌张地掩住云子珺的嘴巴,低声呼道:“慎言!慎言!” 云子珺不悦道:“冯先生,我看错你了!” 冯唐忙解释道:“这是为二公子好啊,能保住命,将来还能把失去的再拿回来,况且,二公子不答应又能如何呢?” 云子珺听罢像是犹豫了起来,冯唐又劝说道:“二公子不能迟疑了,我已经听说,有人建议把二公子您斩首示众,以正军心了!” “好吧,……我答应了!”云子珺点头道,脸上满是无奈。 …… “戏是不是演过头了?”第二天的木台上,穿着花里胡哨衣饰的云子珺,一脸无奈地问一动不动站在他身旁的黑衣。 李武的反应很快,听到云子珺答应接受神教军征南大将军这个有名无实的称号后,立刻连夜搭建了一座木台子,邀请城中各个稍微有点影响的人前来观看云子珺“将军”的就任。 黑衣诡异的笑了笑,说:“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ps:在别人寝室码完这些字,大家给点花吧…… ------------ 第三十九章 溃与逃(3) “将军!我们往哪里走?” 成功的脱离了神教军的衔尾追杀,周清的身后只剩下了七八百人,而且又疲又累,大多又带着伤,几乎已经丧失了战力。(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这时他们已经一头钻进了林山城一侧的群山里,马匹损失了大半,许多士卒甚至已经磨破了鞋子,双脚被荆棘碎枝刺得鲜血直流,却一声不吭,仿佛完全没有了灵魂一般眼神放空,知觉也没有了……周清走在最前面,他受了重伤,因此被一匹马驮着,前面还有一名士卒牵马。 听到副将李勇的话,周清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脸色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守城军被打残了,是本将的罪责,一切责任由我来背负!眼下叛军就在身后,随时可能追上,大不了死在这里也就罢了。至于我们要去哪儿,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李勇知道越到这种时候,越要依靠周清这样的老军伍出身的将军,因此此时说话的语气里也带着些许希冀。 周清却不怎么领情,他可是记得这个人这些年里给自己下的绊子呢!要不是自己深受林鹤信任,只怕就被他赶下去了,不过,自己也确实和林鹤走得太近了些!想到这里,周清又不禁愤愤然,他实在想不出除了林鹤背叛了林山城,背叛了太守大人之外,还有谁能顷刻间让这座山城易主!只怕,这个李勇已经在暗地里计算安全了之后,就要把自己说成的叛贼的奸细吧!哼!林山城失守的罪名总要有人来抗,他李勇可是太守大人的亲戚! 到时候我自然是最好的倒霉鬼了!周清知道李勇已经暗暗收买人心了,可是他却毫无办法,他的心腹大多已经战死,留下来的虽多是老兵,却都没有个主心骨啊,更何况,能不能活着撤到南郡还不一定呢! 周清面对着李勇,口气很平淡地说道:“坐以待毙?你看看身后吧!他们不会坐以待毙,那么我们也就不会!可惜……” 李勇自然知道周清在可惜什么,却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士气已散,又连逢大败,没散掉投降就算不错了,毕竟这些兵虽然被周清操练得狠,却不似北疆虎狼之师那般宠辱不惊,打打胜仗尚可,若是败了,就算完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我们正在翻越东山,过了东山很快就可以到庐城,这是我们最近的凭仗了,希望那里还没有被叛军攻陷……”李勇叹了一口气,说道。 “希望吧”周清也配合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云子珺正站在木台子上浑身不自在,远远看见冯唐来了,忙喊道:“冯先生!冯先生!” “天还早呢!”冯唐跑了两步,笑嘻嘻地对云子珺说道,“怎么二公子有点不高兴?是他们?……” 冯唐朝那些看守木台子和整个街口的神教军士怒了努嘴,云子珺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好着呢!可没挨他们的刀枪不过我看冯先生跑上跑下,似乎非常忙碌啊?” 冯唐苦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林山城换了新东家,原来的那些个官员死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也就只好多干些活儿了……你也知道,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 “我可没怪您的意思”云子珺微微笑道。 这时只听见一声吆喝,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闯了过来,接连撞翻了好几张新摆好的桌子,却没人敢吱声。然后又见那人后边儿又出现了几名骑士从街角飞奔而来,却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翻身下马,步行到台下。最先来的那人是个外貌精明的中年汉子,腰间挂着一把没有鞘的大刀,还有一丝血腥气,彪悍的很! 那人看见了文弱的云子珺正和冯唐说话,哈哈大笑地走上了台子,也不生分,拍着云子珺的小肩膀大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云二郎吧?” 云子珺立刻猜出了此人的身份想必就是李武了,转过头轻笑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李武!”那人从头到脚将云子珺看了个遍,嘴里吐出两个字。 云子珺一听这个名字,躬身道:“见过将军。”然后便不再说话。 李武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面也请云子珺坐下,口中说道:“本来前几日就要来见见久负盛名的云二郎的,谁知事务繁忙,倒是给耽搁了,今日可要和子珺你亲近亲近,以慰本将对二郎祖父的追思啊!来人啊,还不上茶水?” 云子珺笑道:“不敢当,不过虚名罢了,不值一提。倒是将军横扫江州,实在是一方雄主!” 听到雄主二字,李武扬了扬眉毛,一副受用的样子。 台子上下都坐着许多人,大多数都还不知道为何被“请”过来,因此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想要探探消息又怕坏了什么规矩,不过很快,他们的疑惑就得到了解决。李武重新站了起来,眼神扫视了一遍众人之后,开口说道:“今天,本将请诸位来此,是有两件事……” 台下的轰鸣声说话声立刻消失了,许多人缩了缩头,眼神里满是恐惧。 “第一件事……”李武嘴角弯了弯,声音里透着一股阴寒,“就是杀一个人!当然,是当着诸位的面……” 很快一辆囚车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囚车打开后,从里头拉出一个头低垂着的人来。 云子珺一看便知道这是谁了,囚车里的人,正是本城的城守钱昉。 钱昉似乎没有受到什么虐待,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的,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当初云子珺进城时看见他穿的衣服,就像一个纯粹的读书人,或者学识渊博的先生。但从他的脸色来看,这怕这几日也很不好过吧,心里头想必恨透了那位顶头上司林鹤。 像是注意到了云子珺的目光,钱昉抬起头看了一眼,恰好便看见了云子珺正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寒,却说不出话来了。钱昉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然后朝他脸上泼了一桶水。 李武冷森森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朝所有在场的人笑道:“这个人,想必大家都认识吧?” 见没有人回答,李武却并不在意,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过了一会儿,我会放他离开!” 这句话刚说完,立刻就像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整个街口都躁动起来,放了钱昉回去,那岂不是将自己在林山城与叛军勾结的事大白于天下,虽然这是事实,但总有一层窗户纸挡着,现在连这一层窗户纸也要被捅破,他们当然惊慌失措起来! “本将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说到这里,李武脸色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不过,在他离开之前,得让各位做一些事情……” 李武向前走了两步,接着说道:“他的面前,放着一把匕首,每个人轮流上去放他一点血,再吐一口唾沫,便可以了!真是很简单的事情啊,不是么?” “云二公子,你先请吧?”李武笑眯眯地把头转向云子珺,眼神里却满是寒意! ------------ 第四十章 溃与逃(4) 东山 “前面有水”周清听见前面的树林里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勉强张开干瘪的嘴唇,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有水了!” 这时已经是午后,因为被神教军追赶的急,一路上连水源也难得遇到一次,有很少储水的物件,因此所有人嘴巴都干渴得要命,眼看就要越过东山了,水源却越来越少,因为伤病而滞留的士卒却越来越多,周清免不了为此担忧起来。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因此一听见找到了水源,立刻忘记了自己的伤势,安排好警戒的人手后便往那边而去。 这是一个小山坳,一条地下泉涌了上来,在这里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潭,水潭很清澈,因此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潭底冒出的气泡,水潭并不大,只有两三丈方圆,也不深,目测看来,最深处也不过一丈。找到这出水潭的是一个斥候兵,原来是轻骑营中的一员,后来城门败逃,他被编进了周清重新组建的斥候营里,他原来就是山中的猎户,因此十分熟悉如何在群山里找到水。 周清身上没有财务,因此将随身带的一把匕首赏赐给了他。 在周清的强制命令下,喝水取水的过程倒是没有发生什么大的骚乱,只不过有个倒霉鬼不幸掉到水潭里去罢了,很快就被救了上来。李勇自从上次的谈话之后显得更加心事重重,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最多让他的副手出面发表一下意见。 补充好水之后,周清终于下定决心扎营休息,另外派遣斥候营去找一些食物。 就在这时候,李勇再次找上了她。 “周将军,叛贼似乎没有追上来了?”李勇问道。 从最近的迹象看,似乎神教军已经退回了林山城,虽然这支残军急赶慢赶,身后却没有再见到过追击他们的神教骑军。周清靠着一截树干坐下,伤口依旧痛苦难耐,虽然经过简单的处理,却已经有了发炎的迹象,精力也大不如平时。 他看着李勇也有些疲惫的脸,自嘲道:“如果明天还没有走出大山的话,只怕不用叛贼来追,我们就要葬身于此了……希望斥候营会有好消息吧!” 李勇面色沉静,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此次若是不死,必将誓死追随周将军左右!” “嗯?”周清不明白他的意思,干笑道,“李将军这是什么话,本将原本就当你是兄弟,只是战场饮过血的袍泽,说什么追随不追随的。” 李勇却十分认真,他也坐了下来,却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倨傲的样子,背绷得笔直,仿佛是在校场上一般,严肃地说道:“将军不用解释,我知道以前的事情给将军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将军看不惯我,我也是知道的。但这次和以往不同,以往无论如何争,也只是咱们南郡自家的事,可现在叛贼打上门来了,林山城也完了……” 说到这里,李勇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想报仇!” “报仇?”周清下意识地问道,“报什么仇?” 李勇脸色苍白,此时却下定了决心一般,透着一股诡异的艳红色,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我的儿子,我刚刚才知道,前几天冒充进了轻骑营,战死了!” “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他又接着说道,手却微微在颤抖着,周清握住他的手,厚实的老茧立刻让他安心不少,李勇感激地点了点头,“我最多只是个守城之将,就算将来能做到将军这个位置,只怕也无法再进一步,更无法剿灭邪教叛乱,因此,末将只有追随在将军左右,亲眼见到叛贼的覆灭,末将虽死无憾!”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将领如此对周清说话,周清必定会好生抚慰一番,然后说一些忠君为国的话打发过去,但这些话是从李勇的口中说出,就让他疑惑不解了。 林山城的阳光依旧这么灿烂,夜里的微凉还未完全退去,早起的鸟儿闲来叫上两声,然后四散而去。云子珺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因为他的面前放着一把匕首,那一边还绑着一个人。匕首很长,完全可以说成是一把短剑,云子珺拿起这把匕首,苦笑道:“李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子珺这个文弱书生沾上些血气么?” 李武哈哈大笑:“闲话休说,二公子动手吧” 云子珺无奈接过匕首向绑在柱子上的钱昉走去,站在他身前干笑道:“对不住了!我要活下去,就只好委屈大人了!” 说完,云子珺右手抬起一刺,在众人一惊时,匕首刺进了钱昉的嘴巴里,狠狠搅动了两下,钱昉眼神满是怒火,嘴巴张口就要大叫,却只发出“呀呀”的声音,血肉末大股大股地涌了出来,浑身不住的颤抖起来,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李武也被云子珺的很辣手段吓了一跳,怔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看到云子珺施施然往回走,心底却蓦然冒出一丝寒意来。这手段……不就等于灭口了么! 接下来的这些人果然领悟得极快,一上去便将钱昉的四肢“修理”得血肉模糊,显然无法活动了。李武看着奄奄一息的钱昉,心中却生出一股怜悯来,这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啊……这样的人,就算能活着回到北郡,又能泄露出什么呢? 云子珺脸色也不是很好,朝李武微微躬身道:“有些事情想拜托一下将军!” 李武笑了笑,示意云子珺先别说,转过头向众人微笑道:“方才诸位做的,本将看到了,相信很多人也看到了,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不是么?现在,本将要宣布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我身后的这位公子,即将成为我神教的征南大将军!” 台上台下都一片沉寂。 李武又接着说道:“这位公子,姓云,名讳子珺,是昔年镇守北疆的云昰将军的嫡孙!” 知道云子珺身份的大多不是已经死了,便是不在城中,此刻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纷乱起来。 冯唐此刻并不在这里,他在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本该出现在云子珺身边的黑衣。 黑衣脸色平静,看不出是被软禁的样子,对冯唐冷酷地说道:“你现在没有选择,跟我们合作,或者,死!” 冯唐正瘫倒在地上,神色并不是很好,苦笑一声:“你们什么时候查出我的身份的?” “刚才。”黑衣很实在的说道。 冯唐听罢又是一声苦笑:“我确实崇敬云将军,能救二公子,我自然愿意。所以,我答应你。” 黑衣这是脸上才有了笑意,开口说道:“其实你并不要做什么麻烦的事情,放心,你都察院里的身份我们是不会泄露出去的,否则对我们也是一场麻烦,不是么?待会儿我们就要动手,你要记住了!” 冯唐点了点头,然后匆匆离开。黑衣笑容敛去,开始做下一步的安排。 ps:求花求收藏 ------------ 第四十一章 溃与逃(5) 云子珺走了几步,见没有人跟上来,于是对身前引路的士卒说道:“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林大人要见公子” 林鹤?云子珺先是一怔,然后轻声笑了出来,果然越来越有意思了啊!林鹤这时候要见他,只怕是要表明立场了云子珺一面走着,一面细细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很快在一队神教士卒的接引下,进入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很简单,更像是一个农家小舍,里面有一片竹席,竹席上安坐的,便是许久没有露面的林鹤。 林鹤看起来与几天前没有什么变化,城破之后云子珺便再没有听到过和他有关的消息,这几天神教军对林山城进行的清洗似乎并没有打搅到这位前郡守大人,林鹤依旧穿着他的那身长衫,脸色平静而且安详,手上是一本颜色古旧的书,林鹤看得十分入神,不时地皱一皱眉头。 云子珺很识趣地没有打搅他,而是等了一等,林鹤察觉到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有抬起头来,只是说道:“屋子外头热,我们进话吧!放心吧,李武不是我的上司,他管不到我,我也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云子珺无所谓地笑了笑,跟在林鹤的身后进了屋子里。 云子珺看得出林鹤眼神里带着几分疲倦,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早已骂了起来,林鹤真要是不爱多管闲事,有何苦来这林山城?一进屋子,云子珺便在满屋子的灰尘刺激下打了个喷嚏,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云子珺擦了擦嘴角笑道:“想必林先生也是第一次来这院子吧?” 林鹤苦笑道:“久未打扫,让二公子笑话了。” “不知林先生找子珺是为何事?”云子珺淡然说道,“若是子珺力所能及之事,必定不会推辞。” 林鹤笑道:“二公子言重了,我怎么会让名满天下的二公子给我这个乱臣贼子做事呢?说实话,我找二公子只是想求证一些事情罢了,当然,只是求证,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云子珺轻笑道:“主人家不肯给子珺一个坐的地方么?难道我们站着说话?” “哦!”林鹤拍了拍自己的手,笑道,“我一时到忘了请公子坐下,真是失礼了!请坐吧,也没有什么茶水,我们只说几句话。” 云子珺坐下说道:“什么话,请林先生快些说,免得别人有什么误会……” 林鹤干脆地问道:“云二公子真的打算就任征南大将军这个虚职?” “林先生以为呢?”云子珺反问道。 林鹤笑了笑,说道:“只怕二公子想的是如何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云子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同林鹤的话还是反对,自顾自地低头琢磨起地上的几只黑色的爬虫来。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透进几缕微薄的光,光线在屋子里经过几次反射映照在云子珺苍白的脸上,林鹤像是找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是在研究一件稀罕的古玩。 云子珺还是开口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让人听了十分舒服:“林先生怎么这么说?倒像是子珺心存不轨似地……不过,子珺也甚是好奇呢,原来的郡守大人,怎么就成了神教的元老?难道,是因为李太守不得人心的缘故?” 林鹤脸色不是很好,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说这些了,今天,我请二公子来,是想问一些问题,二公子方便回答吗?” “请讲!” 林鹤想了想,说道:“二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林山城?” “什么意思!”云子珺神色一变,语气中不觉夹杂上了几分怒气,“我为什么要离开林山城?这里风景优美,民风淳朴……” “不过,你的下属可似乎不这样想……”林鹤打断了云子珺的话,淡然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二公子你的那些随从们,已经出现在城外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了吧?” 云子珺猛然站了起来,他才不会相信林鹤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话,语气也冷了下来:“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唉”林鹤又叹了口气,看着云子珺说道,“我可真是佩服二公子啊,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用金蝉脱壳的办法,偷偷运出那么多人到城外,只怕某些人还在欣喜二公子在林山城当这个征南大将军,被你的那些手段给瞒住呢!你的那个穿着黑衣的仆人不在这里吧?想必林某突然请二公子相见,也已经破坏了二公子的某些计划?” 云子珺冷声道:“所以呢?” “何苦呢?”林鹤站起身来,眼睛瞟向云子珺的身侧,“你的右手上,有一把匕首,是打算用来杀我的吗?” 云子珺默不作声。 林鹤忽然哈哈大笑,向前走了两步,在云子珺的身前轻声说道:“这间屋子后边有一条小道,小道上停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可以带二公子到任何地方去,然后这辆马车包括车夫便可以彻底消失,一切以二公子的意思为主……当然了,还有你的那位仆人,我就管不了了!” 云子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听完林鹤的话,不动声色地说道:“林先生……这是打算要帮我一回吗?”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的”林鹤说道,“二公子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这里做你有名无实的征南大将军,然后被万夫所指,就像……呃,我这样;二就是,现在从后门出去,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继续做你的云二公子,我继续做我的大奸贼,如何?” 安城的阳光依旧明媚,行人依旧仓皇,从城守府出来的的大街,三三两两的路人徘徊于此,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此悄然而过,然后走进府旁的小巷,回到城守府的后院之后,对看守大门的神教士卒说道:“我是二公子的仆从,二公子还在街口的台子上,命我回来替他取些重要的东西!” 又说了几句话后,黑色的身影进了院子里,不久以后,冯唐也到了院子里。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悬挂着将军府标志的马车到了门口,带来了一份调令,命令看守院子的士卒换岗,同时出示了一张手令,李武将军要见黑衣,坐马车走。马车很快消失在东面的小巷子里。 不久以后,院子里突然一声惊叫,等看守的士卒进去时,便看见屋子里人影憧憧,冯唐在屋子里怒道:“谁在外面喧哗!” 还是那个院子,林鹤看着云子珺离开,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伸出手拍了两下。两个人走了进来,如果云子珺还在这里的话,必定会为其中一人的相貌所惊异,因为这个人的脸,竟和他有八成相像。 林鹤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另外一人,然后忽然大喊一声:“有刺客!” 那个与云子珺极为相像的人的胸口立刻多了一把匕首,然后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倒下。 是日,林山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云子珺行刺林鹤被杀,林鹤因受惊吓过度,一病不起! …… 某辆马车上,云子珺一只手用力揉着额头,沮丧得对身旁的黑衣说道:“该死的,我们失算了!” ps:云子珺就要开始打仗了,再次求花求收藏 ------------ 第四十二章 反戈一击(1) 林山城外。{p) “事情就是这样!”云子珺坐在马车里,皱着眉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林鹤放过了我,然后林山城里很快就有了林鹤遇刺的传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很可能是他用了个假货来刺杀他,然后名正言顺的宣布,云子珺,已经死了……”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黑衣对自己的行踪被林鹤掌握感觉很不愉快,因此语气中也带着一些不快,虽然用金蝉脱壳的法子分几批将所有人运了出来,但如果没有林鹤的暗中协助,计策绝不会进行地如此顺利。 云子珺想了想,说道:“好处也许就是我死了……” “怎么说?” 云子珺解释道:“我死了,神教军就不能再利用我的身份林鹤也可以借此削弱神教的实力,比如说,因为‘我’刺杀他的事情,他可以说成是李武蓄意为之,然后制造内讧。至于,他为什么要做对神教不利的事,就要回到我们当初的猜测了!林鹤,很有可能是李子兴暗伏在神教的棋子,他要做的,就是将神教南侵的军队尽可能的吸引到林山城一线来,然后将他们聚歼于南郡之北!” “那么,我们的计划,恐怕也要有些变化了!”黑衣说道。 “是啊”云子珺叹了一口气,用力揉了揉额头,一边接着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来南郡的原因了,许多事情,不亲自来把握,就很容易出现偏差。还好,偏差都在控制之下,我们的人也已经回到了城外,现在就看我们下一步的运气了!” 黑衣点了点头,显然认同了云子珺的看法,说道:“城里,我们开始就落了下风,因此才会步步受林鹤所制,不过幸运的是,林鹤并没有要至二公子于死地的打算,我们能顺利出城,未必靠的就不是运气。我想,就算我们没有想任何办法出城,林鹤也会拉我们一把,给我们会的吧!” “既然如此,当初他又何必留下我呢?”云子珺苦笑道。 黑衣笑道:“这也不难解释,林鹤毕竟是要回到神教,不立一点功劳,怎么好动手?” 云子珺正要说话,却听见马车车帘子外头一个声音说道:“到地方了,二公子!” 东山的一条小山谷里,有一条狭窄的山路横贯其中,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处,小路连着东山上的隘口,是通往南郡郡城的方向。不远处就是傜水,这里除了茂密的灌木丛就是高大的树木,除了猎人很少有人经过这里。然而今天的小路上,却同时出现了三个人,三个人行色匆匆,走了一段路之后,在其中一人的带领下钻进了一片隐蔽的小树林里。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逃出林山城的云子珺、黑衣和在城外等候着的方才驾车的车夫云二。因为云子珺是最后出城的,因此云二在做好等云子珺密道出来后就封闭密道的准备同时,还悄悄就进过一次林山城探听风声,不过后来被云子珺狠狠骂了一顿。 云子珺走在云二的身后,很快便到了其余人呆的地方。这是一片矮小的灌木丛下,云尘等人就在这里,当然,还包括吕凤自等三个云家的老人在。 云子珺检视了一番自己还剩下的人手,才发现这里人总共也不过十几个,比起离开安平郡时的人数虽没有少很多,却都明显变了个样,特别是经历了林山城城头的那场血战之后!细细看了看,忽然发现那个叫张成的并不在这里。 “张成怎么不在这里?”云子珺示意所有人坐好,一面开口问道。 云尘回答道:“回禀二公子,属下让张成带上两个人先去探探路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就会回来!” “你做得很好”云子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坐下来说道,“离开了林山城,我们的情况虽然依旧危险,却也好了许多,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有伤的恢复好伤势和体力,接下来几天恐怕不会有放松的时候了,要么是赶路,要么是杀人打仗什么的,忙得很哪!” 云尘神色不是很好,向云子珺说道:“神教军几天前已经南下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不是么?”云子珺并没有太担心,反而开解起云尘来,“好不容易拿下来林山城,南郡失去了最好的屏障,李武怎么会放过机会,在南郡守军意想不到的时候狂飙突进?只怕他恨不能直接威胁到郡城!” “那我们……”云尘担忧道。 “放心吧!”云子珺笑道,“我们,还有庐城呢!” 庐城的守将汪直是一个典型的武人,外形彪悍,身材彪悍,而且说话大喇喇肆无忌惮,这样的性格在军中本属稀松平常,但做到一城武人之主却又有些不足了。神教的三万大军两天前就到了庐城下,但却止步于此,不能不说正是这样一位将军的勇武挽救了所有人,但是,这份战果却是用近六成的战损率和汪直从头到脚十三处伤口换来的! 毕竟长年的平静足够消减掉任何雄心壮志和冒险了,事实也正是如此,汪直宁愿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战场上的正面搏杀,也不愿去冒着十倍于此的风险去想一些胜利的奇计了! 与此相同的是统率着三万神教军南下的将军李潜,李潜也同样为此苦恼着,虽然他的手下有三万将士,打这小小的庐城,面对不到六千人的守军,依然是损兵折将却毫无作为,远在林山城的李武甚至专门派人来询问前进的进度了,他毫不怀疑,如果继续在这座小城下待下去,他就要成为神教军第一个因为作战不利而撤换的方面大将了! 今天是攻城的第二天,成败就此一举了,李潜暗暗对自己说道。 杀!杀!杀! 喊杀声重新使这片天空下的土地沸腾起来,像往常一样,首先上前的是外营的炮灰,两千人分作两队架着云梯钩索冲向对他们来说高大无比的城墙,城墙上的守军向下抛射越来越紧缺的长箭和石块,锋利的箭簇往往能清扫出一片无人区,箭塔上可以很清楚的看见蜂拥而来的神教士卒在城墙下接二连三地倒下抽搐,然后死去。 光靠弓箭并不能接触城墙的危急,一副云梯终于搭上了城墙,云梯末端的弯钩恰后钩住了墙体,守军来不及推开时,一锅沸油已经倒下,将匆忙爬上来的神教军烫成半个死人惨叫这落下。 然而更多的云梯钩索搭了上来,神教军缓慢的爬上了城墙,这时候,神教军一直等待着的一万人开始动作了,他们整齐的冲向那面城墙,然后有序地攀上了沿着云梯城墙,开始和城头的守军近身肉搏,鲜血飞溅,刀剑横飞,一条条生命就像争食的野狗一般死去。 “冲啊”城门忽然洞开,一队骑兵冲杀出来,想要将攻城的神教军后路截断。这是守军的最后一搏了,李潜冷笑一声,亲自带着两千精锐骑兵冲上去! 两条黑色的洪流飞快地撞击在了一起,飞溅出红色的浪花,守军人数少,却怀有必死之志,而且是正规骑军,因此反而将神教骑军冲破一个缺口,斜斜刺向正在攻城的神教军步卒!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汪直! ps:昨天没不要鄙视我,鄙视电信吧,昨天断网了 ------------ 第四十三章 反戈一击(2) 庐城风光最美妙的时候,正是眼下这个时节,远处的群山上笼着一层白纱似地雾气,斑驳的城墙仿佛是一样的颜色,与周围的世界融为一体,散落的稻田的水面反射出明亮的光,深绿色的树林肆意的挥霍着自己的生命,几只潜行的小兽四处张望,蝴蝶也在眼前流连,几条土黄色的路纵横于这片土地,连接着散落四周的村庄,最后汇集在这座小城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pm) 然而今日的庐城,却多了一种颜色。 神教军还是退了下去,留下了近千具尸体,汪直左肩上中了一箭,回到城中便昏了过去,几个抓来的郎中束手无策,说只能拔掉箭头后静养方可回复。庐城的城头已成了人间的地狱,两日的血战使得前一日的血迹尸体还未处理干净,又盖上了一层新的尸体,几乎所有的木质建筑上都插满了许多长箭,地上到处是断了的武器和肢体。 “还有活的吗?”剩下来的人翻开尸体,一片一片的地儿喊过去。 “还有活的吗?”低沉的询问声渐渐变大,然后便后便成了疯狂的呐喊,所有人都疯狂起来了,不知道谁先喊道:“这里有活的!这里有活的!” 然后城头立刻抬下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来,随着伤员越来越多,整个城头也从原来的兴奋变得悲戚起来,愁云惨淡里,刚刚从血战里活下来的人,又不知谁开始哭了起来,很快这样的气氛像是传染病一般迅速让城墙一片哭声,铁打的汉子也耐不住,活下来的将士们庆幸自己活着,死去的人不再活过来,大风卷起红旗,猎猎作响。但所有人都明白,明天,这城只怕就要换主人了…… 城下一个土坯房子里,城头哭泣的声音也传到了这里,但屋子里人却没有什么反应。屋子里前前后后站着四个人,木床上还躺着一个,这里呆着的是庐城中剩下的将领,包括汪直。 汪直这次伤得不算很重,却是让他最感觉最糟糕的,全身无力的感觉对一名武将来说,就像是致命的毒药一般,他昏过去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依旧不能下床,醒来后周围的将领才终于都松了一口气。一个长发披散满脸血污的将领紧张的问道:“将军!汪将军!怎么样了?” “外面的情况如何?贼军退了?”汪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询问起战况来,说话时嘴角张合都牵扯动了伤口,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退走了!”那名将领回答道,“我们的骑兵死了大半,但好在冲散了他们攻城的大队,张将军率步卒出城掩杀,贼军势大,将张将军包围了,结果,为了掩护将军您退回来,张将军他……战死了。” “死了?”汪直痛苦地闭上了眼经,又问道,“城里,活下来的,还有多少人?” “刚刚计算出来了,步卒还剩下两千人,骑兵只剩下一百一十三骑,庐城,恐怕守不住了……”将领单膝跪地,因为激动的缘故,整张脸都抽搐了起来,嘶哑着声音喊道,“现在我们的士卒几乎没有不带伤的,甚至手上的武器也没有完好的,城里征调的民夫,我们根本不敢让他们上城墙,打得太惨烈了,他们上去反而会溃散冲乱我们的防御。” “已经打成这样了,反贼大军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庐城?”汪直皱着眉头问道。 将领回答道:“他们的军心也已经散了,毕竟攻城的主要还是些外营的废物,是刚刚拿起刀枪的农民,没有什么战力,能撑住那么久已经是不易了!而且,我们还在城墙上虚张旗帜,吓退了反贼的后续部队。” 汪直咳嗽了一声,怒道:“反贼欺我太甚!” 众将听完默不作声,良久,一个声音说道:“将军,我们退吧!” “退?往哪儿退?身后就是郡城,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汪直惨笑一声,又开口说道,“再说了我汪直什么时候退过?袍泽浴血奋战,我们却在此说退,难道,这两天,几千将士就算白死了?” 说着话,汪直的语气中又带着怒气,一名将领又劝解道:“将军您不要妄动,小心崩坏了伤口,说起这次守城之战,我们以六千人守住了贼军三万人的日夜狂攻整整两天,已经足够了,毕竟李子雨大将军并没有将决战的地方放在这里啊,我们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将军便只有大功,没有大过!” 汪直听完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出乎意外地平静了一会儿,没有去反驳他的话,脸上也没有怒意了,只淡淡地说道:“我汪直,与庐城共存亡,你们愿退的,便退吧!” 擂鼓! 咚咚咚 神教大军重整旗鼓,再次攻城!这次攻城的先锋已经换做是内营为主,内营全都穿着简单的盔甲,但脸上身形的肃杀气却是如何也遮掩不了,在攻城之战刚刚开始,就已经飞快地冲上了城墙,这样的速度让所有人始料未及,虽然也有守军箭枝沸油短缺的原因,但不能不说,今天攻城的神教军,已经是另一个样子了! 汪直不能再上阵了,他拒绝呆在那间屋子里,而是也上了城头。 “今日”神教军攻城前,伤重的汪直站在高台上对着所有将士大喊道,“我汪直,与诸位同赴死!” “赴死!赴死!”所有将士无不动容,纷纷情不自禁的跟着呐喊起来。 汪直撸起袖子,抢过一旁擂鼓手手中的鼓槌,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打鼓上敲去! 咚! 杀! 汪直每敲一下,所有将士便高呼一声“杀!”,巨大的呼喊声造就的声浪如同海啸一般,传到了神教大军的营中,李潜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话,只将马鞭一挥:“一个时辰后,本将要在那城墙上设宴,奖赏有功诸将士!” 这是一场决死之战,至少对于守军来说是这样,没有人怀疑汪直的必死之心,也没有人怀疑守军的决死之意,不过短短的半个时辰,便已经有上千条生命逝去。 “将军,城墙守不住了,我们突围吧!”汪直身前已经有神教军士卒冲杀过来了,几个将军会合着亲卫拦住了他们。 汪直已经没有力气站起身来,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前方拼杀的人影,忽然笑了一声,支撑着站了起来,拔出手中的佩剑,自言自语似地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将军!援军!援军!” 不只是谁的一句呼喊声,将汪直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援军二字,浑身一震,匆忙抬头望去,之见东北的天边,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线,细线越来越粗,践踏而冒起的尘烟清晰可见! ps:今日第二更了,求花求收藏 ------------ 第四十四章 反戈一击(3) “过了那道山梁,就可以看见庐城了!等到了庐城,将士们就有救了!” 因为怕和神教军发现,周清等人好不容易下了东山之后,一路走的都是偏僻小径,也幸亏有许多本地人,才能绕来绕去竟没有再遇到过对他们构成威胁的神教军,就这样来到了庐城不远的山里,就等最后派出的斥候回报消息了,如果一切无事,或许今夜就可以在庐城中度过了 周清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心中依旧担忧着庐城是否还在官军的手中,神教军攻下林山城后想必不会停留,片刻不停地往南才是上策,而庐城虽然没有堵住南下的必经之路,却可以直接威胁到神教军的粮道,没有攻下庐城,他们是不会继续南下的。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再等等,要小心些”周清摇头道,“等斥候探明情况再我们先就地休息。” “是!”众人应道。 李勇走过来,向周清说道:“将军是在担心庐城吧?” 周清点了点头,担忧道:“不知庐城情况如何,先让大家都准备好战斗,说不定待会就可能遇见叛军,那我们只能继续突围了!” 李勇说道:“放心吧,将军。庐城的守将是一个叫汪直的将军,我知道这个人,曾经在一次宴会上见过他。汪直虽然心直口快,没有心机,也不懂变通,却是个很忠勇之将,一直很受原郡守大人信重。而且他的勇武在江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守庐城,虽然不可能大胜,但也断然不会大败,面对匆忙组建起来的反贼大军,坚持两三天应当不是问题。” “如此说来,我们要早做准备了!”听完李勇的话,周清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慷慨说道,“如果庐城还在,我们要想办法驰援汪将军才是!” 很快斥候回报,庐城城头尚立着大夏的旗帜,应当没有丢,但离城不远处有反贼的营寨,城下尸体推挤如山,相比刚刚经过一场血战,城头也看不见守城的士卒,只远远听见…… “听见什么?”李勇见斥候吞吞吐吐,不悦道。 斥候抬头看了周清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方犹犹豫豫地说道:“还听到……城墙上哭声!” “难道是汪将军?……”李勇担忧道。 “不会的。”周清也是阴沉着脸,但并没有沮丧,向李勇摆了摆手,说话依旧十分沉稳,“汪将军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们要不要趁贼军还未注意的时候,冲进城去?”李勇建议到。 周清摇了摇头:“冲进城又有什么用?无非是多了许多张嘴吃饭罢了,我们进了城,反倒进了死局,这不是明智之举!” “那我们应当如何?”李勇问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周清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咳嗽了一声后神色郑重地面向李勇:“眼下我们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李勇不明白他的意思。 “反戈一击的机会!”周清咬了咬牙,说道,“也是立大功的机会!” “将军的意思是……”李勇心中猜到了一些周清的想法,心中隐隐有了些激动。 周清狠狠说道:“现在我们有两条路,一是绕过庐城,有汪直将军在庐城挡着,我们铁定能安全回到安全的地方,这是保命的路;二是在这里助汪将军一把,甚至,我们可以反客为主,在此建立一份大大的功业,这是保将来的路。我的意思是,我们应当赌一次!李将军,你以为呢?”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李勇听到耳中却是斩钉截铁,李勇单膝跪地,大声道:“请将军下令!” “好!”周清大笑一声,说道,“所有将士听令,够给我准备好了,检查你们手中的刀剑,擦干净你们的盔甲!” “待会”周清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脸上泛起了醉意似地潮红,大喝道,“我带你们去杀人!” …… 李潜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怒气了,李武曾经跟他说过,要成为一个上位者,必要的素质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让手底下的人们相信还有你来挡着!但是,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如果他继续呆在这庐城下看着这帮废物攻城,他非得找个时候气死不可! 这种感觉在今天攻城刚开始不久,便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些天一直养精蓄锐的内营虽然很快攻上了城头,但接下来的那些废物,尽然将大量的时间磨蹭在前进到城墙下时躲避箭雨!这种情况在前两天还不怎么明显,但显然这两天的大战让许多士卒变得勇敢,也让更多的士卒变得怯弱,短短的舒适丈远,竟然花费了一刻钟之久,才有人上了城墙,而这时候,以内营士卒为主的先锋队已经死伤惨重! 眼看战况又陷入了胶着,虽然他清楚地知道仅凭庐城的这点人马根本无法拦住大军的脚步,更何况援军还在源源不断的南下?今天如果不出意外,肯定能拿下庐城,但是,这样的战绩又让他始终也高兴不起来。 他本来是神教军里少有骑兵的将领,但骑兵又不能攻城,只好信重那些步卒的将领,但自己的心腹毕竟是心腹,待遇自然要高些,如此一来信重二字又是枉谈了。 李潜不好当面责问那些将领出工不出力,只好向李武写信说明此事。 李武回信,让他便宜行事。 李潜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了,越这样想,心头越是不安起来,仿佛就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走出营帐,亲自指挥攻城。 “将军,看那边!”李武听到谁的一句惊叫声,不悦地转过身来,本想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如此喧哗,岂料刚一转过头,便看见那边 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 不是神教的军队!李潜马上反应过来,大喊道:“斥候营呢?那是怎么回事!” 但没有人回答他,他这时才想起来,因为眼看庐城就要拿下,他已经将大部分的斥候派往庐城以南查探军情了!身后是自己的大本营,他自然不必担心什么,但是…… 他犯了个大错! “有多少人?”李潜的第一反应是立刻上马,集合所有骑兵。 “不知道!”身旁一个将领惊慌道,“看样子,至少有一万人,是官军!” 李潜咬了咬牙,喊道:“传令下去,继续攻城!其他人,除了留下看守营寨,都去攻城!我待会要看见守将的人头!明白吗?骑兵营听令,随我是何方神圣!” ps:强推了!求花求收藏,您的每一个点击,都是我最大的动力! ------------ 第四十五章 反戈一击(4) “将军,虽然一路上收拢了一些林山城逃出来的溃兵,但我们算上老弱病残总共才两千五百人,又是疲敝之师,要是贼军倾尽全力来攻,那当如何?”等了许久,周清并没有下令进军,而是在山下虚张声势。{p)李勇还是有些担心,问了周清这些话。 “那就”周清自从林山城外惨败后,便变得更加成熟起来,说话也总带着一股子寒气,眼神中原本的锋芒尽数敛去,换作一片幽静,让人不敢直视,“让我们来他野路子的军队尽是是些什么货色!” 李勇知道周清是打算拼了,嘴角有了笑意:“是,将军!” “列阵”周清高喊道。 “前进” “李勇!” “在!”李勇听见周清的号令,立刻抖擞了精神,大喊道。 周清眯起了眼睛,望着前方只露出半边城墙的庐城,冷声说道:“你亲自统领所有骑军,在右翼埋伏,没有本将的军令,妄动者斩!” “是!”李勇行了一礼后,便整顿人马而去。周清将手头还剩下的所有步卒集中起来,向前而去。前方,就是神教大军和庐城守军交战的战场! 周清带着人一路疾行,一条黑色的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一条闪着明亮光芒的小溪从山头留下,因为溪水很浅,所以周清并不担心无法横渡,溪上有一座小桥,小桥很简陋,是用砖石铺就而成,桥墩上面斜斜长了一窝又一窝的野草,几根狗尾巴草早桥的边沿迎风飘扬,周清没有过桥,只在小溪边停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他要见的人。 李潜带着三千骑兵一路风驰电掣而来,原本十分担忧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但到了溪边,便看见周清严阵以待等在那儿,心头的担忧立刻不翼而飞了。只是步卒,我还怕了你不成!李潜冷笑一声,大声喝道:“不知前面是哪位将军?此地有些麻烦,麻烦多了又不是好事,阁下以为呢?” 周清上前两步,拱手道:“在下林山城城守,前军校尉周清。” “原来是周将军,久仰!”李潜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耗一耗时间,虽然他自信能凭借身后的三千骑击败眼前的这些官军,但此时攻城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还是拖一拖的好。于是李潜也拍马上前,大笑道:“在下李潜,周将军是从林山城而来么?” 周清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因此身形有些佝偻,站不直,面对着李潜像是少了些许底气,但周清却仿佛对此没有知觉一般,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李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是林山城守将,自然是从林山城来!” “那就巧了!”李潜笑道,“本将也是从林山城来!” “哦?”周清故作惊态,讶异道,“这年头,难道山贼土匪都可以肆意横行了么?” 李潜听完周清的话,心头一怒,却并没有反驳,而是说道:“周将军从林山城来,想必也知道林山城换了主人吧?” 这句话说完,周清身后步卒都立刻怒目而视,一些老兵油子甚至大骂起来,口中什么脏话都不要钱似地吐了出来,神教军原本赢得就不光彩,眼下许多士卒的家眷还滞留在林山城中,因此几乎所有一路南逃的林山城守军心底都憋着一股闷气。 李潜说的这句话,更是让他们心中的闷气爆发了出来,不少士卒都大声喧哗起来,这在军中本是大罪,奈何眼下形势如此,周清也不好处罚。眼见群情激动,周清冷哼了一声:“军法官和在?” 声音立刻小了下来,两名军法官来回巡视一遍,揪出了几个喧闹地最大声的人后,小溪这一头又变得鸦雀无声。李潜暗暗心惊,想不到这周清竟有如此本事,驭下可谓颇有手段,于是说道:“周将军这是作甚?将士们也是心怀忠义嘛!何必惩处呢?只怕寒了将士们的心,不如看在本将军的面上,放过他们吧!” 这家伙……倒真是演戏的料呢!周清心中冷笑,这时候还不忘了借机打压一下我方的士气,他也不能落了下风,仰起头,周清轻笑道:“反贼毕竟是反贼,虽然挂着精锐的名头,也还只是一群刚刚拿起刀枪的农夫罢了,哪里知道什么军令如山!” “周将军此言差矣”李潜虽然不知道这个周清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还是跟他磨了起来,“神教爱护百姓将士,讲究将兵一家,天下大同,因此对待士卒,倒是宽厚的很。” 周清说道:“如此说来,倒是不知将军手下的轻骑战力如何?不会只是个摆设吧?” “这个请周将军放心!”李潜大笑道,“无论如何,李某也能在庐城城头安静下来之前,和将军会猎于此地!” 周清也笑道:“李将军就不怕我留下将军,然后出奇兵截断庐城攻城步卒的后路吗?” 李潜皱了皱眉头,奇兵?开玩笑!庐城下几乎是一马平川,光靠步卒还没冲到城下,便已被他的骑兵先冲乱了,如果说是骑兵,那也不可能,从林山城往南的大道都在神教军的手中,溃军南下就只有走山间小道,马匹极难通行,而且会极大的拖慢溃军逃命的速度。想到这里,李潜笑道:“奇兵?就算有奇兵又如何?” 事实其实和李潜想的差不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但李潜运气显然差到了极点,周清等人虽然南逃路上丢失了大部分马匹,但却有在昨夜补充了回来,因为这庐城北边的山里,还藏着一个牧马场,原本是前郡守大人林鹤用作实验养马之地的,竟还未被匆匆而来的神教军发现,周清等人进去一看,牧场中竟有千匹良马和大量军械在! 周清回到了本阵,说道:“你我各为其主,无所谓奇正,本将,必定是要救庐城的!” “将军为什么还不动手?”李潜哈哈大笑,身后的骑军也配合地嘲讽起周清等人来。 说话间,李潜微微有了一些焦虑,原因就在于城墙上微弱的喊杀声依旧在继续着。 “李将军不是在等我的奇兵吗?”周清微笑道,“请看那边” 李潜大惊!只听见身后忽然想起奔雷一般的马蹄声,马蹄踏在地上甚至让骑在马上的李潜都感觉到了微微地震动,回头望去,只见一支黑色的奇兵,擎着赤色的大旗,席卷向自己的大营,转眼间消失在视线里! 低矮的小山恰好将他的视线遮掩住,空中原本便分外浓烈的血腥气,不觉更加浓烈起来! 李潜手上长鞭一挥,马开始加速,向小溪那头冲去,一面疯了似地大喊道:“杀呀” ------------ 第四十六章 庐城下(1) 几乎下意识的,李潜并没有选择回去救营,而是冲向溪水那边的周清!从发现周清突然出现的骑兵,到李潜不要命似地冲向周清的步卒营,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李潜身后的将领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李潜疯狂的喊声,一下子回过神来,也跟着不要命似地冲了上去! 神教骑军组建地十分匆忙,因此手上用武器驳杂地很,有用长槊的,也有用后背宽刀的,待一刀挥过去,便带起一蓬血雨,神教军不善骑射,最多是借助马速冲击敌阵而已,老实说,神教骑军能训练到这个水平已经殊为不易了,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北疆边军,但以经能和江州的半吊子骑军一较高下了! 更何况,眼前的只是一群步卒!这里虽然横着一条小溪,但地势颇为平坦,正是骑兵驰骋之地,眼前的这些人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了。(pm)李潜决定赌一把,他听过周清这个人,是林山城有名的守将,这些从林山城来的溃兵也肯定以他为首,现在要去救大营已经来不及了,骑兵来去如风,完全可以在和他们接触之前杀个遍,索性来个围魏救赵,将这里的人先解决掉。 李潜手中举起长刀,机械地往下方挥动,几乎每一次都要带起一颗人头,周清早已做好了准备,虽然没有料到李潜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放任他的骑兵去攻打他的大营,而来跟自己硬拼,但他并无畏惧之心,林山城的惨败已经激起了他的血性,就在李潜刚刚有了动作时,周清便大喊道:“拉弓抛射” “放箭!”周清话音刚落,一阵箭雨便倾洒向了神教军,锋利的箭头直接撕裂了骑士身上的皮甲,狠狠地扎进了血肉中,只听见“噗噗”的声音里,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骑士飞落下马,死伤惨重,好在这时候李潜已然回到了阵中心,并未受伤,却也是气急攻心,大江之南维护一支骑兵极为不易,平时他可把手下这些兵当宝贝一样看的,今日没有防备,一下损失了几十个,岂不拼命?只见李潜双目赤红,大怒道:“弟兄们,给我冲,宰了他们!” 这么短的距离,也只够放上一轮箭的时间,两支军队很快短兵相接,周清的步卒已经放弃了长弓,而换上了长枪,将枪身扎进泥土中,枪头斜向前刺向急冲而来的神教军。神教军并不精于骑术,也做不了在周清阵前游弋骑射的战法,因此只能用最根本的方式,以命换命,一头扎进了枪林! 神教军根本毫无战法可言,这就是匆忙组建的军队带来的最直接的结果,纵使杀气凛然,士气高涨也抵不住这些步卒结成大阵跟他们用命磨时间。前锋的几匹大马毫无意外的被扎成了蜂窝,骑士也被长枪挑开,接下来的骑士仿佛没有看见同伴的惨状,依旧勇猛地冲杀进来,要将整个大阵撕裂。 周清见到神教军如此勇猛,不禁皱了皱眉头,虽说面对一支骑兵,阵型依然凝而不散,两军的接触面非常窄,神教军大概想来个中央突破,全力冲击整个阵型的中央,使得战损十分惊人,几乎是神教骑兵每冲一次,前排就要全军覆没,在这样打下去,好不容易凝结起来的士气又要被杀散了! 没有骑兵,就只能被动挨打,这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好在眼前的并非北秦的铁骑,不然只怕自己这些人一个照面都支撑不住吧,派出全部骑兵去偷袭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自己的人少,从林山城活着逃出来的都是历经血火的老兵,战力比起神教起事前有了很大的提高,否则他还真不敢仅凭身后的近两千人和神教骑兵硬抗,让自己所有的骑兵救援庐城! “将军,让李枭将军的人退一步吧,末将愿去挡住贼军!”周清身旁的一个将领喊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周清面无表情,冷冷说道:“退不下来了,他一退,所有人便都退了,到时被骑兵冲进中军,那就无可挽回了!” “只怕,决死营支撑不住了!”那名将军激动地喊道。 他是林山城逃出的一群溃兵的首领,名叫高勇,原来只是一名伍长,周清见他胆识过人,便提拔他做了自己的亲兵队队正,原来的亲随大多战死了,他便重新在军中挑选了三十人,作为自己的亲随。 周清知道他跟决死营校尉李枭是同乡好友,并没有责问他,只说道:“什么叫决死营?如果才一成的战损都接受不了,本将还留他干什么?” 听完这些话,高勇心头发寒,却也知道这是时是争论的时候,等了片刻又请战道:“周将军,让末将去袭扰神教军侧翼吧!” “不准!”周清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开口。 “神教救世!” “神教”李潜大喝一声,带领神教骑军画一个大大的弧线,冲向周清本部,狠狠撞击在前方士卒的血肉之躯上,然后又从另一侧杀出,像刀削面一般切去周清军一块血肉。 “不动如山!”周清大喝道,手中抬起一张长弓,一箭射出,长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狠狠地一名阵前飞驰而过的神教骑士的脖子上,紧接着所有人都欢呼道:“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站在最前排的的士卒猛然将手中的长枪刺出,扎进了一匹飞奔而来的马身上,大马巨大的惯性将士兵整个人拖离了队伍,然后又被紧接而来的骑士马蹄踏成了泥土,整个前锋一个人倒下便有身后的人补上,鲜血将土地染红,军阵却未后退一步! 神教骑军也杀起了火性,虽然损失比周清部少许多,却也是李潜等人无法容忍的,许多将领身上都染满的红色,牙关紧咬,每一次从阵前呼啸而过都可以看见他们眼中的怒火! “死战吧,将军!” “死战吧!”这一瞬间,李潜几乎忘记了大营和庐城下的神教军,疯狂地大喊起来。 神教军疯了,这次他们没有任何花俏地冲了过来,笔直地冲向周清和他身旁猎猎作响的大旗,然后和周清部实打实地撞击在了一起,几乎一瞬间便将守军的阵型撕开了一个小口了,往里冲了进来! “高勇”周清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什么心情。 “末将在!” 周清拔出手中的长刀,喝道:“掌旗,随我往前!” 李勇的手在颤抖,因为他身后只有近千骑兵,却要正面“偷袭”数万敌军,这怎能不让他热血沸腾!一路在熟悉地形的士卒引导下,直到离神教军大营很近的地方才忽然发动,刀光闪闪,冲向敌营。只不过数十息,便已然冲到了不到十几丈远的空地上。 “放火!”一支支早已准备好的火把借着马速抛向大营,骑兵毫无阻碍地冲了进去,一面冲,一面不停地往两边扔火把,直到所有人的火把用尽了,才呼啸飞奔出营,虽然有抵挡的神教士卒,但不知为何都像是牛马一般怯弱,几颗人头便让他们知难而退了! 见攻大营这么顺利,李勇大笑道:“大丈夫当如是哉!弟兄们,随我冲啊!杀贼十人升军功一级,谁先进了庐城,赏钱喝酒,一样都不少哇!” “呼呼” 千骑嚣张地踏起高高地烟尘,向进攻城墙的神教军杀去! ------------ 第四十七章 庐城下(2) 当云子珺赶到庐城下的时候,所见到的惨状竟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只见周遭宽广的平原上四处散落着各种各样的尸体,许多因为来不及收敛而腐烂了,不时从杂草里钻出一只浑身鲜血的的野兽来,惨白的月光笼罩之下,四处飞散这萤火虫一般的鬼火。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春天来了,碧翠的野草长得很高,远远望去,就仿佛到了塞外一般。 庐城的城头依旧竖着大夏的旗帜,残破不已,简直成了一块破布,城墙下也满是破烂的云梯和大大小小的石块木头,一直延伸到城外十丈远的地方,这里的尸体已经被清空,只剩下斑驳的血迹,和各种各样不能使用的兵甲碎片,城头依旧没有士卒守望,或者有只是看不见罢了。 与庐城相对的北面十余里外,是神教军的大营,从这里看不出有什么动静来,一场大火把营里的什么东西都烧了个干净,粮草一车也没剩下,大火卷起的烟尘远在几里地外都看得见,现在火已经熄灭,神教大军却并没有撤退,因为,援军明天就会到了! 这一战神教军死伤虽大,但死的大多是战力不强的外营,却也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唯一可虑的便是粮草用尽,如果还打不下庐城就得饿肚子了。好在斥候营传回来消息,李大将军的援军就快要到了,总共有五万人之多,至于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自然是从左平郡调过来的。援军携带了足够的粮草,因此李潜也没有撤退的打算! 周清的步卒死伤惨重,原本布疑兵之计吸引神教军主力,谁知道来的竟全是骑军,而且是最精锐的骑兵,李潜亲自统领,三千骑就这样杀到了周清跟前,此时周清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很快便被李潜看出端倪来,两千人一仗过后只剩下了一千人,几乎没有伤者,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人溃逃!这对于新整合起来的军队已经是奇迹了,直到神教大营着火,李潜才知道事不可违,放弃了先消灭周清的想法,快马往回赶去。 李勇取得的战果最大,他先是烧了神教军的大营,然后又突袭了神教军攻城的后队,神教军立刻变得乱糟糟起来,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本能地向后退去,冲乱了中央的大阵,李勇趁机率队掩杀,神教军立刻沿着城墙溃退而去! 庐城的守军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已经攻上城头的神教军一见守军高喊援军来了,气势已是一泻,然后又见大营起火,更是慌乱起来,到最后城下乱成一团,城上的神教军也只好退了下去,随之沿着城墙往东西两侧而去。 最终挡住李勇的,还是神教军内营临时组织的方阵,内营的战力非比寻常,硬是将李勇骑兵的速度降了下来,李勇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直接在守军的接应下进了庐城补充了些水分食物之后,又接着向周清的所在地赶去。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周清回到庐城,并没有责怪李勇灰原来迟,而是首先拜访了再次受伤不醒的庐城守将汪直。 这时已经是夜里了,也正是云子珺进庐城的时候。 云子珺问身后的云二:“你跟我的时间最久这庐城为什么能守这么久?” 云二跟云尘是两种人,云尘平时十分沉默,但一旦上了战场,便成了疯子一般,勇猛过人,更难得的是,在这时候还能保持极大的冷静,除了战场,云尘便很少再有言语,这点和云二很像,但作为这一队人马的直接统领和跟随云子珺的“元老”,他更加理性一些,也更加像一个读书人,云二听见云子珺的问话,恭敬地说道:“依属下看来,这庐城能守到今天,除了守城将士用命之外,也跟反贼的运气不好有关!” “哦?”云子珺笑问道,“这是为何?” 云二答道:“如果今天白天不是林山城的残军赶到,而且发挥了惊人的战力的话,只怕庐城现在已经易手了,所以属下才说,是神教军运气不好,没想到从林山城溃败的守军竟然还能重新凝结起来。从这点看,林山城的主将周清将军,手段也很是厉害啊!” 云子珺点了点头,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庐城下,庐城自然是城门紧闭,城门下挖了大大小小的壕沟,也实在难走,不过云子珺几人却很轻巧地避开了壕沟里暗伏的探子,悄悄地到了城下。云子珺朝云二点了点头,云二会意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件东西来,然后取出了火折子。 只听见“噗”地一声,黑色的夜空蓦然开出一朵明亮的花,几乎一瞬间又在夜空中消失。 与此同时,庐城里的一个院子里,一个年轻人匆匆地跑进屋子,兴奋地喊道:“老掌柜,天上看见信号了!二公子来了!” 年轻人说得老掌柜正是林山城里的李全,李全听见年轻人的话,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围着一张桌子还坐着几个人,李全大声说道:“二公子已经发来了消息,想必已经在城下了,我们得先把二公子接进来!” 众人纷纷说道:“就按二公子吩咐的,我们找个人去城守府吧!” 年轻人毛遂自荐说:“我去见汪将军吧,汪直将军曾经在云老将军帐下做过小兵,云家对他有恩,我带着二公子留给我们的手书和印鉴,汪将军不会为难我的!” 李全说道:“李延,你要小心,这事就交给你去做!要快点,别让二公子久等!” “是!”李延笑了笑,转身离去。 黑夜笼罩庐城,白天血战仿佛还未过去,士卒东倒西歪在地上睡去,手上却依旧紧紧握着兵刃,清冷的月光洒在青石板铺成的大街上,更添了几分凄清,让初春的庐城有了几分深秋的悲色。街边的老树都长起了又大又翠的叶子,房子的小窗里看不见灯光,想必居民都早早地睡了,街上也就只剩下了月色。 周清站在木床边,本想开口向汪直劝慰几句,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汪直躺在船上,脸色十分僵硬,虽然周清前来救援,却并不给他好脸色看,紫青着脸,冷森森地问道:“将军的大军来得好巧啊,想必是算准了本将快死了才来吧?” 周清愣了一愣,心中不悦,说道:“汪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汪直冷哼一声,说道,“老子在这里打生打死,你想必早就到了吧,却硬是等到反贼全军压上,才出现,只怕是别有用心吧?” 周清怒道:“汪将军,这话说得太过了吧?别忘了为了救援这小小的庐山城,我可是伤亡惨重!” “我庐城的人都快死光了!”汪直把这几日一直没有援军到来的怨气一口气发泄了出来,大骂道,“李将军难道瞎眼了吗?庐城没有守住,还怎么守郡城?” “汪将军,慎言!”周清站起身来,脸色也没有刚来时那么好了。 “哼!”汪直正要说话,却听见屋子外一个声音喊道:“将军,外边有个人请求见将军一面!” ------------ 第四十八章 庐城下(3) “二公子,城墙上有动静了!”云尘从城墙底下跑过来,对云子珺说道。(pm) “我们过去!”云子珺谨慎地站起身来,朝四周望了一望后,率先朝城墙走去,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城墙上先是一阵响动,然后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喊道:“下面的可是云二公子?” 云子珺答道:“正是!” “有何凭证?”城墙上又问。 云子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向上挥手说道:“吊下一个篮子来,凭证在这里!” 城墙上的动作倒是很快,很快吊下来一个两尺宽的小盒子,云子珺将那张纸塞进盒子里,盒子飞快地升了上去,过了大约半刻钟,城墙上才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得罪了,云二公子。十里外就是反贼大营,只怕上了贼军的当,现在验明了公子的身份,待会城墙上吊下来几个篮子,请二公子和随从进去坐好,我等将二公子拉上来!” 云子珺点头说道:“这我晓得,麻烦诸位了!” “不知下面有多少人?”那人又问。 “二十一人!”云子珺答道。 “好!”很快,城墙上便传来一阵嘈杂声,不一会儿后放下来了几根粗大的绳子,每根绳子上系着一个宽大的篮子。云子珺等人分两次上城墙,云子珺最后上去,只听见上面轻喝一声“抓稳了!”,篮子便摇摇晃晃地往上升去,城墙上架着一个木滑轮,守军便在另一头使劲,木滑轮有一丈高,因此云子珺的篮子到了城墙边后,守军一拉,便晃进了城墙上,云子珺自己跳了下来,感慨道:“这东西倒是挺不错的!” 这时只听见一个声音陪笑道:“这是自然,守城的时候,进出城池可就靠着家伙呢!” 云子珺听出来这就是在城墙上跟自己说话的声音,转过头去一看,只见这个人甚是高大,穿着有些破烂的铠甲,还染着斑斑血迹,骨骼粗壮,浓眉大眼,是个典型的武将摸样,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于是笑道:“不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那位将军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一面笑说道:“在下是庐城守将汪直帐下的一个小校尉,入不得二公子的眼睛,也没什么名字,现在的名字还是汪将军起的,姓赵,单名一个志,汪将军请公子过去相会,二公子的属下在下会尽力安排好,请放心!” 云子珺倒是很少见到这么彬彬有礼的将军,一时颇有好感,笑道:“麻烦将军了,还劳将军带路!” 赵志点了点头,往前一步先往城墙下而去,云子珺又问道:“不知道赵将军是何时从军的?” 赵志知道云子珺是大名鼎鼎的云昰之孙,很有结交知心,又怕云子珺自恃读书人的身份,不愿与他这个军职卑微的军老汉接触,因此言谈多了一些顾及,一听到云子珺把话头接了下去,颇为高兴,说道:“我幼时便跟着汪将军,也曾在云老将军的帐下呆过一阵,只可惜当时未曾上阵杀敌……” 云子珺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也可惜子珺未能生在那个时候,不能为我大夏生民北逐胡马!” 赵志又说道:“二公子这话说的对头,我赵志原本也是北地人,后来跟着汪将军来了这地方,也日日盼着回去呢!听说北疆似乎又要开战了,而且北秦人的气焰太嚣张了,每个月都来打草谷!” “这些事情,赵将军也知道?”云子珺惊讶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赵志笑道:“这是听汪将军说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个院子外头。赵志停下脚步,对门口的几个打盹的士卒喊道:“醒来一个,去禀报汪将军,就说云二公子到了!” “是”打盹的士卒一听是赵志的声音,立刻醒了过来,其中一个马上屁颠屁颠的跑了进去。赵志对身边的云子珺说道:“二公子请进,汪将军已然等候多时了!” 汪将军快不行了! 这是云子珺看汪直第一眼的感觉,但很快他又把这份感觉推翻了,因为汪直的伤虽然很重,但显然还弄不死汪直,这个半老的将军命硬的很,见到云子珺来了,还硬是不顾旁人的劝阻坐起身来笑说道:“是云二公子么?” 云子珺忙快走两步将汪直扶住,恭敬地说道:“正是晚辈,不敢劳汪伯父挂念!” 汪直听到云子珺称呼自己为伯父,笑得合不拢嘴,他本来就对云昰崇敬异常,如今云子珺这样称呼自己,大笑道:“子珺既然叫本将伯父,那做伯父的自然不能小气了!” 说着话,汪直一手忽然抓起了一直放在床侧的一把长刀,众人一惊,汪直却把刀塞进了云子珺的手中,笑道:“这把刀跟随了本将二十年了,今日也罢,就送给你了!” “将军不可!”一旁众将虽然不明白汪直为什么对云子珺这么亲切,但一听到汪直要将这把一直被他当命一样的刀送出去,还是立刻阻止道。 “这把刀,可是云老将军的旧物呢!”汪直感慨道。 云子珺坚辞不受。 汪直又说道:“你且拿着吧,日后我归天见了云老将军,也好有些脸面……” “王将军何苦说此不吉之言”云子珺忙说道。 “好了好了……”汪直摆了摆手,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后,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本太守大人给南郡各城各县的主官都下了一封云二公子无论经过哪里,都要好生相待,不许轻慢了,你们” “还有……”汪将军又继续说道,“朝廷前几日通过驿站传来了一封圣旨!” “啊?”众人惊愕万分,不明白朝廷下达何旨意,前几日又怎么不拿出来。 汪直默不作声,从贴身之处取出了一卷黄绫,猛地高举起来大声喝道:“陛下圣旨!” 众人茫然一阵后立刻反应过来,纷纷跪下,云子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好跟着跪下,汪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陛下有旨,会同兵部合议:云家嫡子云氏子珺忠勇好学,行事端正,颇有云昰遗风,闻江州反贼猖獗,念其现已至弱冠之年,择日袭云昰爵位,加关外侯,现准其就地募兵,以助江州之乱局!”汪直一念完,屋子里众人神色各不相同,朝廷这封突如其来犹如未卜先知的圣旨让所有人都从心底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陛下,还是要对江州动手了啊! ps:厚颜求鲜花收藏您的每一个点击都是对作者的极大支持 ------------ 第四十九章 募兵(1) 云子珺现在很头疼,汪直的那封圣旨不但吓到了一旁的将领官员,也吓到了他自己,他实在想不出汪直怎么会有这样一封圣旨?又怎么会在这么一个时候拿出来?唯一的解释就是,汪直原本就是朝廷的人,来到江州这地界后一直扮猪吃老虎,装作一副粗鄙无状的样子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可心里头亮堂的很,这次出乎意料的拿出圣旨,显然早就得知云子珺回到庐城来,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封圣旨显然不像汪直所说前几天接到的,只怕几个月前就在他的手中了,那事情就有些复杂了,朝廷忽然让自己继承爵位,并要去就地募兵协助南郡将士抵御内乱,这是对南军将士特别是主帅李子雨乃至于江州太守李子兴极大的不信任,百姓会怎么想? 云子珺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朝廷只想将江州的水搅浑,却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但幸好自己的手中还有一封信,一封致仕在家养老的李秋写来的长信,长信中隐约提到过,会让自己在江州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多带些值得信任的人手,莫非就是指的这封圣旨,如此的话,想必对自己也不会有大的坏处。但几个月前,李秋何以能预见到今日的局势? 想不通,想不通,云子珺想不通,别人自然更想不通,庐城守得惨烈啊,于是有人提议:“我们也要募兵,不然庐城还怎么守下去?” 汪直不同意,他固执地说:“守城将领私募军队,乃是死罪,最多下令民夫壮丁协助守城,但万万不可编制成军,除非有陛下的旨意,或者太守府的军令,否则便与谋反无异!” 汪直的话,直接堵死了别的路,现在要守住城,必然要增加军队,但又没有援军,只好自行招募,无论是大夏的律法还是江州的律法,自行招募军队就等同于谋反,所以只有弃城后撤,但这样的后果更惨,只怕不但会成为上官推诿罪责的最佳人选,更是会让庐城的百姓陷于水火之中,所以他们都不能撤,只要还有一丝活的希望他们都不能撤,因此他们这些将领就只有寄希望于云子珺,因为陛下给了云子珺招募军队的权利,! 至于云子珺在江州的募兵之举,会带来什么,就不是他们所能顾虑的了。 朝廷这一手,实在是又狠又准,让云子珺也皱起眉头来,募兵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它牵扯到各个方面,当地的民风,官员的支持,都是很重要的,朝廷的意思或许只是使江州的情况复杂化,以便于能够渐渐削弱李家的力量。 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让云子珺怎么也想不通,那就是李秋为什么会参与进来?李秋的那封信到底还有什么深意,难道仅仅是让自己这个文弱书生打打仗? 云子珺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般都会问问黑衣,黑衣听了云子珺的解释,也皱起了眉头,踟蹰了片刻后,说道:“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李老大人急需二公子能尽快介入军中,通过这次南郡的事情,一面练兵,一面培养出一批能够进入军中的亲信!” “老大人对我未免太有信心了吧?”云子珺对李秋的尊敬,那是尽人皆知的事,因此黑衣的话里也透着几分敬意,云子珺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初来乍到,如何能募到兵?又如何能练好兵?” “所以才让公子征募新兵!”黑衣说道,“这或许就是老大人的意思,一张白纸上写字,总要简单一些,所以募兵的对象……” “一定要是在江州无牵无挂的人,这样才能掌握住!”云子珺接口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不错,反正这与公子的计划并不相悖,还有大大的好处,当然要做!”黑衣断然说道。 云子珺同意了黑衣的看法,笑道:“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存在就有些尴尬了!” “但招募的新兵,只怕派不上什么用场……”云子珺又担忧道。 黑衣说道:“这也是我相信,老大人需要公子尽快介入军界的原因啊,如果平时新建一支军队,必然不会有什么战力,但现在不同,城外就是神教大军,他们就是公子用来练兵的对手,这场仗下来,活下来的都是老兵,都是精锐,公子也就有了本钱了!” “这也是一盆火,等着我上去啊!”云子珺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东西,李子兴太守岂会看不出来?稍一不慎,只怕就被人从后边儿捅刀子!” “二公子和李家可是有约定!”黑衣说道。 “形势变了,黑衣。”云子珺解释道,“当初我只是代表云家,但现在不同,现在有了这封圣旨,我便已经站在了陛下那一边,是他将来的敌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州,堵死我的后路,我便只有按照圣旨上说的做下去,否则便是粉身碎骨!” “如果这是老大人设计的……”黑衣紧锁眉头说道,“也太过不留余地了吧?” 云子珺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老大人……要么是对我的能力纯粹的信任,要么,这便是陷阱!” 第二日的庐城,神教军并没有攻城,双方都抓紧时间收敛双方战死者的尸体,因为害怕瘟疫,都默契地没有什么别的动作。林山城被围的时候,庐城周边的村庄里的百姓便陆陆续续地逃进城来,想要躲过这阵风口,以至于庐城里人满为患,人口从原本的二十余万猛增到了三十余万。 “让开!让开!” 街市上的一面墙壁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拼命往里头挤去,探头往墙上瞧,只见和他一样脏兮兮的墙上贴着一张红纸黑字的告示。 “挤个毛啊!”乞丐粗鲁的动作激怒了一个彪形大汉,转过头来对他怒目而视,恶狠狠地喊道。 “兄弟,……这,写得是什么?”乞丐忙一边笑着赔罪,一边打听墙上贴的什么。 “哼,不识字吧?”彪形大汉见乞丐很识趣地服了软,得意地说道,“这可是募兵的榜文,你可别看错了!” “募兵?”乞丐脸上有了笑意,“谁募兵?” “上边儿不是都写着吗?”彪形大汉很自得认识几个字,见乞丐诚心相问,立刻把刚才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云昰将军知道吗?” “这谁不知道啊!那可是我朝的大英雄!”乞丐瞪了彪形大汉一眼,很不满意他的这副神态,“这告示上写着什么?跟云昰将军有什么关系?” 彪形大汉瞪回他一眼,说道:“云昰将军的嫡孙云子珺将军到咱们庐城来募兵了!上边还说,只要没有家室牵累,或者家中没有一份活计谋生的,都可以去,只要选中了,那可就是荣耀之极了!” 云昰将军的嫡孙,想来也不会差太多吧,只是城外就是反贼大军,这一募兵,不会就是上阵做炮灰吧?乞丐不由缩了缩头,却被那彪形大汉一眼瞧见了,嘲笑道:“你这乞丐不会不敢活该一辈子受穷!” “谁说我不去!”乞丐反驳道,“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放心吧,你这身板,还真行!”彪形大汉哼了一声,说道。 乞丐咬了咬牙,自忖余粮不多,再找不到吃的,只怕就真的要做乞丐了,索性一咬牙,说道:“不就是当兵吗》谁不会?老子就去,你敢不敢?” “当然敢!”彪形大汉自傲地说道。 “你叫什么?”乞丐跟这大汉走出了人圈子,往遴选新军士卒的地方走去,一面问道。 “你呢?” “左鸿文,是我的名字!”乞丐仿佛怕那彪形大汉听不见,大声喊道。 “你还有正经名字?不像个乞丐……”彪形大汉笑了笑,“记住了,我叫萧远,五山人!” ------------ 第五十章 募兵(2) 庐城的东南边,有一块平时晒谷子的平地,夜里来了一群人,用栅栏将这块地围了起来,只留一个大门连着一个大院子,院子很大,有几十间大大小小的屋子,原来是用作军营的,后来庐城军队人数缩编,这里便成了仓库。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但现在这里又重新成为了一个小军营,现在这里人头涌动,几千人在外边儿的平地上走来走去,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云子珺就站在营地旁边的一座小楼上,黑衣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云子珺问道:“征募了多少人?” 回答他的是云二,云二穿着紧身的短衣,看起来十分精神,看着那边院子里熙攘的人群,无奈地说道:“虽然许诺了很多好处,但来的也只有两千多人,按照公子的要求精简后便只剩下了一千八百六十一人,暂且分作六个小队,等公子的下一步安排。” “这些人足够了……”云子珺说道,“人多了反而不好。我希望在这场大仗结束之后,能锻造出几百精锐之士,便是已是幸运了,这些全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没有老兵,也没有军官,战力恐怕还不如土匪,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将你们充实进去了!” “恐怕有隔膜”云二担忧道。 云子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隔膜不是问题,习惯就好了,先从这一千八百多人里发掘出一些可用的人来,提拔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就这么简单。我是这支新军的总帅,但说句实话,军阵上的许多细节,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因此具体的训练我就交给你了。” 云二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属下必定不负公子厚望。” “还有一点,我必须交代你……”云子珺又说道,“练兵的事情不要耽搁了我们原来的计划,有不明白的地方,多询问黑衣。” “是。”云二答道。 “新军,该如何编制?”云二又问。 云子珺对此早有想法,因此回答得很坚决:“编制不要太复杂,大夏的军制虽说五人为一伍,五伍为一队,五队为一卒,五卒为一旅,五旅为一师,五师为一军,十分简洁,但实际上军衔却是混乱得很,一个校尉就分十几种之多,统兵人数也各有不同,指挥起来也十分麻烦。校尉以上便是将军军衔了,一般很少有人能达到这个地步,一次普通士卒没有什么盼头,建功立业遥遥无期,因此我要把这一千八百余人划分为三个旅,因此需要三个校尉,三个旅就是每个旅划分为五个卒,每卒一百多人,作为一个步卒方阵!” “卒以下的队正和伍长尽量在招募的人里面挑选,另外我会从庐城守军借几个将领来,协助训练。”云子珺说完,又对黑衣说道,“黑衣,你找个时间去拜见一下周清将军吧?” 黑衣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就去?” “毕竟都是从林山城出来的,总要拜访一下吧”云子珺笑道。 “只怕公子不亲自去,周清将军会误会公子瞧不起他!”黑衣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公子的仆人,让一个仆人去拜访一个将军,也不合适。” 云子珺听后一愣,自嘲地笑了笑:“都有些糊涂了,也罢,等晚上我就去一趟吧,我们先去营里,再晚些只怕那些人就镇不住了!” 黑衣和云二点了点头,跟在云子珺的身后到了那个院子里。 募兵的招贴贴满了全城,并言明:家中为独子者,城中有营生者,不能举百斤大石者皆不收,因此此刻院子里的平地上挤满了的新兵们大多是城外进城避难的乡民,要么就是城中的无赖乞丐之属,乱糟糟地要命,几个看不顺眼的甚至直接打了起来,喧闹声更是远远传到了院子外头,纷乱得很。 云子珺一进院子里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住手!” “安静!” 在这里维持秩序的是汪直借给云子珺的一百军士,眼尖瞧见云子珺走进来的士卒纷纷大喊着挥舞皮鞭,希望给大名鼎鼎的云子珺云二郎留个好印象,能在汪直面前夸赞他们几句。云子珺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走了几步对云二喊道:“把小队里的人都叫过来!” 云二领命而去,云子珺也不多说什么,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新兵们不知道他是谁,只道是看热闹的,也不在意。很快云二便带着人来了,领队的,是云尘。 “结阵,冲进去!把在打架的都打趴下!”云子珺淡淡地下了个命令。 云尘嘴角都笑弯了,他冷喝一声:“结阵!随我冲!”便提着手中的木棍率先往最热闹的地方冲了上去。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新兵虽然人数众多,但打架斗殴吵闹并不是全部,而且单打独斗,怎么是云尘等人的对手,云尘带着人来回冲了四趟,地上便躺满了哀嚎的人,众人畏惧地看向云子珺站的地方,伶俐的人早就躲到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去了,别的也活该受罪,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地大骂不已。 “把骂的最凶的人,拖出来!”云子珺再次下令。 很快骂声便绝迹了,不仅骂声没有了,而且变得鸦雀无声,当然除了那几个拖出来的人,因为他们此刻被吊了起来,受鞭罚。 “把箱子抬过来!”云子珺又说道。 很快两个早已准备好的大箱子被搬了过来。 “打开!”云子珺当着众人的面喊道,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着箱子被打开,只听见靠的近的人都纷纷发出惊叹声,箱子里装满了明晃晃的铜钱,而且一看成色就是上好的铜钱!云子珺笑着走到箱子后,用手从箱子里抓出一把铜钱,再一松手,铜钱便哗啦啦落下,发出美妙的响声,这回连流口水的都有了。 “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人们嘀咕道。 云子珺笑道:“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啊”众人再次惊叹,不知是惊叹云子珺的富有,还是在惊叹云子珺的慷慨大方,就连维持秩序的守军士卒的蠢蠢欲动起来,眼热得不得了。 “不过”云子珺话锋一转,大喊道:“这些钱不能平白无故地给你们!” ps:云子珺就要开始带兵了,求鲜花收藏啊 ------------ 第五十一章 募兵(3) 云子珺说话时,云尘等人就站在身旁,云二跟黑衣小声地说了一句话,然后两人匆匆离开,云子珺并不在意,只说自己的话。(pm)云尘等人刚刚在营里打了个遍,一时威风无二,那些要命的不要命的人都老实了起来,眼看着云子珺如何收拾局面。 云子珺接着说道:“你们知道你们是做什么来的吗?” 众人不知道云子珺是什么意思,不敢回答,过了半晌才有一个胆大的喊了一声:“云将军募兵,我们都是来从军的!” “从军?”云子珺大笑道,“你们是来当土匪的吧?” 这时一个被吊起来的大汉喊道:“谁说的!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说我们是当土匪的?云将军知道吗?那可是云昰老将军的嫡孙,你算个什么东西,等云将军来了,有你好受的!” 因为云子珺的形象实在不像一个将军,甚至还不像个会打仗的人,虽然穿着一副锁子甲,背后系着披风,手上握着一把宝剑,但总归是有病的人,脸上气色要差许多,众人也没想到这位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位云将军,许多人反倒是以为是到这里来踢场子的。 听完那大汉的话,云子珺笑着转过身来问道:“等云将军来?” “那是!”大汉嚎叫道,“云将军是我们一营人马的主将,要是他在这里,岂会容你这么猖狂!” “哦?”云子珺大笑道,“如果我说你的云将军已经在这里了呢?” “你胡说什么!”大汉听完云子珺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又大怒道,“你是谁,怎么随意诋毁云将军?云将军若是在,怎么会眼看着我等折辱于小儿之手!” 云子珺哼了一声,走上前去:“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还怕了你不成!”大汉叫喊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唤作萧远是也!” “萧远?”云子珺点了点头,转过头去,“云尘,告诉他,我是谁!” 云尘狞笑着走到大汉的面前,大声喊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就是云将军,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还想说什么!” 萧远一惊,忽然大喊道:“我不服!” “你不服什么?”云子珺淡淡问道。 “他们是偷袭,我们没有防备,才被他们得手!”萧远很聪明们立刻就跳过了刚才的话题,说起刚才的事来,“要是重来一次,我一定打得他们满地爬!” 云子珺冷着脸说道:“重来一次,你的腿就要被打断了!” “云将军”萧远还想说话,却被云子珺打断。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云子珺冷声问道。 “军……军营。”萧远结结巴巴地说道。 云子珺并没有回答萧远的话,而是回过身来,大声喊道:“昨天庐城的守将汪直将军问本将军,你们这一营人马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我们就是云字营!我知道站在后边儿的人听不清楚我说的话,但我希望听见的人都能记住,我们这里不是军营,军营可以是在任何地方,但不是这里,这里是云字营!出了营寨的门,你们就是云字营的人,不再是农夫或者乞丐!”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情!”云子珺说完后顿了顿,显然是等着他的话被传到后头去,“像今天,如果有这么些人打进了驻地,你们是想个娘儿们一样一声不吭?还是一个不拉地打回去?” 萧远喊道:“那是将军的人,我们怎么敢打?” 云子珺面无表情,大喝道:“松绑!” “你们几个不是在我没来之前闹得最凶吗,给你们一个机会,再打一次。”云子珺似乎很欣赏这些不安分的家伙,说道,“这些刚才揍你们的人,以后便是你们的上峰,你们有谁打到了两个,便可以做伍长,打到了五个便可以做队正,以后本将还将从中选拔出卒正,进身校尉将军也不是不可能!” “云尘,把我刚才说的话冲他们再喊一次!就说有愿意的,尽管上来。”云子珺指着在下边待着的新兵,对云尘说道。 “云将军有令!有谁愿意上来和我们打的,就有机会做将军,你们谁肯上来!”云尘果然说得很简洁,也很有诱惑力。 下面的人果然蠢蠢欲动,过了一会儿出来了六十多个人,云子珺觉得人还是少了些,不禁皱了皱眉头,庐城的新兵还是不够彪悍啊! “打完后,每人赏十个铜钱。”云子珺淡淡说道。 一听有赏钱,所有人都喜上眉梢,连没有上来的新兵都惋惜后悔起来,很快两队人马便准备完毕,因为云字营编制还刚刚建起,尚没有任命伍长等低级将官,因此还是乱糟糟的,出来的这些人都属于体格健壮的新兵,和在一起却反倒没了气势,倒像是一群上街寻衅的青皮游侠儿! 而云尘等人却大不相同,不仅少了许多散漫,还将劲头汇集在一起,一步步走过来,气势倒像是千军万马一般,胆小的立刻躲到了后头想捡便宜。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句话在这时候却有些不恰当,那些新兵加起来有七十多人,一冲杀起来立刻分成了两个明显的部分,前面那个部分当属萧远为最,冲在最前面,一来就打倒了云子珺的一个亲随,但也很快被打倒在地,后面一个部分则是畏首畏尾,半天没挨到亲随那一队人的边儿! 很快,结果还是让这群新兵知道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云将军的亲随都不是好惹的主,尤其是那个叫云尘的,更是不要命啊!当地上重新躺满了七十余人,只有六个是云子珺的亲随,萧远还是没有倒下,依旧强自支撑着。 “现在知道了吗?”云子珺淡淡说道,“一个月之内,我要你们随便挑出一队士卒来,都要有这样的战力!” “现在,还没死的,欢呼吧,你们已经是我云字营的第一批军官了!”云子珺大声喊道。 云子珺的话音刚落,新兵营又喧闹起来,有不满的,有嫉妒的,有不屑的,当然,也有欣喜若狂的。 云子珺接着说道:“爬起来,去那边的书记官那里登记你们的战绩,领取赏钱,分配军职。” “是!”萧远等人大喊道。 云子珺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对着其余新兵们喊道:“你们很不满吧?很好,十天,十天之内,你们谁能你们打败上头的伍长或者队正,那么你就有资格成为新的伍长或者队正,十天之后,本将不允许军中再有私斗,凡违令者,斩!” “云字营初建,军法不明,因此今日便不责罚你们的罪责,待会儿军法就会到各位的手上,本将的亲随也会到各队去讲解,如果还有再犯的,从严处置!” “是” 云子珺脸上重新有了笑容:“如果都明白的话,本将就说第二点了……”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二章 云字营(1) “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件事请,就是‘令行禁止’这四个字,你们现在不明白不要紧,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大概中大概会有很多人会死在庐城下,因为他没有记住这四个字,现在战事稍稍平息,我会抓紧空闲的时间把你们这些只会蛮干的匹夫,训练成进退有据的铁军,知道什么时候该前进,什么时候该后退,前进的时候,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不能有一丝疑虑;后退的时候,哪怕前面有金山银山,也不能有一丝疑虑!”云子珺说话的声音很坚决,随着语气的强弱挥动着右手,像是一个天生的演说家。(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要么是打着混口饭吃的主意来了这里,要么是希望能有一番功名来了这里,当然,也有无处可去来了这里的,让你们打生打死,你们一定不痛快,不过,我会让你们痛快的”云子珺脸上有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看起来渗得慌。 “现在”云子珺大声喊道,“按照名册上所念的,挨个站好,每个伍长清点好自己的手下人数!” 说完云子珺向云尘点了点头,云尘和其余十几个人从书记官那里将名册取过来,开始分别喊名字,喊到一个便让他在前头站成一排,各个新选出来的伍长兴高采烈地耀武扬威,云子珺记住了萧远这个人,让他做了一名队正,手下也有二十几号人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等到新军编制完后,已经是中午了,云子珺成了名副其实的将军,手下有三个校尉将军,分别做了三个旅正,现在暂且都是云子珺的亲随出任,分别是云尘,云二和张成,副将各自选任,其余亲随一半是作为云子珺的亲卫的主体,再从新兵里挑选出没有伍长名额的勇武之士补充进来,由向来稳重的王烈作为统领,云子珺很信任他。 因为完全是一支新军,组建起来虽然困难,却难得的是好了许多军中的固有习气,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而基层军官的选拔又可以给那些底层的士卒晋升的希望,因此反而一副欣欣向荣的气象,那些箱子里的铜钱都作为第一次军饷发放下去了,士卒们士气高涨,赌咒发誓要在云子珺的旗帜下英勇拼杀,报国救民! 云子珺对此很不以为然,知道光靠利益是很难养出一支强军,或者说忠心的军队,只能使之惫懒,因而在大家高兴完了之后,便开始了第一天的训练。 云子珺手上没有马,因此组建的是步卒营,用的自然也是步卒的战法来训练,云子珺对云尘说道:“用我当初训练你们的法子,折腾这些菜鸟吧,我们没有时间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属下明白。”云尘道。 云子珺摆了摆手,说道:“你忘了你的新身份么?” 云尘先是不明白,等看到正走过来的云儿朝他示意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大声喊道:“末将遵命!” 云子珺看见他的样子,欣慰地说道:“从当初你来到云府的时候,你便一直跟着我,这次是个好机会,干好了就能有一番作为,到时候我放你出去闯一闯,也叫别人从我云家出来的虎将!” 云尘笑了笑,说道:“末将,宁愿跟着二公子……” “你倒是会拍马屁!”云子珺笑道,“你上战场是一员虎将,但要多动动脑子,多向云二和王烈学一些东西,别一味地冲,那不是勇敢,只是莽夫的作为!” “云尘受教了!”云尘再次行礼道。 云子珺又把张成到了跟前:“你在我的亲随里,资历最短,可知道为什么让你来统领一旅之师?” “请二公子指教!”张成变得越发稳重起来,与当初在安平居的行止更是有天壤之别,很难想象是什么让当初一个伶俐少年变成这番摸样,这些云子珺虽然可以很容易地问出来,但他还是没有去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啊。 “你是个不错的人,如果有十年的时间,你或许能成长到一个惊人的地步吧!”云子珺感慨道,“可惜我现在就要用你啊!” 张成还不明白云子珺要说什么:“二公子……” 云子珺笑着说道:“你且听我说,你是黑衣亲自举荐进来的,我相信他的眼力,更相信我的眼力,你的性格坚毅而知变通,果敢而晓进退,如果干其他的或许需要些时运,但若从军的话,你现实放入囊中的锥子,只要不死,终究会脱颖而出。” 张成听完云子珺夸赞的话,并没有太大的激动,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只是恭敬地弯了两只脚,跪在地上说道:“张成所拥有的,都是二公子给的。” 云子珺大笑:“起身吧,君子上跪天地良心,下跪祖宗父母,跪我做什么?” 张成这时脸上方有了笑意:“多谢二公子!” 云子珺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云二几句话后,又对几人说道:“那我们的行囊都搬过来吧!从今天起我们就住在这里了。” “二公子身体不好,这里太简陋了吧?”云二迟疑道。 “放心!”云子珺笑道,“我可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手无缚鸡之力。” 云二还要劝,却被云子珺摆手止住了:“晚上我还要去一趟周清将军那里,你们不用等我,今天的训练可以适当减轻些,从明天起要狠一点,我给你们十个死亡名额!” “遵命!将军!” 云子珺离开后,首先到了汪直的住处。 “汪将军,您可害苦子珺了!”云子珺一见到汪直的面,便苦笑道。 汪直屏退左右,不以为然道:“怎么这样说?” “那圣旨恐怕早就在将军的手上吧?庐城乃至江州诸将,都被汪将军一手瞒过呢!”云子珺笑眯眯地说道,“汪将军为了子珺就撕破了面具。不觉得可惜吗?” 汪直哈哈大笑:“你这小娃!有些意思,难怪李秋丞相会看的上你!” “哦?”云子珺虽然早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李秋的手笔,但听到汪直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李丞相?” 汪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子珺:“我接到这封圣旨还是在一个月前,那时李秋丞相致仕回家休养不过才是几个月的事情,但我就是在这时候,接到了老大人的一封信。” 云子珺认真听着汪直的话,没有要打断的意思。 “信上还提到说,他老人家隐退之后,你可以支撑住以后十年的乱局!”汪直眼睛里忽然有了一丝光芒,变若星辰一般明亮。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三章 云字营(2) 汪直的神色变得狂热起来,他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上身靠着一个枕头,两只手漏在外头,手上可以看见粗大的茧,手背有一块红黑色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整只裸露在衣袖外的的手都显示出一种怪异的红色,像是老人的手到处都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褶皱和突出的血管他躺在床上,将手放在云子珺的身前,说道:“我在江州也有十多年了,从很早的时候起,我就是李丞相的学生,其实我本该是个文臣,可惜造化弄人啊!十多年过去了,不但没有进过一次朝堂,还到这了这么个地方,我以为,我就要在这里老死了!” 云子珺神色复杂地看着汪直,心中满是感慨,这个人不简单啊,能忍受十几年的孤独到这地方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听从李秋的安排,仅凭这份耐心,便足够让人尊敬了。云子珺看着汪直说话的神色,一时间竟将那个粗狂而肆无忌惮的汪将军忘却,眼前的汪直是如此的儒雅平和,仿佛师长一般,让人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为什么这么说?”云子珺觉得汪直的眼睛像极了李秋,虽然更加年轻许多,“战事过后,汪将军自然可以凭借守城的功劳请求兵部调离江州。” 汪直苦笑一声:“李丞相虽然不在朝堂了,可是他的影响却依旧在啊!” “难道老大人另外有什么打算?”云子珺不知道李秋为什么要把汪直塞进江州了,就算是打着对付李家的主意,也不该到了今天就草率地将他暴露出来吧。 汪直长叹一声,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威汗,说话的声音很小,却有着极大的力量:“现在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孤家寡人……知道么?子珺,我的兄弟们到了江州后大多死了,我的家人也都失踪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你知道反贼为什么在江州存在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被李子兴太守剿灭?反而放任自流,以致有今日的大乱?” 云子珺摇了摇头,说道:“汪将军的意思……“ “唉……”汪直笑了笑,却并没有笑出声来,他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被子里,黯然说道:“还是朝廷啊……” 云子珺心中一惊,想到一个很久以前的一个猜测,脱口问道:“莫非江州的反贼,是被朝廷遥控着的?” 汪直赞许地看了云子珺一眼,说道:“如果是在十年前,你这话或许便是对的。” “嗯?”云子珺疑惑地看着汪直。 汪直接着说道:“二十多年前,老大人还是我大夏的丞相,那时云昰将军过世不久,北疆空虚,战事频发,朝廷束手无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我游学到京城,年轻气盛,听到这些消息,在茶馆里和朋友说话时便放言说天下之大,云昰将军死后便不再有人能使我服膺的了,恰逢李丞相家的管家路过,于是争执了几句,然后我便通过一些办法见到了当时声名不显的李丞相,还知道了一个秘密,可是与你有关的,你知道是什么?” 云子珺摇了摇头:“既然是秘密,汪将军便不要说了吧!” 汪直笑了起来,身上虽然到处是伤口,被白布缠了起来,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但还是弓起了背严肃地说道:“这个秘密可不简单,我先说,你若觉得没意思,便当没听到!” 云子珺不置可否。 汪直又说道:“是关于你的祖父,云昰将军。当年我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弃文从武,便是到了云昰将军的帐下,后来便成了云昰将军和李秋丞相中间的秘密信使,因而接触到了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云昰将军在人世的最后几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其实他一直在和李秋丞相甚至包括了如今的陛下谋划着大夏帝国的将来!” 云子珺对这些话并没有感到什么惊讶,默不作声。 汪直闭上眼睛,接着说道:“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计划其实一直在做一些修改,加入了一些不确定的因素,比如说二公子你。数百年来,垂垂老矣的大夏已经病入膏肓了,危机四伏,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而江州的这场乱局,云昰将军和李秋丞相计划用来破局的关键,所以神教才会只在江州流传,从不越雷池一步,而那个破局人……” “原本是汪将军你,对吗?”云子珺忽然插嘴道。 汪直淡淡笑了一声,说道:“不错!” “现在计划修改了?”云子珺问道。 “不错。”汪直点头说道,“因为我们都没有预计到一个人的出现,这个人的出现很让人惊喜,也很让人期待,我从十几年前被李丞相安排到这里,就一直等着计划的开始,叛贼起事,原本我以为我要翻身了,可谁曾想到,李丞相给了我一封信!” “老大人说,你,才是这个破局人!我,还得呆在这里,直到老死!”汪直长长舒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云子珺此刻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不敢相信,神教的叛乱竟然是云昰将军和李秋当年留下的伏笔,现在虽然变得有些不可控了,但这已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南下,根本就在李秋的计算之中,那自己的那个计划,是否已经被李秋猜到一二了? 云子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人的意思是……” 汪直出了一会儿的神,看着云子珺,微微叹了一口气:“老大人没有什么意思,你原本是怎么做的,就怎么做。” 云子珺也恢复了原来的神态,嘴角有了笑意:“朝廷给了我征募新军的圣旨,总不会让我去用这几千人去把李家灭掉吧?” 汪直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做好你的事情,别的你都不用管,也管不过来!” 云子珺说到这里,也有些意兴阑珊,再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推脱有事要告辞了。 云子珺草草回军营里吃了些东西,然后便打定主意,去拜访林山城逃命出来的周清将军,周清军的驻地是在城北的一个军营里,云子珺坐上了马车,往周清处赶去。 周清正在点阅部下士卒,听有人报说云子珺来了,忙到营门口相迎:“哈哈,想不到林山城大变之后,还能再见到云二公子,真是一大幸事啊!” 云子珺孤身一人,并没有带什么随从,脸上的笑容也很和善,见到周清将军先是拱手一礼,笑道:“这么晚才来拜访,真是失礼了,林山城子珺便见过周将军的风采,可惜郡守林鹤反叛,数万大军毁于一旦,不然将军也不止于此了!”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四章 这是我的将军(1) 往往是事情改变人,而不是人改变事情,就像一直默默无闻的汪直,就像眼前这个一脸和善的笑容的将军,周清经逢林山城大变之后已经少了许多锐气,从原本在林鹤身旁的那个亦步亦趋的将军不见了,而今的周清虽然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却更加精神稳重,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却似乎总是隐藏着什么 云子珺进了周清的大帐里,正要说话,却忽然想起来方才在汪直处,听汪直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周清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在汪直的木塌前,汪直这样问道。云子珺不明白汪直想说设么,开口问他:“周清将军是个肱骨之将,此次败北也只是意外,倘若没有人拖后腿,必然能另有一番作为,汪将军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汪直当时已经有些昏沉了,挥了挥手说道:“我在江州呆了这么久,在我眼里,能够称得上称职的将领,不过十几人罢了,能够入得了我的眼睛的将领也不过几人罢了,但能真正使我忌惮的将领,除了在南郡主持局面的李子雨将军外,便是这位周清将军啊!只可惜,这位将军只懂打仗,不懂得做人,他以为一心迎合了上官,便能得到升迁,名利心又太重,却不知道大夏如今的天下,依旧是门阀的天下啊,寒门出身的周清,就算做得再好,也得不到认同!” “功名但在马上取,不是朝廷一直挂在嘴边的吗?”云子珺问道,“我见过周清将军,但相交不深,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光凭他能从危机四伏的林山城逃出来,便是极为了不起得了。” 汪直冷笑道:“你是世家公子,自然想当然地以为而今的天下人人都有进身之阶,可又怎么能知道,草莽之中豪杰四处都是,英雄不乏其人,可是如今的朝堂上,如今的军队中,有多少是钻营之辈,又有多少是寒门官吏?” “周清,不过也是个可怜虫罢了” 云子珺恍然回归神来,望着眼前正侃侃而谈的周清,竟下意识地将他和汪直重合起来,只听见周清肃然说着:“云将军此次来南郡,到底意欲何为?” 眼下正是下午,晒了一天的阳光的世界地面着热气,营帐搭建得很简陋,周清没有住到房子里去,而和他的士兵们呆在一起,闷热的风吹进来,让云子珺脸上都起了汗,又被风吹干。 云子珺认真地听着周清的话,笑道:“听说周将军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时来拜访,有些失礼了。不过云某实在是有些事情想请周将军帮忙,因此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来了……至于我为什么来这南郡,这不是早在林山城的时候便已经说了吗?” 周清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上身笔直,如同一把长枪:“云将军不想说,那便算了!云将军方才说有事情希望本将帮忙,不知是什么事情?” “哦!”云子珺笑了笑,说道,“只是一些小事情罢了,听说,周将军一路南下,收拢了许多林山城的溃兵?” 周清脸色一变,他虽然是林山城的主将,但林山城的守军可有许多是林鹤从后方调过来的,收拢的溃兵也有许多并非他的部下! 周清问道:“云将军莫非是想要一些人过去?” 云子珺忙摆手笑道:“怎么敢,那我岂不是太不识进退了吗,晚辈听说周将军前日的战绩,心中颇有感慨啊,将军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能将这些人整合在一起,发挥出如此战力,实在是令人敬佩!子珺到周将军的大营里,不过是想观摩观摩周将军的训练之法罢了,若将军有什么不方便的,便只当子珺没有说过!” 周清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点了点头,同意了云子珺的请求。 “点兵” 校场上,大旗鼓动,军威烈烈,不知为何,周清指点起云子珺这个并不怎么熟识军务的人格外热心,细细为他讲解起军中的各项制度和习惯来,包括一些平时很少注意的细节,周清都一一讲明,在检阅士卒的时候,周清虽然没有把全部人马拉出来,却也编练地十分当分作几对练习战阵的时候,周清便仔细讲解起各种战阵的优劣,和使用的场合,以及如何摒弃华而不实的动作。 在说到如何使上下一心的时候,周清说道:“一支军队不管是纪律严明也好,或者说统帅亲切信重士卒也好,总归要使士卒对将军信任,有绝对的信任,这样才能指挥起来顺畅,而获得信任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带领他们不断获得胜利!胜利是勇气的来源,但仅仅有胜利还不够,一支军队还要有信念,只有有了信念,才能不畏惧失败。才能赢得更多的胜利,这样一支军队,才具备了上下一心的条件,别的都只是利益的聚合体罢了。” 云子珺很认同周清的话,他说:“自古以来的名将,没有不受最底层的士卒爱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然后周清又亲自上阵,演示了一个最常用到的骑兵冲刺阵型。 云子珺说:“待我上马试一试!”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身体糟糕的要命,云子珺指挥得生涩得很,常常将自己陷在整个阵型中不能动弹,而一旁的士卒又不认识云子珺,云子珺无奈也只好放弃了,下马朝周清笑道:“让周将军见笑了!” “为将者,带兵冲阵是最下下乘,云将军自是不必如此,也不必介怀!”周清大笑到。 云子珺也笑了起来,他走到周清的身前,说道:“今日所学颇多,多谢周将军了!” 周清点头,又说道:“汪将军似乎对本将颇有意见,而今守城大战在即,云将军当劝解一番才好,免得便宜了反贼啊!” “这是自然!”云子珺笑道。 这时只听见一阵脚步声,云子珺转过头去,一见原来也是故人,乃是如今周清的副将李勇,李勇身披铠甲,头戴金盔,威风凛凛,也听说了云子珺接到圣旨一事,不再是白丁一个了,因此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道:“周将军!见过云将军!” “何事?”周清问道。 李勇面有急色,说道:“出事了,营里的一个伍长出营时,和人吵闹,结果大打出手,杀了一个人!” 周清面色一沉,知道如果是杀了一普通人的话,李勇定然不会跟自己说的,于是急忙问道:“杀的人是谁?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着话,周清已经问了事发地走去,李勇一面接着说道:“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那个伍长调戏了那个女子几句,结果恰好被那青楼女子的相好看见,于是起了纷争,打了起来,一旁有他的几个下属,因此对付那个富家子的随从倒是不落下风,后来怎知那富家子竟然有一把弩,射伤了一个士卒,眼见不活了,那个伍长因此发了疯,冲过去把那个富家子劈成了两半!” “你走前面,快带本将过去!云将军,请先回吧,今日招待不周,多有得罪了!” 云子珺忙说:“不然,请周将军先处理私务!子珺营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晚了,厚颜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五章 这是我的将军(2) 周清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了。>庐城里依旧萧索,大街上走过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士兵,各个摊贩依旧忙碌,为谋生而往来,在最繁华的地段,而今也成了各家军士的天下,不知何时死去的士卒拼命的在这里花光他们所有的钱财,青楼楚馆也从不缺人光顾。眼下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最热闹要到晚上,宵禁前的那一段时光,然而此刻的大街上,却围满了旁观的人群,熙熙攘攘,如看大戏一般! 人群里两拨人剑拔弩张,被围在里头的只有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皮甲的汉子,长发披散,面目狰狞,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正是那个杀了人的伍长。周围围着这几个人的是那个富家子的护卫见随从,都拔出了长刀,面色自然也甚是不善,报信的人依然离开,他们不敢自作主张杀了这个胆大妄为的伍长,只好先将人围住,等能说的上话的人来处置。 伍长满身鲜血,显然刚刚经过了一番激斗,身后的几个士卒也不怎么好过,多多少少挂了彩,背后依靠着一座酒楼的墙壁,恶狠狠的望着那些富家子的随从。 那个不幸挂了的富公子已然被抬了回去,眼下还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这个富家子的身份因此也没有得到证实,四周围观的人群大多也是军士,看热闹痛快得很,倒也没有为袍泽出头的意思,只有一边几个势单力薄的士卒想必也是周清营中的,正虎视眈眈地望着那些护卫。 周清身后便是李勇,带着十几个亲卫骑马赶到了这里后,那个伍长大喊道:“将军!将军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周清面带寒霜,脸色很是难看。 那些护卫并不认识周清,但见周清来了,也知道定然是这个伍长的上官,事情已经闹大了,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动不动的拦住周清等人,周清大怒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这位将军,那厮杀了我家少爷,我等必须将其拿下,等候家主处置!” “家主?”周清不知为何,听完护卫的喊话后反而皱起了眉头,冷喝道,“家主能大过天么?” 这件事谁对谁错原本便说不清楚,说起来,那个伍长似乎更没道理一些,但周清不能光看道理,他还要顾及军心,此事伍长是为了他的士兵之死而杀了那个富公子,他若因此将这名伍长交出去,虽然能平息风波,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这位将军,此人杀了我家少爷和数名护卫!”见周清没有回转的意思,忙重复了一遍方才的意思! “让开!”周清一鞭子将挡在身前的一名护卫打开,打马上前,对那名伍长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谁的兵?” 那名伍长显然是个聪明人,虽然性情火爆,却很有主意,见周将军亲自过问此事,知道还有活命的机会,立刻大声回答道:“我是李勇将军下辖的前锋轻骑营,钱施将军部下的伍长白坚!禀告将军,我等出营依照军令并无过错,请将军明鉴!” “没有过错?”周清寒声道,“没有过错,那杀人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本将的军令中哪条说过,让你们上街杀人么!” 白坚不顾身上的伤,单膝跪地道:“不敢,将军!是他们先杀了我的士卒,将军教导我们,士卒的命比谁都金贵,士卒的血只能在战场上流,命只能在战场上丢!可是他们仅仅为一个卖笑女人就杀了我一个兄弟,还抢走了我那个兄弟的尸骨啊!请将军为我等做主!我那个兄弟,杀过十三个反贼,一只手都为此残废了,战场上没有死,却死在了这帮小人的手上!” 周清又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白坚眼睛睁得如圆环一般,大声喊道:“他们自称是李太守的朋友,说拿住了我们将军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清此时冷静了下来,面对着那群护卫正要说话,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一时竟盖过了近处的喧哗声响,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进来,旁若无人地来到周清的跟前:“听说这里有人当众杀人,还自称是周清将军的部下?“ 一只手将马车帘子拂开,手指洁白如玉,戴着一枚翠绿的戒指,车夫很快下了马车在一旁弯腰等候,等帘子扫开,便露出了一张蒙着绿纱的脸来,梳着简洁的发髻,耳垂上挂着银色的耳环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而不停晃动,仿佛能听见摇动的清脆声像一般。(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这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是不过双十年华,笑盈盈地对周清说道:“周将军,是么?” 周清心中一凛,问道:“正是,敢问这位小姐是……” 那女子点了点头,回答道:“江州左氏。” “嗯?”周清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姓氏,却忘了在哪里,一时也想不起来,却知道这个家族身份只怕也不简单,不宜得罪,于是笑说道:“不知左小姐到此时为何,若是本将能做到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左小姐轻笑道:“不急不急,小女子还有随从在后头,还请将军等一等。” 周清将军不明白她是什么打算,不过想她来应是那个短命的富公子的有关系的人,这个自称是江州左氏的小姐虽然一言一行彬彬有礼,说话也温柔平静,却处处藏着机锋,有些别的意思。 很快从大街那头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竟是庐城守军听到风声赶了过来,周清并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默默等着,庐城守军来了也不多说话,只是将那女子的车架隐隐护卫起来了,这也验证了周清的猜测,这位左小姐的身份只怕也并不简单。 又过了一会儿,大街上又想起了一阵脚步声,这次来的人少了许多,只有十几人,想必是因为拉着一辆小车的缘故。速度要慢上许多。 “可以了么?”周清问。 左小姐笑了笑,右手挥了一挥,说道:“手下人不懂事,亵渎了周将军手下的壮士尸首,真是最不容赦!待回去后,一定将他们绑起来送到将军的营寨里,让将军狠狠地处置他们!” 周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周清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左小姐听完周清的话,微微笑了起来“既然将军愿意了结此事,那么就请将军将那几个人交给奴家吧!” 周清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那位壮士杀的人,正是奴家的亲弟弟呢!”左小姐不等周清说话,又接着说道。 ps:《阳谋天下》今天建群了,群号是12916625,欢迎读者加入,讨论剧情角色 ------------ 第五十六章 这是我的将军(3) 女子的话音十分温柔,仿佛泉水一般流进耳朵里,让听惯了吴音软语的周清也觉得十分自在,赏心悦目马车虽然不华丽,却有一种天然的光彩,女子只露出上半身,周清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她并不算那种美丽的女子,却很让人看着舒服。 周清并没有看着她,他自觉读过几不愿做这么失礼的举动,然而听到这位左小姐的话,他还是抬起头,用一种很明白的语气说道:“本将并非是庐城人,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姓左的人家。战士应该在战场上死去,而不是和别人争风吃醋,如果大夏的律条里有哪一条说,士卒违反军令而要军营外的人教训,我倒是很愿意拜读!总而言之,本将会将这几个士卒严加管教,就不劳小姐费心了!” 很意外,左小姐听完周清的话并未不悦,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周清的难处,笑道:“周将军说得在理,既然如此,想必奴家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周清皱了皱眉头,知道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左小姐又接着开口道:“只是家中长辈有吩咐,我的那个兄弟是奴家父亲的小儿子,虽然是庶出的,但也并非是无关紧要的人物,这次奴家来到庐城,本来就是因为此间战事,家父命我带他回去,可是他却死在了这里,总得有个说法吧?” 周清在马上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回答道:“小姐想要什么说法?” 左小姐轻笑一声,说道:“这几个人,让奴家带回去,算是欠了将军一个人情,如何?若是将军担心这几位壮士遇险的话,大可放心,奴家定会说服家中长辈,保住他们的性命!” “若是本将不答应呢?”周清看着自己的那几个部下,冷然说道。 “这样……”左小姐脸上显现出几分淡淡地失望,“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麻烦好。将军您以为呢?小女子虽然势单力薄,但也不会因为将军手上的剑而退缩!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更何况小女子只想请这几位军士回去一趟,将军又何必步步相逼?” 周清毫不退让,说道:“本将已然说过,回营后自然有军法处置他们,还没有让外人插手的地方!” 左小姐叹了一口气:“周将军是打算结下这个梁子了?” 周清只是说道:“这是本将的士兵,我是他们的将军!” 这时眼看场面有些僵硬,李勇打马上前在周清耳边说了一句话,周清面色一惊,回头低声问道:“当真?”李勇轻轻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后便悄然退开。周清神色复杂地看向马车上的蒙面女子,问道:“敢问小姐与李太守是何关系?” 女子听完一怔,显然想不到周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顿了顿后还是回答道:“李子兴太守正是奴家的舅舅。” 难怪汪直那个老东西会反应这么快,派了人来保护她!周清虽然惊愕,却也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心中正踟蹰不定,却听见地上一直默不作声的伍长白坚大声喊道:“将军,今日吾等受此大辱,本将以性命报还之,谁料连累了将军,将军不能决断,是我等的大罪!但屈膝乞命,不是我辈武人的手段,我等自将了结性命,以全将军的声名!” 正说着话,白坚手上一直紧紧握着的长刀反手一劈,便往自己脖子上砍去,事情发生地突然,周清也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刀劈下去,眼看就要血溅五尺了,一支长箭直直地穿过了白坚的右手,巨大的力量直接让失去平衡的白坚坐到了地上,顿时手一松,刀落在了地上。 白坚闷哼了一声,显然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剑伤的不轻。巨大的疼痛使得脸上的汗涔涔流下,通红了脸,嘴巴却是紧闭,硬是不发出半点声响,咬紧了牙关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射箭的人。 是谁! 射箭的不是周清的人,也不是庐城的守军,而是那女子的随从,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老头短小精悍,身后背着一张大弓,方才射出那一箭的却不是这张弓,而是手上刚刚从一个护卫手中夺过来的弓。白坚说话时,他已经觉得不对劲,抢了一把弓以备不测,却不料白坚竟要自刎,于是随手一箭,也不管白坚受不受得了,直接射穿了白坚用刀的那只手! 周清暗暗心惊此人的射术,口中却是大声喝道:“来人,将他们带回营中!” “谁敢动手!” 只听见那些一直不动声色的护卫大喝道,纷纷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刀剑,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那个射箭的老头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锋芒,走上前两步,在女子的马车下躬身说道:“小姐,这里太过危险,还是请回吧!” 左小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轻声说了一句:“不忙,事情还未了结,怎么好先回去。” 说完,她便索性下了马车,对周清说道:“将军若是执意要带着几个人走,那么小女子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但世上自有公道在,将军今天做了这些事情,自然会有主持公道的人站出来说几句话,将军,您说是吧?” “你是在威胁本将吗?”周清脸色很不好看,事实上,任谁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都不会有好脸色看,但周清不能后退,哪怕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是江州太守李子兴的近人,哪怕将来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他都不能后退,因为那个伍长,是他的士兵。 这关乎军人的荣耀,所以周清没有选择,看了看眼前的局势,虽然自己并没有带上许多人,但对付这群护卫和家丁还是绰绰有余的。左小姐眼神十分坚定,对着周清,脸上也没有了笑容,郑重说道:“若周将军认为是威胁,那也未尝不可!” “呵!”周清冷笑一声,“还从没有人能威胁我!” “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几个人带回军营,等候军法从事!”周清杀气腾腾的大喊道,右手已然拔出了身旁的佩剑,周清带来的亲卫都是百战之骑兵,听到周清的命令,立刻整齐划一地冲了过来,那些护卫还要阻挡,却被很轻巧地冲开,将周清和那几个士卒保护了起来。 “走!”周清回头看了左小姐一眼,大声喊道。 “是,将军!” 白坚手臂上的箭还没有拔下,不过想必这只手只怕是要废了,眼神恶毒地盯了那个老头看,那一箭虽然是就下了他,却比杀了他还要狠。他被人拉上了马,默不作声,身上流出的鲜血滴了下来,将身下的马染成一片红色! “将军走好,他日不要后悔才好!”左小姐知道事不可为,并没有将他们强行拦下,只是在后面大声说道,“将军小心,别太过张扬了!” 周清没有回答,只顾向前而去。 左小姐想不到周清是个这样的人,执拗的要命,也不管自己的前程,不过是几个小卒子罢了,竟然就为此而跟一个家族翻脸!气愤得看了看,也觉得索然无味,看到周围看戏的人群,更是觉得不痛快,也没说什么,回到马车上后喊了一声:“我们也走!”便不再说话。 “小姐,少爷的死,怎么交代?” “交代什么?”马车里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就说那个废物路上跌死的吧,有什么好说的!” ps:求鲜花收藏《阳谋天下》书友群12916625,欢迎加入 ------------ 第五十七章 寂寞的春天 这一天,神教军援军到达,重建大营 南郡总督军事的李子雨将军的十余名信使到达庐城,除了宣布原郡守林鹤反叛处以大罪,下令各地军镇拘捕格杀勿论之外,还带来了神教大军攻城前仓皇而逃的庐城府尹的头颅,给了汪直暂时主管庐城周边的军政大权,准许招募乡勇补充进军中损耗,此外,汪直被告知必须死守孤城十日,没有援军。 信使言道:“原本反贼攻打南郡,被阻于林山城一线,后来林山城被攻破,反贼长驱直入,五山便成了郡城最后一道防线,没有回旋的余地。李子雨将军不打算将决战之地设在那里,而是在庐城下。眼下因为庐城久战不下,反贼两路南下的大军,一路被阻在庐城下,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阻力,但因为但因为担忧补给被截断,现在已经停了下来,数万大军正往庐城方向靠拢!也就是说,将来庐城附近将聚集多达十几万的反贼大军,李将军的意思,就是要将这些反贼中的精锐聚歼于此地!这些都需要汪将军的配合!” 当时汪直还在病榻上,听到这些话后大怒,不顾一旁一同听令的将领们的阻拦,强行立起身来大喊道:“配合?怎么配合?几千残兵败旅,要将数万反贼挡在城下十天!你去挡一挡?没有援兵,老子拿什么守庐城?你回去和李将军说,庐城之所以还在,那是用将士们的性命换来的!我不管他有什么计划,不管他是不是拿庐城当鱼饵,我只说一点,将士们的性命不是用来牺牲的!” 汪直当真是气极,一手指着信使,不住的颤抖着,连自称都改成了“我”,信使显然对汪直的举动早有预料。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悄悄退后了几步,又取出了一封信趁着旁人去劝汪直的空当喊道:“这是李将军给汪直将军的私信,请汪将军读后再说话!” 汪直躺在木榻上,冷冷地说道:“本将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赵志,把信拆开,读!” 赵志有些踟蹰,没有动作,汪直将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只听见“啪”地一声碎片四处飞溅,汪直大喊道:“赵将军,没听见本将的话么?” “遵命,将军!”赵志咬了咬牙,从信使手中抢过信封,拆开后先看了汪直一眼,只见汪直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好扯开了嗓子读了起来。 但刚一看新的内容,赵志却忽然一惊,脸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汪直不悦,阴沉着脸问道:“怎么了?” 赵志苦笑一声,说道:“将军且听末将读吧!” 汪直止住了他,看了那个信使一眼,对他说道:“你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吗?” “不知。”信使答道。 “那么”汪直冷笑道,“你还呆在此处干什么?别忘了,这是李将军的私信!” “末将立刻离开!”信使行了一礼,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走,却听见汪直在木榻上大笑:“李家走狗,江州之地无英雄,遂使尔等竖子执掌权柄,小心,别翻了船!” 信使转过头:“将军,请慎言!” “滚!”汪直此刻完全没有见云子珺时的那分稳重和睿智,更像是个输光了的赌徒,脸红脖子粗地怒吼道。 信使灰溜溜的离开了,至少汪直是这样认为的,李子雨能将信使送进来,就是不将哪怕一兵一卒送进来,算是伤透了将领们的心,但没有人敢质疑什么,毕竟这里是南郡,是李子雨的天下!当初就算是林鹤还在时,也只能勉强维持着政事独立的局面,而今林鹤已成叛贼,谁还能治得了他! “赵志,读信吧!”汪直有些疲倦地躺了下来,却还是让赵志读那一封信。 赵志环顾了周围的将领,清了清嗓子,然后读道:“吾兄汪将军及诸位庐城将领钧鉴,子雨不才,既无声名之显达,亦无德才之彰明,且居高位,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唯恐一日不能安治下。然贼兵迫近,事态愈演愈烈,皆子雨之罪也!唯兄之高才,可阻敌于城下,为大事计,乃请将军务必守城十日,以便大军合围贼兵,他日弟将亲自负荆请罪,以报将军今日之大德也。此事已决,子雨固知在此的诸位将军必然恨吾入骨,然天下大事,必然有人牺牲,吾虽九死而未悔也!征南将军李氏子雨拜上。” 这封信很简单,甚至简单的有些过分,几乎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结束了,唯一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这虽然说明是一封私信,可开头却像是早就预计到了汪直会将此信当众读出来一样,用的是对诸位将领说话的口气。 汪直明白了李子雨的打算,他是要拿庐城的血,来铺就他的名将之路啊! 云子珺没有听到神教军攻城的消息,趁着双方都在休整的机会,他开始了他的练兵大计。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云子珺当然明白纪律和信仰对于一支军队是多么重要,信仰在短时间内很难养成,这需要大量的时间来造就的习惯,云子珺没有时间,因此他只能从纪律上着手来训练这支新军。 不幸中的大幸,云子珺带来了一支小队,可以短时间里充当新兵营中的骨干,训练便由此开始,最好的方法,自然还是站队列加长跑那一套,云字营的军费由汪直亲自划拨,因此没有军需官的克扣,云子珺将足额的军饷发到了士卒们的手中,并且像许多穿越前辈们做的那样,从吃穿住行上开始收买人心。 只见一大早开始,云子珺就率先爬了起来,亲自监督早训的开始,虽然具体的训练由云二负责,但他还是带在军营里和那些臭哄哄的军士呆在一起,谈天说地,吃饭的时候便嘘寒问暖,训练的时候又严厉不留情面,赏罚分明,很快在云字营里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个人威望。 因为目前云字营都是步卒,因此云子珺并不追求云子珺能打胜仗,而是能不动如山,一步不退,进退有据总是困难的,尤其是大军作战时,每一个后退的动作都可能引起军心的崩坏,接着造成混乱。 云字营选用的是长枪方阵加弓箭后队的战阵来训练,这种战法最简单实用,也最麻烦,特别是面对骑兵,在自己一方没有骑兵时,几乎就是挨打的份。但云字营目前并不是主战力,因此云子珺也只是欲图将长枪阵的正面,通过严格的纪律和机械统一的动作规范起来。 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令人意外的是,过去了两天,反贼并没有继续攻城,而是按兵不动,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春天已经到了,山野里开着美丽的花,神教军的大营被一场大火烧尽后,李潜换了一个不远的地方重新建造大营,远远看起来,就像美丽的女子里剪去了一缕头发,光秃秃的,露出了大片的黄土。 大营前头,吊死了几个官军,是林山城逃散出来的守军,尸被体举得高高的,舌头吐出来,,睁大了死鱼般的眼睛,怔怔地望着远处灰黑色的庐城……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八章 守城第一日(1) “打仗了,要打仗了!” 信使到达后的第三天,神教军的大营里推出了一排抛石车,走在最前面的是搬运飞桥的杂兵,庐城下被挖满了纵横长短不一的的壕沟,又引护城河的水于其中,因此大队人马很难通行,飞桥又称壕桥,制做简单,用两根长圆木,上面钉上木板,为搬运方便,下面安上两个木轮。{p)如果壕沟较宽,还可将两个飞桥用转轴连接起来,成折叠式飞桥。搬运时将一节折放在后面的桥床上,使用时将前节放下,搭在河沟对岸,就是一座简易飞桥。 飞桥搭设到城下,以便后队能通过,这些壕沟有很多是这两天神教军没有攻城时,汪直命令全城民夫挖出来的,一些壕沟里还倒上火油,等反贼通过时命死士在城下用火箭点燃,将过桥的贼兵烧死。越靠近城墙,箭雨便越密集,那些杂兵纷纷抵挡不住往后退去。 杂兵的后头是外营挑选出的精锐和扛着云梯和带着飞沟的攻城队,有万人之多,声势浩大地向庐城冲了过来。在攻城队后头紧接着便是巢车和巨大的撞城车。然后便是那些刚刚从大营里被缓缓推出来的抛石车。 攻城之战就在这样一个时候,开始了。 杂兵之后有凶神恶煞的督战队,杀起自己人来也毫不手软,退后的杂兵被督战队砍菜切瓜似地砍倒在地上,逼迫着剩下的人向前,一点一点将道路打通,很快便推进到了城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所有床弩上弦,把那些督战队杀了!” 黝黑的箭头在阳光下泛出一片光芒,巨大的箭身与弩机摩擦发出酸的人骨头发痒的尖锐声,绞索绞动的声响一下一下,便若冥王的脚步声。 “放!” 只听见“哧”地一声,弩箭便往反贼督战队所在的地方飞射而去,几乎就在一瞬间,守军的士卒可以清晰的看见一个穿着锁子甲的反贼,被弩箭的巨大力量**了好几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弩箭便已经扎进了另一个士卒的胸膛里,鲜血飞溅!但弩箭依旧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贯穿了一名后面的士卒的脚后,才一头扎进了泥土中。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几十架床弩同时发射的威力,让那些杂兵和后面的工程队脱离了出来,接着又被箭雨挡了回去,此时已经没有督战队拦在后头,很快便冲击到了反贼攻城大军的本阵。 “杀” 一声令下,攻城大队冲在最前方的滚刀手立刻毫不留情的将冲回来的杂兵砍翻,顿时间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惨叫呼号声和乞求饶命的声音,混杂在杂兵中的督战队也跟着大声吆喝:“滚回去!谁先杀到城墙,重重有赏!” “冲!往前!后退者斩!” 杂兵的人数有数千至多,一口气涌过去,竟然将壕沟纵横的城下铺出了一条一里宽的通道来,虽然被壕沟隐藏的火油烧起的大火烧死了几百人,然后又被箭雨射伤众多,却依旧是黑压压一片,仿佛杀也杀不尽。 守城是汪直的强项,不过他此刻并不在城墙上,在城墙上亲自指挥的是赵志,汪直最亲信的将领。今天的攻城战想必也只是试探,或者说神教军觉得城中军队已被打残,没必要做太大准备,因此不会太激烈。所以云字营也被云子珺派上了城头,名义是协助守城,沾点儿杀气也不错,可是云子珺没有想到,也许是因为前两天的平静吧,今天的攻城战从一开始就透出一股决死的味道,惨烈的开局,让所有人的心头,都不自觉的蒙上一层阴影。 杂兵刚一被压迫到城墙下,后队便也紧接着到了,神教军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城手段,只有俺老一套的,用命去填。先是云梯搭上城墙,再是飞索攀上去,此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就在赵志准备下令开始往外抛石块的时候,便远远看见神教军的抛石车出现在了视线里,如同一座座嗜血的怪兽,竟有十架之多! “反贼哪来的抛石车!”赵志忍不住惊愕地喊道。 神教起事虽然准备时间极久,但也不可能弄到抛石车这样的东西啊!如果说是自己建造的话,那也不可能,凡是这一类的军械的制造之术那都是被朝廷明令禁止在民间流传的,仿造也是不可能,更别说是自行制造的了。 除非有人以权谋私,暗中贩卖军械?赵志想到这种可能,立刻从脊梁骨里头冒出冷汗,这时却听见周围的将士一声惊呼,天上飞来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也顾不得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往一旁一躲,只听见“砰”地一声,一块半丈方圆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上,正是放在赵志站的地方! 好险啊! 赵志惊魂未定的时候,只见数十块大石跟着飞上了城头,这回城墙上的士卒可没有赵志这么幸运,一块石头竟然将一个刚刚穿起铠甲的新兵砸成了几块血肉,顿时让旁边的守军也慌了神,大叫了起来四散乱走! “不要妄动!不要妄动!” 赵志大喊着,一面爬起身来,神教军此时已经将云梯搭在了城头,一个个爬了上来,赵志又大喊道:“亲卫队,传我命令,先倒沸油,再扔石头下去,不要浪费弓箭!” 一桶桶被烧好的沸油倒了下去,城墙下立刻惨叫声一片,钩索的绳子并不怎么结实,纷纷被守军砍断,云梯更加稳固一些,有一个钩子勾住石墙,守军用的是长木杆将之推开,云梯落下去,将城墙下密集的人群砸到一片。 杀啊 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是短兵相接的时候越能体现武人的勇气,第一批攻上城头的神教军很快被早已准备好的守军围歼,一个没拉,守军也为此付出了几十具尸体!神教军的尸体也来不及扔下去,就又有一批神教军涌了上来! 云字营在庐城城墙的西段,这里不是神教军攻击的重点,因此汪直将云字营安排在了这边,想来也有照顾的意思,不过云子珺也很满意,毕竟这只是一支新军,经过了一场血战,总该淘选出来一些可用之才。 但大战一开始,还是出乎了汪直的预料,也出乎了云子珺的预料,神教军虽然没有将攻城的重点放在了这里,但用来攻城的竟然大多是内营,凶悍异常,一开始就冲上了城墙,和云字营混杂在了一起,云子珺亲自守在后面,才将防线堪堪守住! “张成,带着你的亲卫队,将反贼赶下城去!”云子珺将手中的长剑拔出来,大喊道。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五十九章 守城第一日(2) 庐城外高高垒起一个土堆,土堆上是一座木塔。土堆并不是很高,却可以远远看见整个庐城下的大军,李潜就在这里。 当李子雨的信使到达庐城的时候,李潜也出营迎接南来的李武的信使,信使长得很其貌不扬,年纪不是很大,又黑又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也不是很健谈。一到达重建的大营,便召集了诸将,传达李武的军令。信使似乎还是个少年,虽然讲整张脸遮掩在帽子的阴影里,但还是让李潜一眼便看出了一些端倪。 信使的名字叫做李咸,是他的本家,但他南下之前,却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显然是神教军里的后起之秀。李咸做这个信使并不怎么称职,至少李潜是这么想的,他将李武的信交到李潜的手上后,除了说一些李武口中的原话,便没有什么举动,比起那些初进军中的老农还要沉默寡言。 李咸把李武将会南下的消息告诉了李潜,李潜还没有开口问上几句话,李咸便已经悄悄走开了,把信拆开后,李潜才知道李咸到底是何许人,此刻他站在这座土堆上所想的,便是信上说的关于李咸的东西。 “将军,为什么不让精锐上去?”李潜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李潜将手上的信往后递了过去,示意他们看一看,很快李潜的身后便传来一片惊叹声,惊叹自然来源于这封信:“将军,二将军要南下了?” 李武南下并不算什么大消息,他南下的目的才是他们惊讶的关键,李潜苦笑道:“这还能有假么,看来二将军是打算将决战之地,放在这庐城下了!” 一个穿着明晃晃的甲衣的将领紧跟着说道:“难怪说将军前两天不一鼓作气,攻下庐城,原来就是这个用意……” 李潜不以为然地说道:“不然,本将之所以不攻城,那是有别的考量,并非早就猜到了二将军的打算。眼下我们不得不被阻于庐城下,只是因为庐城守将的关系……” “什么关系?” “我们的抛石车,都是来源于哪里,你知道吗?”李潜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开口问道。这句话更是让周围的将领震惊不已,神教军哪来的抛石车?这是连他们都感到疑惑的问题,但这时候他们都保持了默契的沉默,果然李潜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抛石车,其实都是来源于北疆!” “啊”周围再次响起一片惊叹声,李潜却仿佛没有听见,又说道,“而那个给我们抛石车的人,便告诉我神教的几位大将军,必须留下这座庐城的守将的性命,否则,他将结束掉他和神教之间的合作!” “那我们岂不是陷于被动?” “哼!”李潜仰望着南面的天空,冷然说道,“二将军要是没有应对之策,怎么会答应,守军的意思,无非就是将我们拖在这里,然后将大军靠拢,以便南郡的李子雨能画一个大大的包围圈,将我们全都杀尽,可是,他们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将军说的是,到时候我们全力南下,南边反倒成了空虚之地,郡城指日可下!”一名将领附和道。 “那我们现在要撤下一些人来么?再打下去,恐怕守军支撑不住了!” 李潜轻笑了一声,摇头说道:“不,派上最精锐的几个营轮番攻城,继续猛攻,等到庐城完全支撑不住了,再退下来休整!” “可这样我们的损失是否太大?要是二将军南下后责怪起来……” “你们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权当一次练兵嘛!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让那些自诩为精锐的人磨一磨锐气,对将来也有好处!”李潜说着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说不出的落寞,“再说了,不死人,还打什么仗!” “将军,西面箭楼被抛石车击中,已经完全损毁!” “赵将军,前面支持不住了,动用预备队吧!” “赵将军……” 赵志脸色铁青地听着前方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军报,“预备队不能动,叫他们如果顶不下去了,那让他们这些将军们上,他们也不行了,那么我便上去!” “是!” 传令兵匆匆离去,赵志低头苦思对策,这是身边的一个书记官轻声对他说道:“将军,是不是要请汪将军派人求援?” 赵志笑了笑,说道:“我们没有援军!” 书记官并没有资格知道李子雨信使到来这件事情,后来汪直已经对此下了封口令,因此许多人还在等着后方的援军,还有着渺茫的希望。书记官听了赵志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赵志面色变得冷峻无比,他换了一副口气,认真地说道:“做好你的事情,别问那么多,我是看在你死去老爹的份上,才提拔你到这个位子,别给老子丢脸,明白吗?” 书记官谄笑着点了点头:“遵命!” “云将军那里怎么样了?他那里都是新兵,虽然不是反贼攻击的重点,却也有些困难!”赵志想了想,又问道。 “现在还没有消息,如果守不住了,云将军肯定会来求援的!” 云子珺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毕竟是一群新兵,如果没有他的亲卫队在后头挡着,而且他亲自在城头坐镇,恐怕云字营早已经溃败了!按他原本的预想,第一道城墙上能安排下的兵力不过数百人,如果计划得好,可以在整个攻城战里分几批将云字营派上去,锻炼出一批经历过阵仗的老兵来。 但事实很快打碎了云子珺的幻想,神教军的进攻异常猛烈,一个个舍生忘死,疯了一般,很快便攻上城墙将云字营压得死死的,这种情况下云子珺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被厮杀中的将士认为是要溃逃了,以致引起连锁反应,那可就不妙了。因此他只有不断派上其余士卒补充损耗,而大仗中的弟兄根本无法退下来!于是战局很快便成了添油战术,云子珺最讨厌的战法! “伤亡多少人了?”云子珺大声问。 回答他的是刚刚上前救急的云二:“死了一百多人,几乎人人带伤!只怕支持不下去了,将军,让他们退吧!后队顶上!” 云子珺依旧不同意:“不行,退下来就完了,只怕后队还没有顶上去,前面就已经溃败了,到时候我们就只有弃守第一道城墙!”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章 使者李咸(1) ps:身体有病,暂时无法更新了明天两 李咸是个普通人,但不是个普通的士卒,他很早进了神教,却很晚才进入神教军之故事开始与十六年前,李咸还只是个孩子,因为受了风疾奄奄一息的时候,神教创始人之一的“圣人”出现救了他一命,后来李咸渐渐长大,因为和“圣人”的这层关系加入了圣教。李咸的身手敏捷,因为平时经常上山打猎,锻炼出来的身手和射术,很快让他在当时还并不显山露水神教中脱颖而出。 最开始的神教更像是一个互助的团体,简单而纯粹,没有什么事实意义上的首领,只有精神领袖“圣人”。但事情总会又让人难以预知的变化,随着神教的名声越来越大,它在江州这片地界上扎根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强大。 然后很快便分成了几个小团体,或者说小势力,在“圣人”死后,神教也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格局,内部架构也越来越紧密起来,这样便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心思。 李咸虽然年轻,却更喜欢平静的生活,不愿加入到渐渐让人失望的神教的争权夺利之中,原本他一直担任着神教最早期的武装圣营中的刺杀营首领,后来神教的几位大将军各自用手段架空了他,李咸不忿之下,辞去了首领的职务,回乡而去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李咸在神教中的职务并不算高,却在神教早期的几位元老中很有影响力,因此虽然回乡去了,却并没有离开某些人的视线中,神教起事之后,二将军李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重新将他起用起来。李咸没有选择,毕竟他还是神教的人。很意外的是,李武刚见到李咸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让他做什么,而是直接派给了他一支小队,让他去刺杀一个人。 算起来,这时也正是云子珺等人刚刚南下的时候。李咸在左平郡的郡城见的李武,赶到的时候李武已经打算要南下了,匆匆说了几句话之后,李武便直入主题:“李咸将军,眼下神教军已到生死攸关的时候,能不能开拓出一个局面就是我们成为反贼还是英雄的关键所在,所以,本将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杀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李武严肃地说道,他将一个令牌交到李咸的手上,“右平郡有我们一个很重要的钉子,是当初‘圣人’的好友,也是我们夺取右平郡的关键,但现在出了一点意外。因为密营的一个叛徒参与进了和那个人的联络中,将他的身份泄露了出去,不过幸运的是他将这个情报交给了右平郡的巡风使林若迁,而林若迁的副手,恰好是神教的教民。他传过来的消息是,因为神教刚刚起事,所以右平郡还来不及反应,这个情报已经被他暂时隐瞒下来了,但他隐瞒不了多久,所以,本将要让你去一趟右平郡,杀了林若迁。” 李咸没有拒绝他,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对他来说,几个将军争权夺利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因此对于投入哪个阵营,他也没有怎么在乎,既然是李武先来征召他,那就成为李武一系的吧。 “这个令牌可以调动一个二十五人的小队,以后就是你的人了。”李武说道,“到达右平郡后你只有两天时间,两天后就是我们大军集结到右平郡的时间,到时候这个情报便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你要尽快!” “好!”李咸没有说别的废话,去讨要了一张强弓,然后便做准备去。 刺杀进行的很不顺利,或者说林若迁的护卫很称职,李咸一连在林若迁出府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九个时辰,最终等来了林若迁。 林若迁的护卫有数十人,排场很大,这也是这位巡风使的个人爱好,李咸用一张强弓在三十丈外狙杀了林若迁后,陷入了护卫的疯狂围捕中,然后用半数队员损失的代价突围了出来。 堂堂巡风使遇刺,果然转移了右平郡大小官员的注意力,那份情报也得以就此搁置。 右平郡被神教军取得后,李咸也来到了林山城。 “李将军,你做得很好!”李武很高兴李咸能够加入他的阵营,大声说道,“这次南来,你是打算亲领一军?还是继续担任刺杀营的首领?” 李咸选了后者,所以李武亲自从军中挑选了精锐之士百人,再加上刺杀林若迁的小队剩余人马,组建了黑刺营,让李咸做营正,然后南下助正在攻打庐城的李潜一臂之力。当然,顺便还带了李武的一封信。 到达庐城下之后,李咸才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所想的要糟糕得多。 事实上,在进入南郡之前,神教军一路上打得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不幸的是这并不是因为神教军强悍的武力,而是因为有阴谋在前开路,神教军只要在后边儿捡便宜就好了,并没有遭遇什么劲敌。而庐城的守将,显然便是这样一个劲敌。 汪直的名声并不大,但却是公认的良将,手下的兵自然不是吃素的,虽然人数远远少于神教军,但质量却胜过神教军,往往一个守军能对抗三个神教军士卒。 但李咸却有自信,自己手下的兵并不比守军弱! “李潜将军,不知有什么能用到末将的地方?”这是在今天攻城结束之后,事实往往是残酷的,今天的攻城依旧是无功而返,每一次仿佛已经打得守军要溃败了的时候,守军都忽然重新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最终将神教军赶下了城墙。李潜正站在大营里苦思,听见李咸的主动请缨,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不知道将军有什么打算?” “一切听李将军下令,末将定当全力而为!” 李潜想了想,抬起头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既然如此,本将也不好推脱,不如将军便进一趟庐城吧!” 李咸一惊:“进庐城?” “将军莫非怕了?”李潜淡淡笑了一声。 李咸面无表情,拱手道:“愿从命!” 在场的诸将不明白李潜的打算,只以为李潜看他不顺眼,只想见机将他除去,也不多说话。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一章 使者李咸(2) 云子珺感觉自己的鲜血快要沸腾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他从没有想过,战事会进行的如此惨烈上对于战场搏杀的所有描绘在这里都变得黯然失色起来,到处是喊杀声和死亡的哀号声,仿佛地狱一般。他没有想到两点,一是神教军的攻击竟然是如此猛烈,完全不留后路一般,让他几乎怀疑自己的猜测错了,神教军根本不想拿庐城做诱饵,而是只想尽快攻下庐城!但幸运的是,神教军还是主动退了;第二点是,他没预想到自己的云字营,竟然在被他用金银诱上城墙后,无路可退,竟然爆发了如此坚韧的战力! 按照他原本的设想,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战斗,参与的士卒素质普通,规模普通,甚至战损率和伤亡率也会极为普通,但事实恰恰相反,神教军派上来得并不是炮灰,而是精锐,虽然精锐占的数量不超过三成,但对于大量招募农夫凑成大军的神教军来说,已经是战力超绝了!结果就是云字营这支刚开始拼凑起来的一支军队,第一次上阵,便被打残了! 于是这一次本该是练兵的守城之战便成了一个飞快吞噬血肉的怪兽让无路可退的云字营成长起来,如果是在野外进行野战,这样的战损率早已让云字营崩溃,但幸运的是,他们是守城一方!守城天然的优势便是不需要考虑太多的战术技巧,只要让士卒们疯狂,然后杀,杀光眼睛里看得见的所有敌人! 云子珺是幸运的,虽然他不幸地遇到了神教军的意外猛攻,却让他收获了一支血火中走出的军队,而起到最关键作用的,除了他自己外,便是新兵营中的两个人! 一个就是那个叫做萧远的汉子,因为预计这里不会是神教军进攻的重点,赵志带走了大部分的守城器械,所以神教军攻上城墙的速度比起正面来还要快上几分! 云子珺无奈,只好下令先放一些神教军上来,再用几队精锐士卒截断他们的后路,将它们慢慢吃掉后,在放一批人山来,这是最能减轻城墙防守压力的办法!切开神教军和城墙,需要的是一把足够锋利的尖刀,而萧远所在的小队,便是这把尖刀的刀刃! 虽然不知道萧远是如何将他的手下整合的如此默契,就像已经是几年的老兵一样,一开始就以一种光彩夺目的方式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里。这只小队做着与其他小队完全迥异的动作,却又是如此的合理,防守,攻击,每一次长枪往前一次便要带走了条性命,而前方的刀盾手总能恰如其分地挡住从三个方向来的攻击。 神教军这一波攻上城墙的有一百多人,被云子珺派出的尖刀从后方一冲,立刻明白了守军的意图,但他们却并不担心,而是继续拼了命的往前冲!神教军源源不断地往城墙上冲击,他们有自信活下来,当然,最好结局能冲破眼前这一群惊慌失措的新兵组成的防线。 怯弱的依旧怯弱,但云字营在这一刻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时,第二个人的突然出现,立刻让心急如焚的云子珺欣喜异常! 守军中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喊杀声!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云子珺看不清他具体的相貌,只觉得她的身体并不算很健壮,却有着出奇大的力量,往往能一刀将冲过来的神教军士卒劈成两半!他是如此的年轻,以至于让云子珺在一开始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神教军往城墙内侧杀过来的时候,却正是这样一个人,带领着身旁的一支小队顶住了神教军最开始的一阵猛攻! 很快随着萧远的脚步,守军重新将城墙封闭了起来,神教军的百余士卒被一点一点磨死。然后萧远迅速从另一侧冲过脱离了战场,再转了一个弯,重新往回冲过来,这时又有一批神教军士卒冲上了城墙,萧远的飞快切割截断了他们的后路,然后让紧跟在后面的守军牢牢守住! 每一次,那个少年口中喊起这一个字眼的时候,守军组成的环形队列便要往前迈上一步,这一步直接和蜂拥过来的神教军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然后鲜血四溅,刀枪入肉的声响连成一片! 尸体越堆越高,如同一座小山。 等到消灭了这群神教军士卒,还未来得及消息片刻,便又冲来了新的一批。 不断的砍杀,最终成了机械的动作,仿佛死亡不再恐怖,鲜血不再沸腾。 逃兵无法脱离战场,他们甚至无法向后,因为自己少有一个向后的动作,便立刻会被杀红了眼的守军当做敌人砍成一具尸体! 只有向前,不断向前! “将军,已经死了超过两百人了!是不是……” 云子珺面色出奇地冷静,他说道:“你想向赵将军求援?” “这样下去,我们很难守住!” 云子珺笑了笑,“本将还没死,求什么援?” 说话的那人话头一滞,低头默然不语,他是赵志专门用来和云子珺联络的,自然不好越俎代庖,管得太深,只是脸上的担忧之色却越来越深。 “差不多了!”云子珺忽然自言自语道。 “举旗!”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大喊道。大风起了,一面云字营的血色大旗赫然立在空中飞扬,神教军见到了将其所在,立刻向嗅到了美味的狼群狂冲而来,萧远所在的尖刀营这次没有截断冲上城墙的神教军后路,而是牢牢守住了城墙的侧翼。 杀! 这是神教军的喊杀声,声音低沉,如同野兽。 与他们迎面相撞的,是云子珺所在的预备队,云字营真正的精锐!一群由盗贼草莽组成的决死营! 云子珺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战场指挥,在最前几排的是长枪兵,方才一直隐藏在守住前几次冲击的守军后头,这时神教军队形密集地冲了过来,长枪阵立刻发挥了它的作用,前两天的训练没有白费,这群亡命之徒全然不顾身前砍来的各种武器,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刺出手中的长枪! 他们的身后边是云子珺,云子珺一直带在身边的亲随成为了各个部分的柱石,硬是抵挡住了猛烈冲击的神教军,然后,便是反击! 这是一场以命换命的战斗! 他们是谁?他们是寒门,是苟活于莽野中的小人物,该死的门阀夺走了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无路可退,只有有命来博取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云子珺恰恰就是能给与他们这些东西的人!功名啊当一身功名要用性命去换,谁又能做出如此的抉择! 这是云子珺的士兵,所以他必须要胜利! “我不想用什么阴谋诡计,阴谋算计不出来一支铁血的军队,只有胜利,和骄傲能用敌人的鲜血喂养出一支嗜血的铁军。”是的,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冲上城墙上的神教军不过两百人,而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预备队足足有五百人! 云子珺的鲜血也开始沸腾,周围的喊杀声和喧闹声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他的眼睛里只有敌人和胜利的荣光! “大风!大风!”云子珺高声喊道。 “大风!大风!……”云字营大声附和。 这一刻,所有人开始疯狂! ps:晚上还有一章 ------------ 第六十二章 使者李咸(3) “神教军使者李咸,请见庐城守将汪将军!” 天高月小。庐城外忽然飞奔而来五匹快马,隐身于蒙蒙月色中,仿佛一道影子一般,如果眼力好的话,便可以看见五匹马上伏着五个人,五名穿着黑色的短甲的骑士。这五名骑士刚刚出现在视线之内,城墙上巡视的守军便有人发现,立刻紧张起来。这些天一直绷紧的神经,在此刻变得已然强韧无比,不一会儿已经有不知道多少支箭头冷森森地指着城外,那几个人飞奔而来的地方。 李咸面色很不好看,他此刻已经在城外止住马,抬起头自然可以看见那些冷硬的箭头,隐隐约约藏在城墙垛口:“我是神教军的使者,请见庐城守将汪将军!”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见我家汪将军!”城头守军大骂道。 李咸大喊道:“能不能见,也是你家将军说了算,不是你这小卒子说了算的,快与我禀报,否则误了你家将军的大事!” 李咸话刚说完,便听见城墙上骂咧咧的声音:“一帮反贼,有胆子咱们再干上一场,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敢自作主张不去禀报,还是立刻叫了两个守夜的士卒去报信,不一会儿城墙上便上来了一个将领,朝李咸大喊道:“你是反贼的信使?” 听到“反贼”两个字,李咸的身体抖了一抖,然后很快重新镇定了下来,向城墙上喊道:“不错,凭证在此!” “谁要看你的凭证?老子还怕了你们这几个反贼不成!把他们弄上来!”那个将领喊道。 和云子珺上城的办法一样,不过待遇要差了许多,拉绳子的士卒故意晃荡了几下绳子,让李咸等人差点一个没站稳摔出去。城墙上举着火把,但看不还是不甚清楚,月色下的庐城便是这个样子,空气中弥漫着白天厮杀时留下的血腥气味,还有一些地方正趁着这时候修补着被抛石车砸坏的城墙。 李咸并没有被带去见汪直,而是被安排进了一处荒凉的小院子,看守了起来,当然按那位将领的说法:“李咸是吧?在这里等着,将军若是有空闲了,自然会见你!” 既来之则安之,李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跟着他来的四名骑士戒备不已,整夜守候在房门前,李咸劝他们回去睡觉:“不用担心,我李咸没那么容易死的,何况他们要杀我你们也拦不住!回去睡吧,明天才有精神,别到时候堕了我神教的威风!” “明天,就该能见到那位汪将军了吧!” 是夜。 云子珺呆在军营里头,心中思绪万千。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局,云子珺在城墙上使用的战法竟出奇的奏效,这虽然也跟神教军训练的薄弱之处有关,但也让云子珺立刻取得了汪直对其更多的信任,信任很快体现在汪直从自己被打残的心腹部队里挑选出了硕果仅存的一些低级将领,给了新组建的云字营。 这些人的安排,都是问题。 “你有什么看法?”云子珺问的是黑衣。 黑衣低头,他手中放着记录那些低级军官的生平的纸张,问云子珺:“今天云字营的损失怎么样?” “很大,伤亡超过了一成,特别是最后一次反击,死的都是云字营中的精华,还好我们守住了。现在我们真的是伤兵满营了,幸运的是多了许多经历过阵仗的老兵,他们是云字营的希望,下一批提拔的人就从他们里面挑选!再加上刚才已经剔除出了的一些人,云字营才终于有了一点样子。”云子珺认真地说道,他说话时脸色苍白,眉头不自觉地纠结在一起。 黑衣老神在在地说道:“所以,如果公子真的想将你的亲随慢慢调出云字营,接受这一批低级军官便是最好又稳妥的办法了!毕竟,一名士卒要成长起来,需要的时间太久了。” 云子珺点了点头,有些疑虑地说道:“不错。但他们的忠心……” “应该没有问题。”黑衣说道,“我总觉得,汪将军像是在安排后事……” “嗯?”云子珺心中一惊,忽然明白了一些汪直的打算。 黑衣接着说道:“汪直将军值得信任吗?” “不知道。”云子珺苦笑道,“他的身份很神秘,想法也很难揣摩。” “那便是了。”黑衣直起了腰,把上身藏进了房间的阴影里,“他能送这么一份厚礼,无非有三种原因,一是对公子有所图谋;二是身份逼迫他如此;三是他和云家有某种关系,所以想提携你一把。不过依我想来,最大的可能是第二种,那个将他安排进江州的人要求他如此做的,那么接下这些人自然没有坏处,而说起图谋,如果这些人不忠心,自然就会和他的图谋有关,到时候慢慢查好了。” 云子珺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今天的战事透支了他的许多精力,让他也有些疲倦了。 “你累了。”黑衣很快感觉到了云子珺的精力不济。 云子珺笑了笑:“没什么,习惯了就好了,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还多着呢。” “先睡吧。”黑衣站起身来,没有听云子珺的解释,一步一步地往外边儿走去。 “云将军!”屋外响起了一个声音,黑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云子珺一眼后朝外边说道:“什么事情?如果不要紧,明天再说!” “让他进来吧!眼下还早。”云子珺又笑了笑,说道,“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传令兵,显然有些紧张,走了几步后离得云子珺远远地便停了下来,恭敬地说道:“云二将军命我告诉将军一声,反贼今夜派了信使进城,就是刚刚进得城!” “哦。”云子珺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问道,“云二将军还在巡视城墙吗?” “是!”传令兵立刻答道。 “你去告诉他,明天让他回营一趟,有军务。” 传令兵匆匆离去后,云子珺轻声打了个哈欠,却被还没有走的黑衣听见了,于是回头对他说道:“你先睡吧,我走了。” 李咸半夜却依旧是睡不着,夜里朦朦胧胧起来了几次,然后又睡下。这样折腾了几次,便已经是凌晨了,此时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随便用院子中的井水洗了把脸,便摆了个架子练了起来,一拳一脚打得虎虎生威。 “将军,你醒了!”很快院子里的动静便让其他人醒了过来。 李咸练了半个时辰后便停了下来,笑说道:“很久没练过,都有些生疏了……” ps:第二更,求鲜花收藏 ------------ 第六十三章 使者李咸(4) 汪直穿上了甲衣,神色默然,坐在当中的那把椅子上,第二天的早晨,神教军没有继续攻城,只派了几队骑兵往城头歪歪斜斜射了几支箭,然后扬长而去。汪直的伤虽然没有好全,但总算可以正常行走了,此刻他满心忧愁,将军们以为他是担忧守城之事,纷纷劝慰。汪直不以为然,他仿佛对守城并不是很在意,前几日的血腥厮杀只是一场幻梦一般。 他忧愁的人,却是云子珺。 汪直一直相信自己是一个读书人,一个有信仰的读书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李秋那个老头子愿意让他来江州的原因。但不幸的是,他却披上了战袍,杀起了人,手上的血沾多了,便会对拿起笔的另一只手感到深深的厌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领袖了,包括寒门出身的李秋。 然而,他心中的恨却不能说出来。因为他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人一生出来便不再是为一个人活着,亲人,朋友或者伙伴,有太多的理由告诉汪直,他还得继续成为肆无忌惮的汪将军,而不是汪先生。 而云子珺,便是那个夺取他所有希望的人。 在他心中,原本还有一丝侥幸,那就是云子珺只是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贵公子,只要经历过一场血战之后便会立刻露出原形来,毕竟像这样年纪的年轻人,能带着几个随从来到尸横遍野的南郡,已经是极大的勇气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然而昨天的那场战事,却很快粉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李秋看好的人,怎么会如此简单? 原本的棋子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唯一的结果不言而喻,但他心中除了愤恨,还有忧愁。 想到这里,他又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李咸跟云子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身份或者是外貌,都很难联系的起来。但若是要说一点相同的,那便是这一双眼睛吧!李咸的眼睛很小,眉毛粗大,整张脸棱角分明,看起来十分精神;而云子珺的脸却是十分柔和的,永远苍白的脸色一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像,但嘴角微微下沉,眯上眼睛便冷冽如刀。两个人的眼睛都习惯性的半眯起来,从中可以看见其中的光芒,宛若星辰。 “神教使者李咸,见过汪将军!”虽然不明白汪直为什么会突然看着自己出神,李咸还是开口打断了汪直的神思。 汪直回过神来,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点了点头,问道:“你的身份?” “神教军南征将军帐下行军校尉。(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李咸郑重其事地答道。 “是反贼!”汪直有些激动,脸上泛起一丝红润,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阁下回去告诉你家头领,而今的天下虽有些不像样了,却也不是尔等携民略地的草莽能变更的!” 李咸对汪直不留情面的话并没有意外或者愤怒,虽然如今的身份……确实让他觉得不愉快,他摇了摇头,语气不变地说道:“将军息怒,在下前来并非和将军争辩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的。” “嗯?”汪直很欣赏这个稳重沉着的年轻人,担心上并不意味着认同。他顿了一顿,像是在思考李咸话中的含义,过了半晌才忽然开口,冷冷说道,“现在我不想听你说的话,也不想吓唬你,更不想杀你,所以,你还是回” “将军何不考虑一下?”李咸笑了笑,说道。 “不必了,你来的用意,谁都清楚,无非就是劝降离间这一套东西,老子十年前就玩过了!”汪直站起身来,一面往大厅外头走去,一面又说道,“送客!” “慢”双手一横,拦住了一旁就要来请他离开的士卒,大声喊道:“汪将军莫不是怕了?” “本将怕什么!”汪直的心情很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盯着一脸淡定的李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用激我,告诉李武,证明男人勇气的地方在战场,而非某些阴暗的角落里!” “云子珺将军到”就在这时,大厅外传来一个声音,让汪直停止了说话,李咸显然对这个名字喊感兴趣,脸上露出了一股奇怪的笑意,只是淡淡的,谁也没有看见。他没有回头,云子珺走进大厅的时候,汪直迎了上去,“云将军不需要休息么?怎么也来了?” “哈哈,如此大事,云某怎么能不来凑凑热闹?”云子珺大笑道。 汪直拍了拍云子珺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快请坐,云二公子莫要觉得生分了!” 汪直的话音很真诚,挑不出什么毛病,至少听起来是这样,但李咸听起来却觉得颇为怪异,云子珺虽然有些声名,但也不用汪直如此逢迎吧?这种念头在李咸的心头一晃而过,很快他便将这份疑惑隐藏了起来,躬身对云子珺行礼道:“见过云将军!” “你就是反贼的使者?”云子珺问得很不客气,坐下来后也没有好脸色。 “是。”李咸答道。 “这是打算要走了?”云子珺又问。 “汪将军没有要在下说话的意思,因此不得不走罢了。”李咸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云子珺看向汪直,“汪将军的意思是?” 汪直笑了笑:“一帮反贼,有什么好谈的?像这种乌合之众,只有用铁血手段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这样他们才能醒悟!” 云子珺只说:“汪将军说得有理,不过,听一听这个人说什么,总没有坏处吧?免得他日说起来,还以为庐城的守军畏首畏尾,连个使者都怕了……” 云子珺说的也很真诚,仿佛处处为汪直考虑一般。 李咸一直静静听着,没有什么表情。 汪直看了周围或站或坐的将领一眼,或是愤怒不敢言,或是漠然不做声,或是忧心忡忡,但没有一个人开口的,赵志不在这里,因此汪直不知不觉心烦急躁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对云子珺说道:“就依你所言,留他下来,说话!” 云子珺笑道:“谢将军给子珺这个面子。” 汪直又咳嗽了两声,说道:“李咸,你有话将军没工夫在这里磨蹭!” 李咸虽然不知道云子珺为什么帮他,还是朝他感激地笑了一笑后,对汪直说道:“汪将军,在下此行是向将军表达李潜将军的善意的!”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四章 使者李咸(5) 很久以前,当汪直第一次来到江州,来到南郡的时候,他的朋友里便有一个叫做李潜的人世界很大,江州很到随便两个人拉出来都可能是亲戚,李潜和汪直不是亲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汪直借着李潜的手做了一些事情,让神教损失了许多隐藏在官府中的暗子,而那些人很不幸的是李潜出来的关系。因此两人间的关系还是很密切的,至少,在神教起事前,都是如此。 多少年后,幸运或者不幸,愤怒或者痛苦都已经远去,汪直站在庐城的一间破屋子里的时候,此刻的心思已经很难预料了,他沉默不语,眼神很有压迫力,李咸很轻易地从中读出了一丝特别的意味。 “接着说”汪直意兴阑珊地说道,“你不是说要给你们李将军说几句好话吗?还是看着我庐城守不下去了,向来装装善心,看我的可怜,想演一出一笑泯恩仇的戏码?” 李咸原本就不是个很善言谈的人,这从他刚刚被汪直赶出去就可以看出一二来,但讲起自己想讲的话,还是十分利索地讲了出来:“汪将军想必是对李将军有些许误会,眼下的战局往小了说关系到庐城里十几万百姓的去路,往大了说,关系到南郡数百万生民的福祉,希望将军能慎重,我带着李武将军和李潜将军的诚意来到庐城,希望汪将军不要让这些诚意成为一个笑话!” “所以呢?”汪直冷笑道。 李咸认真的说道:“所以,汪将军希望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和汪将军在保持适当接触的同时,能够好好打一仗。” “怎么说?”汪直又问道。 “我家将军不想攻下庐城,就这么简单。”李咸郑重其事地说道,“眼下的局势,想必汪将军已经明了了,庐城孤军奋战,迟迟没有援军,只怕已经被李子雨将军当成一个大大的诱饵了,将神教的大军引在庐城下聚歼,确实是个好计策,只不过胃口太大,恐怕会蹦了牙!况且纵使神教军毁于李子雨之手,只怕到时候庐城之内,便已经再无一个活人!汪将军一直在庐城驻守,也不会想见到这种情形吧?” “你想我们做假戏?”汪直等李咸完全说完后,才开口道,“你问问站在这间屋子里的将军们,他们答不答应?今天我们或许可以装装样子,等李子雨耐不住了,来解救或者进圈套,那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汪直此刻心里想的是,如今的庐城虽然位于大风暴的中心,危机四伏,但套用那句很俗套的说法,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庐城也是如此,一旦出了庐城,这支残军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神教顺利南下的同时只怕不会介意碾死他们这几只小蚂蚁。而如果真的按照李咸所说,只是演戏等着李子雨合围的大军到来,只怕放下后顾之忧的反贼转头就会将自己灭了。 李咸说的虽然很动听,却很不可靠,特别是这些话在这样一个时候说出来。 李咸说道:“请汪将军相信我们。” “信任这种事情最不可靠!”汪直淡淡地说道,“我从不相信一个与我立场不同的人,而且你刚才说的话更像是一个府中老吏说的话,虽然圆滑,却很令人讨厌。” 李咸不悦道:“汪将军到底是想说什么?” 汪直一直坐在那把椅子上,除了云子珺进来的时候便没有再移动过,他换了一个姿势,这个动作做得很大,像是那种不稳重的年轻人坐立不安时的样子,完全没有什么大将风度,汪直也没有一点身为主将的自觉,晃了晃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嘴巴里说出的话也有些不清不楚的:“本将军明白你们的意思,也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个意思,或许如果换一个人,这会是一个好办法。但糟糕的是,我不是这样一个人,还是战场上见将,只相信鲜血换来的东西。” 李咸想了想,忽然转过头去对云子珺说道:“云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云子珺笑了笑,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虽然他也许比李咸更年轻。云子珺把头转向汪直,笑说道:“汪将军是我的前辈,子珺自然是没有不赞同的道理。” “不过”云子珺接着说道,“汪将军总不会拒绝某些善意吧?” …… 云子珺正在见一个人。 李咸已经离开了庐城,几匹快马很快消失在了守军的视线里,云子珺当然不会有空闲到去送他,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地里,见那个在昨日的血战中起到极大作用的年轻人。 “你叫什么名字?”云子珺一副读书人的装扮,放下手上的书卷,笑着问道。 这个显然很得军心的年轻人既然没有在一开始被云子珺发现,实在是个让他感觉意外的事情。在城墙上,原本云子珺是以最坏的打算来安排的,但作为肉盾的那些守军,竟然抵挡住了神教军的连续几波猛攻,而起到最关键作用的,便是这个年轻人所在的小队! 年轻人很惊讶于云子珺的年轻,久久没有回答,过了半天才回过身神来:“回禀将军,左……左鸿文是我的名字!” “哦?”云子珺惊讶道,“江州左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左鸿文回答得很快,没有半分犹豫。 云子珺盯着他的眼睛,见她似乎不像是在撒谎,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左鸿文解释道:“小人,原本是祖居于南郡的,南郡的左姓人氏,多多少少和那个左家有点关联,只是,不瞒云将军,南郡姓左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有数万之众,而我原本也只是一个乞丐,平日里有口饭吃便觉得不错了!” “这样,却还生得这样一幅好骨骼,这样的好见识,实在是不一般呢!”云子珺轻笑道。 左鸿文低下头,解释道:“年幼时曾被一个师傅收养,蒙受他不少照顾。” 云子珺不以为然,挥手示意他不用接着解释下去,他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好奇心一过,想来还是做正事的好,摇了摇头笑说道:“你做得很好,确实很好,前两天竟然没有发现你,也确实是本将的失策!这样吧,待会儿军议之后,边有你新的任命下来,要好好做,明白吗?”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五章 愤怒的刀和眼睛(1) 在大夏的历史上,有很多英雄豪杰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上,也不是死在自家人的阴谋里,而是因为某个小小的错误,在一个不恰当的时间里,死在了某个小人物的手中。而那个小人物多半犹是籍籍无名之辈,如果没有参与进这些事,便可以很容易地被忽略过去,平凡的人往往愿意不平凡下去,但老来大多都会疲倦,这大概就是人之所谓自贱吧。 还是让时间回到李咸飞奔离开庐城的那个时侯,这时正值日头当空照,热得很,几人一路飞驰回到神教军的大营后,李咸独自向李潜禀告出使的情况,两人相谈了许久,其他几人则是去了自家的营地。他们是李咸从北边儿带来的下属士卒,单独建制,自然不跟别的神教士卒呆在一起。 黑刺营的人数不多,都是到达南郡前李咸抽调很久以前的老班底出来拼凑而成,有一些也是李咸的老相识了,这次来到庐城下,很多人都打着重整雄风的算盘,可惜主帅李潜像是出错了什么药一般,根本不讲他们放在心上,连昨日的攻城,也没有将他们派上去。 在他们看来,还是这位声名不显的将军对他们的不屑一顾,虽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到处宣扬,但心中还是暗暗将这个中年老男人骂了个遍。因此他们也有意无意地和李潜的部下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们回来了!将军呢?” 黑刺营的驻地是在新建大营的北边,自然不用担心庐城守军出城偷袭,附近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军队,在他们看来,这自然又是一阵鄙薄了。 “已经回来了,现在去拜见李潜将军了!”说话的正是跟随李咸进入庐城的骑士之一,将马交给迎过来的的几个马夫之后,便和其他人一同进了营帐里。 黑刺营的出身并不怎么好,至少,有很多人本该被抓起来砍头的,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活在江州,更幸运的是,他们加入了造反大军之中。因此不但没有继续原来他们认为枯燥无味的生活,还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些称作是希望的东西。 他们的心情很郁闷,尤其是刚刚出使庐城回来的那几个人,更是如此,为了打发这百无聊赖的生活,发泄心中积蓄的一点紧张,他们决定出去打打草谷。当然,是秘密的。 于是,六个人,六匹马,就这样出了神教军的大营,绕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疯狂地往南而去。 为首的是一个老山贼出身的兵油子,大概因为名字没有什么人提及的缘故,所以人们都叫他的绰号张牛儿,很有乡土气的名字。只可惜他的脸虽然朴实平凡,但行径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山贼作风,打草谷便是他的注意。 张牛儿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这在由底层百姓组成的神教内营里并不多见,但在黑刺营里,却也并不显得十分突出,出迎来的六人都是黑刺营中的精锐,手上留下的性命已有两位数之多,一举一动都隐隐有着一丝冷冽之气。一路行了几里,这里已经是庐城以西了,山峦起伏下,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山村,如今大多荒无人烟。 战争的破坏力,无论是给战争披上如何美丽的外衣,总是巨大无比的。一路上张牛儿虽然不说话,但其余几个人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这位以前的老山贼,而今的老兵油子,想起的无非就是以前的风光与仓皇,而今都只能对着这些断壁残垣说了吧!一些大大小小的丘陵散落着的村子,除了几只眼神油绿的野狗,便再也没有活人,逃命躲兵灾的草民纷纷往南逃了,留下来饿死的大多是老不死。 “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村子!”张牛儿下马歇脚,一面恼火地大喊道。 所谓找村子,自然是找有人烟的村子,这里离战场太近,只怕人早就跑光了,谁还会留下来?骑士腹诽几声,分开搜索去了。 张牛儿一个人等着前头消息,可过了半天还没有消息,直到大约两刻钟后,四名骑士方回到张牛儿的面前,四人整齐划一地下了马匆匆到张牛儿的面前喊道:“不好了,老狗被人捉去了!” 老狗,便是没有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名骑士。 张牛儿脸色阴沉,以为是官军动的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碰上官军了?” 几位都是自傲之人,否则也不会仅凭这几个人就往南而去,这时听到一个人竟然被人捉去了,多少也有些不相信,张牛儿更是如此。张牛儿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回答道:“没有遇上官军!我们分几个方向搜寻有人烟的村子,老狗走的是最边上,但在约定的时间我们往回赶来的时候,却没有碰见他,于是往那边去看了看!” “然后呢?”张牛儿沉声问道。 “我们到时,已经看见老狗像一条狗一样绑了起来,被拖进了一个村子里。” “上马!”张牛儿没有多犹豫,高喊道,“我们有谁能绑了我的人!” 在离庐城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子不算有名,村子里却有一个很有名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有名的少年。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在这次南逃的大潮之中,却留下来了大半的村民! 那头老狗所发现的,便是这么一个村子。 “就是这里?”张牛儿低声问道。 “对!”一名骑士答道,“我怕将军久等,就先来禀告。” 张牛儿肆无忌惮地拍马到村寨之下,不顾守卫的村民虎视眈眈的眼神,大喊道:“神教军队正张牛儿在此,要见你们村长!” 说完后,张牛儿便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村子里的回话。 不久以后,村寨的大门打开,一群拿着简陋武器的村民护着一个老人冲了出来,到了张牛儿身前两丈外,方停了下来,老人细细打量着张牛儿,一面说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的村民?” “杀你们的村民?”张牛儿嘴角有了一丝冷笑。 “就是刚才的那个人,一见到我们就冲进来肆意杀人!如果不是有人将他擒下,我们只怕就要死光了!”一个一直站在老人身旁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所以你们,捉了他?” “是又怎么样?”老人淡淡地问道。 “那么”张牛儿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做了让本将军不愉快的事情,总该付出些代价吧?”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六章 愤怒的刀和眼睛(2) 一把刀能给人带来的勇气绝不亚于权力或者地位,譬如说张牛儿眼前的这个少年眼前的少年手中只有一把刀,一把灰色简朴的小刀,小刀握在他的手中便仿佛是有了精神,连带着少年眼睛里墨黑的眸子也仿佛带着些许光亮。只是这样的光亮,这样动人的气势,却让站在他身前的张牛儿生出无穷的怨气来。 打草谷的张牛儿眼睛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两个死人,两匹死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的双手不觉颤抖起来,当然不是畏惧,而是因为愤怒:“我要杀了你!” “那又怎样?”少年的话音淡然,但谁听得出其中的嚣张。 “我早说过,做错事情,就要付出代价,现在,要付出代价的人不止你一个了……还有你身后的人,都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张牛儿眼里的杀气谁都看得见,但少年依旧有意无意地激怒着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们无缘无故地冲进我们的村子杀人,总不该让我们都伸出脖子来被你砍吧?”少年很有教养地笑了一声,然而手上的刀却依旧保持着杀人的姿势,整个身体微微弯曲着,随时准备暴起攻击眼前的这个让他也感觉颇不安心的人物。 张牛儿不理他,回头看了身旁已经被方才少年的手段惊诧莫名的两名骑士一眼,“你们退后!” 少年也紧张了起来,也开口对身后的人群喊道:“村长大叔,让他们进外边儿有我在就好了!” “你要小心!”老人也看明白了少年的打算,咳嗽着带领村民退进村寨但仍旧止不住心中的担忧,回头看着少年说道,“是在不行就退回来,我就不信仅凭几匹马就能攻进我们寨子!” 少年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过头来,因为眼前的张牛儿已经将眼神放在了他的身上。(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张牛儿还没有将他随身携带长枪举起来,却依旧充满着压迫地感觉:“你很不错,虽然杀了我的部下,但我怜惜你是个汉子,仍然想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少年不明白这个气势凶悍却语言颇为彬彬有礼的中年男人,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不过,他也犯不着这时候就去和他拼命。 “一个像他们一样成为我部下的机会。”张牛儿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知不觉眉眼间的杀气尽然收敛去了许多,他将自己的坐骑缓缓向后退话间离少年已经有数丈远,但令人意外的是,张牛儿的马每退后一点,少年便迈步上前跟上一点。看起来竟好像是张牛儿被温润如玉的少年所逼迫后退一般。 少年一面走着,一面说道:“你是反贼,我若成了你的部下,自然也就成了反贼。只可惜,小爷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不明不白的成了乱臣贼子,等着许多年后被人挖坟鞭尸!” “那么”张牛儿听到反贼两个字,就像李咸当初在庐城城下听到这两个字一般,也是颤了一颤,但他不像李咸一样幸运地将自己掩藏在夜色中,所以很轻易的被少年看出了一丝端倪。张牛儿用尽量平稳的口气接着说道,“就不必废话了,你能活下来,你身后的人便也能活下来,你若死了,整个村子都将为我的部下陪葬!” 话音刚落,张牛儿**的马开始加速,这匹马显然拥有很强的冲刺力,几乎就在短短的几丈远的距离里将马速加快到足以将少年撞飞的速度。长枪平举,遥遥指着少年的某个要害部位。少年仿佛被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事实当然并非如此,少年眼神中透出的狠厉以及手上微微震颤的小刀,明确无误地表明这个少年心中的果决。 长枪以一种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残影,干净利落地划向少年雪白的脖子,与空气摩擦发出的尖锐响声一瞬而逝,少年就在这时候,动了。 少年的动作轻巧而且美妙,他将自己的头微微一偏躲过了斜刺而来的枪头,锋锐的枪头只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便冲了过去。少年双腿一弓,身子一斜,就在大马要将他毫不留情地撞飞的时候,准确地拉住了马边的绳子,借着马速手上的小刀以更加快的速度挡在了张牛儿的眼前。 这一刀惊艳无比,也只可能出现在单打独斗中,也只可能在和张牛儿这样的好勇斗狠之辈生死相拼中出现。张牛儿抬起握着长枪的手臂,要将这一刀拨开,少年的手仿佛一瞬间成了一条柔软的小蛇,扭曲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硬是躲过了那电光火石之间的拦截,狠狠地划向了张牛儿乌黑的脖子! 近了,少年那双无比秀气的手已经接近了张牛儿的脖子,高速撞击之下,几乎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然而,就在刀尖刚刚刺进血肉之中的时候,少年蓦然感觉一阵凉意,几乎下意识地让斜在半空中的身体再次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一直弯着的双腿猛然发力,往马身上撞去! 那把长枪自然不能让少年如此动作,张牛儿没有放弃手中的长枪,而是用另一只一直抓着缰绳的手,轻轻地送上了一把短刺。短刺在少年的脑袋后头晃了一下,然后就因为少年撞击马的动作而往回一缩。少年长满黑亮头发的后脑勺,就这样,冒出了涔涔的血液。 两个人的动作只在交错之时一转即逝,除了当事者之外,几乎没有人看清楚了两个人的动作,只知道张牛儿骑着他那匹高头大马一下将少年撞飞,然后少年留下了两处骇人的伤口,而张牛儿则是捂着脖子上汹涌而出的红色,也停了下来。 少年勉强站起身来,开始不住的咳嗽,捂着因为碰撞而无比刺痛的胸口,脸色潮红地说不出话来。 张牛儿默不作声,看着这少年。 他已经有些老了,因此并不像年轻时候暴躁冲动,反而是将性命看淡了许多,无论是自己的性命还是别人的,在他的眼里都更像是一个美丽的玩具。 “将军!”跟随他来的一名骑士很想提醒这位老山贼如今不是装逼的时候,但刚一开口便被张牛儿挥手打断了。 “你守护不了那些人!”张牛儿对那少年说道。 少年笑了笑,这时候笑起来显得有些尴尬:“我们只想平静的生活。” “你杀了我的人。”张牛儿又说道。 “是他先动的手。”少年不愿跟他做这些无谓的争辩,又咳嗽了两声,静静地望着这个中年男人说道,“你要战,我便战!”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七章 愤怒的刀和眼睛(3) 云子珺问眼前默默站着的吕凤自:“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句问话之所以问出口,自然是因为吕凤自所提的那件事情。吕凤自是云家的老人,却在左平郡呆的时间太过久远,以至于云子珺对这位老先生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这看起来并不显老的老人究竟存着什么打算。 吕凤自对云子珺不算是很恭敬的话并不在意,他依旧让脸上带着一丝老练的笑容,点了点头笑道:“是,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云子珺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那少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般,我自然答应让他成为我的部下。” 吕凤自也笑了笑:“几年前我到南郡游历,偶然到了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那个少年。那时候,那个少年还是个孤儿,快要饿死了,却硬是在一群野狗的围攻下活了下来!我救了他一命,然后教给他一些军中的本事,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已经快要成年了。他住的地方就在庐城西北不远的地方,想来也有一些小小的名声了,那里离反贼的大营近,公子如果要找他的话,最好快一些……” …… 李咸从李潜的营帐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一路回到自家营帐中,却看见几个人在一边儿大笑说着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李咸走过去,喝问道:“在这里说什么!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军营重地,还敢大声喧哗,难道是最近没打过人军棍,都忘了规矩吗?” 当李咸出现的时候,那几个说话的军士便已经察觉,立刻闭上嘴巴站在一旁听他的训示。李咸说完还不解气,又狠狠盯了这几人一眼,盯了还不解气,又踢了几人一脚。一个将领摸样的轻易地躲开了李咸这一脚,怪笑道:“怎么敢!怎么敢!是老牛儿出去一趟,让我们来给将军别到时候抓去打军棍!” “这时候出去干什么?”李咸问。 “呵呵,自然……自然是找点野食儿了!”那将领说完后退了一步,以防李咸动手打人,嘴上带着可恶的笑容,“我知道本来要拦住那头牛,可将军也知道,那头牛打定主意要出去玩一玩,我这点本事那里拦得住?” “他去哪儿了?”李咸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问道。 “好像往南去了,西南那边儿,现在不知道到哪儿去了已经!” 李咸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却忽然有了几分怒意,他猛然大喊道:“黑刺营!都给老子出来!” “你们到底是土匪,还是军队?这时候去打草谷,你以为现在是在山上吗?”李咸大喊道,“打仗要有打仗的规矩,在这么胡来,别怪本将军法无情!” “我们本来就是造反,哪儿来的这么多规矩?”底下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李咸一愣,看着纷纷从营帐中出来站定的将士们,忽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眼前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造反么?心中泛起一丝苦笑,但很快,李咸从这样的心境中回复过来,看着眼前的百余人黑刺营士卒,心中又蓦地勇气万丈豪情,高声喊道:“上马!跟我走,游猎去!” …… “云尘,你和萧远挑几十人出城去,接一个叫做赵迁的少年,他就在庐城西北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具体的地点只有吕先生知道,但他不方便出去,你们可以找一找,大概的路待会儿让吕先生告诉你们!”云子珺找来了云尘,让他去做这件事。 “好,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带那个少年回来,不要伤着他,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些非常手段!” “是!” “小心点儿,如果遇到反贼,不要纠缠,遇到斥候的话,不要留活口!行程保密。” “明白了。”云尘又问道,“如果那个村子已经被反贼占据呢?要不要……” “可以顺便练一下兵。”云子珺淡淡回答道。 …… 张牛儿蓦然跳下马来,也不等脖子上的伤口停止流血,便将手上的长枪抛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为了奖励你不错的身手,本将,决定给你一个体面地死法。” 对他来说,这更像是一场有趣的游戏,给他无聊的南下之行打发一下时间。现在打发时间的东西已经不再有趣,所以,他决定结束掉这场游戏。 “谁死还不一定!”少年冷然说道。 “那你可以试一试。”张牛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上只剩下那枚细刺,在他的手上玩转起来便如同一朵明艳的花那般妩媚,“看清楚了!” 话音刚落,张牛儿的身影在空气中仿佛颤了一颤,变得不真实,只剩下到残影。就在这一瞬间,那枚明艳动人的细刺便到了少年的眼前!张牛儿的动作干净利落而且处处透着诡异,比起在那头大马上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倍,少年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这是人类所能做出来的动作,惊讶地嘴巴微张! 细刺猛烈地,诡异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刺向少年的脖子,少年的双手抬起在身前想要夹住细刺,就在这时,张牛儿一只脚向前一拱,手一拉,少年立刻被直冲而来的身体搅乱了平衡。一只拳头狠狠地挥向了少年的头颅,少年不慌不乱一只脚往上一提,和张牛儿的身体接触在了一起,那枚细刺却猛然加速,手腕一弯,躲过了少年的阻拦刺进了少年的胸口! 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一大片红色在少年的眼睛里显得格外可怖,少年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惊艳的一脚依旧踢在了张牛儿黑壮的身上,只听见一个脆裂的声音,张牛儿脸色变了一变,一只拳头将少年打飞! 少年身后的村民默然不语,少年默然不语,张牛儿也默然不语。 两人重新分开后,旁人才发现张牛儿的肚子上,横着一道同样可怖的伤口,那是一把刀留下的痕迹! 那把刀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被少年插在了地上,又不知什么时候拿在了手上。 “你很不错!”张牛儿再次称赞道,可是脸色却是变了许多。 少年望了一眼胸口大片的红色,颓然无力地坐了下来,倒在了地上,身后的村民猛然间醒悟了过来,爆发了巨大的怒吼声,就要打开村寨大门冲出来,将这眼神寂寞的少年救回去! 少年勉强抬起头,嘴角弯了一弯,露出了两颗带着血色的牙齿:“你也很不错!” (书群:12916625,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六十八掌 愤怒的刀和眼睛(4) 当少年用决绝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牛儿便知道,这个让他想念起自己过往岁月的少年已然有了死志。若是在十年前,或许他还会敬他是一条汉子,说几句话看看能不能带上山去,就算不能,也会留他一条性命。只是如今张牛儿性情早已不似从前,胸中的豪气也早已被消磨干净,脸上也在没有一笑了之的神态,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将这个少年的头颅带回去,祭奠自家的兄弟,博得一些有益于升迁的名声! 游戏终究还是要结束了,虽然结局没有悬念,张牛儿没有怅然,眯着眼睛笑了笑,对一直看着的身后骑士说道:“你们去把他杀了。” 村寨门忽地打开,村民们涌了出来,将少年围在中间,又护着他往回退去。几个神教军并没有将那些虎视眈眈地村民放在眼里,上了马之后默不作声地开始让马加速,手上的长刀高高举起。 “快退回去!”面对这三个骑兵,老村长生不起正面相抗的念头,立刻大声喊道。 “呼呼”两个骑兵在并没有直接冲向那些仓皇后退的村民,而是绕了一个小小的弧线跟在张牛儿的身后,嘴巴里怪叫着冲向手上拿着破烂武器村民。 …… “前面应该就是了!”萧远大声对在前面的云尘大喊道。 这几十人马排着整齐的队列,四面都是来往的斥候,一个骑兵骑着快马来到萧远和云尘的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又匆匆离去。萧远对这里附近都很熟悉,虽然他是五山人,但也在这片地界上晃荡了许久,直到云子珺募兵,才算是安定下来。他上前走了几步,云尘听到萧远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想必也就是这附近了,虽然不知道将军为什么在意那个少年,但我们还是早些找到为好。” “反贼的大营离这里还远,他们在这个方向的军队包围庐城还在几十里外,没有什么大股的贼军出现,最多就是些斥候,只要处理的干净些,我们也都能应付的过来!”萧远知道云尘是云子珺的心腹,趁着这时候问道,“不过,不知道有些问题,该不该问一问。” “什么?”云尘笑了笑,“萧将军尽管说,只要在下明白的,自然会告知将军。” 萧远问道:“如果只是为了找那个叫做赵迁的少年的话,只要几个人轻装简行去找就好了,何必让这么多人出来?这样似乎反而容易暴露出我们的目的吧?” 云尘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如果只是找那个少年的话,根本不必带那么多人,而且还找来了许多匹马,挑选的都是云字营中的精锐。我想,云将军的意思,恐怕更希望我们能借此机会练练兵吧?毕竟守城虽然残酷,却很难练出真正的精兵来,云字营不大,精兵有百人便足够了!” “这样只怕太冒险了,反贼随时可能开战攻城,只怕到时候城墙上的兵力不够!”萧远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练兵,云将军这种练兵的法子只怕还是……” “太危险了,是不是?”云尘的脸上满是冷冽的笑容,他不像是云二那般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知道萧远担心的什么,很嚣张的大笑了几声说道,“哈哈,放心吧,云将军自然有应对的办法,这几天反贼也未必会攻城,我们呆在城墙上,也只是傻站着,还不如出来逛一逛!” 云尘的口气中满是对云子珺能力的崇拜,萧远心中一凛,也不知在想什么,拱手一礼,也回敬了一个笑容,说道:“那么我们就先找到那个少年,然后这机会练兵吧!” “前面那个村子,还有人在吗?”一路上碰见好几个空村子,云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应该有人烟,斥候才会回报说发现了吧!”萧远很沉稳地说道,“那里似乎有些问题,我们还是先探明情况再说。” “嗯?”云尘问,“怎么了?” 萧远知道云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跟他解释道:“赵迁这个少年,我也听说过,他在南郡还算是有一些名气,我们这次找他,也是有人在将军面前举荐。但在这时候,很难说反贼会不会打他的注意,斥候来回一趟的时间要一刻钟,上次消息来的时候发现村寨门紧闭,村民似乎十分紧张,可能是遇见了外出的反贼军!” “那我们快点过去!”云尘挥鞭打马而去,整支队伍立刻加快了许多速度,烟尘滚滚地往那个村子所在的地方赶去。 …… “杀”骑士眼神冰冷,冲进村民的人群中,便像是虎入羊群一般。这些村民也好勇斗狠过,也和别村的村民打过架,却唯独没有杀过人,自然比起神教军的精锐黑刺营的那些骑士要弱上许多,虽然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加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却在两名骑士的疯狂冲刺下立刻崩溃。 老村长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一面大声喊着不要分散,一面将救回来的少年躲进屋子里去。几个看起来格外强壮的年轻人守在屋子外头,没有去想办法拦住那两名骑士。骑士骑在马上的时候高大可怖,冲起来让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村民吓得心惊胆颤。特别是张牛儿,简直如杀神降世一般,方才和少年死斗时还不觉得如何,正面冲杀起来那柄长枪便如同蛇信吞吐每一冲刺都带走一条性命! 张牛儿眼神里满是寒意,他盯着那间破屋子,屋子里有那个伤了他的少年。 “哼!”张牛儿大叫一声提枪向那间屋子冲去,那些守在屋子外的年轻人立刻紧张得举起手上的武器。 “将军,看那边!”就在这时候,却听见一个骑士大喊道。 “有官军!” 村子外不远处出现了一阵烟尘,烟尘下赫然是官军的旗帜,和大队的官军! 张牛儿咬了咬牙,狠狠地喊道:“走!我们走!” 说这话的时候,张牛儿已经掉转了马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村子外头冲去。他们三个人,欺负一下村民还好,要是遇见了大批官军,简直就是寻死,三名骑士刚刚冲出了村寨木门,便听见一个尖锐的声响,一支长箭准确无比地命中了一名走在后头的骑士,那名骑士立刻跌下马来,滚了几滚之后便没了动作。 张牛儿强拉住缰绳,马猛然停了下来,身前是一排穿着皮甲的官军,弯弓对着他! :大家知道的挂了,现在才道歉状态改成了vip是后台的原因,下面依旧是免费请大家放心 ------------ 第六十九章 愤怒的刀和眼睛(5) 三匹马,三个人,再加上两个死人,两匹死马,便是张牛儿所有的倚仗。{p)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胸口被包扎了起来,还渗着红色,不住咳嗽两声。村民死伤惨重,方才将外边儿的少年抢进村寨的时候,村里的青壮还不怎么将这三个骑士放在眼里,以为自己有这么多人,围也要将他们围死。可是当那三名骑士如同一阵狂风冲进村寨的时候,他们才赫然发现,方才的念头是多么可笑。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体,三个骑士下手极为狠厉,几乎没有受轻伤的村民,重伤倒地的几个村民哀号出声,让一直冷静的少年也不禁怒气逼人。 云尘走上前来,也不多话,便下令将张牛儿几人拿下。 张牛儿面色阴沉,对身后的两名骑士低声道:“等一下我们分开冲出去,动作快一点!” 云尘早有准备,几十把长枪对着村寨门口,将三人围住,一排长弓在云尘的号令声刚起的时候,便射出了一排长箭,短促的时间里覆盖了张牛儿附近的空间里。张牛儿大喝一声,舞起长枪将指向要害处的箭枝打开,同时将整个身体蜷缩起来伏在马背上,大马“嘶”得一声往前冲去。 “拦住他!” 张牛儿冲过人墙并不像方才在村子里那般轻松,那些穿着简单皮甲的官军显然是军中的精锐,个个都十分悍勇,而且深谙合击之道,张牛儿个人的勇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很快被打下马来之后,被绑了起来。 “快点解决他们,我们的时间不多!”云尘并不是很担心这几个骑士,而是很明白眼前的张牛儿明显不是落单的斥候,可能是神教军中的军官一类的人物,如果等来了神教军的大队人马就坏事了。云尘需要的对手显然不是几百几千人的大队人马,而是瞧准了小股子神教斥候队,找来给这些新兵中的精锐练手。 云尘也不管他们,直接向村子里而去:“你们,谁叫赵迁?” 云尘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很有不可一世的感觉,只是这些村民刚刚经历了一场一边倒的厮杀,脸色还没有回复过来,现在见到那三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骑士转眼间成了这般样子,立刻又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所惊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是赵迁?”云尘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我是!”少年挣脱开旁人的扶持,眼看局面被新出现的这些人控制住,不禁松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对云尘不卑不亢地说道,“将军是庐城的守军吗?” “不错!”云尘很欣赏这个至少看起来十分沉稳的少年,见他胸口的血迹和颤抖的双手,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受伤了?” 赵迁笑了笑,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说道:“不知道这位将军找在下有何事?” 云尘大笑道:“赵迁你很有意思!哈哈,你受伤是想必是因为那个反贼吧?” “是有如何?” 云尘笑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赵迁很意外云尘的口中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从军……?” “不是从军,是加入我们,云字营!”云尘盯着赵迁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以立即成为一个伍长,如果另有军功的话不吝擢升!希望赵小先生能够明白,为了自己的前途,如今的天下,正是为君王安定四方之时,功名但在马上取,这句话说的便是现在的江州,如何?” 赵迁皱起了眉头,忽然抬头问道:“听说云昰将军的嫡孙到了南郡,所谓的云字营,莫非便是‘那位’云将军?” 云尘很惊讶赵迁知道云子珺来南郡这件事:“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不错,云子珺将军协助庐城守将汪直将军守卫庐城,建立云字营!” “赵迁区区薄名,云将军怎么会知道?”赵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一位吕凤自先生,是云家的老人,你可知道?” “是吕老叔?”赵迁显然很高兴听到吕凤自这个名字,欣喜道,“吕老叔还好么?” “还好,好活着!”云尘见到赵迁有点要答应的意思,笑道,“这下没有疑问了吧?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反贼随时可能由大队人马出现。” 赵迁犹豫不决,旁边的几个年轻人连忙大喊道:“你要是走了,村子里的人怎么办?” “就算他在,今天的情形想必你们也看见了。”云尘的耐心正在渐渐失去,飞快地说道。 赵迁忽然开口道:“你们随我一同吕老叔救了我一条性命,我不能拒绝他,你们的性子强硬,也只有军中才适合你们!” 一个年轻人自然知道少年和吕凤自的关系,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喊道:“那么你便我们要守护这个村子!” 赵迁心中怅然,知道眼下事情紧急,耽误不得,也不废话,对云尘问道:“有马吗?” “有。” “我跟你走!”赵迁上马喊道。 …… “将军,这三个人怎么处理?” “还没死?”云尘皱了皱眉头。 “他们投降了!” “投降?”云尘惊讶地看了那几个生死不知的人一眼,“那便杀了吧!带着也是个累赘!” 云尘等人要离开这个不大不小的村寨的时候,下边儿的士卒询问云尘被俘的张牛儿等人如何处理,云尘很不满意他们的罗嗦,教训了几句后便要出发。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云尘的耳边喊道:“将军,有反贼!” 天将近黄昏,落日斜斜,即将黑夜,远山刻画成一个一个美妙的弧线,深颜色的山峦绕了一个圈后靠近庐城,低矮的丘陵几棵孤零零的老树,一只老鸟“啊”地叫一声飞远去,血色的阳光几乎看不见了,眼下这个时候,山的边缘都踱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明。 一面绣着黑色雄鹰的大旗出现在了那面的丘陵上! “那几个人,先不要杀”云尘看了一眼后估摸了一下人数后,淡淡地说道。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章 云家的少年(1) 云尘留着那三个骑士没杀,而是和远道而来的黑刺营对峙了一阵后,缓缓向庐城方向退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黑刺营的人数并不算多,出营的并非是全部,自然也无法包围云尘这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骑兵的部队,李咸派了一个副将到云尘的面前,希望能要回被绑在和后队的张牛儿等人。 云尘不置可否,他说:“反贼就是反贼,本就该死,现在不杀他们,是因为杀俘不详的缘故,你们如果想带他们走,尽可以带走,要是你们能让我手中的刀剑同意的话!” 云尘的话里毫无可以妥协的地方,她看着觉得张牛儿等人似乎很重要,只让黑刺营看了一眼他们还没死后,便绑起来拖在一匹马的后头。李咸似乎也对这些在这个时候还敢出来晃荡的官军很感兴趣,一直不远不近地吊在云尘这一队人马的后头,他的耐心向来很好,而且知道手下这些人可不是用来战场正面搏杀的,死一个,都心疼得很。 黑刺营人数很少,挑选的都是军中的死士,张牛儿便是其中的翘楚,向来和李咸等统领关系很好,不然也不会自作主张出营打草谷。黑刺营的用处自然是用来在关键时刻狙杀某些大人物,而并不是现在和官军硬拼,虽然这帮桀骜不驯之辈很乐于如此。 李很快发现了眼前的官军似乎有些不对劲,原本他以为这时候还能出城的,自然是其中的精锐,因此十分谨慎,不料看他们的队伍虽然齐整,却少了一丝杀伐之气,配合也不甚紧密。当下,他的心便活泛起来,想要试探试探。 …… 云子珺在城墙上,他身边的是云二。 “听说黑衣总管回安平了,将军怎么不派些人护送?”云二这一阵神教军攻城的闲暇问道。神教军在派出李咸作为信使之后,自然没有闲下来,而是轮番攻起城来,只是攻城的烈度似乎都减弱了许多,双方都在克制地等待着,等待某件足以决定南郡形势走向的大事发生。 云子珺自然是这种情形的受益人,云字营在神教军的轮番攻城下,虽然损失颇重,却渐渐锻炼出一支军队的样子来,至少比起那些没有战事的州县的老爷兵要好很多,云字营的募兵还在继续,却依旧无法满足战场上的损耗,云字营的人数在不断减少,云子珺也并不在意这里,他要的是精兵,将来能带到北边儿的精兵。 听到云二的话,云子珺点了点头:“黑衣有别的办法离开南郡,你不必担心。现在这座庐城已经是南郡走势的关键,虽说有反贼军放水,撑过十天并非什么难事,但李子雨将军到底是什么打算,我们还不知道,变数还有很多。” “黑衣总管走后,谁和‘他们’直接联系?”云二又问。 云二说的他们,自然是那个云家的谍报系统在庐城的那些人,原本一直由黑衣直接联络,收取情报再整理后告知云子珺。云子珺皱着眉头说道:“这件事谁来做都不合适,如果没有人选的话,还是我亲自去做,免得出什么差池。” “还有一位紫衣先生,最近的行踪有些诡秘啊,要不要查一查?”云二又问道。 “紫衣?”云子珺看着云二说道,“你不用管他,我用他是有别的用处,做好你的事情就好了,我一些私事,需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来解决!” 云二心中一叹,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没有称呼云子珺为将军,而说道:“二公子,不是属下管的太宽泛了,紫衣来路不明,二公子是不是太过信任他了?这个人终究不是云家人,一个不是云家人的人,却对二公子的事情如此热心,实在是一件很让人怀疑的事,更何况,这次他的出现也十分的神秘,更像是有意安排!” 云子珺知道云二向来稳重的性格,也跟他来说这些本不该他说的话,确实是紫衣这个人已经引起了许多人注目了,云子珺并没有怪罪云二,淡淡笑了一声说道:“你说得很不错,不过紫衣的身份虽然不是云家家臣,却和云家有很大的关系。这些我不便和你说,也不便和你解释,你要理解我的难处。至于他现在做的事情,我能告诉你的是,这和当年云家在北疆的惨败有些许关系!” …… 安平郡白石城的黄昏依旧如此美丽,含月楼的黄昏也依旧如此美丽,云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一条碎石径在云府中弯折,树木掩映下,灵君沿着这条小径走到了含月楼下。 自从云子珺离开后,灵君便很少出她那间小屋子,但听闻南边乱事起来后,便不由担心起云子珺的安危来,于是她便常常找到母亲,借母亲的口去问父亲南边儿的情况。可情形一天比一天坏起来,父亲也越来越少出现在小小的云府中,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今天灵君忙完手头的事情,却忽然听见一个侍女匆匆来到她的草庐外,请她过含月楼去,云商有事要问她。 “父亲,您找我?”灵君平时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这次见素来威严颇重的父亲,也是怀了极大的勇气的,云商站在窗前低头沉思,听见灵君的话后,才回过身来。 “你来了。”云商点了点头,话语间却给了灵君很大的压力,“这些天没什么事吧?” 灵君低头说道:“没什么,自从兄长离开家中后,家中十分平静,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兄长……” “他的事情不用你来操心!”云商粗暴地打断她的话后,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过了半天才又接着说道,“我要问你一件事情。” “是。”灵君乖巧的应道,“请父亲问。” 云商眼神十分严厉,虽然没上过战场几年了,但身上凛然的气息依旧十分逼人,没有做作的气场油然而发,让灵君也不禁从心里透出一股寒意,怪异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云商向前走了两步:“老二离开南下的时候,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什么”灵君摇了摇头。 “不过,兄长留了一封信,让我在父亲问起的时候交给父亲!”摇头之后,灵君忽然又接着说道。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一章 云家的少年(2) 很早的时候,云家便有了一个让云家人都觉得尴尬的裂痕,云子韶北降敌虏之前,将云家的所有产业都交到了当时年纪尚小的云子珺手上,而非云商的手上,因此自从云商被北疆惨败一事牵累左迁江州任职文官后,竟忽然发现云家的各种势力不知不觉已经被云子珺收拢了大半 云家有一个古怪的规矩,那便是家中的家主并不直接管理家中的产业,而是由上一任的家主直接指定一个直系子弟来管理,上一任的家主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云昰,他将家主传给云商之后,却将家中杂事交给了当时已经初露锋芒云子韶,也就是云子珺的兄长。[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意外的事情总是喜欢重复第二遍,云子韶北去北疆的时候,出人意料地将手中财权交给了当时同样年纪不大的云子珺,结果就是如今的云子珺,已经近乎脱离了云商的掌控。 这次云子珺自作主张南下和结交江州李家的举措,便根本没有和云商提起过,整个云家像是有了两个班底,年轻的云子珺,和渐渐老去的云商。 日子总是在人们胶着于此的时候过得飞快,但人们却依旧感觉慢腾腾的,就譬如说云家的含月楼上,灵君所想的那样。这是云子珺离开后很久的时候了,大大小小好的坏的消息传过来,譬如说,云子珺的失踪,云子珺的突然出现,在庐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陷入反贼的包围,又忽然继承了爵位新建云字营等等诸如此类。 云商皱着眉头问道:“老二去南郡,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种事情灵君怎么会知道?她摇了摇头,把头埋得更低了:“不知道。” 说完,灵君还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道:“都说是一家人,就该是一家人的样子,二哥走了这么久,各种各样的消息来了一大堆,说什么的都有,我一个姑娘家,有哪里知道那么多?再说如今的情形,我也看不明白,父亲天天忙,家中见不到您的影子,我要问一些事还要偷偷去打听!听说,二哥在南边失踪了的时候,我还悄悄哭了机会,母亲也是如此,就是不见父亲你回来和我们说一说……” 云商不喜欢听这些话,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虽然错似乎都在他的身上。灵君说着话不禁又哭了起来,眼角两行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云商也看不下去了,向她招了招手:“为父不是这个意思……这些天冷落了你们母女,是为父的过错。” 见父亲难得服了软,灵君脸上才又恢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抬起头盈盈说道:“不敢怪罪父亲。” 云商笑了笑,他少有这样的温柔,如今百事缠身,云家的未来扑朔迷离。反倒是安下心来,事情总归再坏也不能坏到哪里去了,云商坐下来,并让灵君坐在他的跟前,说道:“你要知道,事情总归是要解决的,现在江州是个大乱局,哪里都是个麻烦,你二哥在南郡庐城里建新军,未必不是什么好事。只是,这江州的乱局,只怕也跟他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灵君惊讶道。 云商说道:“他要自成一派了,又怎么会跟我说清楚?一些事情你不便知道,但你要明白,为父总是要为你好,你不用太担心,老二的事情,牵涉很广,老丞相也跟为父说过他,这次他能在南郡继承爵位,也是和老丞相有很大的关系。他可是要另立云家了吧!” 灵君说道:“可能是因为别的缘故,父亲错怪兄长了吧……灵君听说,二哥在离开安平前也和父亲谈过一夜,怎么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云商冷哼了一声,不悦道:“老二心比天高,怎么肯跟为父说他心里的算盘。” 灵君还要说什么,却听见含月楼的楼梯响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黄昏时分显得格外清晰,云商皱了皱眉头,喝道:“什么人?怎么了?” 一个仆从匆匆上楼来,到云商的面前低声说道:“外边一个人要进来,要见家主大人!” “谁?”能起争执的自然不会是无关人等,云商问的时候已经在猜测到底是谁了。 仆从躬身说道:“是一直跟随在二公子身边的黑衣总管,执意现在要见家主大人!” “他不是跟老二去南郡了吗?”云商怀疑地问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会错的,他有二公子的令牌,而且黑衣总管虽然神出鬼没,但府里还是有很多人认识他的。”仆从显然是云商的心腹一类的小人物,听到云商的疑问之后飞快地回答道,“不然他也进不了云府来。” “让他进来吧!” “是!”仆从匆匆离开,很快将风尘仆仆的黑衣带了上来。 黑衣悄悄离开南郡庐城匆匆北上之后,一路赶得很紧,比起云子珺南下的速度又快上许多,几天时间便穿过了左平郡,然后秘密回到了安平。只是他却并没有直接回到云府,而是等了一天后,才悄悄进了府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请求见云商的时候,正好是云商见灵君的时候。 灵君走到云商跟前轻声说道:“父亲,我先回去了?” “小姐不必离开。”黑衣这时候已经上楼,微笑道,“某些事情,小姐也应该知道的。” 黑衣说话的时候很“嚣张”,并没有先向云商行礼,而是将灵君留了下来以后,才向云商行了一个简单的拱手礼:“见过云家主!” “你不是和子珺在南郡么?”云商淡然问道。 “云将军在庐城协助汪直将军守城,用不着我,所以便让我先回来了。”黑衣神色平静,也没有下属对家主的恭敬,只是像对一个普通人,侃侃而谈,“想来现在也快到了决战的时候,很快便会有消息飞鸽传书来,云将军一定会旗开得胜的,请家主放心。” “云将军?” “是,二公子现在已经新建云字营,自然就是将军了……”黑衣知道云商并非是疑问,却依旧认真回答道。 “你见我,有什么事?还是老二有什么事情?” 黑衣笑了笑:“还有人没有到,家主大人先等一等吧?”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二章 云家的少年(3) 黑衣等的不是别人,正是云子珺的母亲,云商的夫人木氏。(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以黑衣的身份,自然不能将木氏从屋子里请出来,早在他北返之前,云子珺便将能把她请出来的一封信笺交到了黑衣的手上。木氏慢慢走上小楼,一个随侍的丫鬟扶她上楼之后便又匆匆离去,不敢呆在这里。灵君因为云子珺的关系认识黑衣很久了,还从没有见到黑衣的脸色如此冷冽过,仿佛他是站在府官断案的大堂中一般,而自己这些人都只是他翻覆于手掌的物件。 云商在黑衣不受控制地请来了木氏时,便觉得不对劲起来,阴沉着脸,一句话不说。他长久不在家,并不知道黑衣在云子珺身边的身份,也不了解黑衣在云家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他看着木氏走进来,却没有抬起头,只是对黑衣问了几句无干的话。 “母亲”灵君上前几步扶着木氏坐下。 黑衣等木氏坐定之后,又向木氏行了一礼:“打搅老夫人了。” 木氏的精神不是很好,她坐下来后没有去看黑衣或者云商,而是和灵君耳语了几句后,便微微眯着眼睛,像是打起盹来。听见黑衣的问候,木氏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仔细看了看黑衣的脸,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你是……” “二公子的仆从。”黑衣在木氏还有些迟疑的时候,便恭敬地说道,“在回来前,二公子一再嘱托我,替他问老夫人安。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木氏点了点头,看向云商:“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云商眼睛盯着黑衣,摇头冷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做事情向来神神秘秘,一意孤行,这次只怕又起了什么心思,要将整个云家拉进” 木氏大概早知道云商会如此说话,也对他的语气不以为然,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气竟跟灵君一个摸样:“不知道子珺近来怎么样了,想必也受了许多苦吧,他身子向来弱,有不懂的调养,也不知道如何了……黑衣管家,你刚刚从南郡回来子珺最近过得如何吧?别受了委屈,也不肯向家里头抱怨。” 黑衣笑着点头道:“遵命。” 黑衣于是很详细地将云子珺南下发生所有的事情讲了出来,云商也没有打断,细细听着,脸色也没什么变化,木氏和灵君听着的时候,眼泪便不住地流下来,特别是讲到云子珺在那个小镇里忽然遭遇反贼突围的时候,更是让灵君不由得惊叫一声。讲到云子珺千辛万苦离开林山城逃亡庐城时,黑衣却是省略了许多危险,只说到了庐城后,云子珺如何如何…… “说完了么!”云商忽然打断了侃侃而谈的黑衣,眼神逼人。 “说完了。”黑衣又退后了一步,嘴上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将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一叠东西交到了木氏的手上。 云商站起来:“那么你可以走了。” 黑衣摇头,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不好意思,还有正事没有说。” “什么正事?” 黑衣拱手道:“请云将军先将无干的人请出去。” 云商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请!”黑衣虽然说了一个请字,却没有继续征询云商的意思,向后面给了一个眼神,然后便看见几个仆从和下人纷纷被一群黑衣人请开,然后那几个穿着黑衣的人也跟着离开,等候在含月楼下。 等到小楼上只剩下了黑衣和云商等四个人,黑衣才缓缓开口道:“这次回来安平,乃是因为二公子近来无聊,有一个故事想要向家主和夫人讲一讲,不过,这个故事却有些让人不愉快。比如说,或许会提到一些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木氏问道。 云商眼睛看着离去的黑衣人,冷然问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二公子的亲随。”黑衣躬身说道。 云商冷笑了一声:“好大的派头!” 黑衣对云商的话并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不敢,二公子说过,他的亲随也应当算是云家的人吧?家主大人不必太过在意。” 云商默不作声。 黑衣于是接着开口说道:“既然家主和夫人都明白了黑衣的来意,那我便要开始讲了。” 木氏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是关于五年前的事情?” “有些话,总是要讲清楚才好。”黑衣回答道,“但当年的事情,二公子顾及着某些人的关系,不便亲口讲出来。我要说的一切,现在已经大多见不到证据,因此家主和夫人完全可以当做是一个有意思的故事,只是故事而已。” “故事的主角有许多个,包括大名鼎鼎的将军,包括少年得志的小将,包括各种各样钻营的大人们,当然还有几个恰巧有一些关系的小人物”黑衣认认真真说话,木氏和灵君也认认真真听着,当然,木氏手上还翻看着一些东西,随着看的动作,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云商脸色本来就不是很好,但因为木氏和灵君就在身边,也不好当场 黑衣说道:“故事开始于当年的北疆,一个小将军忽然来到一个老将军的帐下,负责东西两路大军的联络,可是让人意外的是,他却被意外地派上了战场。当然了,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这时候又出现了另外一件意外的事情,那位小将军作战勇猛,多次立下军功,很快便得到升迁,也因此得到了独立作战的机会,在一次配合拦截北秦大军的时候,却因为一个可笑的原因落入了几万敌军的包围中!” “然后呢?”灵君不由得问道。 黑衣笑了笑,继续说道:“而这个可笑的原因,便是因为当初东路军的总帅亲自指派给这位小将军的向导,竟然将整支军队带到迷失方向的境遇,而且一头钻入了北秦的大军里!而且,原本小将军已经有些觉得不对劲了,将整支军队带离了向导预定的方向,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结局也未必是那么让人不愉快。但事实上,这时候一个随军的小官,忽然自作主张离开了自家营寨,去了北秦的营寨中,然后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再然后,数万大军便布置好了一个口袋,而一头扎进这个口袋的,正是那位倒霉的小将军。” “够了!”云商起身大喝道。 黑衣微笑道:“怎么够了?” 云商怒道:“你这个挑拨离间的东西……来人!快给我拉出去!” 黑衣摆了摆手:“不敢,我只是说一个故事而已,将军可以并不在意。” 没有人回应云商的怒气,云商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没有接下去的动作,黑衣保持着笑容:“要将我拉出去,还是请将军等等吧,将军的亲随已经被请去吃酒了。” 云商恢复了神色,冷哼了一声,知道事不可违,便不再说话。 黑衣浑然不顾云商的脸色,开口道:“还是继续那个故事将军力战北秦大军,但总归力有不逮,因为某种原因被俘了!” “而那位小将军,正是二公子的兄长,家主的儿子,云子韶将军!” :继续厚颜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三章 云家的少年(4) “为什么会如此呢?”黑衣笑了笑,脸上却没有任何像是在笑的表情,只是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黄牙。>他面对着当年威名赫赫的云商,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将军大人,您应该很明白吧?当年大公子……’ “荒唐!”云商猛然拍了桌子一掌,摆在桌子上的一个茶杯立刻“嘭”地一声震起来,然后掉下桌子,翻滚了几下硬是没碎,只是茶水飞溅出来溅到了旁人的下衣上。灵君惊叫了一声,立刻又捂住了嘴巴,像是刚刚回过神来,方才也被黑衣说的话惊住了,心中刚起来的那个猜测久久挥之不去,眼下怔怔看着怒火中烧的云商,满脸的不可置信。 云商怒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疑问的语气,完全如同质问一个下人一般,黑衣并没有怒气,也发不出怒气来,他知道云子珺为什么这时候让他回来,以及忖度云子珺大约十分希望他的这位父亲能见到窘迫的样子,因此用及其尖酸的口气回应道:“不敢当,将军大人日理万机,忘记一些事情也是应当的,也没什么,我便为将军说一说当时的情形吧……” “将军最开始或许是希望大公子能在一个地方锤炼锤炼,因此让他去了西路军潘将军的帐下,但过了几天,也许不止几天,潘将军找上了将军,希望能在北征的过程中,做一些别的事情。什么事情能劳动两位将军大架呢?”黑衣说话间已然有了些许说故事的味道,只是这故事不但让大厅里其余三人觉得心情复杂,也让说故事的人本身也察觉到了一些别的意味来,“恰好的是,当初陛下的两位皇子也同样在北征的大军中,而一位自然是太子殿下,另一位则是和云家存有夙愿得三皇子,三皇子那些年屡立勋,平时却又不显山漏水,因此对于太子殿下是个极大的威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云商在打断了黑衣的话,这次他确实没有了许多锐气,半眯着眼睛,看着黑衣。 黑衣点头,一如往常说话的口气道:“知道,所以含月楼上没有无干的人。” “你接着说”说话的是木氏,木氏的话音带着些许颤音,这个精明的女人开始也许并不知道北征的大业中几个阴暗的角落,正谋划着怎样的算计或者阴谋,而这些阴谋算计又恰好同她的儿子和夫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她心中也早已有了许多怪异的感觉,使她一来便认定黑衣说的是实话,云子珺说的是实话。 黑衣点了点头,笑了笑,希望能挽回一些好的气氛,只是这种尝试很快变成徒劳。黑衣无法,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心中有了隐忧,便和他的岳父大人潘将军商量,希望能在这次北征途中解决掉这个麻烦,而解决的办法,我想便是在将军身上了吧?” “胡言乱语!” “不敢。三皇子和云家有夙愿,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甚至当年还为此对簿公堂过,三皇子被陛下勒令回宫反省,禁闭一年,当初也因此失掉了太子之位争夺的可能。因此,要使三皇子落入陷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云家的人,比如说,我们的大公子。”黑衣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其余人的反应,只见木氏已经把手上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藏了起来,灵君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云商面有愧色,只是不知因何而愧疚。 黑衣继续说道:“大公子被北秦大军包围然后被俘,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三皇子屡出昏招,比如说当时三皇子酒醉‘无意’说出要大公子不得好死身败名裂的话,后来竟流传了出去;再比如说,那位将大公子的那一队人马带向北秦大军方向的向导,被传说是三皇的人指定的,再比如说,三皇子在大公子被俘之后,曾在军营中设宴款待诸将。” “那又怎么样?”云商十分配合地低声说道。 “三皇子本该成为最有可能害死大公子的元凶,当然,如果一层层查下来,三皇子也会因此而被北征的将士们怀疑,陛下自然会将他从下一任皇帝的候选人中排除,而太子殿下,也会借此进一步稳固他的威望。然而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三皇子可不是任他们摆布的棋子,那些昏招只是他放出的烟雾罢了,通过一些难以言明的手段,三皇子不但没有因此被拉下马来,反而让那些昏招被看成是昏庸的太子殿下故意陷害三皇子而使出的卑劣手段。虽然事实便是如此。 结局让几位谋划者都不满意,因为太子殿下因为避嫌被调回了京都。而这些黑暗里的东西,自然也都被掩盖了起来,云将军,您说是吧?” “可笑!你的意思是我设计想害死我的儿子?”云商冷然说道。 听着云商的话,木氏低头不语,灵君也是如此。 黑衣又笑了一声:“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没有证据的故事。” 云商冷笑道:“老二就是让你来说这些?” “我今天说了什么,只有小楼上的几位知道,不会有别人知道,但有些事情当事人未必会清楚……”黑衣淡淡说道,“二公子让我来告诉家主大人,要对得起良心。” “良心?”云商怒道,“那个逆子敢说这样的话,想来有什么依仗,但杀你一个小小的总管,对我也不是什么难事!从你上楼来,我没有赶你下去已经是客气了,你要是再目无尊卑,小心你项上的头颅!” “虽然不知道当年太子殿下向云将军许下了什么承诺”黑衣的脸色依旧是一片平静,像是没有将云商放在眼里,他开口说道,“能让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因为了不得的东西或者把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并不清楚这些,但也知道,往往是事情改变人,不是人改变事情。” 木氏站了起来。她眼角已然有了红色,向黑衣道了一个万福:“这些年拜托照顾子珺了,有些好事情,还是让它过” 黑衣忙回礼,云子珺素来敬重这个母亲,因此黑衣也不像面对着云商时的口气说道:“不敢当,说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和二公子去南郡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问的人是云商。 黑衣一动不动,说道:“当年向北秦军泄露大公子回转时的行军路线,而后得到升迁的那个官吏,名字叫做林鹤!” (ps: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四章 公子复仇记(1) “人们都以为,二公子结交江州李家,是为了在云家重新崛起之后,能引以为奥援,是个愚蠢的想谁都知道,李家如今是朝廷的眼中钉,二公子和他们走得这么近,未免会让陛下疑心,进而对云家疑心。”黑衣离开含月楼前说道,“可谁又知道,二公子祖父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帝王疑心的事情,二公子若是默默无闻,与世无争,反倒是会引起陛下的疑心!而且这次二公子南行之事,想要的,其实只是一个人的性命而已。” “林鹤?” “他是原南郡郡守,林山城陷落前被发现是反贼的人,现在仍然在林山城里活的好好的,二公子自然不希望这种事情继续发生下去。” “他要杀林鹤,却不想引起人的注意,毕竟是原来的一方大员,说出去影响很坏。” “所以只能暗中进行。” “想来,四年前就开始计划了吧?” “不错。” “不可能只是针对林鹤一个人,老二心这么大,不会花费那么多无用功,去做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是。” “他留了人在反贼里?” “是。” “我早说过,他的野心大得很,不然做这些布置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他日出将入相的时候手中多几分凭仗!” “家主大人明鉴。”黑衣说完便退出了含月楼,含月楼上重新恢复了平静,三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中,沉默不语。云商看着黑衣离开,也没有说话,手指不断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却让寂静的夜显得更加寂静。木氏最先打破大厅里的寂静,她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母亲”灵君赶忙跟上,扶着木氏。 “等一等。”云商也站了起来,说道,“你等一等吧!” “还等什么?”木氏没有在丈夫眼前掩饰自己的习惯,她的眼里全是哀伤,依靠着灵君的搀扶,才勉强能够站住。 云商等木氏停下来,才开口说道:“刚才他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是。”木氏不想让云商接着说下去,无论是云商在家还是不在的时候,木氏都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很少干预云商的事情,也将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管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云子珺服膺他的母亲,云商敬重他的夫人。然而此刻木氏的脸上看不到往日的温婉,,她回复了短短的一个字后,又看着灵君说道,“我都听到了,而且听得明白,你辛辛苦苦,每日都为那些虚名计较着,又何苦这样?我知道你的打算,为了云家的将来,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儿子,哪怕……” “夫人”云商打断木氏的话,他脸上恢复了平静而漠然的神色,“牺牲总是必要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件事不要再提了,特别是和老丞相。[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木氏笑了一声,脸上满是失望之色:“不自然是不会提,可是子珺那边,你想怎样?” “老二,早已不是我能掌控的了,说不定哪天,他就不再是云家的人了也不一定。”云商一面说着话,一面有些疲惫地将冲上小楼的几个老随从打发下楼去。他们原本被黑衣人拦在外头,一直担心云商的安危,便直接冲了上来。 “都走吧!”云商挥了挥手。 木氏看了云商一眼:“晚上天气凉,小心点儿。” 灵君也说道:“父亲早些休息吧。” 云商苦笑一声,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走吧” …… 愈是坚强的人心中越有脆弱而不可触及的地方,愈是聪明的人愈是又无舍弃的执着和偏爱,譬如说当年大名鼎鼎的云昰将军病死的时候,口中还念叨着家养的一只老狗,再譬如说在庐城困守一方的云子珺吗,此时此刻便为着一个看起来可笑的理由而执着于此。 是月,某日,庐城。 云子珺望着远方的天空,这时已是夕阳黄昏,美丽的景色让所有人的身心都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中,然而这短暂的幸福便如同三月烟花,悄然而逝,只留下满目的荒草与尸骸,流血涂野草,纵横的沟渠切割大地,城墙上斑驳的血迹如同一幅长画卷,看不尽也让人看不下去。 云字营如果在太平时候编练成军,大概十年才会有点样子,但如今,战事的残酷很快让这支新建的军队有了一丝铁血的风范,开始上阵时的大喊大叫没有了,喊杀声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震颤的沉默和悍勇。这几天连续的厮杀让所有人精疲力竭,李子雨的信使来后,庐城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大募兵,几乎所有的青壮都已然上过战场,云字营的补充根本比不上损耗,老兵出来有新兵,等到新兵变成老兵,老兵或许已经死去,或许成了他们的伍长和队正,他们是云字营的基础。 除了一些战时特别突出的以外,云子珺把云字营中的亲随渐渐调离了出来,补充回自己的亲卫营里,继续由王烈统领。他希望自己的军队能更纯粹一些,也更简单一些。 云字营现在的人数还不足一千人,可见战事的惨烈,云子珺一步没有离开城墙,他和他的亲卫队是最后反击的唯一力量。因为驻防的城墙也短了许多,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协助守城的民夫分担了不少压力,虽然十分有限。 “将军”萧远站在云子珺的身后,行礼道:“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云子珺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沙,说道,“怎么样了?” 云尘和萧远将少年赵迁送进庐城之后,便又带领着那些人出城,名以上是向查探别的方向神教军包围的情况。这些天过去,萧远又重新回来了,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人死光了,还有一个就是神教大军正在全线向庐城靠拢,他们已经没有零敲碎打的可能, “很难,我们本来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但探查到反贼大军向这里靠拢,将和正在攻城的这些反贼合拢为一股,我觉得事关重大,就先回来报告了。”这次是萧远单独领兵出去,平时很少有人能升迁这么快,还是神教军的功劳,再加上云字营明晰的升迁进阶制度,这也不算是让人十分惊讶的事情。 “那几十个老兵没出什么大事吧?”云子珺问。 “没有,死伤不算很高。”萧远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了!”云子珺松了一口气,“眼下是最关键的时候,你们能回来也不是坏事。” (ps零点的时候,听见外边寝室有人大喊新年快乐,忽然想起明天就是元旦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吧还有,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五章 公子复仇记(2) “这些天虽然守住了庐城,但也是因为反贼大军进攻有所顾虑,没有用尽全力的关系,就算这样,我们的损失也很大。{p)”云子珺对萧远说道,“眼下已经收到了李子雨将军的命令。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从后方的包围,反贼也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庐城很可能守不住了。至于为什么我就不多说了,总之我们要做好撤退的准备。” 萧远从没有听见云子珺说过这样的话,顿时大惊,问道:“要退往哪边去?” 云子珺说道:“这些话我和几个人说过,也和汪直将军商量过,他也认同我的看,以前守城虽然凶险,却不会有破城之忧,如今庐城存在的意义没有了,自然就要找好逃命的路。至于往哪里逃,他们还没有定论,我的意思是,往北走。” “往北走?” “对,你要做好准备,要么是今夜,要么是明天我们就要动身。” “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萧远担忧道。他是本地人,自然不像云子珺那般洒脱,反贼在庐城下死了这么多人,他们又不会有很好的约束,攻城之后只怕会屠城泄恨!而且,四面都有反贼的大军,我们不知虚实,贸然冲出去……“ “放心吧!”云子珺沉吟片刻说道,“我会尽力说服汪直将军,而且我们另外有办可以躲过反贼的大军。至于城里的百姓,我也没有办,毕竟我只是个外来客,许多事情不好去做,哪怕是汪直将军希望我们去做。” “末将明白。”萧远应了一声,然后告了一声罪后匆匆离开。 局势已经渐渐明朗了,李潜的神教大军受阻于庐城下,南下的各路反贼也都往庐城靠拢,显然是打算在和南郡守军的主力决战了。从传过来的消息来看,李子雨已经投入了手上几乎所有能调集的军队决一死战,总共有十几万之众,从神教军的后方包围了庐城下的反贼,这里是神教南征军精华的所在,只要解决了李潜这一方面,神教军必然会受到重挫,南下之事也就成了空中楼阁。 李武显然十分重视李潜所统领的大军,亲自来到了大营里督战,双方磨刀霍霍,都在等一个时机出现。 林山城有林鹤主持,负责将粮草源源不断送往南郡的神教军大营中,但自从李子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威胁到粮道之后,从林山城南下的道路便几乎被断绝了。李武并没有对此感到惊讶,或者说对此毫不在意,粮食原本就是就地筹措,南郡自然可以得到足够的粮草,只是要麻烦些罢了。他更在意的是,李子雨手上到底有多少筹码。 这场决战的双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们都迫切结束掉这场战争,当然,是在自己胜利的前提下。 李武已经决定,试探已经足够了,决战就在明日。 …… 李子雨是一个稳重成熟的将军,这次却孤注一掷倾尽全力一战,原本就不是他的风格,他更喜欢首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慢慢用时间消磨反贼的军力,在关键的时候一击致命。他年纪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经常穿着齐整的铠甲,脸很宽阔哦,眼睛炯炯有神,下颌上蓄了恰到好处的胡须,说起话来十分富有**,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但此刻他却显得十分疲惫,对着眼前的副将说道:“都准备好了么?” 副将有同样有些倦意,但在将军面前却不敢显露出来,强打精神说道:“大军已经到达了位置,只要将军下令开始,立刻就能完全切断反贼的补给线,包围庐城附近的反贼!” “庐城怎样了?”李子雨又问道。 “还没有丢……”副将说完了这句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张了张嘴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李子雨知道眼前的副将为什么是这么一副样子,也不计较,淡淡说道:“既然这样,再派一队信使去,让他们弃城吧!” 副将苦笑道:“眼下大战在即,他们能逃到哪里去?而且这时候,出了庐城,便是死地,我们不能接应他们,只有靠他们向我们靠拢,太困难了!” 李子雨也沉默了,他当然知道庐城守军的困难和最有可能的结局,只是不愿当面说出来罢了,这无关人品,无关信念,只是因为接下来的这场决战,他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犯错误的可能。他许久没有说话,副将也渐渐等着,他们虽是武人,却依旧有足够的耐心。最后还是李子雨开口说道:“总要有人牺牲,或许明天就是我们,但今天我们不能再分兵,那是取死之道,所以就只有牺牲掉他们了。我们都是武人,也只是武人而已。” “准备大战吧!”说完李子雨又补充了一句。 “遵命,将军!” 副将离开了,李子雨将手中的信晃了晃,犹豫了片刻,还是烧了个干净。这封信自然还是庐城的求援信,十日之期早已过去,庐城,已经等不及了么? 庐城不知道是否等不下去,云子珺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高调起来,不断鼓吹弃城往北而去,只是这里毕竟是汪直的地盘,汪直跟云子珺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的,走错一步便可能是陌路人,而走对一步则会是极大的助力,因此面对汪直的沉默,云子珺也没有任何办。 汪直伤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毕竟是武将。他问再一次向他陈说眼下是唯一北上逃脱死地的时机得云子珺:“你知道大夏的历史么?” 大夏的历史云子珺早已精熟,他点头道:“略知。” “那你可知前朝的历史?”汪直继续问似乎是毫不相干的问题。 “略知。”云子珺也给了同样的答复。 汪直叹了口气,说道:“中原的史官向来喜欢自作聪明地删改注释,古来的历史大多已经很难完全可信了,譬如说前朝吧,大周是古往今来最为长久的一个朝代,也是唯一的千年王朝,可是你看看在史官们的笔下还剩下什么?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我们一旦走了,就是逃跑,就是弃城,那些道貌岸然的史官会怎么写今日的一切?” 云子珺心中感慨万千,自从来到这个和前世极为相似的世界之后,他便热衷于将眼下同前世的某个时期联系起来,然而不幸的是,虽然如今是大夏朝,与前世的一个朝代同名,但很显然,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彼处的世界,与前世无关,也与好坏无关。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七十六章 公子复仇记(3) 汪直看着云子珺,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更希望能用那么多的牺牲,换来一点微薄的虚名,哪怕它是无用的!” 汪直说得很实在,他不想走出庐城然后被反贼大军团团围住,只想继续留在庐城,与全城百姓共存亡。(云子珺公开说要弃城北去,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只是这时候他的态度看起来却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了城墙,云字营就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单独突围,显然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你是用袍泽的血来换你死后的声名?” 汪直不以为然,他说道:“你要知道,我已经被朝廷抛弃了,也被老丞相抛弃了!” “这不是理由。” “是,这不是理由,只是能让我觉得更心安理得一点……”汪直大笑了一声,眼角的皱纹抖了一抖,看起来倒是让人心酸,只是云子珺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汪直也不是。 “这个帝国……”云子珺刚刚开了个头,下面的话却说不下去了。他的手停了下来,放在身后,然后默不作声。 毕竟是个虚幻的世界啊!云子珺这样自我安慰道,虽然有无数似曾相识的桥段,但毕竟不是往常了,他不想多管,也不想多问。汪直有自己的信念,不是他能左右的,因此他对汪直行了一礼,也不再多说话,告辞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寨里。 云子珺虽然很久以前便大概猜到了受困庐城会遇到的危局,但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深陷其中,毕竟如果他想离开此地的话,自然能有大把的办,这也是为什么黑衣能顺利会安平的原因。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老丞相的一封圣旨让他有了拖累,一封信让他有了别的念头,那就是让人们看到自己的能力和希望。 许多事情是难以言明的,比如说云子珺的南下之行,从开始时披着和李家交好的外衣,走得顺风顺水,后来遭遇神教起事,云子珺的所有行程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很多人看不明白其中的蹊跷,然而这毕竟不只是云子珺苦心等待的一个局面,也是老丞相苦心等待的一个局面。这是打破江州现有局面最关键的一笔了,神教虽然必败,却受到了朝廷的暗中资助,因此破坏的威力远远超过了李子兴太守原来的设想,而另一方面的事实是,朝廷不可能允许神教接着肆无忌惮下去,很快接着就会是毫不留情的打压的动作了。 此外,老丞相必然还会有另外的用意,让云子珺在这时候组建云字营很有可能就是让朝廷的将领借此机会进入江州,挽回对江州的部分控制,此外对于云子珺,云字营也会是他进入军队指挥作战的开始,将来只怕还是要带上一些精干前往北疆,就像当初他的兄长云子韶整顿北营后前往北疆时的做一样。 “没有办了么?” “还是……我们只能死在这里,换一个虚名?” “谁知道……” 在这座不大的老城里,没有仓皇的人群,只有往来不辍的一排排士卒,巡视有无反贼的奸细是否混入城中,制造混乱。庐城用成堆的粮食养活了蜂拥进城的百姓,本任的城守虽然胆子小,早早的逃跑了,却用在任的几年时间里给庐城积蓄了几大仓足够养活城里所有人三个月的粮食,这也是迟迟没有惩处他的原因所在。 总而言之,庐城里并不缺粮,至少现在如此。 守城用的士卒训练起来最容易,也最可行,别看庐城守下去了,可若是把这些人拉去野战,十有要被打得一溃千里。 “我们不能走!” “守城还有一丝希望,若是突围,说句不客气的话,李子雨将军只怕巴不得我们死在这里,怎么会来接应?没有他们的接应,我们往哪里突围都是一条死路!” 夜里的军议上,各个将领自然拥护汪直的想,继续死战庐城,云子珺没有参加军议,而是请云二代替他出席。 …… 云子珺病了,病得很严重。 就在汪直亲自前往探视的时候,还叹息着说道:“云将军毕竟是个读书人,这些天也难得他日夜坚守城头,实在是劳苦功高啊!” 乍看起来,云子珺确实是病得厉害,脸色苍白(他就没有不苍白过),脸颊也不住的颤抖着,嘴巴干燥不已,鼻涕不住流下来,然后被旁边的侍女擦干净。整个身体缩在被子里,整张被子也随着他身体的颤抖而抖动着,他只露出头来,两眼无神地望着斜上方,显然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将军怎么就忽然病了?”汪直怒问道。 汪直问的对象自然是那几个从城守府里划给云子珺做侍女的几个女孩儿,她们正紧张地站在一旁,也被云子珺的情况吓得不轻。 “我们也不知道,快晚上的时候,云将军忽然让我们都出去,结果云字营的几位将军来找将军议事,等了半天,还不见将军出来,就让我们去请……”一个胆子较大的侍女忙回答道,“可是敲门却没有人影,进去就是如此了!” 说这话的时候,侍女很配合地流了几滴眼泪。 这时云二说道:“汪将军,这时二公子的老病了。” “怎么?”汪直惊讶道。 云二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说道:“在南下的路上,云将军一直带着药的,林山城里也闹过几次病,但吃过药也就没什么。可是从林山城里出来之后,云将军把药落在了城里,这些天云将军日夜不歇,病也是强忍着,结果才会如此严重。” “那当如何才好?”汪直又问道。 云二说道:“这是云将军的老病,只要休息足够的时间,调养得当,也就不算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 云二苦笑道:“我们有修养的时间么?” “郎中怎么说?”汪直问。 云二说道:“来过好几个郎中,汪将军请的郎中也来过,都说这应当是小时便有的顽疾,缘由也很简单,就是在幼时没有调养好的缘故。眼下的病状,只有用固本培元的方子了。” “那守城怎么办?云将军……” “我们会继续协助汪将军守城,这时云将军清醒的时候说的!”云二知道汪直想的是什么,首先说道。 :最近临近考试了,要复习,因此更新时间会比较不确定,请大家原谅:d) ------------ 第七十七章 公子复仇记(4) 林山城以南,庐城以北的这片半平原半丘陵的地界上,没有了往常的平静安详,自从南郡主将李子雨派兵切断了神教南下大军同林山城的联系后,双方大大小小的接触战便没有停止过,只是出乎他人意料的是,双方都打着以正胜的算盘,以煌煌军威压迫敌军,因此大战开始前的交战显得格外惨烈起来只是出于试探的考虑,最大的交战规模也被控制在千人左右。每天都会有数百人的死去,神教军的战力自然比不上正规守军,而且大多没有战法,只有靠着人多势众,才能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他们没有攻下林山城,就截不断我们的退路,放心吧!”李武知道下属们担忧什么,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你们要把精力放到这里来,这里才是决胜负的关键所在,只要正面打败了李子雨,还怕取不下南郡吗?” 神教军虽然准备了许多年,但真正军队的秘密组建还是这几年几位大将军掌权之后的事,最先有足够战力的还是内营中的斥候营,这也是为什么掌握了大多数斥候营的大将军,能稳稳压其他人一头的原因所在。而其他军队,特别是外营,还只是粗制滥造的草头军,平时跟在内营后头打打胜仗还可以,但要是打起败仗来,准是跑得比谁都快!因此李武也是有苦难言啊,虽然说起来他手下也有几十万大军,可是真正的精锐却少得可怜,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么器重李咸。 “那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等在大帐中的都是李武的心腹,因此对于李武的话也没有半分的质疑,只是有一名副将紧跟着李武的话问道。 李武紧锁眉头,显然也有些觉得麻烦,只是他心中早已定计,因此说起来也没有半分迟疑:“下一步,就是要将我们手里的的斥候营洒出去,先把庐城和李子雨大军的联系断绝开来,然后收缩所有兵力,不管他几路来,我们只管一路去,等到了决战的时候,我希望能在一个对我们有最大优势的地方。” “好吧,诸将听令!”李武说完之后,立刻又下令道。 帐中所有将领立刻单膝跪下,等候李武的将令。 “云迟将军,你的斥候营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万万不能让庐城有任何一支人马破开你们的封锁,否则提头来见!李潜将军,你率领庐城下的大军攻打庐城吧,我只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们就要准备决战,你的营帐要马上向这里靠拢!李咸将军,你的黑刺营练了这么久的手,该找几个猎物了!还有其他诸位将军,在这几天里如果不出战,就好好练练兵,不要到时候看着李子雨的将旗便四散而逃!”李武大声说道。 “尊令,将军!” “好了,你们各自回营吧,要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不要让我知道有谁敢怯战畏敌,否则军法无情,明白了吗?”李武犹自不放心,又说了几句话。 “是,将军!” 也在这一天,李子雨同样召集了部将,只是在离李武有数百里之远的地方,简陋的搭建了一个营帐,李子雨对这眼前的地图皱着眉头。 “将军,不用迟疑了,我们打吧!”在他身后,一个长着满脸络腮大胡的将领大喊道。 “反贼气焰嚣张,再不打我们就快要没士气了!”又有一个将领喊道。 李子雨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将军们,有些无奈地说道:“打!打!打!你们拿什么去打?” “就凭反贼那几十万刚拿起刀剑的农夫,随便一营人马都能教他们丢盔弃甲,怕什么!”还是那个长得最彪悍的将领,他上前一步,肆无忌惮地大喊道,一副完全没有将李子雨放在眼里的样子。李子雨早习惯了他说话间的口气,也不生气。 “哼!说得好听,别忘了你们的部下有多少年没打过仗了?要真见起血来,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谁告诉你们,反贼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李子雨眼睛盯着那几个天天叫嚣着要马上决战的将领,冷然说道。他在南郡待得久了,早成了土霸王,因此那些个将领在他的气势下立刻缩起了头,就连刚刚还满脸不痛快的络腮胡将领也不敢多说话,悄悄退了回去。 “狮子搏兔,尚且要用全力,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那些反贼?”李子雨接着又骂道,“我们现在全落下风,而且没有回转的余地,左右平郡皆不在我们手中,反贼若是失败自然可以退到林山城以北,但若是我们败了,可就等于是将南郡拱手送人了!” 一个将领还不服气,说道:“反贼若真是战力强悍,当初又为什么会被一阻于林山城,二阻于庐城,若没有前郡守的反叛,恐怕连南郡都进不了!现在不是又连个小小的庐城都打不下来吗?否则又怎么会让我们围了个全?” 李子雨冷笑道:“如果你认为你的才能,可以和一直同本将唱反调的汪直相提并论的话,可以去试试将那个小小的庐城守到现在!而且,能守到现在,也多半是那些反贼故意放水的缘故,不然,庐城的守军怎么会不强行冲破反贼的阻截,和我们会和?” 李子雨的话音刚落,帐中诸将便立刻完全沉默下来,他们早已习惯了李子雨的强势,因此也没有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只要依令从事就好了,方才只是有些不该有的牢骚而已,既然李子雨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们自然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林山城和反贼的联系已经被截断,下一步我们当如何?”一个看起来稳重许多的将领问道。 “截断?笑话!林山城还在反贼的手中,我们如何截断了?”李子雨笑了一声,他环视了众位将军一眼,然后重新背过身去看着那幅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地图,剩下的话像是从他的牙齿间咬出来一般,“我们从南北两路压迫庐城外围的反贼,逼他们决战!” “请将军下令!” 一听到李子雨这句话,将军们立刻知道李子雨已然有了全盘的打算,立刻纷纷请战。 …… 两军磨刀霍霍,且不去提,就说庐城里,云子军修养的卧房中,云二和王烈二人正站在他的病榻旁,出人意料的是,云子军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炯炯有神地盯着身旁两人,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明显不像是个有病的人了,他身上裹着被子,两只手也藏了起来。 “联系上了吗?”云子珺忽然开口问道。 回答的是云二,云二显然是整个事情里的关键人,回答起来也有条有理:“回禀二公子,已经联系上了,云迟已经初步获得了反贼南征将军李武的信任,这次有他的协助,可以尽快通过反贼的控制区!” (前两天断网断电,因此断更了我有错,今天两 ------------ 第七十八掌 公子复仇记(5) 决战。 大马嘶嘶,军旗猎猎,黎明的曙光分下第一缕降临这人世间后,整个世界便变得苍茫而雄壮起来,平原与丘陵高低起伏,野草没过膝盖,上面零星散落着几朵紫色的小花。南北通行的大道上,是坑坑洼洼的引子,也不知道是多久远的年代所留下来的了。远处的山脉回环不定,雾气笼罩下,显得格外迷人,在初起的阳光下散发出恍若神女一般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天特有的气味,让所有感觉到的人都从心底有了一丝美妙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绝不会属于李武或者李子雨。 神教军虽然在这几天里顺利地将李子雨的大军吸引到了一座大山下,这里森林宽广,树木高大,不易骑兵驰骋,对于依靠人数取胜的神教军显然更有利一些,然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李子雨的大军步步为营,各支军队齐头并进,相去的距离也不远,神教军要想虎口拔牙简直是不可能,南北两路大军又时刻保持和神教军大军的接触,没有一丝放松,使两军的交战每时每刻都在进行,而损伤最多的,自然还是神教军。 李子雨也好不到哪里去,开始斥候队的小量损伤已经越增越多,渐渐成了极大地损失,眼看两军已是胶着的状态,短时间内大战无法结束,也不知不觉想起庐城的那个汪直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那个老东西,应该已经死了吧?”李子雨大概是唯一一个把汪直当一回事的人了吧,他感叹了几声,自然只是感叹,不会在这时候去解救那个人。 “只是听说那位云子珺公子倒是有些意思,只是也可惜了……”嘴上虽然说着可惜,脸上可没有什么可惜的表情,况且也没有称之为将军,只是公子而已,对于他这样的老将而言,一个无缘无故到此建军的世家公子,自然没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哪怕他是云昰将军的嫡孙。这和草民百姓的观念却是大不相同,他们既然视云昰为救世主一般的英雄,自然就爱屋及乌,将这份尊敬也分了许多给他的后人,所以云字营的组建才会如此顺利。 “将军,出击吗?”一个声音将李子雨从沉思中惊醒,他笑了一声,扬起马鞭指了指前方神教军的营寨。 “哈哈,他们还没动手,急什么?”李子雨说道,“所有派出去的斥候已经回来了吧,他们的布阵防线探查清楚了吗?” “回禀将军,反贼依山扼守南下的道路,已经准备好了至少三道防线,除了最后一道防线我们可能和庐城的守军接触之外,别的时候只能孤军作战。反贼每道防线大约相隔数十里不等,如果硬拼的话,我们恐怕会伤亡惨重!南路军从五山一线进发,目前已经逼近了神教军南下的前锋,交战互有胜负。 我们眼前的这道防线是反贼大约十天前便开始准备的,虽然驻扎有近十万人,却基本上都是派上来送死兼磨死我们的,没有什么大的威胁,过了这道防线之后,大概就是正式决战的时候了,靠着后面几道防线挡住我们的南路大军,然后先和我们会战,倘若胜利便可就近驰援南部……” 李子雨听罢冷笑道:“倒真是服了他们,这时候还敢分兵!” “正是,虽然分出几条防线层层阻击可以换取时间,可是也等于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对于这样的对手,只要用两翼包抄中央突破的老办法,还不是手到擒来?”一个将领大笑着应和道。 李子雨笑着踢了他一脚:“别说废话,快进正题!” “是,是……”那名挨打的将领非但没有不高兴,还是满脸的笑容,连说了几个“是”字之后,笑嘻嘻地说道,“正如方才军议时将军所说的,我们只有用步卒正面突破,轻骑两面包抄的办法了,不过想来反贼也定然有防备,这样的打法中规中矩,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失误,却也难取得大的成效,所以……” “所以我们要更主动一些!”李子雨正了正脸色,对所有将领说道,“一刻钟之后,将所有轻骑营轮流派出去袭扰反贼,日夜不休,直到两天后大军开始行动!” “那庐城呢?以现在的形势,庐城完全可以守下去!”李子雨话音刚落,又一位将领说道。 李子雨的脸色立刻变得冰冷起来,他不以为然的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明白本将的意思吗?” 李子雨已然自称本将,便是不打算要听取别人意见了,因此他刚说完,那名询问的将领立刻也是抖了一抖,然后单膝跪地道:“是,将军!” “好了”李子雨也不看他,淡淡地说道,“各自准备吧,军需官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 两天的日子很快过去了,留守第一道防线的神教军可以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在李子雨部的袭扰下,也想不出好的对策,只好凭借着地势和简陋营寨,坚守不出,结果就是被每天的喊杀声和大大小小的伤亡弄得疲惫不堪,就这样,李子雨的大军动了! 数千先锋营冲在最前头掩杀过去,后面是数万步卒压阵,两翼还有少量骑兵游弋,为李子雨大军寻找战机。防守第一道防线的神教军几乎都是外营,少有为殉神教的念头,因此在两军刚一接触的时候,便呈现着一种一种一边倒的战局! 先锋营是李子雨精心挑选出来的决死之士,个个勇武过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飞快地用自己的血肉撕开营寨的第一层防线,很快数万大军纠结在一起,倘若可以从上空往下看的话,便可以很容易看见无数个蚂蚁一般的人类拼死搏杀着,神教军开始还能尽量维持住不让李子雨的大军冲进来,但很快,随着营寨土墙被攻破,神教军最后的凭借也没有了! “杀” 喊杀声没有停下来,也不会停下来,流血涂满野草,便如地府的风情画,妖异得美丽。 (第二更了,继续求花求收藏读者请加群12916625) ------------ 第七十九章 公子复仇记(6) 云迟终于等来了一个人。> 庐城城北的一处小山谷里,几块巨大的石头散落在了流经山谷的小溪边上头,流水声清晰可闻,平常这里是南来北往客商的必经之处,一条宽阔的官道就在这山谷上头,旅途疲乏的人们到此必然会到山谷下来,洗去身上尘土更兼补充些山谷中的清澈的溪水,只是眼下是战乱时节,因此往来的一般都是南下神教军各营的士卒骑士之属,也算是个热闹的地方。 但今天却不然,这条小山谷此时只有一个人,一匹马。 不知什么时候,只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山谷的那一头的树林里出现了五六个人,刚一出现在山谷里,便听见原本等在山谷中的那个人躬身行礼道:“云迟见过二公子!” 来人正是原本应当在庐城中的云子珺,此刻他全然没有病态,后面跟着的并非他原来带的亲随,而是庐城里的情报头子李全德手下,领头的是李延,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他们从庐城秘密出发北上,在沿着一条早已计划好的路到达神教军的外围后,便在一队骑兵的接应下,到达了这个小山谷。 “你等了多久了?”云子珺笑了笑,他快走了两步,将云迟扶了起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一个时辰左右!”云迟自从在林山城一别之后,显然变得沉稳了许多,一举一动都显现出一种大将风度,只可惜他手下的斥候营一少再少,如今更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被李武派过来的心腹压得死死的。他见云子珺身后的几个人身手矫健,跟在云子珺的身后紧张异常,围成了一个环形的护卫圈,甚至在云子珺扶起他的时候,还对他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是什么人? 云迟心中有些踟蹰,他跟云子珺安排在南郡的情报人员联络原本都是通过他的上司,现在化名为紫衣的那个男人,并不甚了解云子珺在南郡的这些秘密力量。他更熟悉的反而是云子珺带到南边而来的那些亲随头领,因此此刻也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当他们的面说出来。 “你且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云子珺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云迟忙接着说下去,“按照前几天的计划,这次二公子秘密北上,需要完全避开神教军和李子雨的大军,因此在和李子雨军队接触之前,可以安排公子沿我们巡视的路线前进,然后在和李子雨军接触之前,通过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然后由二公子秘密进入北边。(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护送二公子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都是我在斥候营的心腹,请二公子放心!” 云子珺问:“黑衣当初是怎么离开的?” 云迟回答道:“属下明白公子的意思,只是当初黑衣总管离开的时候,两军还没有完全接触,庐城以北没有聚集如此多的军队,只要安排得好,离开也比较方便。但现在整个地域挤满了数十万大军,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到处抓捕壮丁补充进军队的神教军发现,所以要确保公子的安全的话,就一定要就近保护才行……” 云子珺笑道:“既然将此事交给你了,本公子自然不会对你的安排有异议,你放心!你只需告诉我,有把握留给我们多长时间通过交战的地区不被发现!” “两天,最多两天半,我就要被调到南边去,到时候就很难在这里接应公子!” “好吧”云子珺想了想,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 “请公子跟我来!” 小山谷很快重新安静下来,流水声也重新清晰起来,只是这流水声让整个山谷更加幽静。云子珺等人出了山谷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一举一动都是神教军士特有的样子了,混了一阵神教军之后,又在和其他神教军接触之前悄悄脱离了大队,只是跟在云迟的后头,慢慢往北而去。 “公子,只能送到这里了!”过了一天一夜,云迟不能再继续亲自护送了,只好挑选出十几人来护送云子珺继续北上。 “你且回心点,注意不要被发现!”云子珺点了点头,说道。 “属下明白!”云迟也不多说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调转马头离开。 “哈哈,我们也走吧!”云子珺大笑一声,往西北向疾驰而去。 这里离林山城还远,前面就是李子雨大军,如果是以前,云子珺自然可以很轻易的绕过去,只是这时候李子雨似乎铁了心要封锁住这条北去的道路,因此官道上往来的都是两支军队的斥候,而这里,便是那些斥候小队一展高低的地方。 到这里云子珺等人又重新换上了南郡守军的衣裳,假扮作负责李子雨南北两路大军联络的众多斥候队之一。 “二公子,前面有一个村子……”一个前去探路的人回来时犹犹豫豫地说道。 “怎么”云子珺沉声说道。 那人急忙说道:“前面有一个村子,有一队神教军斥候盘踞在那里,而且,那里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二公子,此刻我们不宜和……” “我们过去!”云子珺的话不容置疑,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没时间绕路,杀光他们,毁尸灭迹吧!”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口,只是因为就在官道边上,才有了许多生气,也显得有些富足。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神教起事南下之后,这里立刻被掳掠一空,村民死伤数十人,几乎家家戴孝,棺材一时不够,竟有些人的尸体在灵堂腐烂变丑才被草草埋下。等到李子雨的大军到来,因为就地筹措粮草,刚刚光复的村子再一次被洗劫一空,已然没有了恢复的元气。 当云子珺等人偷偷潜入到村子边时,才看清是怎么回事。 那些神教军因为是孤军深入,因此防范得十分严密,云子珺等人根本不可能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通过这里。 “大概有二十多人!”云子珺看了看,心中暗暗说道,“该死的,若是要解决这些人,只怕真要费一番手脚了……” :继续求花求收藏) ------------ 第八十章 公子复仇记(7) “杀” 李延手上的长刀翻滚,将急冲过来的两个神教军士卒砍翻在地,手段甚是娴熟,旁人暗赞一声的时候,李延已经解决掉了这两个在外边放哨的神教斥候,村子里的神教军立刻被这一边的打斗声吸引出来,总共有十几个,嚣张异常,直接拿着刀冲了出来,一见只有三四个人,立刻愣了一愣,大笑道:“是哪来的泼皮?”然后也不多说话便结成一个锥形阵冲了过去。李延身边只有三个人,都是云迟抽调出来护送云子珺的斥候之一,他们的习惯是上马追逐,下马厮杀,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应付起这种局面也是得心应手。 “被发现了,我们快走!”这时只听见村子里一声大喝,“不要折腾了,快点解决掉他们!” “动作利索点!”那些神教军确实很凶悍,一面大喊着将李延等人包围起来。李延开始能顺利斩杀那两人,也是因为突然下手的缘故,眼下神教军步步紧逼,李延也有些岌岌可危了,拼着一条胳膊废掉杀了三个神教军士卒,然后便退到了树林边上。 “公子要动手了,再坚持一会儿!”李延低声喝道。 “我们明白!”那几个护卫眼看着李延武力不凡,一心要将他比下去,也都拼了老命将那些神教军阻在外面。 一个领头的神教军手中用的似乎是特制的精铁大刀,想来也有几十斤重,他们自然不懂得什么武艺,那个头领使起刀来也是大开大合,没全然没有章法。不过此时也不需要什么章法,只要一刀劈下去,恐怕也没几个人挡得住,李延就是被这把大刀逼的步步后退,苦不堪言,每当他要趁着那头领力竭反击时,一旁的神教军已然稳稳将他护住,凡是能挨到边的小兵都纷纷杀来,他也就只好继续后退。 又一刀磕开了斜劈而来的大刀,李延就地一滚,让出一个空地,头领顺势前冲,一脚踢向李延,这一脚又快又狠,李延来不及反应,只将手上的刀一横,硬生生受了这一脚,然后借着力躲开其他神教军砍来得各种兵器,反手一刀劈向那头领。 “铿”地一声,两把刀正面相交,几乎迸出火花。 李延毕竟年少,虎口当即裂开,刀也被磕飞,鲜血一下涌了出来。 “小心”那几个护卫想要去救,却立刻被神教军止住。 李延吐了一口血,只觉得胸口闷得很,说不出话来,他是神教军重点“照顾”的对象,自然不会这么容易逃脱,退无可退了,李延勉强躲过一把劈来的刀后,不退反进,奋力将自己抛向那名头领处! “喝”李延气劲一转,从那头领跟前一晃,却冲进了一个神教军的怀中,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响,那名神教军握刀的右手立刻被折断,电光火石间李延已经夺过了他手上的刀,想也(手机阅读,1xs(1○m)不想,伸手往身后一档,又是一声脆响,金铁相交之声过后,李延再次借势往后一跃,躲开了一旁神教军的围杀! 这时,那名头领的刀却依旧如跗骨之蛆,笼罩李延的头顶,刀光如练! 李延此时已经无力再有动作,眼睁睁看着这把刀落下! 夺!夺! 两支箭,一支箭钉进那只握着刀的手,箭支的力道将那名头领的往前带,让他马上失去了平衡,一歪一斜地往前头倒去,那里,正是李延所在的地方!李延让过那把偏了的刀,手上的长刀往前一送,便了结了他的性命!另一支箭,很快,也很准,直接贯穿了一个神教军的脖子,巨大的力道使这支箭没有被脖子所阻住,直接穿过后又扎进了另一名神教军的背后。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公子来了!”李延心中一松的时候,云子珺已经带着其余剩下的人从另一侧冲进了村子,一阵烟高高举起,那边已经烧了起来。 “我们的马快走!”那些神教军纷纷惊呼道,也顾不得李延几个人,便往回冲去。 其余神教军也冲了出来,一个首领大喊道:“马都被杀了!速战速决,抢了他们的马走!” 射箭的自然不是云子珺,而是云迟派来护送他的斥候营的一个队正,也是云迟在斥候营里的结拜兄弟,有着一手好箭术,二十丈里百发百中,便是他告诉云子珺在村子里的这些神教军,乃是李武派来斥候营的心腹的手下,战力并不算太强,却很难缠。 云子珺并不像看起来那样虚弱,他虽然处于整个队伍的中央,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手弩,一边下着命令,一边放冷箭。 村子里的几十个神教军一时没有料到云子珺等人这般强悍,吃了大亏,慢慢溃退到村子一边,那里正是冒烟的地方。 到这里,李延才看清到底是什么在冒烟,原来是一个马厩,里面有好几十匹马,和一堆想必是刚刚抢劫过来的粮食,现在都烧了起来,村子里的神教军自然来不及救火,且战且退。 “啪”地一声,云子珺射完了最后一只弩箭,拔出腰间的一把剑。 …… “打扫一下,我们马上走!”以死了五个人的代价,杀光了所有的神教军后,云子珺也不多话,立刻便要继续往北而去。村子里的尸体也没什么好处理的,这片地界上这种事情也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所谓的处理,却是收集一些粮食和武器。 刚刚北上,就立刻损失了人手,所有人的心头都有些阴郁。云子珺说道:“我们快点走,有了这些补给,今天晚上便可以不用找村子补充了,趁夜赶过了这片地区,我们便安全了许多!” 离开村子后,云子珺等人也不敢走官道,尽量捡小路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 …… 李子雨的中军大帐。 “中军突破到哪里了?”李子雨皱着眉头问道。 “已经十里了!”一旁的书记官答道。 “现在骑兵联系上了吗?”李子雨又问道。 “还没有消息,从出发之后,因为要保证他们的速度,所以……”书记官支支吾吾说道,“我们很难主动联系到他们!除非他们自己派信使回来,只是这不太现实。” ------------ 第八十一章 公子复仇记(8) 李子雨的两支骑兵动作很快,沿着神教军的防线绕了一个弯,从两翼突进,意图切断第一道防线神教军的退路,从神教军的排兵布阵来看,虽然也将这两支骑兵带入了两线作战的境地,却可以快刀斩乱麻地大量杀伤第一道防线的神教军,削弱李武手中的有生力量。战场十分宽阔,为了使这两支骑兵能保持足够的速度,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粮草辎重,也没有和大营保持联络,狂飙突进,只在一天的时间里便绕过了神教军的正面! 骑兵出发的时间要比中军突破提前许多,如果运气好的话,自然可以很大的帮助先锋营的进攻,两路军一鼓作气,却是极有可能全歼第一道防线的神教军。事实也正是如此,先锋营虽然损失极大,却打得顺风顺水,凯歌高奏,面前的神教军被打得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跟在先锋营后稳步推进的中军是李子雨大军的主力,只是这次李子雨打算拼一把,派出了所有的骑兵,因此在推进的过程中还要防止先锋营突进过快,以至于中军跟不上,让先锋营成了孤军。中军的两翼也随着骑兵的离开而变得薄弱起来。神教军的第一道防线似乎十分脆弱,看起来像模像样,真打起来却完全不定用,看来真正的硬仗还要等突破防线后的决战。 各营的传令兵往来不绝,李子雨的中军大帐里一道道军令从这里出发,飞快地传递到前先将军的手上。偌大的战场上,这里是最喧闹也是最安静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人在争论着前锋的损失和援兵的去向,每隔半个时辰,中军大帐既要往前移一段距离,以方便对前线大军的指挥。 “骑兵有消息了!”营帐里忽然响起一声惊叫,一名书记官站了起来匆匆跑到李子雨的身旁,大声说道,“有骑兵营的兄弟传消息回来了!” “念!”李子雨认真看着军报,一面想也不想说道。 “是!”那名书记官立刻拿起手上的那张薄薄的纸,读道,“一日前,我营遭遇反贼军,小胜,而后率军突向西北侧,多次遇敌,皆胜,预计六个时辰后可以先锋营会师!” 李子雨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使紧皱的眉头松下来,脸上忧愁之色反而更浓了一些,口中还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怎么会这么轻松?反贼的主力呢?怎么还没有他们的动作?” 这个问题显然不记官的,所以那个书记官默默将那张纸放于案上,然后便退下了。李子雨的眼睛又盯向了那张看了无数遍的地形图,想了想,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侯令的传令兵说道:“你去先锋营,让他们分 ------------ 第八十二章 公子复仇记(9) 呼呼——骑兵排成一条长龙,打着呼哨,往前冲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这是一片丘陵,长着茂密的灌木丛,大的树木都被神教军砍了个干净,大风吹过刮起地上的落叶,让马背上的士兵也睁不开眼睛。可再睁不开眼睛也看得见眼前的杀阵!至少两万名神教军步卒营摆成了一个大阵,长*林立,就如同一只巨大的刺猬等候在这支骑兵的眼前。骑兵总共有一万多人,如果按照正常的战力,面对眼前的神教军未必不能战而胜之,只是,从一座矮丘陵那边看过去,有一支黑色的骑兵,恍若地狱来客,静静立在那头! 这是神教军一直隐藏的骑兵?虽然从未与之交战过,但军人之间的感应往往是可怕的,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视他们于无物,绝不会是一支弱旅能表现出来的!大地在颤抖,马蹄踏动地面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烟尘高起,滚滚而来。 “我们的大军离这里还有十里,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杀过去,和将军会合!” “要快!情况有变,反贼有防备!“一把*扎透了一个骑兵的身体,并且将他跳上上空,长*还没来得及恢复原位,后面紧跟而来的铁骑已经跳起踏碎了那名神教军的头颅,手上的马刀挥过带起一个人头,一片血花之后,两军衔接的地方瞬间多了无数具尸体。 杀——杀——杀——这个字虽然被喊了无数遍,但每当它该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总会出现!当这个字被数万人喊起的时候,变成了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于这片土地上。李子雨的骑兵整齐地喊杀冲阵,将神教军的步卒营冲成了一个凹下的形状。 惨烈的厮杀一刻不断,李子雨的骑兵急于冲破神教军的阻挡,和李子雨的中军会和,而神教军步卒显然也是精锐中的精锐,面对着骑兵居然能够堪堪守住,阵型虽然也有些摇曳不定,却还是挡住了骑兵**的锋芒! 骑兵分作好几队,一波有一波神教军的大阵,每一队在神教军阵前受挫之后画了一个美妙的弧线,然后又加入下一波进攻。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骑兵本阵中一个人大喊道:“看那边!” “什么?”众人一看,顿时心中一惊,变了脸色,心道果然是中伏了!四面漫山遍野都挤满了神教的大军,正一步一步向这里推进,显然已经将这一支骑兵当作了瓮中之鳖,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一举解决掉李子雨的骑兵部队。 “怎么办?”一个将领喊道,“我们拼了吧!” “要将消息传给李将军,神教主力大军就在这里,要将军做好防备,否则十几万袍泽的性命就完了!” “往北突围!”坐镇指挥的将军大喊道。 “没有退路了,孩儿们!我们杀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将领大喊道,他是李子雨军中有名有姓的猛将,打起仗来素来不要命,他领着手下的亲兵,一马当先加入了**神教军步卒营的骑兵大队中! 冲撞猛然变得更加剧烈起来,那个络腮胡将领果然英勇无比,而且有的一手好箭术,手下亲兵也是个个箭术了得,骑射起来竟有了许多北疆铁骑的风范,这却是一件难得的事,只是现在没有人愿为此惊讶,因为这一次骑兵的如此不顾一切,仿佛都疯了一般,完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脑子里想的嘴巴里喊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杀! 只可惜神教军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站在这里不动让他们解决,长*阵在这时候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这支拼死突围的骑兵哪里还会在乎伤亡,再晚一点恐怕全要交代在这里,场血腥而惨烈的战事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有一方坚持不住。 全力而为的骑兵自然不是长*阵能挡住的,不知什么时候起,防守的神教军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伤亡,开始往缓缓后退却,结果退却变成了溃退,然后又变成了溃逃,阵势一松,情势立刻为之一变,这些步卒再也无法挡住骑兵的脚步! “听见北边的喊杀声了么?那是大将军的中军!兄弟们随我杀过去啊!” “和将军会师!杀啊——” 这么一喊,又听见北边的喊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用户登陆章节更多,请登!) 声果然有,所有骑兵立刻更加振作精神冲杀而去。 …… “将军,我们的骑兵都陷入包围了!”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匆匆来到李子雨的中军大帐,求见大将军。 “本将知道了。”李子雨听到骑兵被围的消息,不但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已有了打算。 “将军,快派兵接应他们吧!”一名将领喊道。 “是啊,神教军的主力想来骗过我们,来了这里,眼下正是决战的时候!”另一名将领喊道。 李子雨扬了扬眉毛,说道:“自然是当援救,可眼前的这些神教军也是硬骨头,要接应的话也得打开一个缺口啊!谁愿当此大任,将两支骑兵接应出来?” “某愿去!” “末将也愿往!”…… 李子雨也不废话点头应允,派遣了两名心腹爱将去后,他又将头埋向那张地势图,只是这时候脸上多了许多自信,不久又下了几道调集兵力的命令,然后便让亲兵打了水,洗了一把脸。 天高云淡,大风吹尘,南郡这地界上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多的鲜血浸染了,整个江州的目光,乃至整个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集中到了这场大仗上来。许多人会因此死去,许多人会因此飞黄腾达,但这些都和一个人没关系。 云子珺睡得很晚,因为要日夜不停地赶路,补给也是尽量找偏远村子解决,所以此刻也是一脸的疲惫,黄昏过后便是晚上,架起一堆火,可以驱赶山间的野兽,云子珺半躺在火堆前,手指夹着一根木棍,搅动着火焰,“李延,怎么还不睡?”云子珺轻声问道。 李延也在火堆边发呆,听见云子珺的话后才回过神来,笑道:“公子不是也还没睡么?” “睡不着啊!”云子珺叹了一口气,也笑着说道,“来来回回这么一走,倒也过去了几个月!” 李延不好接话,讪讪笑了一声,把头低下来。 “可不是么,日子过得真快呵!”云子珺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将木棍丢在地上,忽然问道:“李延,你想离开南郡么?” ------------ 第八十三章 公子复仇记(10) “离开南郡?”李延不明白云子珺为什么问他这个,只好笑了笑,说道,“若二公子有所差遣,李延绝没有不听从的道理……” “诶——何必说那么认真,只是聊聊而已……”云子珺笑道,“南郡虽然景色殊丽,灵山秀水,供人隐逸尚可,却终究不是大丈夫干一番事情的地方。这里山水太好,也让人提不起进取的心思,你若愿意,我可以让你进入云字营,他日随我北上。” “北上?”李延惊讶道。 “不错,或许这里的事情已结束,我就要去京城了吧。”云子珺笑道。 李延默然。 “你不愿意?” 李延说道:“不敢,只是不知道能随公子干什么,恐怕去了也没什么用处。” 云子珺笑道:“谁说没用处?天生我材必有用,只是旁人看不见罢了,况且出去长长见识,也好过在这地界上做个土大王。你是你叔父引荐过来的人,我相信他的眼光,近来北疆颇不安定,我们那边正缺人手,你可以过去干一干,未必会比在这里做的差!” “多谢公子赏识!”李延想了想,不再推辞。 “好吧——”云子珺站了起来,沿着火堆来回走着,“等回去的时候,我便跟李下,你就跟着我回去!” “我们是要去林山城吗?”李延忽然问道。 “不错!”云子珺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去林山城城外。” “这样的话,我们是否走得太慢了,公子?”李延也站了起来,说道,“虽说是为了避开反贼和李子雨大军的耳目,只能尽量走偏远小道,但庐城里总归是在装病,不可能这么多天还未见好吧?再加上汪直将军等或许会去看望庐城那个公子,要是被发现公子你不在,一定会出乱子的!” “我明白。”云子珺解释道,“但我们没有办法,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们在前往林山城的路上,包括云字营。所以我必须借助你们的力量,才能离开庐城而不被发现。” “请公子放心,我们在这条路上已经流了足够的眼线。” 云子珺笑了笑,说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去睡吧,明日还要赶山路呢!” …… 是夜。 两军休战。 月亮高高挂起,风轻云淡,远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白日蛰伏的野兽外出寻找食物,叼回的却是人类的尸体,这是还来不及完全打扫的战场。南北宽十几里东西宽达**里的战场上,点着一堆又一堆的火,这是无法处理的尸体,因为害怕瘟疫,所以全部都要被火化。燃烧的黑烟高高升起,在天空下变成一大片乌云,飘过北方的天际。 骑兵损失惨重,两路骑兵没有能按照预定的计划对神教军进行大切割,在神教军主力的阻击下,在损失了三成的人马之后,撑到了黑夜,然后才获得了短暂休整的机会。骑兵汇合在了一处,离李子雨的中军只有短短的两百丈,外加一条溪水。 这条小溪阻止了骑兵的前进,也将神教军一部压缩在这片狭隘的地方,没有了出路,因为李子雨大军黄昏时的猛攻,他们已然被赶出了第一道防线,到了夜里也没有营帐,只好露天休憩,还要随时防备两面来攻,已是疲惫不堪。 李武的大帐里,军议刚刚结束,李武坐在案前,低头沉思。 “将军,决死营顶不住了!”一个将军站在李武的身前,营帐里已经没有什么无干的人,只有李武和他几个心腹爱将在。 “方才军议的时候不是说了吗?顶不住也要顶,坚持到最后,每人升军阶**!”李武知道决死营是从他们这些将领的部下中选出的,谁都舍不得就这样损失掉,可不如此谁来挡住李子雨的骑兵?神教军的骑兵除了斥候营外,也都是省吃俭用积累出来的,每个骑士都是宝贝一般,轻易动用不得,所以也只有用步卒来打这种阵地战,“你们都是我神教军的骨干,要明白这一仗的关键,不是我们损失了多少,而是李子雨损失了多少!只要消耗光了他的精锐,那么南郡也就成了我们的掌中之物了!” “可是……” “好了!”李武又说道,“现在我找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请将军明示!”李武手下的这些将军已经渐渐习惯了将这样类似的话,明示吧,李将军喜欢的可不就是这样,谁管是对是错! “都坐吧,别太拘束——”李武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我只跟你们说些今后的事。” “今后的事?将军……” “先听我来说吧!”李武说着话声音也软下来了,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信任你们,相信你们,所以才跟你们说这些话。你们觉得,神教如今的形势如何?” “那当然是攻城略地,所向无敌了!”一个将领喊道。 “将军是打算另外打大仗了么?”有一个将领喊道。 “唉……”李武摇了摇头,止住了将军们话,“你们想得太好了,就算我们打赢了李子雨,就算我们答应了李子兴,可是,我们依旧是败了!” “为什么?” 李武抬起头,严肃地说道:“因为我们现在还只是一群土匪,土匪,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啊?” “将军是什么意思?” “李子兴是我们的仇寇,我以我们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投向他!”李武站起来,走到案前解释道,“所以,我决定在这场大战后靠向朝廷,成为皇帝陛下的走狗,继续搅乱江州!” …… 清晨的阳光刚刚出现在大地之上,新一轮的厮杀重新开始,这是决战的第二天了,双方都派遣出了最精锐的军队出战,各逞奇谋,来往厮杀了数个回合,战线纠结于此没有任何变化。 当初骑兵冲步卒阵所见的神教军那支黑色骑兵,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冷静而冷酷地等候在战场之外。 渐渐李子雨的大军还是开始占据了优势,将战场往神教军方向推进了一百丈,数十万大军不断地来往突进,希望将对手切割包围,却始终不能得逞。 黄昏,李子雨大军最后一波攻势结束时,黑色骑兵动了! ------------ 第八十四章 公子复仇记(11) “将军,反贼骑兵正在进攻我们的右翼!” “骑兵?是那支黑色骑兵吗?” “不错!” “想不到反贼除了斥候营,居然隐藏了这么一支骑兵!”李子雨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若是再过两天,这支骑兵忽然动手,那可就不好办了。想来这也是反贼最后的底牌了,没有顺利的解决掉我手中的骑兵,李武应当很恼火才是,这时候才出动,定然是因为要破釜沉舟的关系!所以他们的目标肯定是我大军的中军大帐!”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走了!”李子雨既然打定主意,也就不再拖泥带水,留下一座空营帐,带着所有辅将和书记官往战场方向前移。 黑色骑兵确实是神教军手中极重要的一张底牌。这支骑军的起源是来自于朝廷遣往江州的流犯,所谓流犯自然并非真的流犯,而这支骑军也并非真正掌握在李武的手上。 黑色骑兵的统帅也十分神秘,就连这支骑军**的战马也不知从何而来,或者说,李武知道只是不愿说出来罢了。 这支黑色骑兵人数大概三千上下,在两军交战精疲力竭之时加入了战场。 眼下的局势就像是一个多层大饼,双方的战线犬牙交错,互相突入对方的腹地,从南往北依次是神教军、李子雨的骑兵、神教军步卒营和黑色骑兵、第一道防线溃退下来的神教守军和李子雨的中军主力。 李子雨的南路军没有遇到神教军的主力,却也不是李子雨的主力所在,因此被神教军死死挡在了南边,前进地十分艰难,要想完成原定的计划眼下看来还是十分困难。如果这种情形继续下去的话,南路军甚至赶不上北边儿的这场决战! 李子雨的大军都穿着灰黑色的甲衣,再加上红色的边角,而李武的神教军的甲衣则要混乱许多了,五颜六色,各种形状的都有,有些甚至还穿着普通的农人衣裳,手中拿着简陋的武器。只有神教军中以内营为主最精锐的军队才能配备齐全盔甲武器,因此当这支黑色骑兵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像从一块七彩斑斓的破布上挤出了一线墨汁,进入了一个灰黑色的砚台里头一样。 这支骑兵人数并不算多,因此开始的时候李子雨的大军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不久以后,他们便见识到这支军队的强悍战力! 他们甚至要比李子雨大军中最精锐的一营还要强上一分!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神教军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军队? 他们惊惧,甚至有些不安,只是他们没有时间说出这些不安,黑色骑兵**皆是河曲良马,冲刺极快,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头扎进了李子雨的中军里,顿时将整条战线搅乱! 方才还保持着优势的李子雨军马上陷入了让一个危机之中,黑色骑兵切入的方向正好是李子雨军凸出的部分,等于将李子雨军的前锋同本阵割裂开来,在黑色骑兵之后紧随而上的神教军立刻稳稳堵住了这条口子,将前锋完全包围起来。 黑色骑兵穿透大阵之后,损失也颇重,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犹豫地往李子雨的中军冲去,目标,就是李子雨的中军大帐! 第二次冲撞更加惨烈,这时候李子雨的中军主力已然有了防备,连续几日疯狂的厮杀让所有士卒都红了眼睛,即使面对这样一支天神一般的骑军,依旧毫不畏惧,更别说占有人数上的优势了!因此黑色骑兵的冲阵并没有那么顺利,只是到后来转了个弧度向西北边儿冲去,才略略因为李子雨军面对的方向是南方的关系,快了几分! “将军,那支骑兵很像是北疆骑军的作风啊?”跟在李子雨的身后,一名将领忽然惊喝道。 “不要再提那支骑兵!”李子雨显然也看出了什么,严厉地说道,“此战过后,不要说你们见过这样一只骑军,他们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明白么?否则,军法从事!” “什么?”一旁的将领大惊,不知所以,但见李子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好一个个点头称诺。 “既然他们的目的地想必是中军大帐,放他们进来!” “遵命!” 黑色骑兵的洪流忽然加快了许多,很快便突入了李子雨的中军。 “营帐是空的!”一个黑色骑兵喊道。 “上当了!继续往前冲!”为了延续速度,黑色骑兵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继续往前冲去,“他们已经有防备了,杀过去!” …… “真是要命啊,这么强悍的战力!”李子雨远远看见风驰电掣而过的那支骑兵,不禁感慨道,“不过,仅凭这么一点人就想改变战局,想的也太简单了吧!” “不止这么简单,将军看那边!”一个书记官喊道。 黄昏的战场,地平线上,又出现了一支骑兵! 那是神教的斥候营! 李子雨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什么担忧的话说出口。 斥候营出现在战场上并不像那支黑色骑兵那般惊艳,也没有像黑色骑兵一样爆发出极其强悍的战力,自然无法完成对李子雨的中军的切割,而是加入了围杀李子雨军前锋的大军中! 数千李子雨军很快被分割包围,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毫无悬念地全部被杀死。 战场的局势在这一瞬间又开始向神教军一方倾斜。李子雨的骑兵试图就下那几千前锋,无功而返,反而又因为精疲力竭的关系损失了几百骑兵! 李武见局势终于开始转好,大笑道:“李子雨那厮可有的好受的了!” “还是将军调度有方!”手下的将领立刻拍马道。 “呵!说话倒是好听,你们要是多花点心思在打仗上,我也不必如此的事必躬亲!”李武笑骂道。 这时候,战场已然陷入了极大的混乱,两军短时间要分开也很难了,胜负与否,就在此一刻! 就在这时,神教军本阵南边的小丘上,蓦然出现了一支骑军! 是穿着李子雨军铠甲的一万骑军,躲过了神教军安排在身后的防线,躲过了斥候营几日来不断的巡视,在李武将所有斥候营集中到一起加入此战之时,突然出现了! 大风!大风! ------------ 第八十五章 公子复仇记(12) 骑兵!又见黑色的骑兵! 李子雨的援军或者说最后的底牌竟然也是一支黑色骑兵,大夏并不尚黑,两支骑兵却同时选择了黑色衣甲,想来是效仿的那支强悍到近乎传说的骑军,曾今在几年前出现在大夏都城安定乱局的骑军!那一万骑军出现在神教军的背后时,李武豁然站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后面还有……”不只是谁一声惊呼,只见那一万风驰电掣的骑兵后头,竟有出现了一支骑军,然后又一支……总共五支骑军出现在了那片山野上,五万人的骑兵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神教军的眼前! 李武当然知道这五万骑兵出现在这里会有什么后果,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像从牙齿缝里咬出来的一般:“大哥算你狠!为了除掉本将军,尽然不惜埋葬这数十万袍泽的性命!可恨那!可恨我当初没有直接杀掉你这条老狗!” 李武早已预料到和他一直唱反调的神教大将军会在这时候使绊子,可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尽然为了杀自己不惜毁掉神教军的根基,与这十几万神教军的精锐!他真是疯了!不用说,这五万骑兵定然是从大将军的北征军和李子兴太守鏖战的战场上抽调出来的,能在自己眼皮底下躲这么久说不定也是他的关系! “突围吧!”李武还有些不甘,愤愤说道,“我们赢不了了,但这场仗打成这样,难道是天意吗?” “将军,我们还有南边还有**万人马,突围了他们怎么办?” “将军,决一死战吧!““将军……“一旁的将领却并没有将那五万骑军放在眼里,纷纷很大喊道。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李武听罢,慨然道:“老子今天被阴了,十几万大军或许明日便要埋骨于此,但好歹英雄过了一把,罢了罢了,我今日就赌我最后一次,赌我命不该绝!各位兄弟,今日之战,没有将军,只有袍泽,请效死吧!” “将军说的对,杀光他们!”一个性子急的将领大声应诺。 “请将军下令!”众将喊道。 李武脸上露出了**的笑容,率先上了马,大喝道:“目标,李子雨的中军!杀光他们!” “轰”的一声,整个战场立刻形势大变,神教军猛然发力,分作前后两个正面全军压上,绕过了李子雨的骑兵直接杀向了他的中军!战鼓响声如雷!马蹄响声如雷!人脚踏地声如雷!广阔的战场上,无数个蚂蚁一般厮杀的士卒,完全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了机械地挥动自己的手臂,结束别人或者自己的生命。 那五万骑兵显然是李子兴调到南郡战场上来的精锐,也幸亏李子雨性格坚忍,直到这时候就要图穷匕见的时候,才一举发力,让这五万骑兵成为李武的催命符! 神教军的后队将领显然是李武的心腹爱将,早已有了战死的自觉,为了挡住这五万如洪水一般冲来骑军,已经自己冲上了战场!这个和骑军接触的正面一直且战且退,防线已是摇摇欲散开。 “这时候才想要拼命了么?”躲在某个角落观察战局的李子雨冷笑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他自然不会这时候去略其锋芒,看看李武到底要用多少士卒的血来换他的逃命之路,李子雨长叹了一声,也不只是叹息对手,还是在叹息自己:“李武啊李武,许多战争的胜负,可不仅仅决定于战场上呢!” 危机首先来自外营为主的步卒营,李武将所有兵力都尽力集中了起来,可这偌大一个战场,集中起来谈何容易,军令下达后无法全部到达战场将领手上,造成的后果是,一进一退间反而酿成了许多混乱,不但没有让李子雨的中军有所动摇,还破坏了李武本阵前进的步伐。 李武没有办法,只好将自己的全部精锐压上冲阵。 眼下的战局虽然对他已经很危险了,但勉强还能维持住一段时间,直到神教军的伤损超过了他们的底线,造成大溃败,那时便可以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大风!大风卷起尘土,眯住了李武的眼睛,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大喊道:“不要散!不要散开,跟着本将前进,杀光他们!” 可是神教军并非天下数得上的强军,他的话并没有多少人听见,因为很快混乱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一位将领终于发现了根由所在,大喊道:“将军,那边的步卒营反了!他们在杀自己人!” 李武当然看见了,只是他却不愿意相信,眼下却已然容不得他看不见,也容不得不相信,神教军的最高统帅,大将军,在这时候又一次阴了他一回,让神教军的十几万袍泽绝了后路,也让他绝了后路! 先是一个神教军忽然看见,自己的袍泽将刀剑刺进了他的身体里,然后红着眼睛向其他人杀去,结果互相动手的人越来越多,几个步卒营忽然反水杀向了自己自己的同袍,大阵猛然被撕开一个口子,五万骑兵蜂拥而入! 李武双手蓦然颤抖起来,像是看见了一个可怕的景象! “将军,我们带着斥候营突围吧!那支黑色骑兵自行撤退了,我们从侧翼突围!” 李武恨恨看了后面飞快杀过来的骑军一眼,大喝道:“锥形骑兵阵,我们走!” …… 损失了大半人马,李武想尽办法从包围中脱身出来,立刻接到了南边防线的大军近乎全军覆没,只有几千人马败逃回来的消息。此时他就算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了,和他突围出来的都是神教军此战磨砺出来的老兵,精华中的精华,也有**千之众,却是伤兵满营,完全不复南下时的气势了。好在李武向来对值得依靠的精锐极其优待,因此到了这个时候,军心也并未完全散去。 一路北逃,李子雨的骑兵在后头紧追不舍,李武也不敢稍有停留,更别说收揽败兵了。 直到跟从南边大败而回的几千人会合后,看着疲惫的士卒,李武终于决定停下来,休整片刻。休整的地方是一个小镇,神教军南下时的一个据点,囤积了颇多钱粮。 万余人马就这样仓皇来到这里,一进小镇便东倒西歪再也站不起来,战场上厮杀时还不觉得,一放松下来便觉得身体里的力量全被抽空了似地,满眼睛都是或者沉默或者哀嚎的士卒,当地百姓为避兵祸早已躲到了山上,许多屋子都空着,却没有人进去,都好死不活赖在地上,半天没有动静。 李武跟守在镇子里的小军需官说了几句话后,下了马,站在一块路边大石上,大喊道:“我的弟兄们,今日大战败北,十万袍泽一朝殒命,都是我的罪责。但无论如何,李子雨的大军就在身后,所以,请诸位相信我,交托性命于我,我亦交托性命给大家,神教方可不因此而衰败!各营的弟兄,这里往北就是林山城了,到了林山城我们便摆脱了李子雨的追击,但他会这么简单的让我们逃走吗?不会的,这一战过后,很多人会死,死的时候可能连块墓碑都没有! 有人问我,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南下?为什么要造反?我告诉你们,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大家谁不是穷苦人出生?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天下之大,还有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吗?” 说着话,李武打开刚刚拉出来堆在大街上的箱子:“也罢,这里是神教军的军费,要走的,就分了它吧!” “留下来的,将是我李武的兄弟,可以性命交托的人!”李武说完,只见大街上的士卒都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都是李武的心腹部下,自然不会有人这时候离开。 李武笑了,他说:“我信神教,神教救世!” “神教救世!” “神教救世!……” 所有人都大喊了起来。这时候,只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满身是血的骑士冲进了镇子,大喊:“紧急军情!” “将军,林山城被官军攻占了!我们的粮草也被抢了去!” ------------ 第八十六章 公子复仇记(13) 林山城被攻占了? 李武听到这个消息气血一涌,当场便吐出一口血来,大叫道:“林山城易守难攻,怎么会这么快被攻陷?” “将军——”一旁的将领忙平抚他道,“想来是这个小兵误传消息,或许是李子雨奸细也不一定,想要扰乱我们的视线,不如先让我等先审问他?” 那名骑士一听这话,立即大喊道:“将军,这是真的啊,是林鹤大人勾结官军,灌醉了林山城里的几位将军,然后打开城门放官军进来的!我们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里也乱了,将军快去林山城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鹤?”李武几乎要忘记了这号人的存在了,现在听这骑士提起,立刻问道,“林鹤不是一直不问事的吗?他怎么打开的城门?官军又怎么到了眼皮底下还没被发现?” “回……回禀将军,跟随林鹤归降的官军也都反了!”那名骑士伤得很重,说话也不利索起来,“我们缺少斥候,平时……巡视的范围很小,又大多在白天,因此……” “好了!”李武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你的伤怎么回事?” “路上遇见了几个官军,和他们干了一架!”骑士怕李武不耐烦,飞快地答道。 李武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想到林山城的守军,又问道:“守军被打散后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林山城的守将怕将军因此受困,命我来告知将军,城破之后,林山城的守军便都尽力往南突围了出来,约定在一个小山谷中会合,准备接应将军!”骑士答道。 听完报信骑士的话,李武也不多想,命人将他抬下去救治,一名将领疑惑道:“是否是李子雨的奸计?” “李潜呢?”李武没有回答他,而是忽然问道。 李潜是和李子雨决战时的主力,也是他的铁杆心腹,原本是在南边儿主持阻击李子雨的南路军的战事,可谁料到李子雨的南路军也只是个幌子,并没有太多的精锐人马,因此他也就没发挥多大的作用,便在决战失败后成为了北逃的神教军将领之一。 “他先一步去林山城的路上,探查军情,大概马上就要回来了!” 李武点了点头,然后召集了所有神教军大小将领开始整编军队,以便能……更好地逃命。 整编进行地很不顺利,主要是因为许多伤残士卒都是下层军官,很难安排这些人,不过李武想尽办法,还是妥善了解决了这些问题,将这万余人马整编为了一支完整的军队,士气也稍稍回复了一些。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我们继续出发!”李武大喝一声,然后点火烧光了镇子里不能带走的辎重。 大火烧起的浓烟高高升起,和远处的战场上烧着死尸的黑烟相映成趣,只是没人看得见。 李武自是去和林山城败退的守军会合,不提。云子珺抬头望着远处高高的烟柱,叹息说道:“想不到结局还是如此……” “公子早已预料到了?”李延已经习惯了称呼云子珺为公子,而非将军什么的。 “谈不上预料,只是有些猜测罢了!”云子珺整理了一下有些邋遢的衣服,又接着说道,“这里能看到烟柱,想来他们已经离我们很近了,那边十里外有一个山谷,很适合藏人,想必就是神教军会合的地点。” “我们还是继续走吗?”李延问。 云子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放心吧,自然有人接应我们。” “而且,我的目标,也与他们无关,或许,还等于帮了那些神教军一个忙呢……”云子珺又淡淡说道。 林山城。 黑夜。林山城的混乱已经渐渐结束,城中的守军也渐渐被清除干净,林鹤却无法脱身,因为他正被十几个神教军士裹挟着出城。说起来也是他时运不济,本来在城门打开之后,他就该躲到官军大队中去的,只是他一时托大,想要亲自去策反几个混战中的神教军将领,结果策反是成功了,回来时却一时不慎被神教军发现了,然后带着往南突围而去。 他穿着神教军的衣甲,趁着这些神教军不认识他是林鹤,只好谎说是落单的将领,先跟着他们走,然后寻机逃走。 出了林山城也依旧是乱糟糟一片,不知哪里是安全的,那是几个神教军士卒也是乱走,或者说是顺着大流走,想要找到大部队,只可惜守军已经被打散了,只大致约定了会合的地方。那是几个神教军士卒显然是不知道会合的地方在哪里,只好往南拼命跑。 刚走了没多远,十几个神教军士卒忽然拐进了小道上,然后走的路都是偏远小路,方向尽是往东山上而去,林鹤大惊,问道:“这是往哪里去?” 一个似乎是头领摸样的人,黑夜里穿着家常衣服,笑说道:“这是往山上去!” “去山上干嘛?这里很快就会被官军搜索到的,怎么不往南走,二将军的大军就在那里!”林鹤惊疑不定,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不过他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自然不会将心中的忖度放在脸上。 “哈哈——”领头人大笑了一声,“我们为什么要和大军会合?” 林鹤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停下了脚步:“你们不是神教的人?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着十几个所谓的“神教军士”已然隐隐将他围了起来,领头人笑道:“我们是什么人?林大人继续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你知道我是谁?”林鹤问道。 “大名鼎鼎的林鹤大人,又有谁不认识呢?”领头人接着说道,“不过说我不是神教军的人,那可就有些误会了……毕竟在下不才也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 林鹤知道没有办法了,能在那么混乱的城里找到自己,说没有预谋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去看个究竟,死便死了吧……想到这里,林鹤也不再说话,只是往前走去。领头人也收敛了笑容,在前头带路。 很快,众人便到了一个山中猎户临时住的草屋中。 “现在可以说出你们的目的了吧?”见停了下来,林鹤问道。 领头人请林鹤进了屋子里,笑说道:“主人还未到,客人怎么就心急了呢?稍等片刻吧,反正时间宽裕得很!” ------------ 第八十七章 公子复仇记(14) 是夜,风渐渐小了起来,但依旧刮得树林簌簌的响动。林鹤睡不着,也出不去,只好在屋子里发呆。屋子很小,窗户已然被木条封了起来,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星光点点,只是这星光惨白如斯,让他从心底起了一丝寒意。 他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出这些人的来历,是谁的手下,又将他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杀了他?林鹤心中想到:“若是死在这里,也真真算是埋骨荒野了吧……”只是他却有个遗憾,自觉还是没有死在那家人的手中,让自己也得个心安理得。 屋子里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正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林鹤忍不住问他:“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来见我?” 那个人依旧保持沉默,没有要理他的意思。林鹤像是早已料到似的,也不接着问下去,只是回过头来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研究窗外的惨白星光。 就在这时,林鹤听见屋子外头一个声音道:“紫衣,人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另一个显然是那个领头人的声音:“我们回到林山城之后,就一直跟踪他,直到今天林山城被攻破,才有机会把他弄出城来,估计现在城里也正找他呢!” “倒真是巧,我也现在才到……”这个声音,林鹤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了。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一袭黑衣的年轻人当先走了进来,说是年轻人,倒不是因为看见了他的相貌,只是林鹤直觉上认为是个年轻人罢了。他的脸躲在阴影里,屋子里光线很少,自然看不清楚。 “林大人,不认识我了么?”那个年轻人命人多点起一根蜡烛,然后笑说道。 “是你!”林鹤猛然站了起来,眼里满是惊诧之色,口中不由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话刚一说完,林鹤便已然醒悟过来,想起来这些人只怕都是他的手下,将自己带到这里也应当别有用意。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又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云二公子……不,应该是云小将军才对!不知道这么晚来,是想谋财?还是想害命?” 来人正是秘密离开了庐城的云子珺。 云子珺也不多解释,他笑了笑,让旁人都出去,然后笑说道:“呵呵,林大人似乎十分生气啊?不过没关系,反正林大人也不必在这里呆很久,是要说清楚了一些事情,子珺自然会请大人回去。” 林鹤重新坐了下来,他用颇具玩味的眼神看着云子珺,说道:“云小将军,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云子珺道:“说起来,子珺还要多谢谢当日逃离林山城时,林大人的救命之恩呢!如果没有林大人的暗中相助,只怕子珺要脱身,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要说谢就不必了吧!”林鹤不以为然道,“云小将军当时若要离开,莫非还有什么困难不成?更何况,我也并非全无目的,所以云小将军大可不必介意,如果因为某种缘故要杀我,那边动手也无妨……” 云子珺大笑:“林大人说笑了!” 屋子里坐着的这两个人,相识的时间也不算久,准确的说,还十分陌生才对。只是因为当初云子珺南下,林鹤的接触甚是殷勤,所以才多看了几眼。云子珺向来觉得林鹤此人深藏不漏,却也看不清他到底是谁的人,这次林鹤又向李子兴的官军献城,虽然他从一些秘密手段获得了这一消息,却并不了解其中缘由所在。 东山的一条支脉上,一个破烂的小草屋掩藏在树木间,烛光从中透射出来,发出美丽的光彩。屋子里,云子珺坐在一把椅子上,林鹤与他相对而坐,两人间的木桌子上准备了一壶酒,两个杯子。 “喝一杯吧,林大人?”云子珺给他倒了酒,笑说道。 林鹤举起杯子,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一口喝下:“好酒,小将军费心了!” 云子珺说道:“边喝边聊?” 林鹤点了点头:“客随主便。” 云子珺喝了一杯酒,然后说道:“子珺请林大人过来,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情,请林大人明白告诉在下。” “什么?”林鹤看了他一眼,大约猜到了他要问什么,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子珺说道:“当年我朝大军北征,却小败而回,徒劳无功,只让人记住了一件事情,就是子珺的兄长,在大漠上被围后投降了北秦!想必林鹤大人也十分清楚吧?” “这是自然。”林鹤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听说有一个人,给北秦军送了一封信?”云子珺问。 “……不错!”林鹤没有否认。 “那个人……”云子珺再次喝了一杯酒,接着问道,“名字是叫林鹤?”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忽然凝固了一下,烛光闪动间,林鹤扬了扬眉毛,说道:“是叫林鹤。” “你想报仇?”林鹤又问。 云子珺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有些醉态地说道:“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林大人见笑了……”说完这句话,云子珺靠着身后的墙壁,仰起头,闭着眼睛说道:“至于报仇么?仇是自然要报的,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不然我不能安心,你也不能痛快……” “你想问什么?”林鹤道。 “第一个问题,谁是指使者?”云子珺问道。 林鹤把玩了一会儿手上的杯子,口中冷笑着答道:“这是陛下的家事,也没有什么指使者,有的只有一群钻营的可怜虫罢了!” “我明白——”云子珺顿了一顿,右手搓了一下左手手指,然后才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这件事情……到底和我的父亲,云商将军有没有关系?” 林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知道,想必已有了证据,何必再来问我?” 这句话等于是认同了云子珺的疑问,林鹤刚一说完,云子珺的手不觉颤抖了一下,然后又平静了下来:“我知道,只是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你要问的问完了?”林鹤道。 “还有一个问题,你想必已经大概知道我的计划,为什么当初在林山城还要轻易放我走,没有做任何手脚?”云子珺又问道。 林鹤笑了笑:“想必也是因此,小将军要亲自来我吧?” “没错。” 林鹤说道:“不瞒小将军,当初我向北秦报信,虽然是为了向某个人表忠心,却也冒了极大的风险,在将信送到之后,我便沿路返回,不料遭遇到了一队骑兵的追杀,命差点儿丢在那里!” “然后呢?” “说起来真是讽刺,我一路往北逃,结果救了我的人竟是我苦心设计的人!”林鹤叹息道。 “我的兄长?”云子珺想不到其中的故事还有这么多曲折。 “对——”林鹤点了点头,“只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北秦的大军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任是一只鸟也飞不出去了!”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来到了江州,一步步做到了南郡郡守的位置?” “我的身份很复杂,复杂到我都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林鹤自嘲道,“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和庐城的汪直一样的人吧!只不过,我的身份要更隐秘一些!” 云子珺望着那片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你要问的都问完了?” “不错!”云子珺点头道。 “是时候杀了我了吧……”林鹤问道。 云子珺没有回答他,而是站了起来,喊道:“紫衣,你们都进来吧!” 紫衣显然就是那个领头人,当先走了进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 云子珺看着林鹤,句地认真说道:“去麻烦一下附近山中的强人,杀了他吧!痛快一点!” “是!”紫衣点了点头。 “我要马上动身回庐城,这里的事你安排好吧!”云子珺说完,便往屋子外头走去… ------------ 第八十八章 后续 林鹤死了,尸体被发现在一条小溪里,就这样飘着,因为时间久的缘故,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并且肿了起来,远远便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林鹤的旁边还有几个神教军士卒的尸体,同样也已经腐烂了,只有从他们穿的衣服才能勉强辨别出身份。 从那地界上来看,林鹤死的地方恰好是一伙山贼盘踞的地方附近,这些山贼原来也不是山贼,平时的时候,他们只是各个村寨中的良民而已,只是打起仗来,人人自顾不暇,才有了这些上山为强人,下山为百姓的景象存在。神教南下时,也对此不以为然,想来是打算取下了南郡之后再来清剿。 结果神教大军没有再回来,山贼土匪依旧活得好好的。林鹤和那些神教军士卒身上,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许多特别的武器制造的伤痕,比如说钉耙之类,这让前来寻找林鹤的将领十分恼怒,认为是山贼想趁乱捞一笔,结果不幸地让被神教军裹挟出城的林鹤,碰到了他们,于是乎英勇地挂掉了。 消息传回去,驻守林山城的官军将领勃然大怒,林鹤可是李子兴早已言明,要重点保护的对象,如今死了,罪责还不都在自己的身上?因此立刻下了命令,发兵清剿山贼土匪,一个不留! 云子珺一路赶到这里,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杀一个人,然后就马上返回。(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他离开了那间茅草小屋后,便秘密来到了李武的残军之中。 他说过自己就算没有林鹤的暗中相助,也有十分的把握离开这林山城,原因便在于手中的这封信,在家休养的老丞相大人给他的一封信。与信一同到的,还有一块玉佩,这是见李武时方需要出示的信物。 事实上,李武一直都是朝廷暗伏在江州的一枚棋子,目的就是要让江州能重新回到帝国的掌控之中,为此,不惜破坏李子兴对神教的围剿,逼得李子兴太守不得不和神教大将军暂时媾和,集中精力将李武的大军解决掉。同时这又防止了李武尾大不掉,简直就是一箭多雕的计策,只是如此一来,死的人太多,看不见将来的人也太多。 云子珺很轻易地见到了李武,李武很惊讶这就是朝廷的密使,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云子珺将李秋的一封长信交给了李武,然后便告辞而去。 李武正在逃命途中,自然也不会挽留。 云子珺回去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几天便回到了庐城,借一个机会露了面,然后又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时林鹤被抛尸荒野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人将此事和一只彬彬有礼的云子珺联系起来了。 汪直来看望云子珺的“病情”,两人相谈甚欢,又在屋子里密谈了许久,其中的缘故便不为人所知了。林鹤已经死了,可当年造成云子韶被俘,诸多云氏子弟被杀害的元凶依旧活得风光无限,云子珺决不能让他们察觉出一丝端倪,那就是云子珺已经获知了大部分的真相。 李子雨的大军一路北上,收复失地,也就顾不上还未失陷的庐城了。 左平郡是神教军的老巢,要真打起来,神教军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只是此战过后,神教军内部的争斗愈发激烈,分作几个派系互不统属。李武千辛万苦回到左平郡后,才堪堪挡住了李子雨大军的脚步,得以喘一口气,补充兵员粮草。 神教军的大将军原本是北征,直接面对李子兴的大军,只是他却在暗地里投靠了李子兴,转而来在明面上对付李武,要求他为此次失败负责,交出所有军队。 李武自然不肯,结果神教军顿时分裂为两派,水火不容。 右平郡的神教军在这时候,却出人意料地投向了李武,这也导致了双方实力的均衡,谁也奈何不了谁,要说其中没有李子兴和朝廷的暗中角力,那是让云子珺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李子雨收复了左平郡三成的土地,然后被阻挡在了李武的老巢外,陷入了僵持之中,李子兴也同时发兵攻往右平郡,希望打通和南郡李子雨的联系。 战事进行到这里,虽然不会立即结束,却也渐渐明朗了,或者说,胜负已然没有了悬念。 云子珺协助汪直,竟然让庐城顺利的撑过了决战,虽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在,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子珺终于有了一份功勋在身,而他的父亲,也被重新启用了。 朝廷启用云商的消息,立刻传遍了大江南北,朝廷的气势立刻为之一振,虽然传言颇多,比如说这是因为云家贿赂朝廷官员换来的结果,又比如说是云商沾了儿子所立大功的便宜,但云昰的威名不是盖的,以至于云商的威名也不是盖的,在被任命为江北安抚使之后,立刻让局势缓和了许多。 不久,朝廷下了诏书,令云子珺留下大半个云字营,有另外一个云氏子弟担任新的统帅,他则带领其中的一部分没有家室束缚的士卒,赶往京都,等待下一步的任命。 云子珺早就从老丞相的书信里知道了会有这样一封圣旨,因此不但没有觉得意外和愤怒,还帮助了来接收这支军队的云氏子弟不会被架空。 “也该会安平郡了……”云子珺一切安排妥当,便有了回安平的念头。 汪直来送他离开,笑说道:“你走了,可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好处都让你得了!” 云子珺苦笑道:“我可不认为有什么好处,身处是非圈中,自然要不怕是非了!我现在还只是个小人物,所以见着的都非,汪将军你可不同了,如今你也是个不小的人物了,自然要遇见的是非也比子珺大得多,不是么?” 汪直笑道:“听完你说的话,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了,真希望现在能把你杀了!” “只可惜你没有机会……”云子珺并没有把汪直的威胁当一回事,他说道,“谁先死还不一定,毕竟汪将军年纪可要长我许多呢!” “如此说来,北去珍重了!”汪直拱手道。 “珍重!”云子珺也拱手行了一礼,“承蒙照顾了!” 这句话说完,云子珺便已然转过身,上了马车,他带着南下时带着的亲随,和数百云字营弟兄,就这样浩浩荡荡出发了! ------------ 第八十九章 父之言,子之怒(1) 安平郡。 白石城的云府,云商大宴同僚,到处一片喧嚣声,来往的车马不停,人声鼎沸。 含月楼上,是云商宴客的地方,只是此时主人却不在。 云子珺终于还是回到了安平,回来时没有什么动静,就这样到了云府,一直到进府门的时候,才有人将消息报知给了木氏和灵君,这才有人出迎。不过云子珺不是在意排场的人,他将自己的部下都安排在了城外的一个庄园里,一个人带着几个亲随进了城。 这是正是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宾客们听说云子珺回来了,都说要见一见这位少年英雄。于是云子珺便又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含月楼上。 来这里的人自然是为了奉承云商,眼下云子珺来了,自然也就离不了他们的奉承,比如说少年英雄之类的称赞更是听得人发烦,云子珺不愿这时候坏了大家的兴致,只好一个接一个地将奉承话还回去,嘴巴里说着,眼神却已然放空了。 终于熬到了宴会结束,一直没有露面的云商才姗姗来迟,向宾客们致歉。 “哈哈,让诸位久等了,真是云某的罪过啊!”云商大笑说道。 “不敢不敢……”周围的宾客忙应和道,“能见到云二公子的风采,我等今日已是不虚此行了!” 果然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在一个功名利禄上,云商复职武将的消息刚一传开,江州的大小官员转眼间都像变了一个人,都仿佛成了云家的世交一般亲密无比,此时的举止更是俨然将云商当成了可以攀附的一棵大树,虽然就在一个月前,云商还只是他们的同僚。云子珺见到云商来了,也就不继续待在这里,而是打算悄悄的离开。 云商看见了他离开的背影,也没多说什么,只和旁人继续说了几句没营养的话,然后草草结束了宴会。 “二公子,家主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走在小道上,一个仆人从他身后飞快地跟上来说道。 云子珺看了那个老仆人一眼,问道:“父亲不是还在宴会上吗?” “宾客已经散了,酒席也已经撤下了!二公子!”仆人弯腰答道,“现在家主大人正在含月楼等您,请二公子先过去!” 云子珺停下脚步,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前面带路!” …… 云子珺再一次见到他的父亲的时候,云商正背对着他,透过含月楼上宽大的窗户看外边儿的景致,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 云子珺进来后便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看着云商在那里装逼,嘴巴里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跟着一言不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我是你,就换一身衣服再来做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还是云子珺先开口道,只是话音里多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云子珺向来对他的父亲不够尊重,也没有把他当做云家的家主来看,这时候云商一言不发,在云子珺看来显然是打算要压一压他了。 云子珺冷笑道:“不知父亲大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云商这时已经回过头来,他没有和云子珺开玩笑的意思,满脸肃然地看着云子珺,一步步走过来让云子珺也不禁有了一丝压迫感:“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父亲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云子珺低下头,盯着地面。 “哈哈,你来问我什么意思?”云商满脸怒火,冷冷盯着云子珺的眼睛,“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你在南郡做得风生水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存的念头!是打算找个时候,就要自立门户了吧?……” “我从来没有说过——”云子珺打断了他的父亲的话,“我从来都是云家的人!过去是,将来也是。不过,只有有些事情,父亲以为对的,我不以为然罢了,我以为对的,父亲却又不以为然罢了。说起来,除了父亲你,云家的存在多少也有些我的功劳吧?” “功劳么?现在云家的所有钱财不都在你的手中?”云商冷然说道,“与其如此说,还不如说自从当年的事情了结,到现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云家才能得以保存!” “不敢!”云子珺笑了笑。 “不知父亲大人,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云子珺没有等云商接着说下去,便开口问道。 云商走到一把椅子边,也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老丞相给过你一封信?” “不错。”云子珺没有什么隐瞒。 “你去南郡,到底是为什么?”云商又问。 云子珺半靠在椅子背上,眯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道:“我去南郡,自然是打算结交一下江州李家,顺便处理一些庄园的事情,不知父亲大人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神教起事,是不是你早有预料?”云商问道。 “呵呵……父亲说笑了!”云子珺睁开眼睛,懒懒说道,“反贼侵吞两郡,连李子兴太守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够预料到?莫非是因为,父亲早已预料到了不成?” 这时候,云商也坐了下来,又继续陷入了沉默,直到两人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气氛,云子珺咳嗽了一声,抬头望着窗外的远山。云商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安静了许久之后,忽然又问道:“听说,林鹤死了?” 云子珺的手蓦然停了下来,斜眼看着云商:“死了。” “为什么?”云商问。 云子珺的手拿起了一个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水:“我不知道。” “你觉得能骗过我吗?”云商的右手猛然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啪”地一声脆响,云子珺被巨大的声音惊了一下,将手上的茶杯高高举起,然后猛然摔下! “啪!”一声更大的声响,碎片到处飞溅,云子珺盯着云商:“那又怎样?” 云商大声怒道:“如果你继续做下去,你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那就死好了!”云子珺笑了笑,只是这笑里头多少带着些许自嘲。 “你知道你在与谁为敌吗?”云商愈发火气上涌。 云子珺不以为然:“自然是知道,虽然说帝王家事,我也管不了许多,可说几句有意思的话,做几件有意思的事,还是可以的……” 云商道:“所以你是定然要站在三皇子那一边了?要用无数人的鲜血,来偿你的报仇之愿?” ------------ 第九十章 父之言,子之怒(2) 云子珺没有回答云商,而是站起来指着云商的鼻梁骂道:“那你又要用多少人的血,来偿你的野心之愿,我的父亲大人?你大概不会忘记,有多少人曾相信你,曾经将生命托付我云家,可你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不要跟我说什么忠诚与荣耀,你的心里就从来就没有过这两个念头,你就是要一步一步,将你自己拉上朝堂的最高处!为此,不惜放弃你的跟随者!乃至放弃你的儿子!……” “不要说了!”云商一只阔大的在云子珺的脸上,云子珺自然没能抵挡着这般力气,被他的巴掌扇倒在了地上,云子珺也不愿抵抗,只是倔强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父亲,一丝鲜血从嘴角流出来,苍白的脸瞬时间变得通红起来,“你这个逆子,……我早就该逐你出家门,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败我门风!” “哈!哈!” 云子珺大笑,讥讽道:“逐我出家门?只怕你十年前就想这么做了吧?父亲大人!当初如果没有大哥的拦阻,云家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云商打了一巴掌之后,却也打不下去了,跟云子珺两人斗鸡一样互相盯着,互不相让,口中却接着骂道:“我就是赶你出去了,那又怎样?” “也没有怎样!”云子珺冷笑道,“可惜啊,谁把谁赶出去还不一定呢?父亲,十年后,你也该退下来了吧?” “孽障,你再敢说一句——”云商猛地一脚把云子珺踹倒在地。[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哼!”云子珺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别闪着了腰!有本事今天就杀了你的儿子,否则你所做的一切,总有一天将全部还给你!”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云商怒火中烧,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的冷静可言,他拔出挂在墙上的一把宝剑,指向云子珺的脖子,“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孽子!”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楼梯又一阵脚步声,从外头进来一个人,急步扑到云子珺的身边:“老爷,**就算有错,也不该这样说打说杀的啊!父子两,还有什么说不清楚?弄不明白?” 进来的正是木氏,云子珺的母亲想来疼爱这个唯一在身边的儿子,一听说父子两在含月楼上说话,立刻就觉得要坏事了,马上赶了过来。路上还遇见了找云子珺的灵君,被她强令回自己的房间了。 木氏拦在云子珺的身前,回头一看云子珺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来得及擦拭干净,立刻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子珺,你没事吧,快找郎中来!” 最后一句话是对紧跟着她上楼来的侍女说的,那名侍女一听忙回身下楼去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云子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母亲,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木氏心疼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我没事。”云子珺爬起来,表示自己还都能好好站着,不用担心。 “你快坐下,做好来。”木氏看了云商一眼,然后把云子珺拉回到了椅子上。 云商不知道为什么,对木氏却发不起脾气来,冷冷看了云子珺一眼,把手中的宝剑丢在地上,哼了一声。 “你跟儿子置什么气?”木氏教训完云子珺,又转过头来对云商道,“你要杀,干脆把我们母子两一起杀了吧!” 云商背后负着手,脸色重新平静下来,对木氏说道:“只是说几句话,你何必认真?” “我要不认真,你可就认真了!”木氏也把云商拉回到了椅子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清楚,何必要动手?” “说了你也不明白……”云商知道木氏这时候来了,什么也说不下去了,索性闭上了嘴巴。 木氏推了他一下,然后对云子珺说道:“你还在这里?快去你妹妹那里看看吧,她可一直找你呢!你一回来不去见她,可让她好一阵气闷,别忘了带点什么去哄哄!” 云子珺知道木氏是要让自己先去安静一下,也不多说什么,说了一句“母亲早些休息!”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想到木氏的话,云子珺离开了含月楼后便找了一些小玩意儿,去了灵君的草庐。 “怎么了,在生气?”云子珺远远便笑说道。 这时灵君正在一片草席上挑拣着草药,听见云子珺的声音,立刻忘记了方才的不愉快,跑到云子珺的身边笑道:“二哥,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一眼?是跟父亲吵架了?” “没有。”云子珺笑了笑,“这不是来了吗?看看,我给你带了一些南郡的药材,是不是你要的?” “哎呀,你受伤了?”灵君身为医师,自然一眼就看出云子珺脸色有些不对,以为是他南下时受的伤,立刻一惊一乍道,“快进屋子里来,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云子珺笑着说自己没事,然后说道,“我们就在外边说说话,对了,灵君,你这是在干什么?” 灵君不高兴道:“你在怀疑我的眼力吗?你的嘴角明明有血色!快告诉我,你是怎么了?” “好了好了。”云子珺举手投降,“我告诉你还不行吗?附耳过来——” 灵君高兴地凑耳朵过去,只听见云子珺轻声说道:“那就是……不告诉你!哈哈……” 灵君拧了他一下:“你又骗我!” “呵呵,反正现在无事,我帮你晒晒药材!”云子珺笑着求饶道。 灵君立刻笑道:“好啊,我教你!” 难得有一件云子珺不懂她却懂的事情,她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上边来。 云子珺带来的药材,都是十分珍贵的种类,是云子珺前往南郡后,托人买来的,早就打算用这些来讨好云家的这位大小姐。灵君也不负云子珺的希冀,随着药材一味一味地取出,不时发出一声惊叹声,到也让云子珺跟着笑了起来。两人一起把药材分好了类,灵君还一面跟着讲解着各种药材的药性。 云子珺笑道:“这么多药草,灵君你怎么记得住?” “那是,我聪明嘛!”灵君也笑了起来。两人好不容易一起收拾干净了,灵君这才拍了拍头,惊叫道,“呀,我差点儿忘了!” “怎么?”云子珺问道。 灵君解释道:“前两天周兴大哥来找过你,问你回来了没有,如果回来了的话,就去一趟他家里头!” ------------ 第九十一章 周兴的困境 安平郡大概是整个江州唯一没有受到兵祸之灾的一个郡了,听着北边和南边乱糟糟的消息传过来,无论是江北的草鞋军,还是南边闹得轰轰烈烈的神教军,都让安平郡的百姓慌张了一阵,然后又不见了动静。南郡的大战结束之后,神教军元气大伤,已经在南北两个方向都转到了守势,安平郡也逐渐重新恢复了平静。 李家依旧是忙得手忙脚乱,趁着这时候解决了许多江州内部文官之中的问题,李子奉在安平郡囤积兵马,防备江北的草鞋军。白石城里,涌进了许多逃难的百姓,大街上每日喧闹不休。 小贩游街的招摇过市,各自叫喊买卖,从云府出来的街道,依然可以听见那边的喧闹,只是云子珺对此并不在意罢了。他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便到了对面周兴的家里。周兴的家显然比起云府要寒酸许多,也要小上很多,一进大门几乎就可以听到里头的说话声了。 “你还不给老娘滚出来!”不用说,这一定是周兴那位河东狮的骂声了,只听见里院远远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周夫人又接着骂道,“周兴你再不滚出来,我就把房子给烧了,你信不信!” 周兴的声音自然弱了许多,云子珺微微可以听见里头有声音道:“由本事你就烧!你……你烧啊?” “好啊,你居然都敢跟我呛声了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烧?”周夫人显然是气急,响亮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一只看惯这种戏码的老鸟也受了惊,扑地一声飞走了,让周兴不住地喊,“你吵什么!你喊什么!让大街上的人都听见了!” “你是做贼心虚吧?”周夫人听完这几句话声音收敛了许多,但外边进来的云子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嘲讽了几句不清不楚的之后,便又听见周夫人大骂道:“老娘辛辛苦苦养着你,你居然要休了我?” “没有——”周兴手忙脚乱地喊道,“我什么时候说要休了你了?” “你还敢骗老娘?你还敢不承认?”周夫人的怒火显然是越来越旺盛了,完全没有吧周兴的解释听进去,“看我不打死你!”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周兴也来了气,“大丈夫做就做了,没做就没做,我有什么好说的?我就没说过要休你,都是你跟那些达官贵人家的老女人听来的,你哪里信过我?” 周夫人喊道:“老娘要信你就有鬼了!你出不出来?” “你先把棍子放下,我就出来!”周兴喊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周夫人自然不肯,眼看又要僵持下去,云子珺施施然走了进来。 院墙里,摔了一地的碎东西,甚至还有几片隐隐约约的血迹,不用说,自然是出自周夫人的手笔。里院很小,对院门的一间屋子紧闭着大门,里面不断传出扑扑通通的敲打声,应该就是周兴呆在里头了。周夫人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两只白晃晃的手臂,身上穿着一件家常的裙子,头上则束着头发,银牙紧咬,对那间屋子怒目而视。一见云子珺忽然进来了,立刻呆了一呆,口中不由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云子珺不禁苦笑了一声,为什么自己每次来周家总要碰到这样的场景呢?不过他和周家的两位主人都十分熟悉了,因此也不生分,笑道:“姐姐如此美丽,小弟我怎么回不来看看?” “就你贫嘴!”周夫人显然对这句有调戏的嫌疑的话很受用,举起翠玉一般的手指摇了摇,“不过姐姐可不信,你准是来找他的吧?” 说完,周夫人朝周兴那里努了努嘴,表示要找的人在那边。 “姐姐果然英明神武!”云子珺笑着拍了一句马匹。 “周兴,二公子来了!”周夫人朝那头喊了一声。 屋子里头没反应,周夫人自觉没面子,用更大的声音喊道:“周兴,二公子来了,你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却听见屋子里头喊道:“你又要诳我!子珺怎么会这么快过来?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你就是想骗我出来……” 周夫人一脸的尴尬,好在这时候云子珺说话了:“周大哥,是我来了!” 屋子里又一阵乱响,然后门才猛然被打开,周兴狼狈地从里头冲了出来,一见云子珺就站在外头,也觉得颇为尴尬:“怎么来的这么快?一起吃饭吧?” “不用了。”云子珺忙说道,“是灵君说,你有事找我?” “哦,对啊!”周兴点了点头,“我们屋子里头说话。” 周夫人知趣地没有打扰他们:“我去买菜,二公子记得留下来吃饭啊。” 两人来到了周兴刚刚呆的那个房间,只见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件,比如说碎瓷器破木板之类,乱糟糟看得人发晕。两人各自找了能坐下的地方坐下,然后周兴便开口道:“说来惭愧,这次找贤弟来,恐怕是有件事要麻烦子珺!” “兄长但讲无妨。”云子珺笑道。 周兴解释道:“前两天,为兄去学舍请教一位老先生一些事情,路上却碰见了一个歌姬正和一伙青皮无赖撕扯,我……” “等等——”云子珺张大了眼睛,“不会是那么狗血的剧情吧?你救了那个歌姬,然后得罪了某个富家大少什么的,富家大少要报复你,你就来向我求助?” 周兴忙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去救那个歌姬倒是不假,却没有得罪什么富家大少,更别说引来报复了!” “那又是为何?”云子珺问道。 “那名歌姬恰好……是安平郡郡守之子李悦外头养的小妾。”周兴扭扭捏捏地解释道。 “哈哈!”云子珺大笑道,“那不是很好么?让他欠你一个人情。” 周兴摇了摇头,不悦道:“可是他,想借此把我征召进官府里头。” “嗯?”云子珺小小惊讶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了,“你是安平郡士子中有名的人物,李家又怎么会放过你呢?莫非你不愿去不成?” 周兴叹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去了,恐怕就有灭族之祸了!” ------------ 第九十二章 北上前 “这也未必吧?”云子珺没有把周兴的担忧听进去,反而幸灾乐祸似的说道,“灭族之祸?哪那么容易就落你身上!弄不好反而借此升官发财,青云直上,兄长也可以得偿所愿了不是么?” 周兴苦笑道:“子珺,你就别打趣我了。” 云子珺啧啧有声道:“哎呀,兄长莫非还有别的打算么?” 周兴笑道:“江州这块地界上,早就被李家的人看的死死的,我就算呆在这里,又能有什么作为?反倒是他日江州与朝廷起了龌龊,我又当如何自处?到时候,一旦站错了队,可就是覆巢之祸了!” 云子珺笑道:“所以呢?” “我自然是不能答应李家的征召!”周兴无奈道,“只是我虽然不愿去,李家的人要追究起来,我在这安平可就呆不下去了!” “这可未必,兄长难道看不出而今李家的危险吗?”云子珺对周兴的话不以为然。 周兴点了点头:“朝廷的动作固然越来越大,与李家已经势同水火,李家也是自顾不暇,可要教训我这个身无一官半职的草民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子珺道:“既然如此,兄长有何打算?不会还是做一辈子教书先生吧?” 周兴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对云子珺说道:“我打算跟你北上!” “哦?”云子珺惊讶道,“你不是说喜欢着江南的风土人情,不愿北去吗?” 周兴苦笑道:“子珺不欢迎不成?” “哪里?”云子珺站起来笑道,“能和兄长一同北上,实在是子珺的荣幸!” 周兴能够和云子珺一起北上安城,云子珺自然十分高兴,在他看来以周兴的才能,自然不会甘于做一个白石城里小小的教书先生。安城虽然同样危机四伏,但也同样充满着机遇,周兴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自然能混的如鱼得水。 云子珺说要回去了,周兴忙说留他在家吃饭,云子珺一想到周夫人所做饭菜的恐怖味道,还是立刻推辞了,只说家中还有些琐事,要他亲自去处理。 回到云府,立刻有下人报说:“有安城来的信使,请见二公子。” “信使呢?” “正在大厅等候。” 云子珺听后便往云府见客的大厅而去。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午后的阳光懒懒散散,树荫下几只鸟儿驻足休憩,云子珺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大厅外头,便听见里面有声音笑道:“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拜见云世伯,真是失礼了!” 然后则是云商的声音:“老丞相一直赋闲在家,小三你自然应该随侍左右,每年来一两次,带个老丞相身体尚好的消息就好了!” 小三?云子珺倒是认识这个人,不仅认识,而且还算是个不错的酒友。小三自然不会是名字,他的名字乃是柳三,是老丞相李秋的义子。云子珺想到这里的时候,便已然进了大厅,一面笑道:“小三来的好巧啊,要再前几天,我都还没有回安平!” 柳三忙站了起来笑道:“子珺,数月不见,一切可好?” 云子珺笑道:“自然无事,你一路舟车劳顿,怎么不先休息一下,有事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说?” 柳三笑道:“不用了,也没有太多事情,前几日圣旨想必已经到了吧?云伯父直接去军营到任,而子珺兄则是前往安城接受陛下的封赏和任命,不就大概就要动身了,许多事情老丞相会在子珺到安城后当面说,我只是来送一封信而已。” 云子珺笑道:“什么信?” 柳三把信从身上拿了出来,交到云子珺手中:“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信?子珺你看看就知道了。云伯父,不知道您是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北上?” 云商在云子珺进来之后,便不再说话,这时候见柳三这样询问,便笑道:“过几天吧,我要先一步走,好收拾局面。” “那子珺呢?”柳三又问道。 “我要晚一点,整个云府都要搬到安城,事情很多……”云子珺也坐了下来,对他解释道,“一个月之后我才动身,那时候北边儿也应该要平静一点,要安全许多。城外我还有几百个部下等着我发饷钱呢!不把他们编制好,也不好动身!” 柳三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反正老丞相也不急着让我回复,我就和子珺兄一起北上吧!” 云子珺笑道:“既然如此,就住在我旁边的房间里头吧!” 说完,云子珺又和柳三说了几句话,只是云商也在,说话的气氛不免不尴不尬,冷得很,不久云子珺便提出带柳三回房休息。 从大厅出来后,沿着回廊绕过含月楼进了里院,然后便看见一排房间,云子珺带着柳三进了一个干净的房间后,便说道:“你先休息一下,等到了晚上会有仆人来请你去晚饭的。” 到了晚上,灵君也出来了,平时她都一个人用餐的,今天因为柳三来了,因此晚上的食物倒是十分丰盛。云子珺刚和云商吵了一架,因此态度不冷不热,只是当着柳三的面不好发作。柳三眼睛没瞎,自然看得见其中的猫腻,因此也说几个笑话想要缓和缓和气氛,可惜只有灵君附和几声。 于是晚宴就这样安安静静结束,柳三回房睡后,云子珺一个人离开了云府,去见了黑衣。 黑衣自从回到安平郡后,除了那天在云府说那一席话,便一直在白石城外的一座庄园里,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云子珺坐着马车出城后,便悄悄往那座庄园而去,现在虽然比起南郡大战那段时间平静了许多,可白石城的守军依旧十分紧张地巡逻,为了不被发现,他还换了一身装扮,然后在几个仆人的接应下,消失在了夜色里。 黑衣早已准备好在庄园门外头迎接:“二公子,走这边。” “东西已经开始清点了吗?”云子珺一面走一面问道。 黑衣点了点头:“大部分已经封藏好了,等二公子北上的时候,就可以全部装船。” ------------ 第九十三章 未结束的开始 还是当初南下前的那间小屋子里,云子珺对黑衣说道:“我们在江州的力量并不算强大,所以愈加要小心谨慎。因为按照原来的计划,我们的将来是要在北方建功立业,所以早就有了撤出江州的打算,现在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我的所有亲随,无论是明里暗里的,都要先一步北上,到安城的庄园里再会合。” 黑衣问道:“那公子的那些火药和兵器呢?这些东西运输起来会是很大的麻烦,一旦被发现,可能会让二公子陷入谋反的官司里。” “南下的时候,我们带去了一些——”云子珺说道,“目前来说,虽然用处算不上大,但先多做点积累,以后总有用上的时候。比如说火药,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展,还是因为我们的人太少了,也不宜公开,免得朝廷以为我们居心叵测,所以试制只能在暗地里进行,结果现在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地步。” 黑衣说道:“二公子,我们的问题不止这一点,还有那些工匠的保密问题和安城的那些人的忠心问题,现在已经发现从安城到江州的线路上出现了内奸,但排查还需要时日,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公子在一个月之后动身。” “安城的局势,天下的大势,一日比一日复杂,我又怎么能呆得下去呢?”云子珺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老丞相的义子来了,说是送信,其实还是催促我上京啊!” “这可就不好办了。”黑衣皱起了眉头。 云子珺又道:“不过想来我去晚些也没什么要紧,在这个月里,干脆整合一下我们一个月后在江州留下来的人吧!” 黑衣点了点头,同意云子珺的看法:“既然这样,就让李全来主持吧,他在江州呆的久,也熟悉该如何行事。” 云子珺听到黑衣说起李全,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因笑道:“说道李全,还要提一提他的侄子李延呢!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只是还缺乏历练,我打算把它一起带到北边儿去,看看能不能有一番作为。” “公子以为可以,那便行了。”黑衣道。 “噢,还有一个人——”云子珺又道,“是一个叫赵迁的少年,吕凤自那几个人推荐给我的,说是难得一见的将才,值得我去好生栽培!” “赵迁?”黑衣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却相信那些人的眼力,因而笑道,“行不行,公子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云子珺显然认可了赵迁的能力,“守城之战时,他能凝聚身旁士卒的力量,又懂得进退,再加上悍不畏死,却是十分难得。” “那就恭喜公子了”黑衣笑道。 云子珺摆了摆手:“他们能大用的时候,只怕也是几年后了,现在做什么事情还得靠我们自己啊!” 黑衣点了点头,他把几个手下叫了进来,让他们准备好车马送云子珺离开。 “我来这里,是还有一件事。”云子珺又道。 “什么事?” 云子珺让黑衣把门关上,才轻声说道:“我想让你教一教灵君用毒之法!” 黑衣听了一怔,问道:“怎么了?” 云子珺苦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她,反正她对药草十分喜爱,不如就让你教教他如何用毒,也好有一技傍身。万一遇到了什么麻烦,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黑衣本想说云子珺杞人忧天,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就这一个月吧,能教多少,能学多少,就看天意了!” “呵呵,别那么认真!”云子珺笑道,“事情说完了,我也该走了,原本一直不放心这里,现在过来看看,反倒是不放心家里了,也罢,我是该回去了!” 云子珺离开了庄园,一路急行,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去,现在难民依旧极多,没有进城而且身无分文的百姓更多,因此城外便多了一些白天乞讨要饭晚上打家劫舍的强人,故此云子珺倒是防备了一下。 不过一路到没有出什么意外,反倒是在城门口,白石城守军的拦阻让他滞留了好一会儿。 等到平静回到云府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云子珺在房间里也是睡不着觉,觉得脑中思绪多得头疼,乱糟糟理不清楚,于是只好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一面看看有些无聊的月色,心想它过往的样子。 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晚上,他就常这样走动过,只是那时候还有兄长,还有云白天,还有一票损友,只可惜……难怪人们说,平静下来往往会使人恐惧,害怕些什么。云子珺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不知不觉到了小蛮的屋子外头,这才想起来,还没跟她好好说上几句话呢! “小蛮?”云子珺刚想敲门,又觉得太晚了,因此手又立刻缩了回来。 门却忽然打开了,露出了一张欣喜的脸:“二公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看小蛮……” “还没睡啊?”云子珺替她挡着风,笑道,“你年纪轻,又有伤,更该早点睡才是。” “难道公子不年轻吗?”小蛮笑着反问道。 云子珺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你还敢跟本公子顶嘴是吧!快听话,回屋睡觉!” 小蛮却是一副很高兴云子珺敲她的动作,明白云子珺是在关心她,嘴巴里“嗯”了一声,然后便飞快地钻进屋子里头去了,也不知道在躲什么。云子珺笑着把门关上,只觉得这时候心情也好了许多。 坐在一个石凳上,让值夜的下人送来一壶酒,然后对月独酌,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不过,总觉得有些伤逝的意味,因此云子珺喝了几杯便醉了…… 时间真是过得快啊——云子珺这样想到,几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逝,各种熟识的陌生的人在他的脑中徘徊,仿佛是看着一本长长的书卷,如何读也读不完。然后随即他又想起了那座记忆中的安城,大夏的都城,无数人心所仰慕的地方,那里又会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 第一章 少年游 每年的胜景,之于安城,无外乎那么几处:清水湖的晚月,琉璃阁上的功名谱,万夫原的春猎,这是最有名的三项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清水湖在安城的城东三四里外,周遭有许多前朝留下的古迹,一座数十丈的高塔便矗立于此间,每至夜晚,明月高照,清水湖上游人如织,怎一个热闹可以说尽!而琉璃阁上的功名谱则是安城文人士子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夏立国以来,凡是能在青史之上留下重重一笔的,都在这琉璃阁上留下了他的画像,总共六十七位,世人呼之为“功名谱”,而云子珺的祖父云昰便被排在第四的位置,可见其声名之显赫。 万夫原原本是前朝的皇家猎场,本朝开国皇帝大胜北秦之后,曾与有功将士在此一同会猎,后来渐渐演变为了一个习俗,那就是每到春末时节,万夫原上便有无数的年轻公子和富家小姐,春游会猎,春猎前,陛下也会从皇家的的万兽园挑选出几只有意思的野兽放养于此,凡是捕捉到这几头野兽的人都将得到陛下的赏赐。 乌有历236年的夏末,万夫原上依旧是热闹非凡。 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出了南城门,便往南而去,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人,腰间挂着华丽的宝剑,**是纯黑色骏马,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不住挥舞着马鞭。(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公子,前面就是万夫原了!”一名骑士喊道。 年轻人用鞭子指了指前面,大喊道:“既然出来松一松筋骨,便也去万夫原走走!” 驾——所有人飞快挥舞着鞭子,往万夫原飞驰而去。 万夫原。 这里树木稀少,土地平旷,村舍俨然,远远望去,几点乌灰色点缀于苍翠树木下,屋顶的青烟冉冉而上,仿佛在那边的天际蒙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纱。入眼都是略有起伏的丘陵,长满了轻轻的野草和紫色的小花。不时可以遇见几个官家子弟嬉游而乘的马车,毕竟是天子脚下,随便拉出一个草头百姓来,都可能和朝堂中某个国之柱石扯上关系,因此外出游玩的年轻公子倒是不怎么惹事。 安城繁花似锦,眼下更是如此,万夫原上的东边的一个村子,旁边正是南来北往的官道,因此有了许多颇为热闹的茶棚,旅途劳累的人也在此喝茶解渴,顺便看看远处的风光。 今日却有些不同,南边来了一支大商队,将所有的茶棚都挤满了,商队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既有西北护商的镖队,也有南边来行商的商人,都在这里分了几个小圈子说着话。十几辆马车排成长长地一串,停在路边,一些仆从往来送着茶水到马车上。 “二公子,我们快要到安城了!” “哦?”马车车帘打开,露出了一张年轻而苍白的脸,“已经要到了么?” “是的,前面就是万夫原了。”马车边上一个仆人似的人答道2。 “哈哈,那么我们也去喝口茶吧!” 说着话,一个年轻人下了马车,他走了几步,向身后说道:“现在还早,只要天黑前能进城便可以了。” 就在这时候,只见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士,其中一人喊道:“前面的是子珺吗?” 那个刚刚下了马车的年轻人听到这声音后,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往那边看过去,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等那一队骑士近了,才看出来来者何人,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小兰啊!” 是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北上安城的云子珺,而那队骑士的首领也正是当年云白天的老冤家李小兰,老丞相李秋的孙子。 李小兰显然比起当年来已经成熟了许多,却依旧有着几分散漫不经的影子,下巴已经开始蓄起胡须了,脸也有些长开了,眼睛炯炯有神,驾驭马的本事也见长,飞驰到云子珺身前猛然一拉缰绳,骏马前蹄飞起,豁然阻住了去势。 云子珺拍了拍手,笑道:“小兰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小兰哈哈大笑道:“无恙!无恙!子珺刚到这里么?正是巧啊,我原本打算来万夫原松松骨头,看看能不能猎到几只畜生,想不到畜生没遇到,却遇到了你这个家伙!” 云子珺用手里的木拐杖敲了敲李小兰的马,笑道:“你少来跟我说这些!柳三可就在后头呢!” 一听到柳三的名字,李小兰立刻弱了下来,笑嘻嘻地一边张望一边问道:“柳老大也在么?怎么没见他?” 云子珺道:“他马上就过来,你不用急。” 果然,云子珺的话音刚落,后头便有一个声音道:“不是马上过来,是现在已经到了!” 云子珺被吓了一跳:“小三,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音?” 柳三见李小兰躲躲闪闪,笑道:“我走路自然是有声音的,只是你们说的太高兴,哪里听得见!小兰,你带着这么些人来,可不是为了迎接我们的吧?” 李小兰知道瞒不过他,于是利索地下了马讨好道:“三爷您老可别胡说,特别是对着老爷子的时候,别把我供出去!你自然是知道的,错过了万夫原的春猎,怎么也得出来晃荡一下,这心里头才好过一点。” “也就是说,你是偷跑出来的了?”柳三笑道。 “不是偷跑出来!”李小兰忙狡辩道,“只是没有……来得及告诉祖父罢了!” 云子珺虽然不知道李小兰为什么会恰好遇上他,总觉得应该不是巧合,但想来也应该是老丞相的特意安排,于是笑道:“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茶棚里头坐吧!小兰,叫你的下属也都下马,我请他们也喝一杯茶歇歇脚,想来陪你这个家伙跑这么久,想不累也不行!” “好吧,我们先进去。”柳三想到云子珺身体似乎不是很好,也跟着说道。 一座茶棚里,三人在一张桌子1便坐了下来,靠着一棵小树。 “子珺路上走了多久?”李小兰没话找话问。 云子珺也不是很清楚,算了算,才说道:“一个月的样子吧?” “天气这么炎热,路也十分难走,能这么快已经很不错了。”说话的是柳三,他看了云子珺一眼,“也幸好子珺找好了大船,沿运河北上,方便了许多。” “现在是八月初三,还没到秋天呢!”云子珺对李小兰说道,“到了安城,还要先在旧府里安置好家人,琐事很多,一时也抽不出身来,所以还要请你替我向老丞相问安。这里的茶水很不错,可惜五年没有喝过了。” 李小兰也跟着感慨道:“是啊,当年我和白天闹得正是翻天的时候,也才没过去几年,谁知道转眼间他就去了北边儿,然后……没了消息,现在只安城也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说着话,几人又互相感慨了几句,不觉已经过了好一阵。一个仆从来到了云子珺后头轻声道:“二公子,时间到了,该出发了我们,不然天黑前很难赶到!” ------------ 第二章 故人来 云子珺花了一天时间安顿好所有人后,便接到了进宫的圣旨。 这时已经是晚朝的时候了,云子珺忙沐浴更衣,随着传旨的小太监上了进宫的马车。 皇帝陛下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好,这是公孙失第三次见云子珺了,第一次还是云子珺刚刚出世的时候,他为了宣示对于云家的信任,喝了一杯云子珺的满月酒。后两次,却都是在这金殿上,当年云子珺为兄请罪,带着棺材闯宫城,到底是触动了这位老皇帝的心底的软弱,虽然他从未承认过。 “子珺拜见陛下!”云子珺走到金殿中央,伏地喊道。 公孙失比起前几年要苍老了许多,下颌的胡须也夹杂了许多白色,脸上满是皱纹,说起话来也慢了许多,似乎总是十分疲倦的样子。听说而今大夏的这位皇帝,并不喜爱炼丹服药,也素来清心寡欲,却不知为什么衰老地这么快。 “你起身吧!”公孙失挥了挥手,让他站了起来。 在大殿上的朝臣大多只听说过云子珺这个人,却未见过,虽说当年他也闹出过一次大动静,而且也进这大殿,陛下早已打发走了他们这些朝臣。老丞相已然不是丞相了,现在丞相的位子上官员更迭极为频繁,很多时候都沦为陛下的出气筒,因此大臣们都害怕陛下将之任命为相宰。现在的丞相也是做得并不如意,多少是因为老丞相还活着的缘故。 王博彦便是这个不如意的人,他成为大夏的丞相时间才短短的两个月,还在战战兢兢揣摩圣意中。 这时候一眼瞧见陛下对于云子珺似乎颇为欣赏,立刻站出来道:“启禀陛下,云子珺将军是在江州受的封,官职也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现在云子珺初立军功,正是陛下施与赏赐和任命官职的时候,请陛下降旨!” 这一席话说完,朝堂里自然立刻就冒出了反对之声。 “陛下万万不可,云子珺年轻得志,若太过拔擢,反倒不益!” “丞相大人所言甚是,但我大夏还未有合适的官缺,不如等候一段时间……” “请陛下慎重!”…… 云子珺和丞相王博彦都尴尬异常,王博彦尴尬是因为自己这个丞相当得可真窝囊,刚说完一句话,群臣便肆无忌惮地反驳起来。云子珺也是如此,不知道该如何插嘴,只好把头低下,装睡觉。 这两人不再说话,但不意味着其他官员也不再说话,当然有很多和丞相大人抱着同一个打算的官员,和他们炒成了一团。 “好了——”公孙失终于开口了,朝堂上立刻安静了下来,“这件事稍后再议,现在你们先议一议云商平叛大军的粮草吧!” 于是众臣又将今日明堂和各议事处商议好的结果拿出来说,云子珺还是没有资格说话,因此依旧在旁边没人注意的地方静静听着。 由于早已经有了结果,因此关于此事的商议很快就告一段落。 “云子珺将军——”公孙失沉默了片刻,忽然称呼云子珺为将军。 云子珺立刻回过神来,恭敬道:“末将在!” 他知道,公孙失对自己的将来已然有了安排,自己决然不会在官场上终老了,北疆才是他的将来所在。 “你还年轻,虽然在江州立有大功,却也不能一时间立刻拔擢太过,还需多多历练,云将军,你可服膺?”公孙失肃然问道。 “不敢言有大功!”云子珺躬身道。 公孙失没有让群臣讨论云子珺去向的打算,因为云昰的关系,公孙失一直把云子珺当成自己的子侄辈来看,他想亲自来设计这个十分有天分的年轻人的将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在安城担任一个戍守校尉,做一个营正,如果干得好,几十年后也能平静升到大将军的军职;第二个选择,则是前往北疆,和北秦军接触的前线,成为一支百人骑兵队的队正,这条路,你可以不断建功,不断取得荣耀,但随时可能死在战场,而功劳也可能被上头的将领分走。这两条路,你自己选择。” 云子珺自然是有了答案,江州都带了两百人来,总不可能让自己继续呆在这安城吧? 陛下的决定就是云子珺的决定。 云子珺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末将愿为陛下戍守藩篱,选择第二条路。” 公孙失很欣慰,大笑道:“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果然虎父无犬子!” 等到晚朝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昏暗,云子珺在群臣的后头跟着出来,金殿外,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王丞相,不知何事?”云子珺向王博彦拱了拱手。 王博彦满脸笑意,拍了拍云子珺的肩膀,完全把他当做自己的后辈来看:“云将军晚上有事吧?” “以前安城的老友相请,不敢不去,丞相大人是……”云子珺不知道王博彦是什么意思。 王博彦笑道:“那明日晚上想必有闲暇吧,本官和朝廷几位官员在栖凤阁设宴,为云将军接风洗尘,不知云将军是否赏脸?” 云子珺再次拱手道:“丞相大人有请,不敢不从。”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各自上了马车离开宫城。 回到云府,云子珺已经是一身疲倦了,洗了个澡,正要去赴别府的宴会,却听见一个仆从前来报说:“二公子,有客人来了!” “客人?”云子珺很奇怪这个仆人的说法。 “是的。” “先请进来吧!”云子珺挥手说道,“请到大厅里。” “是。”仆从转身离开,云子珺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往接客的大厅走去。 不久仆人便带了一个人进来,云子珺一眼便认出了他,高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家伙!” “哈哈,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呢!现在才来见你,不会责怪为兄吧?”进来那人很熟络地笑道。 云子珺也大笑道:“怎么会呢?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个家伙!听说你一直在安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样?有没有被官府抓住过?” ------------ 第三章 诉衷情 在云商的眼里,云家要败落就败落在两个人手里,一个废物,一个败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废物自然就是云子珺,而败类则是眼前这一位了。而在云子珺八岁之前,眼前的此人可算是云家的传奇人物。 云黑夜是云白天的胞兄,云家传到这一支,大抵都染上了一些恶趣味。比如说云黑夜的父亲云霄再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字是,便是如此的怪异,而且还早早预定云白天和云黑夜的儿子叫什么,大约就是星星月亮一类的名字,只可惜老云还没等到这一天就挂掉了,只留下了两个怨念无比强大的儿子。 云黑夜跟云白天一样,喜欢出去闹腾,年纪要比云白天大一些,所以做的事也要比云白天更加强悍。比如说云白天最多出去打打架造造谣,而云黑夜却是已经在开青楼**了,并且手段狠毒地不像是云家出来的人,再加上经营有方,还没到弱冠之年他便已经富得流油。可惜油水再多也留不到云白天那里去,只因云黑夜这败类吝啬成性,而且而且没有人性。 云黑夜的无耻行径终于激怒了云家的长辈,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不了了之,原因不得而知,不过云子珺听来的消息是,云黑夜这家伙手上可握着许多人的阴私! 后来云黑夜越干越大,也渐渐搬出了云家。 五年前北征的时候,云黑夜恰好不在京城,也不在北疆,云白天和着云子韶一起出事了的时候,他更是完全消失了。云子珺和云白天的关系很好,和黑夜的关系却很是一般,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不过后来云家迁到江州,他倒是通过手下的暗谍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消息,云黑夜似乎这几年都在北疆,和北秦人做一些武器粮食走私之类的勾当,云子珺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 现在云黑夜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想必是有了什么变故,不得不出现了。 至于那仆人为什么说“客人”二字,自然是因为他手上还有着云家最为要紧的一块令牌,金叶令。 凡是手里拿着金叶令的人,只可能是云家最重要的几个人物,云商手上便有一块,就连云子珺也只有银叶令。云黑夜的忽然造访,虽然打乱了云子珺原来的计划,却也让他有了一些别的念头。 “我们书房说话。”云子珺等云黑夜略略坐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这几年也不知道黑夜兄哪里去了,谁也找不到你,可得和我好好说道说道。” 云黑夜要比云子韶更年长,因此在云子珺这个名义上京城云家的主事人面前,也毫不客气,先一步站起身来,一面笑道:“我认识路。”,一面往里头走去。 “还是没变那!”云黑夜进了书房,首先感叹道,“几年没有回来过了。” “你再几年没回来,可能都已经没有云府了……”云子珺在他身后笑道。 云黑夜不觉点了点头:“这几年四处漂泊,不像你,一直在江州玩得风生水起,现在还玩到京城来了。” “你总是居无定所,还不如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两人相对而坐,云子珺捧起了眼前的茶杯,淡淡说道。 “安定下来?颐养天年么?”云黑夜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说了,走的路多了,现在安静下来,反倒有些不习惯。” 云子珺笑道:“你干的了都不是些正大光明的事情,不怕阴沟里翻船?” 云黑衣朝他翻了翻白眼,念 经似的喊道:“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你要相信这回事,才不会吃亏!老弟啊,我好歹比你多活了这么些年,不是在白吃干饭的。” 云子珺道:“好吧,不说这些了,还没问一下你,这几年都是在哪里呢?” “我么?”云黑夜自嘲道:“因为家室牵累,京城里的产业都易了姓,我多数时候是在北边儿和北秦人做生意,也算是混了个脸熟,勉强还保得住那几分积蓄,现在不正是来投靠子珺你了?” 云子珺摆了摆手,笑说道:“你可别太把我当回事了,说什么投靠,比起你来,我可还算是个小孩子呢!你说你京城的产业都变卖了?为什么?” “当然是用来打点了,你不是也做过差不多的事?我就听说当年你为了保住云家的爵位,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也卖了好些东西吧?”云黑夜说话很有条理,让云子珺不知该如何解释,“现在你要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窘迫许多的兄长才好。” “哪里?”云子珺苦笑道。 “那你还不让我投靠你。”云黑衣又说道那里去了,云子珺摸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打算,只好讪讪笑道:“云府永远有你住的地方。” “哈哈,那愚兄可就多谢了!”云黑夜大笑道。 说到这里,云子珺放下茶杯,问道:“你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吧?” “知我者,子珺也!”云黑夜眨了眨眼睛,笑道,“不错,我来其实是为了一件颇为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云子珺问。 云黑夜伸出一只手指,在云子珺的眼前晃了晃:“此话只可入你一人的耳朵,不可让他人知道了。” “这是自然。”云子珺点头道。 “事情就是……你的兄长,当年被俘,其实是自愿的!” “什么!”云子珺猛然站了起来,脸色变幻不定。 “这是我多方探听来的消息,应该是真实的。”云黑夜沉默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主动投降和被俘虏自然不会是一样的事情,云子珺下意识地认为云黑夜在说谎,怒道:“黑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而且还告诉了你。”云黑夜叹了口气,低下头又说道,“据说当时子韶原本能够突围出来,他已经冲过了北秦军的三道围堵,前面只剩下了守在一条河边防止他们渡河的的万余人,此时子韶身边还有最精锐的死士营,完全有一战之力,可是他却被俘虏了,死士营也完全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往哪里去了。” “你说谎,我兄长怎么会自愿投降?”云子珺手指在颤抖。 “没有设么是不可能的!”云黑夜肯定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因为我也相信他,相信他这个人。” 云子珺心里思绪繁多,一时理不清楚,他不相信云黑夜会无缘无故来骗自己。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过了半晌,云子珺忽然开口道,此时他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我会给你一个愿意相信的答案,请你也相信我!” ------------ 第四章 东风恶 从云府出来的大道上,一辆马车避开拥挤的人群,往西市最热闹的酒楼而去。(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云子珺坐在马车里,皱着眉头,旁边是邀来一同前往赴宴的云黑夜。云黑夜气度沉稳,脸上总是保持着商人特有的笑意,却又不让人觉得厌烦。 “明天我可能就要离开安城了。”云黑夜忽然开口道,“我仇人太多,特别是在京城里,可能出门便能遇见个想要我命的人。这几年,之所以我还活得好好的,还是因为我运气好,不仅结了许多仇,还交了许多能帮的上忙的朋友。” 云子珺还是在想着兄长的事,对云黑夜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等他的话说完了才猛然反应过来:“你明天就要走了?去哪里?” “我只是来看看安城云家。”云黑夜笑道,“这里也没什么能留下我的东西,不过,如果他日你到了北疆,或许我们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不打算去拜祭一下你的父亲?”云子珺忽然问道。 云黑夜明显有些黯然,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祖宗的祠堂已经不是我能进去的了。” “为什么这么”云子珺劝说道,“云家比起当年已经冷清许多了,家里人少,祠堂也少人进去了。” “你不明白的,当年的事情……”云黑夜摇了摇头,道,“子韶知道多一些,那是你还小,那些事情也不甚清楚。总而言之,云家的长辈并不怎么见待我,晚辈又并不怎么知道有我这个人,所以对于云家,我就像个局外人,只能在旁边看着。” “话也不能这样说……”云子珺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云家就要靠你了!”云黑夜打断了云子珺的话,“说不定过几年,大夏也要靠你了!到时候,能在云家给我留个位子就好……”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云子珺听着这些话,心里却生出无限怅然来,这和年龄没有关系,只是经历过人们未曾经历过的,痛恨过人们没有痛恨的,现在听云黑夜的话,便难免会有些感触罢了! “到了。”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敲了敲外面的木板,轻轻喊了一声,“公子,到了。” “我们下车进想必他们也等急了!”云子珺笑道。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酒楼点起了火红的灯笼,人来人往,一片热闹景象,各种走街串巷的杂耍艺人便围了一圈人叫好不断,一个卖花的姑娘在门边冒出头来,怯生生往外偷看,几个大汉就吆喝着抬着一个箱子走过,然后便听见轰隆一声,人流随着这声音一涌,险些让云子珺从马车上摔下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回事?”云子珺不仅喊道。 “二公子你忘了么,今天 是安城文会的日子,他们都赶着过去看呢!”车夫竟然也知道这件事,轻笑着说道。 “哦!”云子珺恍然大悟,不禁拍了拍头:“这么久没回来,但都忘了有这件事情了!”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当初我一次回安城,连路都不认识了呢!”云黑夜在他身后笑道。 “好吧,我们进”云子珺没有在这件事上留太对注意力,对黑衣说道。 这家酒楼并不算很大,甚至名字都没有,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么就是李记酒楼了,李记酒楼是以前云子珺这帮朋友很乐意去的地方,原因并非这里的酒菜特别好,而是因为二楼的。 两人进了酒楼之后,便有小二前来领他们到一个隔间里去。 “哈,你们可让我等久了!”一进屋便有人站起来醉醺醺喊道,“子珺姗姗来迟,可要罚酒……罚酒三杯!” 说话的是李小兰,李小兰显然已经喝了许多,头脑有些不清醒,竟还没发现云子珺身后的云黑夜。隔间里除了李小兰,还有柳三等几个不认识的的年轻人。柳三把李小兰拉住,一面笑道:“不知道有没有认错,后面的是不是黑夜老兄!” 云黑夜笑道:“小三你倒是个不错的人,还记得我!” “几年没有回安城来了吧?”柳三笑问道。 “是啊,也没有看望一下老丞相。”云黑夜说着话,和云子珺坐了下来。 “怎么,不介绍一下这几位?”云子珺看向那几个脸色颇为倨傲的年轻人。 柳三笑道:“我来为你引荐,这三位是赵涣赵涉赵家的两兄弟和孙为民公子,他们是安城里有名的才子,大家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 赵涣等人显然知道来的人是谁,纷纷站起来和云子珺见礼。 云子珺拱手笑道:“真是失礼了,这晚才到。” 李小兰拿起筷子把酒杯敲得“砰砰”作响,一面对云子珺喊道:“罚酒!罚酒!” 柳三给云子珺和云黑夜倒上了酒,云子珺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干喝酒没意思,不如请个歌姬来唱个小曲儿如何?” “这容易。”柳三说完拍了拍手,从外头进来一个小厮,柳三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厮点了点头便出去了,不久以后便有一个穿着红衫的女孩儿抱着琵琶进来。 听着小曲儿,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酒,只听见孙为民笑道:“行酒令么?” 众人都说好,于是听着琵琶女的乐声,这些贵公子们玩了一阵,然后便有人提议去看安城的文会。 安城的文会之所以有名,并非是由于有哪位大名鼎鼎的才子坐镇,而是由于它特立独行的规矩。文会是各个才子临场斗法,连续几天晚上都是如此,不论是多么负有盛名的年轻才子,到了那里都一视同仁,因此这也是许多士子成名,或者被某些权臣看重因为僚佐的途径之一。到文会结束的时候,会有主持此事的官员宣布文会的魁首! 云子珺一行人随着路人的拥挤,赶到了文会的地方。 琉璃阁下的平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巨大的台子,许多穿着文人青衫的读书人往来与此,台上正有一名年轻的读书人侃侃而谈,台下的人不断插嘴,台上的读书人则停下口中所讲的,不断与之争辩着什么。 “这里是给那些权臣们看的,无聊得很,那边有对联猜谜之类的游戏”李小兰醉醺醺地喊道。 “听说琉璃阁上正在有人宴请士子,我们去借杯茶醒醒酒如何?”柳三笑道。 “我们过”云子珺笑道。 ------------ 第五章 欢情薄 琉璃阁上顶楼是功名谱,下面却只是文人会客之所。(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云子珺等人刚走上去,看见的却是一个颇为怪异的场景。 宴席上的人群明显分成了两个部分,靠近楼梯这一边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紫杉的人,雍容华贵异常,显然不是个简单角色,旁边围着许多读书人,正纷纷怒骂着对面的那些人。云子珺等人刚上来时,便看见了这幅景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那一边则是以一个中年男人为首,穿着讲究的长衫,手里拿着宫廷制的扇子,身份的显赫不言而喻,旁边同样围着一群士子。 然而两方为首的人却并不说话,甚至依旧面带微笑,好似在看个玩笑而已,只是旁人口中的话越发难听,从对方的人品直接骂及了他们的祖宗父母旁系血亲,好不热闹。 那边的人有几个眼尖看见云子珺等人上楼来了,以为是对手一方请来的帮手,云子珺固然没有什么人认出来,可后面一同来的赵涣等人可就惨了,骂声很快波及到了他们身上,而且愈演愈烈,一时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云子珺等人已经被骂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了。 “真是……有辱斯文!”孙为民脸色很难看,这是走了显然就是落荒而逃了,以他们的性格,是断然不愿如此的,但留在这里被骂,也不是一回事! “一群依附权贵的蛀虫!”赵涣很不屑于这些读书人的品行,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起来,“若不是有太子殿下的庇护,恐怕连琉璃阁的大门都进不来!” 云子珺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看见两个为首者都已经看了过来。 “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我等冒犯了!”说话的是柳三,他是老丞相的义子,年纪也稍长些,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宴会显然是那边的太子殿下举办的,这个很早时候便被公孙失当做大夏的接班人来培养的中年男人,早已习惯了将心中的所思所想掩藏于心底,这时候见柳三问好,自然不会跟旁人一样接着怒骂不休,而是十分有教养地点头示意。 太子姓公孙单名一个病字,公孙病并不是公孙失第一个儿子,或者说,他其实排行**,只是因为大哥身患重病不能下*,所以才成了大夏帝国的太子殿下,素来也不甚受公孙失的爱护。 公孙病让旁边的士子安静下来,开口对对面笑道:“三弟,你是过来搅局的么?” 公孙病所说的三弟,自然就是柳三说的三皇子公孙安。 公孙安年轻许多,比起公孙病来。在场只有这两个人的脸上依旧还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皇家的风度和修养。但在云子珺看来,公孙安显然是更危险的那个人,如果两个都是敌人的话。 因为,云子珺分明看到,公孙安身旁的那几个人,分明是在故作姿态地嘲讽,而今夜的争执,或许也是他有意而为之的结果。 令人惊讶的是,公孙安不但认出了柳三,还认出了许久没有回安城的云子珺。 “原来是柳先生,许久未见了,老丞相一切可好?”公孙安转过身来,对着云子珺那一群人问道,“啊,原来子珺贤弟也在,何事来了安城,也未曾声,让我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柳三笑道:“义父大人一切安好,只是时常劳累,不劳三皇子殿下费心。” 公孙病见公孙安没有理会他的话,隐隐已然有了些许怒气,不过因为在场有许多人让他颇为忌惮,因此也十分迅速地将怒气掩盖了起来。他说了一声:“诸位都坐下吧!”然后便离了席,来到云子珺等人的面前。 “云子珺?”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敢,正是在下。”云子珺躬身行礼道。 “听说你在江州立了大功,是来京城受赏的?恭喜了!”公孙病虽然如此说话,却总是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当然,太子殿下不如此说话,反倒是让人觉得轻贱了。 “微末功劳,哪里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睛。”云子珺依然一副谦虚的样子,让人挑不出毛病。 “二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三皇子公孙安这时插话道,“子珺贤弟回安城来,可不仅仅是受封受赏,毕竟云伯父已经官复原职了,云家也已经迁回京城,你说这话,好像子珺受完赏立刻就要走似的……” “哼,我如何说话,还轮不到你来管!”公孙病不悦道。 云子珺见自己已经成了两位皇子争执的导火索,不由苦笑道:“无妨无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是我大夏的柱石,也是陛下执掌朝政的左臂右膀,万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两位殿下以为如何?” 公孙安首先笑道:“这是自然。” 眼见柳三在场,顾及到老丞相李秋,公孙病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云家如今也是要结交的,绝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快影响了将来的拉拢,因此也笑道:“子珺说的是……” “不知道几位大名鼎鼎的才子,能否赏脸喝一杯酒?”公孙病又笑着问道。 …… 因为有两位势同水火的皇子在场,这场宴会的气氛也是僵硬到了极点,说话也只是客套来客套去,无聊得很。云子珺等人早早想退了席离开,只是这时候也有些身不由己了,好歹陪到了今晚的文会快要结束,公孙安才开口请几位公子回去。 云子珺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心里思索着两位皇子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睡意浓浓。 “你先睡吧,到了云府我再叫醒你。”云黑夜笑道。 云子珺睁开眯着的眼睛,摇了摇头:“不用了,反正快到了!” “那算了——”云黑夜摇了摇头,也不知在惋惜什么。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文会结束前人群已经渐渐散开,大街上也慢慢冷清下来,特别是前往西市的这条路上,来往的行人已经很少了。 “快要到府上了!”车夫在前头喊了一声,也正这时侯,云子珺旁边的云黑夜却招了招手,忽然喊道,“云伯,停下马车!” “怎么了?”云子珺问。 “有人跟踪我们——”云黑夜的眼睛闪过一道厉色,耳朵动了一动,“应该还拿着刀,我们有麻烦了!” ------------ 第六章 夜行人 黑夜,刚刚穿过朱雀大街的马车。 过了那边的的街角,便是一条人来人往的大道,跟踪的人在大胆,也不可能在那里动手,只是这往常短短的一段路,此刻走时却是如此漫长。 “甩掉他们!”云子珺低喝道。 马车豁然加速,马蹄声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立刻变得急促起来,车夫一声吆喝,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老马像是惯于受到此类的鞭打,并没有受惊,只是速度快了许多。才过几丈远,云子珺便听见耳后“嗖”地一声,一支弩箭从马车窗口飞过,然后便听见车夫“啊”地惊叫了一声,车前的马身体一斜带着马车倒在了一边。 “二公子——”驾车的车夫是云家的老人,马车刚一出事首先遭殃的便是他,猛然停下的马车生生将他甩了出去,只来得及喊上一句二公子,便飞了起来,然后撞在了路边的大树上,顿时吐出一口血来,眼见不活了。 “快离开马车!”云子珺顾不得头撞击车厢留下的伤痕,还往外冒着血色,大叫一声后首先钻出了马车。刚一出来,一眼便看见那匹拉车的马已经倒在了路边,脖子上贯穿了一支粗长的铁箭,鲜血不断从中汩汩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地面。 云黑夜一出马车一只手将云子珺拉到自己身后:“到马车后面,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想留住我们!” 这句话刚说完,一支箭便给了他答案! “小心!”云黑夜直接一脚将云子珺踢开的同时,这一支箭便堪堪从他身旁穿过,钉在了一棵树上。“好大的劲道!”云黑夜叫了一声,“是哪位朋友想取我的命,还请现身一见!” 偌大一个街道上竟然空寂无人,不用说也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刺杀了,而且那个想要杀了他们的人地位绝不会低,否则很难让这些杀手出现在帝都,并且算准云子珺和云黑夜回府的路进行刺杀!前面就是人来人往的大道,云子珺却根本无法逃向那里,甚至不敢将自己的身体从马车的保护下脱离出来。(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灭口,速战速决!”云子珺只听见一声低和,然后便是一阵脚步声。从两边的房子里冲出了十几个黑衣人,马车被马的身体扯到了路边,旁边是一堵墙,云子珺两人便躲在墙和马车中间。 云子珺手无缚鸡之力,自然对此束手无策,云黑夜却是不把这种场面放在眼里,冷哼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来。 云子珺在江州见过荆远和王欢这两个*孽一般的存在,以为这天下如他们一样的高手虽不会太多,但想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但事实很快让他明白过来,这世间还未有那么多逆天的人物存在。就不如说眼前这些黑衣人,虽然身手很是敏捷,却也还没有到让云子珺失了分寸的地步,因此只是等云黑夜这个老江湖出手。 不过想到荆远和王欢,云子珺虽然没见过真正出手,只有在白石城外的南湖边看见两人对峙了一阵,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确定两人中任何一个人到了这里,对付这些黑衣人完全费不了多大力气。 但不幸的是,他们现在没一个在这里,就算在这里,是谁的一方也还不一定! 黑衣人用的是军中的刀,在夜光里发白,刀刃寒光闪烁,一般的刀不会有这么好的质地,云黑夜自然也看出来了,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云子珺一眼,显然认为这些人是冲着云子珺来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他在北疆做生意,自然不可能惹到军方的大佬。 一个黑衣人率先冲到了近前,他的刀劈向的不是云黑夜,而是云子珺。 云子珺狼狈地倒在地上滚了一圈,让云黑夜挡住了他。 云黑夜自然不如荆远之类的人,打起来完全落了下风,纯粹是凭着这些年的狠劲才能勉强坚持,黑衣人分出一些人将他围住,另一些人则直接杀向了躲在一旁的云子珺。 “小心点——”云黑夜自然是知道云子珺身体孱弱,没有半分武艺。 总共有七八个黑衣人,无论如何云子珺也逃不过去,更何况还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暗箭。 啪! 一个黑衣人蓦然仰面倒下,脖子上同样贯穿了一支弩箭。 这支弩箭自然是来自于云子珺。 云子珺的袖子里无时无刻不放着一把精巧的弩弓,一把可以媲美守城弩强大威力的弩。 黑衣人有了几分忌惮,互相看了看,一人喝道:“并肩子上,先杀了再说!” 云黑夜身上好几处挂了彩,正在心中暗暗后悔为了避嫌,没有带护卫出来,却正好看见云子珺挥手放出弩箭,力道竟然如此强悍,那名黑衣人分明还来不及反应便死掉了,弩箭贯穿了他的脖子后,还继续飞行了一段时间,扎进了大街对面的一个木头门里! 云黑夜这一分神,一个黑衣人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刀,还好他反应得快,只是左肩被削下了一块肉皮,顿时脸上冒出了痛苦的神色。 云子珺弯腰躲过黑衣人的兵器,毫无风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顺便还用一支弩箭夺走了那个砍伤云黑夜的黑衣人的性命。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见一个黑忽忽的影子,往他这里飞来,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然后肩膀便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云子珺身体一僵,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该死的,差点忘了那个放冷箭的家伙! 当下也不敢呆在原地,接着往前一滚,回到马车后头。 “你受伤了!”云黑夜替他挡住了紧跟而来的刀。 云子珺咬了咬牙,他不是没受过伤的人,因此很快恢复了冷静,继续有手中的弩箭解决掉黑衣人的性命。 云子珺的准度很好,几乎一箭带走一条性命,只是,弩箭不是无穷无尽的。 “黑夜,要想办法冲出去了?”云子珺射出最后一支弩箭后把弩弓丢在地上,黑衣人只剩下最后几个,云黑夜喊道:“求援的信号已经发出去了,很快就会有人来!而且巡城守军再怎么被阻扰,也差不多该发现这里的动静了!” “很难了,刺杀的主谋不会不考虑到这些,如果不出意外,这条小街上不会有别人出现了!”云子珺喊道,“我们得自己想办法!” “找到那个放冷箭的人,先解决掉他!”云黑夜喊道,“如果你还有弩箭的话!” 云子珺无奈道:“那就没办法了——” 云黑夜一脚踢开一个黑衣人,不禁骂道:“主谋者一定是个疯子,敢在帝都动手,他难道以为可以躲开陛下那些无孔不入的探子吗?” “那是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就算找到了他,还有设么用,最终的结果只怕还是说几句不好意思息事宁人!”云子珺冷笑道。 就在这时候,只听见哪里一声急促的哨声,黑衣人动作一滞,然后又猛然变得不要命起来,一个人从街道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精巧的弩弓。 “他们等不及了,一定有意外出现了!”云黑夜肯定道。 “送他们上路,动作快一点!”那个刚出现的人一面走,一面冷然说道。 说着话,他抬起了手上的弩,对着云子珺,笑了笑。 “不好意思了——”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一只手停在半空,一动不动,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嘴巴里插着一根短短的弩箭,鲜血不断涌出来,然后颓然倒地。云子珺轻笑了一声:“我从来不把最后的手段用出来!” 但云黑夜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把自己的剑丢在了地上,束手就擒。 云子珺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身后还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人,一个黑衣人,一个手上拿着剑的黑衣人,不幸的是,剑还指着云子珺的背后。 “你是谁?”云子珺很识趣地把手中的家伙丢在了地上。 “你不是来杀我的,否则你不会还留我说话了,我相信专业。”顿了顿,云子珺又笑道。 那个黑衣人一动不动,声音很刺耳:“我确实不是来杀你,而是来抓你的。” 哈哈哈——深夜里,街道的一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面大笑着,一面走了过来。 拿剑对着云子珺的那个人明显忽然紧张了起来,似乎还皱起了眉头。 走到黑衣人的尸体边时,突然一脚将地上的一把刀踢向了那个人,刀光如练,黑衣人一剑将那把飞来的刀当开的时候,便听见那个人影已然笑道:“在我的地头杀人,有没有问过我?” 月光下,露出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 第七章 手中剑 是夜。[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安城的青石街上。 两旁的院子火光明灭不定,人影憧憧,地上的尸体杂乱的躺在地上,血迹还未干去,脚踩在上面发出怪异的声响,让人感觉凉到了骨子里头。黑夜,黑色的人影,手上提着一把剑,从大街的那一头,走了过来。一步一步靠近,云子珺感觉身后的人正在颤抖,显然认出了这个刚刚出现的人是谁,并且他还感到了无比的恐惧,仿佛来的人不是人,而是怨鬼。黑色的影子越走越近,终于到了光亮处,才勉强能看见大致的样子,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黑衣人用的刀。 云子珺和云黑夜在马车边一动不动,云子珺身后的人也一动不动,那几个黑衣人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冲了上来。 “哼~~找死!”话音刚落,只听见几声响动,那几个黑衣人便都纷纷失去了知觉,斜倒在地。 那个黑色的影子把手中的刀在空中划了几下,冷然说道:“我说是谁,敢在帝都动手,原来是北疆军中有名的剑奴!” 剑奴?云子珺和云黑夜都心中暗自惊讶,剑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北疆的那些养兵自重的将军为了避开都察院无孔不入的探子,便将那些流离失所的孤儿收集起来,暗中在军中不断磨砺他们长大,培养成一个个完全不要命的杀人机器。他们一般用剑,因此被称作剑奴。 “难道你们的将军没有告诉过你,在帝都惹事,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那个影子说话的腔调不紧不慢,却有一种威势压迫人心,云子珺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能清干净一条街来布置,也算你的后台有本事,可我不管你的后台是谁,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云子珺身后那人问。 “唉……何苦呢?”影子叹了一口气,“把你的剑放下,在我的面前你还能杀人么?” 云子珺身后的那个人明显愣了一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你是谁,就算落到你的手里,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来得痛快的!” 说吧,他将剑收了回来,然后面对着那个平静如秋水的影子,顿了一顿,然后猛然刺出了一剑。 云子珺只看到一个光亮的东西在身旁划过,然后一瞬间到了那个影子的身前。“好”云子珺还来不及感慨这一件的风情,便看见这把剑像是陷进了泥潭里,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半空,即使剑锋前便是那个影子。他已经挥不动剑了,因为那把刚刚从地上捡起的刀已经结束了他的生命,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颓然倒地,死了。 “你该去看看荆远那个人家伙如何用剑的,可惜了——”影子不知不觉又叹息了一声,话音里满是说不出的感怀。 云子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高兴不起来,苦笑道:“想不到前几个月被你的老对头救了一命,现在又被你救了一命,王欢大人不是在江州么?什么时候回的安城?” 月光下,王欢的脸不甚清楚,云子珺却还是将他认了出来。 “安城虽然是天子脚下,可未必是个好地方!”王欢走到云子珺身边道,“我劝你们最好小心点,剑奴从来不是单独出现的!” “我明白,这次多谢王大人了!”云子珺笑道。 云黑夜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眼里依旧满是防备,不过王欢并不在意,只是又说了一声:“官府的人马上就到,如果你们愿意被查问,就继续呆在这里吧!”然后便离开了。 果然如他所言,不到半刻钟,不但官府的人来了,云府的人来了,老丞相府上的人也来了。 一时间大街上热闹非凡,只是这时候云子珺二人已经悄然回到了府中。 是非总是在最不想他出现的时候出现,云子珺也没有办法避免,只好硬着头皮接招了,他心中对此次刺杀早已有了底,幕后主使无非就是那几个他一直查探的人。老丞相想来应该很恼火吧,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乱子,这次刺杀案已经足够让陛下或者老丞相看到威胁了。云子珺离开了现场,是因为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反而会有更大的危险,反正王欢都知道了这件事,老丞相和陛下不会查探不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安城终究不像是在江州那边鞭长莫及,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都察院的王欢一直是个神出鬼没的人,这次他能亲自来救云子珺,要说没有某人的示意,那是决计不可能的,或许在来这里之前,他正在调查此次刺杀事件谋划过程中流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也不一定。 云子珺两人接下来的路倒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云子珺回府后又被木氏好好说了一顿。驾车的车夫在云家也有三十多年了,因此被教训完后,他又亲自去安顿了一下车夫的家人,给了些银两和城外的几亩良田让他们过活。云黑夜则是接到了一封信,匆匆连夜离开了云府。 云子珺不便挽留,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了第二天,老丞相归隐后的小院子里出来一辆马车,将云子珺接了过去。 “老大人要见我,我怎么敢不去——”云子珺在马车上笑着对接人的柳三道,“原本就打算今日去拜访,却不料你先来了。” 柳三没有理会云子珺的笑声,正色说道:“昨夜的事情有眉目了,应该是和北边的节度使脱不了关系,以后你出门要小心点,老大人希望你在从江州带来的那些人里,挑一些人出来暂时做你的护卫,毕竟你也是有军职在身的,只要和陛下禀报一声,陛下也不会责问。” “我明白。”云子珺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还有,听说你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宴会,是王博彦大人发的请帖?”柳三又问道。 “不错,怎么了?”云子珺笑道。 柳三想着什么事情一面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于是又摇了摇头道:“待会儿义父亲自跟你说吧,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云子珺点了点头,然后也沉默了起来。 老丞相住的地方就在云府的对面,但云子珺走的是后门,因此要绕一条小街才能到。 不过也还是很快,马车便停下来。 “到了——”柳三首先下来车,一面喊道,“义父大人在书房等你,你认识路,我就不一起进去了!” 云子珺点头应道:“你先忙你的去吧。”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是李秋这个老贼住了几十年的地方,花花草草都带了许多他的气息,云家向来和李秋府上关系极好,因此这座府邸云子珺也来过不止一回了。从后门进去,穿过一个小园子,便到了一座小楼下头,那里是李秋平时看书的地方,现在便在这里等云子珺。 很多年前,云子珺便来过这里。 如今看来,事事依旧,只是人也渐渐老去,云子珺以为李秋会站在窗边,一如往常一般陷入沉思,等云子珺来打破这沉默,却没有想到,一进书房,立刻看见的却是一张大*,大*上只躺着一个老人,双鬓斑白,手上捂着一卷书。 他才想起,这位老大人,可是和他祖父一个时代的人物呵! 他已经老了,不再想当年那般意气风发了,甚至不再站起来了。李秋耳朵不是很好,当云子珺推开门的时候,他也还没有发现,依旧闭着眼睛,眉头紧皱着,云子珺猜想大概又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费神了吧!想到李秋多年对云家对他自己的照顾,云子珺心头微微一酸,上前了两步,跪在李秋的*前,轻声道:“老大人,子珺来看您了!” 李秋微微睁开眼睛,才看见云子珺就在身边,欣慰道:“子珺么?……听说你昨晚……” “让老大人担心了!”云子珺忙说道,“我没事的,现在才来探望老大人,真是……子珺的罪过!” “让我靠着墙跟你说话。”李秋咳嗽了一声,想要撑起上半身来。 “我来扶您!”云子珺忙起身帮李秋坐了起来,上半身靠着一个枕头,李秋还是有些疲倦。 “累了?”云子珺问。 李秋摆了摆手,说道:“我要问你些话,你老实回答。” “不敢有任何隐瞒!”云子珺忙在一边点头道。 李秋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转过头看着云子珺,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告诉我,前几年的北征,你是不是查清楚了一些关于你的兄长的阴谋?然后想要复仇?不要告诉我,江州林鹤的死,跟你没有关系!” ------------ 第八章 老丞相 许多年以后,当云子珺面对着身前将士的累累尸骨,是否会想起当年的安城,老丞相伸出那只枯树枝一样的手时说的话。 垂垂老矣的李秋如今已经是这么一副样子,面对着年轻的云子珺,他从心底觉出一丝悲凉来,只是这悲凉巧妙地掩藏在了满脸的皱纹里,于是云子珺看见的永远只是狡猾如同老狐狸的李秋,也正是因为这般,现在看见了他像一条老狗一样趴在*上苟延残喘,竟也有一番说不出的感觉。早起的日头歪歪斜斜,几片云彩像是醉酒的老乞丐歪歪扭扭飘过头顶的天空,顺便遮去了几缕阳光。风一吹,云子珺竟也觉得一阵凉意。 “老大人说笑了……当时我远在庐城,林鹤大人的死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云子珺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起身帮李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被子,一面轻声笑道,“就算有关系,那也是意外罢了,老大人也知道,事情阴差阳错,总会往意外的方向走。要说起来,在林山城的时候,我还颇多受林大人的照顾,如果早知道林鹤大人会有此劫难,我一定会——” 话还没说完,李秋便不住咳嗽起来,云子珺忙劝慰道:“现在还早,不如老大人先休息一下,子珺在外边儿候着。” 李秋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嘴巴,话音里带上了些许怒气:“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打算!” “今年早些时候,都察院的人便已经查到你云家大笔银两运往江州,并且人员调动频繁,我相信这些只是你表面的幌子,藏起来的东西比这要多得多!在江州,你忽然南下的时候,我便已经觉得不对劲,倘若要和江州李家结盟,完全不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而你呢?你不但去了,而且也恰好赶在了反贼起事的时候!”李秋怒道,“你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瞒过所有人?你以为你想杀掉当年谋划你的兄长兵败的主谋没有人会察觉?你不要告诉我,昨夜的刺杀只是一场意外!” “老大人——”云子珺争辩道,“我明白告诉您吧,我从来就没有人为有人天生就该死,天生就该作践自己,我只相信,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后悔之前,总要想想自己的良心!” “你这是承认了?”李秋不惊讶云子珺说出的这番话,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我没有承认,也无所谓承认不承认,只是想告诉老大人,有些事情我是必须要去做的。”云子珺回答道。 李秋叹了一句口气,一只手举起来指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把上放下,黯然说道:“你很聪明,你知道能看穿你的打算的人都会闭口不言,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始终有一个无法回避的弱点?” “请老大人指教!”云子珺长长吸了一口气,也冷静了下来。 李秋说道:“你稳重老练,智计过人,又善于把握大势,唯一欠缺的,或许便是人生的历练了,等将来到了一个足够的年纪,你能达到你祖父的高度也不一定。但你和你的祖父却有着一个相同的东西,你把这称作优点也好,弱点也罢,但这终究不是一个掌权者应该有的东西,那就是你太相信自己的信念了!为你你心中在别人眼中可笑的信仰,不惜放弃掉自己的将来,就如同你的祖父当年一心守护大夏的百姓,从未改悔过一样!而你却又不同,很小的时候,你就善于隐藏自己,无论是在父兄面前,还是在外人面前,你都把自己心中所想的东西掩藏了起来,你谨小慎微,事事亲力亲为,为什么?因为你从来……从来都不肯真正相信过一个人!” 李秋口中所言,便是云子珺心中所想,他自然不会告诉李秋,自己的这颗头颅里藏着一个怎样的过去,不相信,不信任,本就是在他骨子里头的顽疾。 “可是你信任你的兄长!”李秋不等云子珺开口,又说道,“你唯一想守护的便是云家!” “我知道老大人的意思,只”云子珺努力笑了笑,却比哭还要难看,“我心中还有信仰在,所以不信任又如何,我就是一根又老又硬的骨头,还是要一步步做到我想做到的,比如说那些该死的人,就应该死!” 李秋看着云子珺,句地说道:“你在乱国!” “局势所然,不得不如此。”云子珺沉默了一下,说道。 “江州的乱局,原本早就该结束,结果你插了一手,如今反贼依旧难以扑灭!”李秋接着说道,“倘若云昰尚在,倘若你的兄长尚在,你告诉我,他们会如何想?” 云子珺道:“我心已乱。” 李秋示意他站起来,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我希望你能做得更好,能够好好活着,认真做人,你不要嫌老夫我说的话太重,现在你还只是个小人物,无论你将来做到什么地位,你现在也只是个小人物,身为一个小人物,就要把眼光放小一点,放踏实一点。” 云子珺知道这是李秋希望自己踏踏实实干起,不要一开始便谋算太强大的敌人。 就像他往常做的那样。 云子珺叹息道:“是。” 李秋又问道:“你见过汪直了?” 云子珺不明白李秋为什么会谈起汪直,点了点头:“见过了,在庐城!” “在当年——”李秋回忆似的说道,“他可是你的祖父十分看好的人呢!原本放到江州,只是让他历练一下,看看在计划好的这场乱局能有什么作为,结果你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计划,也改变了他的将来!” 云子珺早已知道了其中的纠结,因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但他还有一个机会,就在于你的身上。”李秋又说道。 “什么意思?”云子珺问道。 李秋道:“你将来如果做的我这个位置,或许就要考虑如何解决江州的问题了,而汪直便可以重新启用!” 云子珺疑惑道:“为什么别人不行,比如说现在的丞相王博彦大人?” 李秋顿了一顿,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有两个原因。” 云子珺道:“什么原因?” “一是汪直的原因,之所以当初要让他去江州历练一番,而不是直接放在北疆,还是因为此人野心太大,一个不好,今天便要多出一个军阀来!”李秋说话的声音有些冰冷,想必是因为汪直的关系,又想起云昰当年的交代,“他在你手中我还能放心,但也必须是十年后。而第二个原因是,王博彦此人,你知道他的家世么?” “王……莫非,是王家的人?”王家,当年的大世家,却在当年北征前被陛下几乎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因此云子珺首先便猜到了那里去,虽然他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他是当初五大世家作乱中,王家家主王谦的堂弟,在北征前还只是北疆一个节度军镇的巡风使,后来陛下亲自将他提拔上来,以重新拉拢世家。”李秋确认了云子珺的想法,“这几个月能够达到丞相的地位,可见其手段的厉害,然而他的手段只在于权术上,眼光太浅,不是个可以托付朝政的人!” 云子珺明白李秋是在告诫自己,因此点头道:“子珺明白了。” “不过王博彦此人善于钻营,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不要和他正面冲突!”李秋又教训道,“听说今晚他请你去栖凤阁?” 云子珺很惊讶李秋知道这个消息的速度,不过刚才来的时候柳三已经说过了一些话,因此也没有露出讶异的神色:“不错。昨日晚朝结束,出宫门的时候,王大人说的这话,我也不便拒绝。” “安城的水很深啊!”李秋揉了揉眼睛,疲倦地说道,“你早些去,不要失了礼数,另外,见了那些人要见机行事,不要卷进他们的纷争!” 王博彦的宴会,太子和三皇子两系的官员自然会到场,这些是看云子珺站在哪一方的好时机,李秋的意思,是要他继续保持中立。 “再江州的事情吧!”李秋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千里迢迢从江州带这么些人来?” “是因为要到北疆去的关系?”云子珺问。 李秋笑道:“你想得不错,北疆眼下各方势力纵横交错,要没有一个班底,去了那里什么都不是!哪怕你是云昰的嫡孙!所以你在这段时间不要放松了练兵,我会将你尽量安排到北疆最靠近北秦的地方,那里朝廷的影响力最大,一旦有了功劳,就算会被你头上的将军抢去一些,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多谢老大人!”对此云子珺唯有感激而已。 “好了——”李秋挥了挥手,“你谢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只要你做得好,陛下也会看着你的!” 云子珺笑了笑,想到叨扰老丞相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因此歉疚道:“打搅老大人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呵呵,你好跟我客气什么,怎么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李秋道,“待会儿你去一趟柳三那里吧,王博彦现在是丞相,你还不怎么知道他,这些小三都比较清楚,让他告诉你!” ------------ 第九章 马蹄急 从老丞相府上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正午时候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柳三原来并未离开,而是一直在等他从李秋的书房出来,听云子珺说起老丞相的吩咐,跟他说了一些关于王博彦的话后,才说有事先走一步了。云子珺出了府门,才想起自己是被柳三的马车接来的,眼下自己还得步行回去。安城的主要街道上一般都不允许纵马驰骋,除非你的身份足够尊贵,比如说皇子一流的人物,云子珺显然不认为自己属于那一类人,因此婉拒了老大人府上管家借马的好意。 街市上人来人人往,只是这里是东市,往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倒是很少有人步行的,出了老丞相府的后院,便是一条小巷子,这里停了一辆马车。 是李小兰。 李小兰脸色有些奇怪,他一只手扶着马车,一只手牵着缰绳,半弯着腰,远远看见云子珺慢慢走了过来,口中却是苦笑道:“祖父教训我不务正业,让我来做你的车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让我把那个领俸禄的闲官辞掉了。” 云子珺拍了拍手,走到马车边,笑着问道:“怎么回事?你又做了什么让老大人不高兴的事情?” 李小兰无所谓地摇头道:“管他,大概是因为前两天出城的事吧!不就了几个人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过,做做车夫也不算坏事,出来透透气也好!” 云子珺上了马车,撩起帘子,转身笑道:“那边去李记酒楼吧,我请你吃一顿!” 李小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了,祖父让我跟着你去城外的军营里,帮你挑选护卫!” 云子珺说道:“既然是老丞相的好意,我们便去吧!你知道在哪里么?” “我自然认识路!” 于是两人先回云府,云子珺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一起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往城外去了。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云子珺将云家迁回安城,自然浩浩荡荡,除了家眷仆从之外,便是这些从江州带来的云字营的部众了,两百多人,都是云子珺精心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北上的云子珺一直训练着他们的马上功夫。训练时他才发现从村子里拐出来的那个赵迁,竟然有着一身不俗的马上功夫,就是纵马骑**也不在话下,因此立刻被云子珺升任为骑兵小队的队正。 现在云子珺手下云字营已经有了比较明晰的编制,原本云子珺的亲随也一部分调入了亲卫营里,一部分离开了云字营,进入了云子珺这些年来苦心布置的谍报系统里,而先一步到了北疆。 现在的云字营暂时分做三个小队,骑兵小队有五十多匹马,自然就只有五十多个骑兵,队正是赵迁,他的副手是云子珺用来平衡的张成,而另外两个小队则是步卒,但云子珺也时常训练他们的马术。两个步卒小队的队正则分别是云二和萧远,萧远自有一番本事,能镇得住手下人,云尘的副手是擅长于守的左鸿文,而萧远的副手却是原来云子珺的亲随云尘。云子珺的亲卫营是有二十多人,有许多云子珺看好的年轻人,将来准备某天扩编时外放为军官,统领这些人的依旧是稳重老练的王烈。 此外,在云子珺的刻意安排下,李延也进入了云字营的骑兵小队里,暂时只是一名小兵。 他希望自己的云字营能在自己的完全掌控之余,尽量减少云家的烙印,为此提拔的基本上都是凭借战功被他注意的士卒,云尘之所以为副手,却是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大局观,无论是打什么仗总喜欢冲锋在前,再加上已经有了一个云二担任队正,云子珺不希望另外一个步卒小队也是如此,因此云子珺便有了这个决定。 云字营目前是驻扎在城外一个单独的军营里头,云子珺进城前都是和下属士卒同吃同住,并没有摆什么架子,因此也深得他们的爱戴,只是这爱戴有几分出于真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练兵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按找云子珺的计划,他要在离开安城前,将云字营训练成至少在气势上不输给北疆军的铁军,因此一路北上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被拖进了更加严苛的训练里,自然,为了维系军心,大笔的饷钱是少不了的,不过因为训练结果的好坏,得的饷钱各有多寡罢了。这年头因为做人难,养活自己也不容易,当兵便成了一条出路,无论还是做官军,都少不了被上头欺压,克扣饷钱,平时能有一口饱饭就不错了,可到了云字营里,不仅有了升官发财的途径,还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活着总要有个念想,才会觉得痛快,云字营里的将士们一起死战过,自然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当云子珺和李小兰到了军营外头,一眼看见的便是一队骑兵来回冲刺,练习骑**,马蹄扬起的尘土蔓延开来,让整个校场都灰蒙蒙一片。 骑兵都脱去了上衣,赤膊骑在马上,口中吆喝着“呼呼——”的喊声,再走进营寨,便可以看见两队士卒顶着太阳绕着校场跑步,同样都打着赤膊,皮肤已经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汗水仿佛让他们都洗了个澡,**淋淋的吓人。云二算是练兵的主持者,正在一旁和萧远说着话,云尘则跟在步卒营的旁边一边跑一边大骂。 李小兰没见过这种阵仗,看着这么些凶神恶煞的士卒,感觉有些眩晕。 “这些都是你的人?”李小兰看见了几个熟人,不确定地问道。 “是我的兄弟!”云子珺笑道。 这时云二已经看见云子珺来了,忙过来见礼:“将军!” 军营之内只有将军而无公子,因此云子珺也笑道:“兵练得不错,有些样子了!” 其他人也都上来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云二便问道:“将军来此是为何?” 云子珺不过几天前才进的安城,自然不会这么快来视察军营里的训练情况,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云子珺笑道:“来看看士卒训练如何,顺带应老丞相的吩咐,选一些亲卫!” 云二有些不明白:“云府里不是已经有——” “昨天出了一些事情,老大人的意思使用一些身家干净的人!”云子珺打断了云二的话。要挑选护卫,云子珺自然不必挑选军营里的人,他的亲随可不止在江州时带去南郡的人,只是因为要尽量将手中的力量隐藏起来,他才不愿意将他们暴露于世人的目光下。此刻李小兰在场,他不便多说什么。 “我马上去下令!”云二立刻明白了云子珺的意思。 “不用了!”云子珺道,“直接从亲卫营里挑一些人吧!” 挑人,自然是云二亲自去挑。 但结果却出了一些意外。 或许因为云字营的士卒来源是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或者是地痞流氓一类,听说云子珺来挑护卫,追逐利禄之心马上蠢蠢欲动,立刻都想吃了某种药一般兴奋地哇哇大叫,纷纷自告奋勇,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被这些人一闹,别的人也都蠢蠢欲动起来。 “将军,让我去吧!”一个临时穿上铠甲的士卒喊道。 “将军——”另一个也喊了起来。 云二有些尴尬地说道:“这些狼崽子被娇纵惯了,将军——” “不要紧。”云子珺十分高兴,大笑道,“让他们都过来吧!” 结果一下所有的人全部都围拢过来,云尘则在一旁大叫道:“给老子站好了!忘了怎么教你们的吗?站好!” 等纷纷乱乱的人群终于站好了,就连那几十个骑兵也都围了过来,云子珺大喊道:“有要跟我进安城的,本将自然不好拒绝,不过总不能大家都进城去吧?” 说到这里,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 “所以,得让我看到你们的本事才行,一样的规矩,让我看到你们的能力,无论是打架揍人也好,防毒放毒也好,**箭骑马也好,诸如这些,只要每人比得上你,那么就可以成为我的护卫!”云子珺笑道。 “好!”这两百多号人都是云子珺从江州带来的精锐,自然乐于做这种比试,擂台就是这个校场,云子珺只要十个人。 个校场立刻被清理了几个区域出来,分成了好几个擂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比试得不亦乐乎,就在这时候,云子珺听到那边一声巨大的喝彩声:“好!好!” 云子珺转过头去看,便看见赵迁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绕着一个靶子转圈子,手上拿着一张大弓,不断往那个靶子箭。 云子珺过去一看,只知道那些箭都稳稳中了箭靶的中央,甚至有两支箭连续扎进了靶心! “果然好箭术!也难怪赵迁能这么快折服他手下的那些疯子了!”云子珺自言自语似的笑道。 赵迁转了一大圈,又听见一个骑兵喊道:“将军,还有更厉害的么?” “那是当然!”赵迁颇为嚣张地大笑道,“看到了!” 说完,云子珺仰起头往天上斜支箭,还未等他人反应过来,便又弯弓搭箭,**出了两箭! 第一支箭划过一个高高的曲线,往下落的时候,就在半空中被第二支箭稳稳的**中,第一支箭的速度很慢,被后面的箭一带,两支箭都立刻飞向了箭靶的方向,众人的叫好声还未响起,便看见第三支箭**进了前两支箭的中间! ------------ 第十章 **老鸟 “好箭术!”云子珺不禁大声喝彩道。 赵迁猛然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抬起,长嘶一声,停下了马后,转头大笑道:“将军,如何?” 云子珺笑道:“好本事!不过你可不能离开军营,骑兵的训练可离不开你,再说安城里骑兵也难有什么作为,我可不是要带人去打仗!” 赵迁跳下马,一面向云子珺行礼,一面说道:“说到练兵,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说来听听。”云子珺道。 赵迁年纪不大,却很有手段,北来的,时常遇见一些山贼强盗垂涎于云子珺一行的钱财,却又往往在云字营的阻击下四散而逃,结果都是在赵迁带领的骑兵手下追截才未能逃脱一个。在经过江北草鞋军的地盘前往运河坐船时,恰好发现了一伙强人打劫村寨,有百余人之多,云字营这几十个骑兵也算是初生牛犊,计较一番后,在赵迁一个少年的带领下直接冲了上去,结果那伙强人自然不是对手,大部分成了云字营的俘虏。得胜后云子珺所在的车队和其他步卒营才姗姗来迟,面对这些俘虏,云子珺也无可奈何,只好交给了当地已经破败不堪的官府。每次攻入了贼人的巢**,他也从不私取财物,就算是云子珺赏赐下去的,他都分发给部众,而身为这支骑兵小队的队正,他又总能冲锋在前,因此很快得到了部下的服膺。 到了安城外,赵迁已经和所有将领十分熟络了,他的副手张成对他也十分服气。因此云子珺听到赵迁的话,便也十分好奇他要讲什么。赵迁的脸看起来很瘦削,可是棱角分明,说起话来也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若是真正要训练一支精骑,白手起家的话,只怕要三年才会有所成效,听说云子珺将来还是要往北边去的,那里民风彪悍,颇多马背上长大的豪杰之士,将军为什么不直接收拢他们再加以训练,那时候再组建骑兵,岂不是成效更大?” 云子珺沉吟了片刻,他知道这是许多人的疑虑,只是借赵迁的口问出来罢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万事开头难,到了那里如果没有说得过去的本钱,又有什么豪杰肯来投靠呢?”云子珺无奈道,“说白了,北疆从来不缺兵员,却缺心腹之士啊!” 赵迁等人知道此刻正是表忠心的时候,急忙一个接着一个大喊“愿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之类的话,云子珺也不以为然,笑着勉励了几句后,便说道:“晚上我还要赶回安城,现在看来,离离开安城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先把兵练好,别到时候上了战场就不顶用了!” “请将军放心!” “哈哈,有你们在,我自然放心!”云子珺笑道,“对了,你方才拉的是几石的弓?我见你脸不红气不喘,想必还留有余力吧?” 这时张成也看到这边的动静过来了,听见云子珺问的话,也笑道:“确实如此,将军,赵将军的箭术也算是我平生仅见的了,骑**百步穿杨说不上,但五十步穿杨还是小菜一碟的,而且马下的武艺也十分了得,不信将军可以云尘,他可是和他比试过多次了~!” 云子珺笑道:“云尘比试起来可是个疯子,赵迁,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可以算作是个平手!”赵迁摇头道。 “怎么能算是平手呢?”原来云尘也已经过来了,他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倘若是生死相拼,我便已经输了,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遮掩的!况且又不是输了一回两回,赵将军确实很是厉害,云尘自愧不如!” “不敢当,云尘将军谬赞了!”赵迁谦虚道。(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奇 书 网 ) 李小兰原本一直站在云子珺身后,默不作神声,这时却忽然来了兴趣似的道:“这位……赵将军,我们来比试一下如何?” 云子珺讶异地回过头,不知道李小兰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个念头,劝阻道:“你没有洗练过武艺,还是算了吧?” 李小兰却十分坚持:“谁说我没练过?”为了证明,他还挽起了手臂上的袖子(因为要做云子珺的车夫,他穿的也只是一件短衫,故而动作倒很是干净利索)在云子珺眼前晃了晃,叫道:“我玩**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子珺你自然不知道,这些年我可是被父亲整惨了!” 云子珺笑道:“既然如此,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赵迁可是我云字营里一等一的厉害!” “好吧,你说,要比什么?不会是骑**吧?”云子珺饶有兴趣地问道。 “客不压主,赵迁将军倘若愿意,你说比什么那就比什么!”李小兰眼界很高,有点没把赵迁这少年放在眼里的感觉,不过也只是感觉而已,云子珺知道李小兰跟云白天当年混了许久,暗里不知道有多精明呢! 赵迁迟疑地看了云子珺一眼,显然弄不清楚李小兰的身份,也不好说话。 云子珺便也遂了李小兰的意,说道:“别把这家伙当回事,你就跟他比试吧,你想个题目,别让他太嚣张才好!” 赵迁暗自腹诽,能够和云子珺有说有笑的人,怎么会就是个车夫?看了一旁的云二等人一眼,却见他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下哀叹,果然是”遇人不淑“,这一群损友就差没说一声”好啊好啊“的了。眼看回避不过去,只好苦笑道:“不如简单些,我们放开一只鸟,谁先**中,谁就赢了,如何?” “好!”李小兰点头应允。 云子珺命人拿来了两张硬弓,分别交到两人手上,鸟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云字营的士卒练兵之余也要找点野食来吃,所谓野食,自然不能像一些杂牌军一样抢劫去,常用的办法是到万夫原上抓几只鹿,顺带也捕几只鸟来养着。眼看着一个小兵屁颠屁颠地冲过来,手里攥着一只两个巴掌长的野雀的脚,口中不住喊道:“鸟来了!鸟来了!” 云子珺让人散开,空出一个地方来,然后喊道:“把鸟放开!” 老鸟想来被这群老爷兵们**惨了,有些费劲地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就是不飞高。 两**约都有些自负,都不愿意趁着这时候出手,于是都眼巴巴看着鸟在身前几丈远的地方扑腾,一动不动。 “呃——将军,要不要换只鸟!”眼看着这只鸟实在不争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那个一直负责照看的小兵吞吞吐吐地问道。 云子珺也觉都有些麻烦,挥了挥手:“去换一只鸟来,动作快点!” “好嘞!”小兵正要去,却一眼瞥见那只老鸟刚刚还摇摇晃晃的飞着,转眼睛像多装了一对翅膀似的猛然拔高,一飞冲天! 李小兰来不及多想,弯弓搭箭,看准了一个方向便**出这一箭。 箭支直直飞向天空,那只老鸟像是恰好撞上去一般,被李小兰的箭穿了个通透,并且老鸟整个身体也在空中被箭支的力量带向另一个方向。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看见另一支箭就等在鸟冲向的那个方向穿了过去! 是的,这支箭的力道是如此的大以至于直接穿过了那只老鸟的身体,李小兰也忍不住惊叹一声,用这么强悍的弓,还能出手这么快,这样的箭术比起他学箭术的师傅还要高上一筹!而且是后发制鸟,显然比起李小兰要强悍不止一点。 “我输了!”说话的是赵迁,眼下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笑容,琢磨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个办法,既要输一点,又能有显示出自己的能力,以免云子珺真的以为自己的箭术不够好,虽然方才已经让云子珺见识过了他的箭术。 李小兰却不这样认为,他笑道:“是我输了才对,我甘拜下风!” “好了,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就别再争了!”云子珺这时候**嘴道。 “赵迁,难怪你北来的总要躲到前头去,原来是有一身好本事!我有一张祖父用过的大弓,蒙尘已久,不如就送给你了,别辜负了它!”云子珺对赵迁笑道,“他日到了北疆,我可希望死在箭下的不再是一只老鸟了!” “是云昰将军用过的弓?”赵迁欣喜异常,连忙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必定不辱此弓,杀敌报国!” “好!好!”云子珺连说了两个好字,转过头对李小兰笑道,“你可服气了吧?” “我对你都服气了,还不服气你的部下?”李小兰撇了撇嘴,觉得云子珺收买人心做的也太明显了一些。 云子珺直接忽略了李小兰的表情,看了看那边的比试也差不多结束了,便道:“人都选出来了么?” 原本打算十人便足够了,结果选出了十五人,十五个人站在云子珺的面前,让脸色苍白的云子珺也不禁感叹起来:果然是人才啊! 这十五个人云子珺大多有些印象,好几个还叫得出名字,都算是云字营里的兵痞一类的人物了,平时难缠得很,样貌也各有不同,大小不一,唯一相同的,只怕就是长着一样的猥琐**猾的脸了! 带着这些人,只怕怎么也威风不起来了!云子珺闭上眼睛,郁闷地想到。 ------------ 第十一章 读书人 灰绿色的山脉蜿蜒曲折,拱卫着安城,这里是大夏的荣耀所在,巨大的宫殿和宽广的园林群以及鳞次栉比的屋顶共同组成了这个喧嚣的都城,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往来其间,方正的街道笔直穿过了安城,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一辆辆马车驶过,行人脚踩着这片土地,眼望着那一方山水,多少都会感慨大夏的富庶,特别是北秦和西域来的商旅,更是将安城作为了他们第二个故乡。 安城城东的五里亭,送客的宴会已经结束,一个年轻的读书人检点好行装,向同伴挥手告别后上了马车。 这是一辆十分简陋的马车,马车上原本的漆色已经脱落了许多,马车前也有许多明显的破损处,牵车的老马磨磨蹭蹭,一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的路,老马是黑色皮毛,脖子边鬃毛的地方被火烧去了一块,露出了黑色的皮,虽然马鞭不停挥在它的身上,但它的步伐依旧没什么变化,慢慢腾腾,走一段路还要停下来嗅路边的野草。 老车夫有些无奈地回头喊道:“这马拉了十来年的车,也是到动不了的时候了,公子,到了驿站便去买一匹马吧?” 读书人自然是一副读书人的装扮,头上戴着方巾,面白无须,眼睛炯炯有神,穿着普通的青色长衫,把头从车厢里探出来,看了一眼拉车的老马,又看了一眼老车夫,笑道:“算了吧,慢些就慢些,这马跟着我走了好几年,就这么换掉,还真有些舍不得!” 老车夫穿着灰色短衫,腰上直接绑了一根草绳,手上则抓着一根长长的鞭子,实在受不了前头老马折腾的时候便狠狠往下一挥,听见读书人的话,将马鞭收在了腰间才又转过头:“那就依公子的意思,不过我们一路往东走,还有二十多里才会到一个集镇,现在的速度走到那儿的时候,大概快要天黑了!” “无妨!”读书人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反正出门游学,多走走,的大好河山,也是不错的!” 大夏秉承古风,读书人之间盛行游学之风,拜访各地的名人儒士,名山大川,既可以增长见识,又可以结交许多良师益友。因此大多数读书人在还未到弱冠之年时会出门游学一次,然后在弱冠之后再游学一次,不过更多的士子选择的是北疆或者安城,仕途上失意的人希望可以借此找到进身官阶的机会,因此这几年来,大夏的读书人**越来越严重,一部分站在朝廷的一方,指责尾大不掉的各个节度使拥兵自重,另一部分则是站在节度使一方指责朝廷**臣当道,一片乌烟瘴气。 此刻坐在马车里的年轻人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读书人索**将车帘撩起,绑在一旁的钩环上,背靠着车厢右壁,看着不断往后退去的风景,苍翠的古树和低矮的灌木丛里不断晃过几只黑色小鸟的影子,晚蝉的鸣叫声使人忧愁,三三两两,零零落落。 “公子这是第二次来安城了,难道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吗?”继续走着,老车夫忽然问道。 读书人伸手拍了拍额头,感慨道:“以往听那些士子们互相攻讦朝政,还不觉得什么,但两次进京,才发现事实远比我想的复杂啊!就比如说几年前已经致仕修养的老丞相,现在对朝廷的影响力,只怕也远远超过了新任丞相王博彦大人,可见朝廷虽然依旧安稳,却少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出来主持局面,近乎沦为了两位皇子相争的傀儡了!我之所以不愿安顿下来,也是因为如此啊,大局未定,我怎么能轻易下注?” “那么说还要等了?”老车夫显然时常听他的公子对他讲这样的话了,一点也没有因此而迷惑或者说不明白。 “也不一定。”读书人看了看天空,静静地说道,“听说那位云子珺公子已经回到了安城,找个机会去见见他吧!” 老车夫问道:“那为什么不留在安城?那位云公子已经回安城来了。” 读书人笑了笑:“云公子,应该是云将军才对,哪里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我们到下个路口转个弯,去云昰将军的墓前坐一坐吧!” “他会来?”老车夫奇怪道。 “碰碰运气,若碰不到,就看将来算是谁的运气差吧!”读书人豁达一笑。 “反正公子在安城得罪了王博彦大人,离开也好。”老车夫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马车慢慢悠悠继续前进,这段路坑洼不平,马车走过去晃得厉害,读书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晕头转向的,了个哈欠,朝车夫道:“老马,唱个歌而来听吧!” 原来老车夫的名字就叫老马,倒是和牵头拉车的老东西重了名。 “公子喜欢听,那老马也就唱了!”老车夫晃了晃脑袋,显然颇有几分得意,他想了想,唱前又挥了一马鞭。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踟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车夫的调子很苍凉,唱起来很有一番味道,读书人听着也沉默了起来,他自然明白老车夫唱词中的含义,这据说是当年那位云子珺吟诵过的一段词,后来流传了出来。又据说有人曾问云子珺“秦汉”是何意?这个世界倒是在千年前有过一个秦朝,只是却没出现过汉朝,云子珺信口说来,本就不打算给人听见的,哪里会顾及这些,因此听到别人问,才有些失色,只好苦笑道:“我闲口说来,你闲耳听去,何必认真呢?” 老车夫唱完,也有些兴味索然了,见读书人心情不佳,讪讪笑道:“公子不如先躺一躺吧?” “无妨——”读书人没有什么架子,摇了摇头道,“吹吹风也好。” 云昰将军的墓只是一座衣冠冢,当年陛下亲自督促修建,就位于皇陵一侧数百丈的一个山坡上,旁边立着两根青石柱子,上有陛下手书的一副赞颂其功勋的对联。同样青石铺就的阶梯共有九十九级,对于一位臣子,已是殊荣之极。每年清明常有前来拜祭的百姓,墓旁种着常青的松树,此时苍翠肃穆,已经长得十分高大了。 只是现在墓前十分冷清,只来了一辆马车,两个人。 读书人下马车时腰间挂了一把宝剑,手上拿着一壶酒,几柱香。 他迎风站着,久久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将军墓前,看着那几行墓志铭。 “公子——”老车夫不禁打破了这宁静,“该出发了!” “再等等。”读书人叹了一口气,他上好香,在地上撒了三行酒水。 时间慢慢过去,读书人站得膝盖也有些酸了,正要说话,却听见两边茂密的树林里忽然冲出了十几个蒙面人,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 “交出钱财,免去**命!”为首一个蒙面人低喝道。 老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喊道:“我们身上只有几两银子路费,你们——” “老马!”读书人打断了老车夫的话,苦笑了一声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强盗,这里还是天子脚下,哪里有贼人容身之地!他们恐怕就是来取我二人**命的,唉,只是可惜了。” 蒙面**笑道:“确实可惜了,弟兄们动手!” 十几个蒙面人也不多话,高举着兵刃乱刀砍去,读书人正闭目受死,却猛然觉得一阵凉风刮过脸颊,然后是一声惨叫声,脸上立刻感觉到了一些**润。 是血,读书人闻见了浓浓的血腥味,以为是老车夫的血,心头颤抖了一下,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是一个蒙面人仰头倒在地上,后颈**着一根箭。 老车夫被吓呆了,站在读书人旁边一动不动,怔怔看着地上的死人。 蒙面人首领大叫道:“是谁?” 四周没有什么声响,只有风吹过树林的声音。 夺!夺!夺! 又是三支箭,夺走了三个蒙面人的**命! 蒙面人首领更是惊疑不定,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也不敢散开人去搜索。 “先杀了他们再说!”首领咬牙喊道。 三个人动了手,然后还来不及近身,便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箭夺取了**命,而且每个人身上都不只一支箭,显然是对方怕失手。 这里地势虽然是中间高而平旷,四周低而起伏不定,树木草丛极多,藏人倒是极为容易,可墓前的这块平地空荡荡,躲也没地方躲。 首领哀叹了一声,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任务,结果却可能要全军覆没了,蒙面人警戒地看着四周,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下一支箭就是朝自己来的。 “有一个人用的是劲弩!”首领心中寒意更浓,这是在又死了三个人之后,他从一个蒙面人身上发现了一个可怖的伤口,一支短小的弩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当下首领不敢再犹豫,向其余人使了个眼色,也顾不得读书人和老车夫了,四散往外冲去,希望对方虽是用箭好手,却一定是人少,不能一下杀光他们! 可是他很快失望了,因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告诉他其余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正想着却猛然觉得脚下一疼,然后失去了平衡。 再然后,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 第十二章 危机(1) 这把刀不偏不斜,让蒙面人首领再也不敢动弹一下。[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首领知道此刻没有杀他,自然是要问他是受谁的指派,因此也不畏惧,直盯盯看着拿着刀的那个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理会他的问话,直接卸下了他的两条手臂的关节,首领闷哼一声,险些直接痛晕过去,脸上冷汗也立刻止不住流下来。站在首领背后的是个满脸狞笑的大汉,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也懒得跟他废话,将他蒙在脸上的黑布扯掉后,往墓前的空地拖去。 来的人正是云子珺一行人。 也算是这些蒙面人是在倒霉,云子珺离开军营后才想起来附近还有祖父的一座衣冠冢,好容易出城一趟,不如顺便去拜祭一下。结果就在现了一些行迹十分可疑的人,说巧不巧就在他们的前头往衣冠冢那里去,云子珺还以为是北秦来的**细之类要去毁坏墓地,立刻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就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结果却依旧十分意外,这些人到了衣冠冢所在的小山坡下,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伙“强盗”,要干的,自然就是杀人的勾当! 云子珺很好奇这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读书人的身份,在解决四散而去的蒙面人的时候,云子珺便已经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能带着一群杀人不眨一下眉头的手下,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读书人不想这时候失了礼节,拱手行了一礼。 云子珺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读书人看着不断从树林里出来的人,总共也只有十五个真正动手的人,步伐一致整齐,很像是行伍出身,最后一个拖着一个蒙面人出来,他一眼便认出来这个应该就是那个说话的首领。他心里不断忖度着云子珺一行人的身份,不愿在这时候惹上新的麻烦,痛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是游学的士子,姓吴名修,不知公子是……” 读书人觉得云子珺似乎不愿说起自己的身份,可说到后头却不自觉问了出来。 云子珺正要说话,却见那个蒙面人首领已经被拖到了跟前,他认识这个硬拽着首领的部下,因此还不等他说话便先道:“小山你动作倒是挺快的,他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服啊?” 这个小山名字听起来倒是很和善,而且长相也是淳朴到极点的那种,只是知道他的人打死也不会被这副长相骗过去,只因为这家伙是小乞丐出身,干过守牢的狱卒,也干过小偷骗子,杀过人,放过火,再加入云字营前可谓是无恶不作,进了云字营后更是搞得一片乌烟瘴气,带着一伙士卒一起天天玩些坑蒙拐骗的事情,被识破后立刻就惯于下黑手敲闷棍来解决,可奇怪的是,这些人又都是练兵练得最勤快的,打起仗来也都奋不顾身,因此云子珺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要说也只能说这家伙识时务,知道云子珺的威严什么地方能碰,什么地方不能碰。换句话说,就是一人精! 小山长的虽然是一标准的大汉,但说话却是没半句正经,嬉笑道:“可不是么?这家伙跑得快,下手又狠,怕对公子不敬,属下就先废了他两条手!” 蒙面人首领面目凶狠:“你们可知道我是谁的人!现在图一时之快,小心招来杀身之祸!”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小山一脚踢翻在地上:“吵什么吵!我和公子说话,哪有你**嘴的份!” 小山眼尖,看见云子珺还未透露自己的姓名,因此便悄悄把称呼改成了公子。 只是云子珺并没在意,转过头对身前的读书人道:“在下姓云,名子珺。” 吴修一时没反应过来,拱手道:“原来是云公子……多谢了!” 刚说完,才想起眼前这人不就是自己来此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见的人么?当下便笑道:“云将军,失礼了?” 云子珺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问道:“吴公子,不知这些蒙面人是什么身份?” 吴修苦笑道:“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来这里了!” “听说云将军在江州立了大功,回到安城后即将北上,是打算来祭拜云昰将军的么?”没等云子珺开口,吴修又接着问道。 云子珺示意小山先去好好审问一下这个首领,然后答道:“正是如此,不过半路上遇见了这几个行踪有些诡秘的人,他们竟也到了这里,要对吴公子和你的仆人动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里是祖父的衣冠冢,岂容他们在这里放肆!” 吴修道:“不瞒云将军,在下也实在不知他们为何要找我的麻烦!” 这里荒郊野外,平时也没什么人往来,官道离这里也有些远,云子珺这些人出现在这里,也很难说是意外。云子珺皱着眉头,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仿佛掉进了某个人的算计一般,就像他算计别人的时候感觉一样恶心。看着小山的审问还没有结果,李小兰也在刚刚发现这些蒙面人的时候支开回了安城,云子珺的眼神忽然落在了那个自从云子珺等人出现后便默不作声的老车夫身上。 老车夫年纪很老,很多到了这个年纪的老人都不再乐于和陌生的年轻人说话,他显然就是其中之一,有些拘束地站在吴修的身后,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云子珺走进了两步,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于是当下也直截了当地说道:“吴公子,关于今天的意外,或许不是意外呢!” 吴修也有些心绪不宁,一听云子珺的话,知道他想说什么要紧的东西,立刻点头道:“云将军但讲无妨!” 他注意到云子珺的目光放在了老车夫身上,一时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云子珺说话忽然不客气起来,指着老车夫说道,“跟随你多久了?” 吴修正要说话,脸色却蓦然一变,他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是因为老车夫跟随他多年的缘故,现在被云子珺一提醒,还猜不到云子珺想说什么,那就太愚蠢了:“老马,……你跟随我已经十二年了吧?”吴修盯着老车夫,眼神复杂地说道。 老车夫胆子立刻小了,他不明白吴修为什么忽然对他变了脸色,讷讷点了点头。 云子珺见两人主仆之情甚浓,担心吴修心软,便道:“吴公子若是心软,不如让我的人来审问他?” 这句话虽然是询问,却没有商量的口气,吴修知道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他又看了老车夫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带过去问吧!” 老车夫再笨也知道云子珺和吴修说的是自己了,忙跪地磕头,一面哭喊:“公子啊,我老马一向忠心耿耿,到底犯了什么事,公子要审问我啊?” 云子珺听了更觉得心烦意乱,他从来没有这样觉得一个人讨厌过,他冷哼了一声:“你家公子半路起意来此地祭拜,这些蒙面人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猜到,按时间来计算,他们起码在上午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吴公子会来这里!你告诉我,为什么?想必那时候也是吴公子让你去买香和用来祭拜的酒水的时候吧?吴公子游学到安城,这里自然不会有亲人的墓地,你又知道他对于云昰将军的敬意,出了城东就只有这座衣冠冢颇有名气,他虽没有明白告诉你,想来你猜也猜到了这里是必经之地!” 老车夫大喊道:“公子,冤枉啊!” 云子珺没有理会他,而是从袖口取出了一块破布:“你冤枉,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这块破布分明就是老车夫身上短衫一样的衣料,云子珺喝道:“从这里到安城,每过百丈就可以找到这样一块碎布,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些蒙面人是找到这些碎布后,才继续前进的,想来,是你怕你家公子临时改变主意,跟蒙面人错过去了吧!” 吴修终于忍不住将老车夫从地上拉起来,喝问道:“到底是为什么?我吴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车夫憋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好。吴修叹了口气:“麻烦云将军带他去询问吧,我倒想谁在背后指使的!” 这么一闹,已经快要**昏了,老车夫被带去问话,不时传来一声惨叫,显然那边是下了狠手,和着首领的骂声,让那边吵作了一团,云子珺心里头的寒意还未散去,他思前想后也不觉得遗漏了什么,就算是为了救吴修而得罪了人,大不了待会儿把这些蒙面人灭口便罢了,只猛然间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两队官兵忽然从阶梯两侧的树林间冲了出来,竟有百余人之多,拉开弓箭便将云子珺等人围了起来。云子珺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清楚这些官兵的来路。 然后,便听见许多官兵簇拥着一个人走了上来口中喊道:“把这些贼人,都给本官拿下!” 云子珺认识来人,是安城府尹秦芸!当年的五大世家之一的秦家家主秦可少之子! ------------ 第十三章 危机(2) 热爱**谋的小人从来不会认为算计别人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但秦芸显然不是这种人。 今日早上的时候,身为安城府尹的秦芸忽然接到了手下的一封密报,原本这样的密报是无法直接递交到他的手上的,只是因为这封密报却涉及了一个非常要命的人。作为新任丞相,王博彦有许多值得让别的官员嫉妒的地方,比如说青年得意,又比如说家中那一位温柔贤惠的妻子,当然,人们在谈及这里的时候往往会提及一下,王家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王博彦只有一个儿子,名叫王奢,平时受极了家中长辈的宠爱,这本来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新闻,可让秦芸觉得头疼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因为,王奢的名字,就在这封密报上。 安城府尹是一个看起来最威风,而背地里却最没油水也没权力的官职,这安城里随便拉出一个官员来或许都会比他拥有更大的权力,很多时候,他的职责就是看好京城里的这帮纨绔子弟,不是看好他们别惹事,而是看好不要有人动手解决掉这些蛀虫。 在这封密报上,秦芸也嗅到了一丝**谋的气息,他思索再三,一时下不了决心。 这封密报上说的乃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王家的小公子因为不满一个游学士子侮辱彼父,偷偷带人出城想要教训他一番,这是自然瞒不过城门口的那些守军,也同样瞒不过秦芸,这同样算不得什么大事,问题是安城的捕快们知道这位公子素来有些无法无天,怕事情闹大(这自然是官方的说法,到底真的是不是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也跟在身后,却发现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物要对他们动手,而动手的人来处却似乎是北秦。 跟密报一同送上的,还有一块丞相府小公子随身的一块玉佩和自己家中刚刚降生的小儿的一个护身符。秦芸知道倘若谋的话,这恐怕是威胁了! 秦芸沉吟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来人,带上所有捕快,跟本官出城一趟!”秦芸下令道。 意外的是刚刚到城门口,两队官兵竟然仿佛知道详情一般,要求同行,这让秦芸心中更觉察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正犹豫要不要放弃出城,却忽然看见一个家丁跌跌撞撞的冲进城来,一见到秦芸的车架便高呼道:“大人救命!救命啊,有歹人要杀我家公子,大人快去救啊,不然就晚啦!” 说完家丁便干脆的昏死了过去,秦芸知道必定是有人设局了,但他眼看着那两队官兵整装待发,知道自己也无可奈何了。 秦家……自从五年前陛下出**压江北世家,已经渐渐有没落之像了,朝廷的主要官员中,竟没有一个秦家人能说得上话的,秦芸知道自己若非善于平衡之道,只怕早就被陛下换下去了。因此此刻他不能犹豫,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要去,很显然他自己不会是这个**谋针对的主角。 看到那些所谓的歹人,竟然是云子珺,他又惊讶了一番。 “不知秦大人为何将我等围起来?”云子珺脸色不是很好看,作为军功世家代表的云家和其他世家向来关系不是很好,特别是和有些仇怨的秦家,他自然不相信秦芸来这里只是为了开个玩笑。 秦芸先朝那些官兵喝道:“先把弓箭放下,这位是云子珺将军,不知道了么?” 说完又朝云子珺拱了拱手:“本官听说王博彦丞相的儿子王奢公子出城遇上歹徒,因此前来营救!” 前来营救?云子珺自然不会信原因是这么单纯,王奢算是个什么身份?需要出动这么多人?秦芸有些尴尬,他原本带的人也只有三十多个捕快,只想稳妥些解决此事,却不料遇上了打算被派出城巡逻的守军,结果就带来这么一大堆人。云子珺冷笑道:“既然是找王公子,为何把我们围了起来?” 秦芸尴尬地笑了一声,还没有回答,这时候从那些官兵里忽然出来一个人冷然说道:“至于为什么,就要问公子了!” 云子珺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本将接到密报,说这里有人欲图行凶杀人!”说话的人身份显然有些不一般,面容十分冷峻,眼神也满是淡漠,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他直接盯着云子珺说话,全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云子珺此时已是怒极,原本他并不会像此刻这般愤怒,全因眼下的情形完全是被别人一步步牵着走,完全不知道是何情形。抓人,救人,云子珺心中有些烦乱,一眼扫过地上的蒙面人时,心中却忽然晃过一个糟糕至极的念头,不会——“敢问将军高姓大名?”云子珺稳了稳心神,拱手问道。 “我不过是北疆调回安城任职的一个小将,哪里入得了云将军的法眼?”那人并对云子珺的退让不领情,半是嘲讽地笑道。 “云将军,这位是潘直将军,现任安城外东城门守将!”这时秦芸**嘴笑道,他不想此刻便把局面闹的太僵,努力想一个恰当的措辞,“这次跟过来协助本官……呃,勘查一下情况而已!” 云子珺眯起了眼睛,姓潘,而且来自于北疆,就不能不让他警惕了。 潘直冷冷看了秦芸一眼,然后对云子珺说道:“地上的人,可是你的下属杀的?” 秦芸虽然和云家有些宿怨,却不愿意这时候落井下石,踟蹰了片刻还是说和道:“此事还是交由本官亲自来查探吧,二位不如先回安城去?” 潘直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径直走了出来,自顾自下了命令:“有没有王公子的尸体!” 秦芸脸色一白,他知道事情还是无法挽回了,云子珺默不作声,看着他们动手将一个个蒙面人的面巾扯开,被带去审问的老车夫和首领也落到了他们手上,云子珺无法阻止,也没有开口阻止。他身后的吴修也不觉皱起了眉头,任谁也会在成为一个**谋的配角时舒畅不起来,哪怕刚刚从死亡中逃脱了出来。 官兵的动作很快,过不了一刻钟,所有尸体便已经检查了个遍,一个官兵喊道:“将军,发现了王公子的尸体,在这里!” 一个蒙面人被抬了过来,只是这个蒙面人的面巾已经被撕开,云子珺认出了这个是第一个死在箭下的倒霉鬼,喉咙上的血洞已经让他流失了大部分的血液,此刻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他的年纪不算很大,和云子珺差不多,也长得很俊秀,却少了云子珺的那一分成熟。云子珺从潘直说出那句话便已猜到了这个结果,因此也没有什么惊讶,一只手指着那具尸体,冷笑道:“一个小兵都能认出王奢公子,看来王公子确实是大大的有名啊!不但有那么多官兵为之奔走,还劳烦将军把秦大人也‘请’了过来!” 潘直面无表情:“这就不劳云将军费心了,敢问云将军,这些人,或者说王公子,可是你杀的?” 吴修这时开口道:“潘将军,这些蒙面人方才欲图杀我,云将军恰好遇见,便救下了在下,因此才杀了这些蒙面人,王公子也在其中,也不是云将军所愿,此间想必是有大大的误会……” “误会?”潘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吴修的话,然后不紧不慢道“你的意思是说,王公子死的活该,你的命才是最要紧了?” “将军知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吴修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子珺阻止了。 云子珺叹息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依照大夏律法,云将军杀了尚有爵位在身的王公子,固然不会交刑部大理寺会审,但恐怕云将军短时间里,是去不了北疆了!”潘直说这些话也不知是要表明什么,深深看了秦芸一眼,又接着说道,“请云将军和这位公子先回安城吧?” 云子珺刚刚挑选出来的护卫眼见潘直如此嚣张,各个摩拳擦掌,拦在那些官兵前,就差高喊誓死保护将军了,云子珺用眼神止住了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率先往前走去,但在走过一直恶狠狠看着那些官兵的小山身前时,他轻轻在小山耳边道:“等一下把方才提醒过我附近就是祖父衣冠冢的人,带回云字营看守起来,让云二好好审问一下,机灵一点,明白吗?” 云子珺说话的动作谁都看见了,但离旁人都有段距离,因此还没人听见他说的内容。 小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悄悄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一个手势。 “将军莫非是要押我去城中么?”云子珺走到潘直身前停下脚步。 “不敢。”潘直大笑道,“这里还有秦大人,本将岂敢越权!秦大人,您以为呢?” 秦芸心中暗骂一声,但两方都不宜得罪,只好苦笑道:“此事还有些不明白,若云将军有空,不如到——府衙去坐坐?” 云子珺道:“我的这些部下还要回营,先让他们回去,我自然会跟大人回府衙说明此间的事情!” ------------ 第十四章 **谋 回到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 老车夫忽然站出来作证:事情的起因是蒙面人想要教训吴修,已经显露了身份,那位王奢公子却依旧很倒霉地被云子珺杀掉了,而且之所以抓他和留下那个首领的**命,就是要把罪责推到他的身上。这样一来,云子珺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杀人的凶手原本便是他手下的士卒,云子珺不愿将此事牵扯到他们,便先一个人把罪责揽下来。 吴修已经被关了起来,原因是那个蒙面人首领指证他是北秦的**细,虽然说起来有些无稽,但秦芸为保险起见,还是将他收押了起来。 云子珺有爵位在身,除非有陛下的旨意,否则不能被关押,最多不得离开云府,保证在安城府尹审问此案时到场便可。不过相信很快,这件事就该传遍整个安城了,那时候这个案子也该换做大理寺和刑部接手了。秦芸暗暗松了一口气,反正陷害的是云子珺,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仅凭这件事也无法扳倒云子珺,最多让他晚些离开安城罢了,当然,顺带还让云家和王家的仇怨再加深一层。 云子珺回到云府的时候,木氏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忙急急出来问是怎么回事。 云子珺当然说没什么大事,让她不用担心。 很明显,今天的事情是有人蓄意栽赃,只是栽赃的过程也太诡异了一些,首先云子珺是否会前往祖父的衣冠冢就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如果云子珺出了云字营就直接回到了安城,那整个计划就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难道他们就这么有信心?花费那么多力气来赌自己一定会到衣冠冢,还要恰好能救出吴修那个读书人,杀了那些蒙面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人首先要知道吴修会前往衣冠冢,并且早早准备好老车夫这个伏笔,然后必须将王家的小公子王奢引**出来,借着吴修不久前才得罪过他的父亲,让他去教训正在前往衣冠冢的吴修,并且就在那个时候,云子珺也应当到场了! 云子珺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然后渐渐黯淡下去,拉开窗,看了一阵窗外的风景。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 云字营里的审讯,应该有结果了吧……云子珺默默想到,看来是有必要整顿一下云字营里的人了,原本一直以为帝国的其他势力不会对自己太过注意,可结果,却还是让他清醒了过来,只要还背负着云家的身份,和祖父云昰将军的荣耀,就不会永远默默无闻,哪怕是在江州的那个小角落里。所以永远会有人会在他身边按足够的眼线和钉子,虽然此时的云子珺,此时的云字营还是如此的弱小。 至于这次的陷害,和昨晚的刺杀事件联系起来,就很容易猜到一些端倪了!看来北疆,还是有很多人不希望他此刻出现在那里啊……甚至不惜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使用如此多隐藏已久的暗子,只为了哪怕不过延缓他离开京城的时间,可想而知,在北疆一定有很要紧的事情在发生,而且,一定和他云子珺有很密切的关系! 云子珺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手握紧成了拳头。 “以为这样就能留住我?看来原本在安城呆久点的计划行不通了!”云子珺自言自语道。 云字营。 云二脸色铁青,面前跪着的是他一直十分看好的一个人,此刻却被五花大绑起来,而且还被云尘一脚狠狠踢倒在了地上。他就是云子珺所说的那个提及衣冠冢的人,原本挑选来的十几个护卫忽然回到云字营后,就在小山的示意下立刻把他给绑了起来,然后带到了云二的大帐里。(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目光犀利,身体健硕强壮,一般人也很难**得了他,只不过云字营里,从来没有一对一的习惯,因此很快他就被一闷棍敲晕了。 “二将军,云将军命我将他带回来,交给将军审问。”小山向云二重述了云子珺对他耳语的话。 “告诉我原因。”云二没有管地上的中年男人,直接问小山。 山飞快地将下午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云二。 云二听到王奢的尸体就在那些蒙面人尸体中间的时候,已经是换了一副脸色,他自然知道云子珺不会因此有**命之忧,毕竟王奢先动的手,而且一个活着的云子珺也比一个死去的王奢更加重要。但只要谋,总会有他的目的所在,云子珺让小山把这个人带回来,一定有他的用意。 想了想,云二先让其他无关的人出去,说道:“先把他弄醒!” 一盆水浇到了他身上,中年男人还没什么动静。 “别装死了,小山动手虽然狠,但对于袍泽还是下不去那么重的手!”云二哼了一声,也踢了一脚。 云尘是跟小山一同进的大帐,在路上便已经问清楚了大概的情况,小山顺便还说了自己一些大概的猜测,结果这些猜测再加上自己的推测,也足够让他火冒三丈了,要不是小山拦着,他早已拔刀先砍那个人几刀再说。因此到了营帐云尘便首先一脚把他踢倒在了地上,再加上这时候云二也踢上的这一脚,中年男人身体再强悍也觉得一阵**闷,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见两人动起手来,也是狠人。 中年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神灰败,没有什么表情,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只可惜他不是美人,云二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你还以为不说话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么?虽然你当初也在庐城的城头上流过血,但此刻已经不再是我的兄弟了!” “属下明白。”中年男人眼神黯淡了一下,:支持文学,支持1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你是承认了?”云二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说一些模糊的字眼。 “我承认。”中年男人很意外地承认了,虽然云二还不知道他承认的是什么。看得出来,中年男人已经有了必死之心,这纯粹出乎于云二的直觉,云二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便忽然涌起一股悲凉的感觉来,他就这样坐在地上,头低下来,披散的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半边的脸,“如果云二将军现在不杀我,不久以后便会有刑部的人来云字营将我带走,然后我会供认,云将军杀害王奢,是早有预谋!” “啪”地一声,云二手上的杯子捏得粉碎。 这时候,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山开口了:“何不为什么会忽然提起云昰将军的衣冠冢,你素来很少说话,为什么那时候偏偏要说那句话?不要说是忽然想起,从那些官兵一出现,你的那些话就绝不是意外的了!” 这些话不只是给那个中年男人听的,也是给云二听的。 云二豁然明白了,盯着地上的这个人看了一阵:“你不想说?” “对不起,将军。”中年男人有和他的外表不相称的细腻情怀,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又心灰意懒地接着说道,“我不会自尽的,将军若还不动手,过了明天可就来不及了,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还没有人能秘密杀得了我!” 云二来回走了几步,冷冷看着他道:“告诉我原因,你这么做的原因!实话告诉你,你的身份在江州的时候我便已经调查过,你完全是南郡的本地人,而且在从军前也从未和什么权贵接触过,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是有人受到威胁?还是你被收买了?”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然后中年男人便不再说话,无论云二怎么询问,他都不再开口。 “你是在逼我杀你!”云二寒声道。 “这是我的原意,请动手吧!” 云二没有动手,而是又狠狠踢了他一脚:“你难道忘了当日庐城上的誓言了吗?我想救你!” 最后四个字云二是吼出来的,他希望眼前的这个人将来会成长成为他的兄弟,成为他的袍泽,而不是变成无用的死人! “这里是云字营……”云二很明白这些时间积存下来的袍泽之情。 “庐城……袍泽之命为吾命!只是,可惜了……”中年男人咳嗽了一声,再一次重复了那句话,“请杀了我吧!” 云二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小山,事情交给你来做吧,不要被别的士卒知道,就说……就说是那些蒙面人杀的吧!” 云字营很快恢复了平静,士卒依旧**练不息,直到天黑。 从云字营到安城的路上,刚刚离开安城的五名骑士飞奔向云字营,到了一个拐角处,为首的骑士忽然停下了马,右手举起。 “怎么了?”一个骑士问道。 “好像有人……在看着……”后面的字还没说完,一支箭已经夺取了他的**命! “敌袭!”其余人立刻往前冲去,想要尽快脱离这片树林,但很快他们便失望了,因为前排两排步卒高举着长枪,锋利的枪尖直指着他们。两旁的树林里,一排弓箭手同样做好了准备,幽深的箭头仿佛死神一般,并且微微闪着碧绿的光芒,是毒箭! ------------ 第十五章 **谋 续 五名骑士很快变成了尸体,那些弓箭手和长枪兵飞快地消失在了树林里,好像从未出现一般,等这些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些一些农夫打扮的人,将这些尸体拖到树林中撒上石灰埋了起来,他们的手段很是熟练,很快便将这条大道上的痕迹全部消除,仿佛那五名骑士也从未出现过一般。然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一个商队走过这里,脚印和马车车辙印彻底将所有**掩盖。 老丞相府,李秋的书房。 李秋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早知道云子珺**了王奢的消息,并且很干净利落地为他解决了一些麻烦。此时他正半躺在书房里的那张大床上,点着一根发出微弱光芒的蜡烛,窗户紧闭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西方的天际还还存留着一抹微红,流云已经变成了黑色。 “解决了?”李秋的问话没有疑问的口气,只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很难从这淡漠的话音里听出些别的意味来。 站在李秋面前的是柳三,他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虽然听出李秋并非真的问自己,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那五个出城提人的刑部捕快已经解决了,他们到不了云字营的,等刑部知道消息,应该已经是明天了。这次因为事情紧急,所以调用了……一些**的人,想来瞒不过陛下,不知道——” 李秋摇头道:“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陛下那里你不用管,陛下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你要谨记。” “可”柳三还是有些担心,“他们总会从此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候将义父牵扯进去,那义父和义父一系的官员必然就要回避,这对子珺恐怕很不利啊!” 李秋觉得有些冷了,他把锦被往身上移了移,看着柳三道:“这件事你不要管!” “可”柳三还要说什么,却被李秋止住了。 “子珺会解决这件事情的!”李秋摇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让小兰去一趟吧,让他学一点东西,不要……咳咳”李秋说着话,忽然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柳三忙走到李秋身后拍了拍背,李秋缓过气来,一手支撑着身体,疲倦地说道:“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柳三看起来有些失落,怅然退下的时候,又听见李秋说道:“这些日子你要多担待些,小兰还是年轻了些,不够稳重,府中的事情有你多照看些,我也放心!” “是。”柳三说了一声后便悄然退下。 “唉……”房间里又传来一声长叹,只是这声叹息便不知为谁而叹了,叹息声渐渐散去,柳三没有听见。 王博彦的新丞相府里。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摔碎的茶杯了,自从一队官兵默默将王奢的尸体抬到王府,王夫人,王奢的生母便立刻昏死了过去,等这个可怜的女人醒过来的时候,王奢的尸体已经摆放在大堂上半个时辰了。王博彦就坐在大堂里,看着自己儿子的尸体,默不作声。王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时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给他做灯笼,眼见王奢像一条死狗躺在冰凉的地上,哪里还忍得住,立刻大哭着抱起了王奢的上半身,浑然不顾王奢身上的血迹沾染到了她素白的衣服上。 “啪”的一声,又一个茶杯粉碎在了王夫人的愤怒下,她指着王博彦的鼻子大骂道:“你当官是越当越舒服了,哪里还管得了我们娘儿两,现在奢儿就躺在你的眼前,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打算,为了讨好那个老丞相,你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我告诉你,只要一天杀害奢儿的凶手还活着,奢儿的尸体就在你这个做父亲的面前躺一天!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大不了,我也死了算了……” 王博彦无奈道:“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了,儿子的死,还不是因为你纵容出来的!” “你还怨到了我身上是不是?”王夫人怒道,“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刑部的大堂里?” 王博彦站起来,走到王奢的尸体边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双手颤抖地在王奢身体上盖上一层白布,黯然道:“这是何苦呢?” “什么意思?”王夫人一边抹着眼泪,手里紧紧抓着手帕。 “明日便葬了他吧!”一向温文尔雅的王博彦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他在王奢的头了几下,然后重新站了起来,“这是我说的话,你转告你的父亲,如果只是想利用我:支持文学,支持1,甚至不惜利用奢儿,来做一些绝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我是不会动手的!他在北疆好好做他的节度使,你在家里好好做你的王夫人,不要忘了,这里是帝都!” 王博彦盯了有些失色的王夫人:“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哪怕你代表的是你的父亲!” “那——奢儿的死,你就不管了么?”王夫人声音小了许多,气焰不觉也消减了下来。 “我管什么!”王博彦猛然将身旁的一把椅子踢开,怒道,“你以为我猜不到到底谁才是杀害奢儿的真正凶手?你以为,我眼睛瞎了,看不到你和你的娘家人眉来眼去?” 王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喊道:“你就是个懦夫!” 王博彦长长舒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来回走了几遍,不时看王夫人一眼。王夫人骂完那句后,也不知道该是什么,一时两人都开始沉默了起来。 “今夜——”王博彦一只手扶着椅子,另一只手抬起来挥了一下,语气里却满是悲痛,“我有一个宴会,要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我。” 夜。深邃如墨玉。 朱雀大街上依旧如往日般繁华,走街串巷的小贩不吝啬于他们的吆喝声,马车往来不息,人流往来不绝,见证着这个帝国最伟大的光辉。酒馆里挤满了各种各样无所事事的人群,卖艺的唱曲儿的不停穿过各个人群,为自己的生计谋取微薄的钱财。这里是整个安城最热闹的地方,每日的夜晚总像别地的庙会一样喧闹,而到了庙会的时节,则更是要比如今的景象繁华十倍不止。 一辆马车上,云子珺看了一眼马车外的人潮,不禁感慨道:“这样的胜景,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 原本他不能外出的,但安城府尹在将案子转手给大理寺之前,先下令撤回了所有云府外监视的捕快,并且说道:“云将军毕竟是有功之臣,断不会自己离开安城,以免招来更大的是非,所以看守还是不必了吧!”大理寺不便出动自己的人手,因此只好要求云子珺不得离开安城便罢了。坐在云子珺对面的是久违了的黑衣。 黑衣留下来处理了一些江州的琐事,然后才赶往安城,要比云子珺晚些到达。 听见云子珺的感慨,黑衣不由说道:“多久也与公子无关,不是么?” 云子珺苦笑道:“我就如此不堪么?每一次你都这么说我,好像我就是一个**险小人似的,每日就知道算计别人。” “确实如此。”黑衣还是那副表情,冷漠。 “不过,今天倒是发生了许多事情啊!”黑衣说话的腔调也还是那个样子,不紧不慢,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云子珺点头道:“你也知道了,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周围,谁都有些不可靠。” “你确实冲动了一些!”黑衣丝毫不给云子珺面子,冷冰冰说道,“你不应该下令动手杀人的的,帝都之下敢杀人的蒙面人,哪里会这么简单?” “你说的不错。”云子珺倒没觉得什么,半靠着后面眯了一下眼睛,“好在你回来了,我可有些累了,为了应付这些事。” “那你今晚为什么还要赴宴?”黑衣问道,“你认为,这位新任的丞相大人会和你这个杀子仇人把酒言欢?” 云子珺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在反驳什么:“我自然有我的理由,第一,我相信王博彦大人官场打拼多年,绝不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第二,王奢也确实是我杀的,总有一天要面对的,何不如就在今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在帝都,对我的刺杀只可能发生一次,绝没有第二次的可能,陛下虽然老了,可是他手下的眼睛和爪牙还没有老呢!” 黑衣道:“你就知道王博彦大人也回来?” “会来的!”也不知道云子珺哪儿来的信心,肯定道,“他能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做到丞相,眼里绝不会太差,他应该能猜得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一定会到场的!至于最终结果,还是看天意吧!” “总有一天——”黑衣横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你会死在你的‘天意’上!” “哈哈,那我们便只好共赴**泉了!”云子珺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 只是这夜依旧深邃,马车行在这条大街上,幽幽往前而去,车辚辚,马萧萧,谁也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 第十六章 宴会 上 是夜,微云。 云子珺和黑衣两人上了栖凤阁,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王奢之死,见王博彦还未到场,便已经开始劝酒,让云子珺就席了。栖凤阁是一座奢华的灰黑色小楼,外边看起来颇有些其貌不扬,可进去后才发现其中别有洞天,地面上铺着从南边运来的一种石头,磨平之后光滑如鉴,从门口到雕刻着各色花纹的楼梯,还铺着一层精美的地毯,地毯上描绘着西方的许多美丽的植物,这是海上商人从它的家乡运过来的。上了楼梯便是用檀香木屏风隔开的小房间,里面烧着最好的茶水,摆设着最精巧的家具,几个女乐在一旁侍立,吹着客人爱的曲子。眼下点的蜡烛使房间里亮如白昼,透过接地的窗户可以看见远处朱雀大街的夜景。 在这里宴客的,都是京城中最有名望的权贵。 黑衣对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云子珺的老师与幕僚,因此此刻一同出席,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现在唯一要等的,便是新任的丞相王博彦大人了。云子珺一一向在座的官员敬完了酒,就听见楼下一声一个声音道:“丞相大人,楼上请!” 今夜不知为什么,栖凤阁没有什么别的客人,因此少了许多嘈杂,云子珺听得清楚,遂向一旁的黑衣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我说的不错吧?黑衣没有介入云子珺和其他官员的攀谈中,这里的官员都是王博彦的门生或者朋友,但官职都并不怎么显赫,大约是知道云子珺是王博彦亲自请来的,因此纷纷向他大现殷勤。云子珺也都笑着回应几声。 王博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云子珺便知道他恐怕已经知道了消息。 王博彦的脸还有些僵硬,再进来之前便先挤出一丝笑容,拱手告罪道:“来晚了!来晚了!家中有些琐事缠身,不得不先处理一下,让诸位久等了!” “不忙。”一个官员站起身来笑道。 只不过王博彦来得有些匆忙,因此此时看起来倒像是赶了远路似的,云子珺也起身问好:“见过丞相大人!” 王博彦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他淡淡笑了笑:“子珺能来,亦是老夫的荣幸啊!” 云子珺当然明白王博彦话里的意思,自己本该呆在云府想出解决此事的办法的,却依约出现在了这里,对一些人来说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王博彦并非是其中之一,他仿佛也早就猜到了云子珺会来,而且一定会问自己一些事情。 “不敢当。”云子珺谦逊道,“王大人是子珺的前辈,能与王大人同朝为臣,也是子珺的荣幸!” 王博彦笑道:“诸位都坐下吧,待会儿,还有一位客人要到呢!” 客人?云子珺有些疑惑地看了王博彦一眼,不知道还有什么“客人”让他如此尊崇的样子,莫非……云子珺隐隐觉得今日的宴会恐怕并不简单,似乎王博彦亲自前来,也是出于那个“客人”的授意,难道是哪位皇子…… 坐了一会儿后,王博彦喝了几杯酒,脸色已经好了许多,面如常色地和云子珺说了几句闲话,大抵是关于江州的一些故事,云子珺也有问必答,如果不是知道云子珺就在今日**了王博彦的儿子,还以为两人就是亲父子一般呢!王博彦说着话的时候满脸笑容,温文尔雅,让人挑不出毛病,云子珺则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尊敬长辈的样子,说起话来总要带上几句两人过往的功劳,互相夸赞,旁边的官员则是一同附和。 黑衣在这个场合基本是保持沉默的,只是偶尔有王博彦询问他的时候,才说上几句不清不楚的话。 酒酣耳热之后,云子珺试探问道:“不知道丞相大人请我至此,是为何意?” 王博彦笑道:“不妨,先喝酒,现在还早得很,不急。” 说完,还让小厮叫上来一些穿着彩衣的女孩儿,房间里有一个小台子,上面铺着毯子,是留给这些姑娘舞蹈之用,原本在一旁吹着舒缓小曲儿的,也在王博彦的示意下,吹奏起节奏欢快的舞曲,这是传自西域十六国的胡旋舞,原本在北秦的草原上十分盛行,自从当年大夏开国皇帝和北秦人一战后,掳掠了许多北秦牧民南下,胡旋舞也渐渐传入大夏。 这是北方的舞姬,穿着若隐若现曼妙身躯的彩色纱裙,将手臂举过头顶,弯成一个美丽的弧线,随着脚步的移动飞快的旋转着,纱裙高高扬起,露出玉一般的小腿来。北方的舞蹈向来刚劲矫健,别有一番风味,这些舞姬都是从小便被教导,跳起舞来更是美让人觉得丽动人。云子珺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她们舞蹈,心中却忽然又能够起一丝怅然。 小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原本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吧?自从回到安城之后,小蛮脸上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却意外的得了一场大病,索**灵君就在身旁,才没有什么大碍,只需在床上修养便可。想到小蛮,云子珺又忽然想起自己仿佛很久没有去见过她了,虽然她是自己的侍女,可这些天云子珺几乎都在外头忙碌,难得回云府一次。 就在云子珺出神的时候,便忽然听见门外头一声轻笑,一个人走了进来。 如果宴会就此结束,云子珺可能也想不起来王博彦还提过有一位客人要到场,眼下已经是深夜了,大街上的人群渐渐稀少起来,只有最热闹的街市还在保持着喧嚣,云子珺和王博彦说着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互相试探着各自的底线,这之后,云子珺便以为没有别的事情了,因此才会在看着歌舞时出起神来。 来的人,云子珺刚巧见过。 “见过三皇子殿下!”云子珺和王博彦等官员都起身行礼道。 三皇子一举一动都极有风度,当然除了那次放任身边的一系读书人和对方开口大骂,此时站在云子珺的面前,甚至让云子珺也生出了一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三皇子微笑着让众人归坐,一面笑道:“因为不知道是否会来,所以让王大人先一步招待诸位。” 云子珺心道,莫非这位王博彦大人,也是三皇子一系的官员?那么三皇子的势力也太强大了吧,难怪太子殿下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依旧搬不倒他的这个弟弟,不过按照自己的打算,总是也要倒向这位皇子的,只不过要看能换来多少东西了,因此倒也不觉得什么。 “三皇子深夜赴宴,不知是为了什么?”云子珺开口问道。 三皇子精神很好,首先向所有人都敬了一杯酒,然后才开口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见一见诸位朝廷的栋梁!” 这些话说着好听,云子珺自然不信的,笑道:“王大人在此,哪敢妄称栋梁啊?” 王博彦也笑道:“三皇子殿下若不来,只怕这酒宴就要摆了,不知三皇子可还是为南边的乱事忧烦?” “草鞋军打打降降,一时也是个解决不了的麻烦,多想无益,倒是眼下各地郡县山贼强盗越发多了起来,影响了今年的漕运啊!”三皇子见王博彦转了个话题,也就跟着说道,“京城周边土地又旱了一场,百姓自己用度还不够,更别说今年的租税了!所以南边的粮食才是关键,只要粮食早一天运到,京都便能依旧稳如泰山,北边的那些将军也依旧要看几分朝廷的脸色!” 王博彦苦笑道:“这还要看子珺的父亲,能否安抚住江北了!” 云子珺忙道:“家父必当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可不行!”三皇子摇头道,“有些人是杀之不尽的,比如说那些强盗,许多原本都是田地间的农夫,之所以拿起刀枪干起卖命的活,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的缘故,总而言之一句话,百姓越来越苦,天下便越来越乱啊!” “三皇子一片仁心,总有一天陛下会明白的。”云子珺笑道。 “不过本殿下听”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三皇子又开口问道,“子珺昨夜回府途中,遇刺了?” 三皇子当然知道遇刺事件的整个过程,真正要说的话还在后头,果然,等云子珺点头应道“正是!”后,三皇子严肃道:“陛下曾对我说,不出意外,那些人只应该是北秦人的刺客,妄图扰乱我大夏政局,于是密谋刺杀云将军,陛下已经派出使者交涉去了,希望子珺不要责怪刑部等人推脱这个案件——” 能清楚地知道自己遇刺了,还会猜说是北秦人的刺客,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刺客背后站的人实在太过强势,强势到大夏的皇帝也不愿轻易将罪责牵涉到他身上,所以只好怪罪到北秦人身上,这是在警告云子珺不要追究的太深。这些后事云子珺早有预料,因此才会早早离去。 “子珺明白!”云子珺也郑重说道。 三皇子重新露出了笑容:“不过你还是放心吧,陛下的怒火是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消减的,在帝都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过了界了,那些让陛下愤怒的人,总该付出些代价!” ------------ 第十七章 宴会 下 三皇子公孙安是和云子珺的兄长同一时代的人,虽然这话说得有些怪异,却很实在,盖因云子韶在军中一展身手的时候,云子珺还住在云府的高墙大院中发呆。(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公孙安完全没有皇子的架子,平易近人,也很容易相处,虽然宴会的气氛因为王博彦和云子珺两人的存在,显得有些尴尬,但依旧在他的话音里,听到了一些足够让人觉得不虚此行的话。 “本殿下曾经问过老丞相大人,如今的朝堂上,有谁是可以被信重的,其中就有王大人和云将军啊,关于云将军的事情,比如说在北疆何处就职,便是一个很要紧的问题!”三皇子说着话忽然扯到了云子珺身上,他对众人解释道,“这个任命其实很难下啊,北疆的那些将军们,生怕子珺将来会是第二个云昰将军,会站在他们的头顶指东指西!这些目光短浅之辈,稍微一被人激一下,便像疯了的老狗,胡乱咬起人来!” “那陛下的意思?”云子珺询问道。 “陛下的意思,就是朝廷的意思,对于那些老军阀,子珺,你以为父皇会如何做?”三皇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然后转口道,“总而言之,你放心,绝不会把你闲置起来的,如今朝廷能用的人不多,人才更是寥寥无几,一个字,难啊!好在北秦这几年忙于内乱,顾不上南下,否则恐怕大河南北已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云子珺忙谦虚了几句,又问道:“殿下想必也知道,我从江州带来了两百多个同我并肩作战过的将士,不知道陛下对他们,有没有什么别安排?眼下,大部分将官还没有正式的军职呢!” 三皇子点头道:“这我知道,我也管了几年的兵部,对这些官老爷们的拖沓可是早有体会的。(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按当初老丞相和陛下商议的结果,北疆宗族势力复杂,新征的兵很难成为心腹,不过在别的地方就好多了,因此陛下和老大人希望云将军能在江州用此次战事,练出几百能用之兵便足以了,这些兵能让你初到北疆不至于无兵可用。不过,话说回来,若论起士卒的精锐,还是北疆的士卒最为强悍,所以江州的士兵是你现在的根本,却不是你将来的根本,要在江州站住脚跟很容易,可到了北疆,就要有一只真正拿得出手的精锐,这里我说的精锐,可是能够和北秦铁骑相抗衡的铁军,你要明白!” 三皇子的话里,透露出了许多秘密,譬如说朝廷并非对江州的神教事一无所知,再譬如说皇帝陛下和老丞相,实在很扶持这位云二公子。云子珺自然听出了其中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虽然依旧不明白向自己表明这些的为什么是三皇子,莫非陛下有意促成他自己站到三皇子那一边去吗? 云子珺说话也谨慎了起来,更何况身边还摆着一个他日或为仇敌的王博彦:“守护大夏生民百姓,为圣王驱除北虏,是我云家的家训,子珺自然不敢不遵从。” 三皇子笑道:“这自然最好不过。” 在三皇子说着那些话的时候,王博彦和其他几个官员不便说话,也都保持着沉默,像是一同在听三皇子训话一般,公孙安说起话来不像他的父皇慢慢吞吞的样子,而是十分干净利索,云子珺笑道:“那么,我恐怕就要早些赶到北疆去了?” 三皇子知道云子珺的意思是指王奢之死一事,希望他出些力,帮他早些脱身,至于原因就颇有些意思在其中了。 “这是自然。”三皇子回答得很快,还特意看了王博彦一眼,王博彦脸色白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 云子珺知道这个承诺还有些靠不住,继续问道:“不知道陛下何时还会召见?我也好做些准备。” 三皇子笑道:“为了避嫌,陛下不会召见你,只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一道圣旨。当然,还有你手下那些部将的正式任命文书,也会一同送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一道自行募兵的圣旨给你……” 嗯?云子珺听后一惊,自行募兵可是一个成为节度使的必备条件啊,募兵,募兵,说到底只要找好借口,就能够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而不怕朝廷有任何疑义,并且有了这封圣旨,朝廷地方官员也会鼎力协助,至于军粮筹措等大小事务自然也在其中。陛下……真的如此信任云子珺?又或者说,真的如此信任云家?哪怕当年云昰曾经和他有着极其深厚的情谊在! 云子珺都为三皇子的话惊诧了一番,更别说王博彦等人了,于是宴会的气氛又重新陷入了尴尬中,三皇子说完那些话后,便开始细细品味着手中刚刚好的茶水,低着头一言不发,还是王博彦最先明白过来三皇子的意思,站起身道:“天色渐晚,子珺要早些休息吧?” 三皇子说要散,自然就该散了,只是他起身后却忽然那对云子珺说道:“子珺,可否上我的马车说几句话?” 宴会的主角要走了,其余的陪客也都散去,云子珺让黑衣先回去,转身上了三皇子的马车。 三皇子的马车比起寻常人的,自然要宽大许多,也更加精致,云子珺上了马车后不敢多看,等三皇子让他坐后,才坐了下来:“不知道三皇子有何事相告?” 云子珺问得很直接,三皇子并无不悦,反而摆了摆手,随和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送你回府,路上慢慢说吧!” 马车走得很慢,云子珺听着车轮滚过地面的声音,心想他大概要说什么。 公孙安身为皇子,却很少有悠闲地时候,此刻坐在车厢里,却没有了宴会上那般神采奕奕,他疲倦地缩起了身子,像是完全不担心云子珺看道他的这副样子:“你可知道,我认识子韶的时间,比你还要久呢!” 云子珺猜不到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自己的兄长,如果想借此来拉拢自己,也太……愚蠢了吧?云子韶,此刻还是云家的一块心病! “家兄从军时,子君尚年幼,许多事情还不明白。”云子珺说的很模糊,想要等三皇子先说出他的目的来。 公孙安不以为意,叹息道:“当年北征的时候,我还曾与他共事过一段时间,说起来,也有些记不得了。只是他曾经,倒是在我面前提过你。” “不知家兄怎么说?”云子珺问。 公孙安见云子珺还是十分拘束,笑道:“此刻我们只谈家事,不谈国事,我不是什么三皇子殿下,只是你兄长的好友,你不必太认真。我说的这些话,你要是不以为然,就当做没听过,要是觉得还有些意思,那就听一听吧!” 云子珺干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在说子韶如何评价你之前,我还要先说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可我要说的第一件事情,你却未必愿意听。”公孙安身体没有什么动作,只有嘴巴一张一合,证明他还在说话,“在北征的时候,我听说子韶投降了北秦的事情,曾亲自去质问过几位将军,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些疑虑。” “什么疑虑?”云子珺忽然想起了云黑夜对他说的话,眉头皱了一皱。 公孙安接着说道:“因为我认识的子韶,宁愿战死,也绝不可能让你们云家背负天大的骂名,而投降了北秦。如果说是因为为了保全剩下来的将士**命的话,那更是不可能,因为他不到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地步,是不会轻言放弃的。所以,我对整个事件,依旧充满了疑虑。你的父亲告诉我,是子韶拒绝了战死,可是我不相信。” “人们都以为,我和云家有些宿怨,是杀害子韶的元凶!可”公孙安激动起来,他大声说道,“他们又怎么明白,我的苦衷!” 云子珺依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公孙安苦笑道:“修桥补路无尸骸啊,我做得在多,也总是不够,总是让人不愉快,就比如说北征吧,还不是就因为一个似真似假的谣言,就夺去了我所有的功劳!子韶能到北秦去,未必不是件幸事呢!” 云子珺道:“殿下,您有些醉了。” 公孙安听罢许久没有反应,只是有些呆呆得看了一会儿帘子外的街景,脸上满是怅然。 云子珺不必理会这些怅然,他笑道:“总有一天,家兄会回来的!” “说的也对。”公孙安挥了挥手道:“总有一天,我的大军将横扫北方草原,到时候,还有什么能阻挡他的呢?” 云子珺也不管他的话里有多少犯忌讳的内容,也道:“到时候只希望我尚在殿下身前,便是子珺之幸了!” 公孙安大笑。 “子珺啊子珺,我终于明白你的兄长为何会那样向我举荐你了!”他接着笑道,“当日他多我说,子珺你善于察觉大势,懂得借势而为,虽然细枝末节处有些许疏漏,却终究能以堂堂之势大而胜之,这便是阳谋!在军略上,你明白奇正相依的道理,推演时用兵谨慎老辣,有知道自己的弱点,在议论政事时又能虚心向他人求教,但无论如何,总离不开一个‘势’字!我自然颇有些不以为然,希望北上之后,子珺你能亲自为我解去疑虑!如何?” ------------ 第十八章 西北望 公孙失在一棵老树下闭目养神,像往常一样,身边只有那个老太监。 “老东西怎么说?”整个大夏能被公孙失称作老东西的,自然只有一个人。公孙失问的是王奢之死一事,老太监比起前几年更显老态了。走起路来都佝偻着腰,耳朵也有些不听使唤,公孙失问话的声音很小,他竟也没听清楚,尴尬道:“陛下,老奴已经老了!” 公孙失对于亲信者想来宽厚,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又重复了那句话:“那个老东西怎么说的?” 老太监回道:“陛下,老丞相说,王家的那个公子,死了便是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还说什么?”公孙失又问道。 老太监摇了摇头:“老丞相就说这些,不过,他让老奴给陛下带一句话。” “什么话?”公孙失手上的酒杯也放了下来,他平时喜欢在午后独自喝几杯酒,这是他还只是个太子的时候便养成的习惯了。 老太监道:“老丞相说,年轻人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大夏的宫城在日落的余晖下,显得苍茫而壮丽,笔直的大道往来的都是一辆辆精致的马车,眼下正是晚朝的时候。 云子珺也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上。 大殿上,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显然是少有的境况,就连王博彦一动不动躲在前头,也有几个官员上前来说话。他们议论的,却是没有进大殿的云子珺。公孙失来到大殿中所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况,大臣们纷纷扰扰,好不容易站好了位子,眼角却不住的往上抬,想要看看陛下的反应。公孙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群臣的举动闹得一头雾水,便向王博彦看去。 一般来说,王博彦都会很识时务地站出来,奏明情况,可此刻他却像没看见公孙失的示意,面不改色,也没有要站出来的意思。 公孙失微有愠色,对眼前的这些臣子怒道:“你们都是街市上闲话的老妪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臣忙跪下请罪,大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公孙失看了众人一眼,等那些臣子也觉得额头冒汗了,才又说道:“谁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王博彦,你是想在那里站一天吗?” 见公孙失已经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王博彦无奈,只好站出身来,行礼道:“回陛下,诸位同僚并非是闲谈,只是在议论国事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陛下已经到了。” “出神?亏你想的出来这借口!”公孙失骂道,“你是朝廷重臣,还是堂堂宰相,为何没有见你制止?” 王博彦有些尴尬地说道:“微臣不敢说话,只是为了避嫌。” “避什么嫌?”公孙失疑惑道。 这是原本一直等候在殿外的来太监忽然从偏门走进来,到公孙失的旁边耳语道:“陛下,云将军在外头呢!” “云将军?云子珺?”公孙失问。 “是。”老太监点头道,“云将军正跪在大殿外,请罪……” 公孙失这才明白王博彦为何这般尴尬了,不过也没有饶过他的意思,淡然道:“王博彦,帝前失宜,这是你的罪责,就罚你半个月的俸禄,以示惩戒!” 王博彦不敢有怨言,忙跪地继续请罪。 “好了,让云将军进大殿来吧!”公孙失摆了摆手,让王博彦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宣——云子珺进殿!”云子珺很狼狈,至少看起来如此,在这座华丽的大殿里,他穿着粗鄙简陋的短衫,背后背着荆条。一进了大殿后,云子珺便干脆的跪了下来,沉声道:“末将参见陛下,臣有罪。” 公孙失立刻明白了云子珺的目的。 既然北疆那些将军苦心积虑要把云子珺留在安城一段时间,与其按着他们的打算应付这场官司,虽然最终的结果并不会太糟糕,但总归要拖延几十天的时间,特别是在北疆那些将军特意干预下,那绝对会是一场吵不清楚的架。虽然眼下王博彦的态度还十分**,未必会计较这件事情,这是有三皇子的影响下。所以还不如将事情摆明来,云子珺直接认罪,反正只要解释得当,也不会是死罪。 “你有何罪?”公孙失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倾向,语气十分平淡。 云子珺态度沉稳,“回陛下,末将前往拜祭祖父在城东的衣冠冢,意外遇上了一些蒙面人,那些蒙面人行迹颇为可疑,又在衣冠冢外鬼鬼祟祟,末将因为担心衣冠冢受到损毁,于是跟在那些人的身后。结果,却发现那些蒙面人要截杀一个正在拜祭家祖的读书人,末将手下的护卫一时误杀了王博彦丞相家的公子,王奢公子!末将遵从祖父教诲,故而前来向陛下和王大人请罪!” 朝堂上立刻变得格外尴尬,王博彦支吾了几声,还是干笑一声道:“此事还是交由刑部来解决吧,微臣还是避嫌的好。” 公孙失看了眼众臣的反应,也不开口。 王博彦的目光不觉转向了一直保持沉默的三皇子公孙安,向他求救。三皇子出列道:“此事想必有些误会,不过刑部和大理寺正在查这个案子,儿臣也不便多嘴。只是此刻云将军已经前来请罪,儿臣以为,只要王丞相说下的罪责,云将军也认同,那便可以了!丞相大人,您以为呢?” 王博彦脸色白了一下,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微臣谨遵陛下旨意,陛下以为如何,便是如何。” 这句话说得显然没有了往日的圆滑,也有把话推到公孙失那里的意思。 公孙失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多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公孙安诚惶诚恐,低头不语。 “王博彦,此事——你如何看?”公孙失语气中不觉夹杂了一些怒气。 王博彦转过身,对云子珺拱了拱手:“敢问云将军,以为自己有何罪?” “臣有——”云子珺低头道,“救人之罪!” 公孙失似乎不愿意这件事了,三皇子暗暗觉得有些奇怪,以陛下和哪位老大人对于云子珺的爱护,怎么会任由北疆的人把他拖延在这里,等几十天过去了,北疆的那些将军说不定已经完全串联好,云子珺再也无立锥之地了。不过,云子珺倒是看明白了这点,不管北疆有什么**谋,总要要早些离开安城才对,安城总归是个是非之地,既然可以刺杀云子珺,可以陷害云子珺,那自然就可以做些别的更麻烦的事情! “是臣教子无方。”王博彦沉吟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跪地向陛下请罪,“云将军,并没有什么罪责!” 恐怕北疆的那些将军也没有料到,三皇子会出手吧,王博彦虽然悲痛爱子之亡,但有三皇子从中调解,却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只是事后,不知道又要多少暗中的交易,来掩盖今天的这一切。 三皇子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负荆请罪的云子珺,心中默默说道:“只怕就在这几天,就要北上了吧!” 天色渐渐暗下去,大殿里各个官员神情各异,特别是那些刚刚接手了此案的刑部官员,更是觉得尴尬万分。陛下终于还是说话了,他令云子珺北上后戴罪立功,一年之内,不得因任何功劳升迁,若另有罪责,罪加一等。此事议定之后,云子珺便顺坡而上,请求尽快下旨说明到任的地方,让他快些动身,陛下又让臣子们议定,不过他早已有了打算。 “云子珺!”公孙失肃然道。 “末将在!”云子珺不敢稍有迟疑。 “在西北与西域十六国和北秦同时接壤的一个关隘,名为北门关,那里驻守的是朝廷西北营的一支**,位置……是在凉州酒泉郡以北,倒是偏远得很!不过民风彪悍,山贼土匪甚多,你要小心,多听一听那里驻守的老将的建议,不要单独行事,明白吗?”公孙失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并没有让云子珺多惊讶,倒是让以为云子珺回去一个容易立功的东北边疆的那些官员,小小的惊诧了一会。 “末将遵旨。”云子珺大喊道。 “另外——”公孙失又嘱咐道,“要处理好当地百姓和**的关系,此外西域十六国和北秦都有部队在那里,你要小心处理,注意平衡之道!” “是,陛下。”云子珺自然又是这句话。 此后,公孙失便让云子珺退出了大殿,择日启程。所谓择日,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等晚朝结束,云子珺便已经回到了云府。 眼下来说,事情还算**的结束了,虽然不知道北边还有什么**谋在等着自己,但好歹有了些头绪,早已伏在那边的暗子已经开始运作起来,源源不断的情报被送到云子珺和黑衣的手中,开在北边的那些青楼楚馆,也开始大力打听有关的消息,云子珺有的是钱,总能挖出些东西来!不过等云子珺回府时,却出了些意外,不是云子珺的意外,而“公子!”黑衣一见云子珺回来,便急忙迎上来说道,“快进去吧,小蛮病得很重,你妹妹也一起病倒了! ------------ 第十九章 侍女小蛮 上 云府长久只有留守的仆人打扫,许多地方难免顾不上,园子里不觉长起了荒草,藤蔓青青,几只久栖于此的老鸟也换了庭院,叫唤几声飞走。云子珺以前和他的兄长同住的那个院子,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住在里头,当然,还有小蛮,因为要随时服侍云子珺的关系,也住在旁边的偏房里。如今的云府虽然因为云子珺等人的回来而热闹了一些,却再也没有当日的景象了。天要黑了,云子珺和黑衣两人快步往后院去,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云府的老管家,正不住地跟他说着灵君的病情,云子珺听得有些烦躁,等他到了灵君草庐外的时候,便看见他的母亲已经在里头了。 “母亲。”云子珺走上前请安道,“您要保重些,灵君现在怎么样了?” 木氏脸上满是忧愁,原本一直强忍着担心,现在见云子珺来了,立刻眼泪便止不住流下来:“这可怎么好?昨日还好好的,今天去外头做了几次义诊,回来不知怎么就忽然病倒了……还有小蛮那孩子,也是一样的病症,现在都昏过去了,已经请了好几个京城的名医来,都说没有法子……” “母亲,别着急。”云子珺宽慰道,“若说是医术,京城里还有谁比得上灵君,想必她早有主意了,您不要太过忧心,我先进她。” “她就在屋里。”木氏在云子珺的身后走进了小屋,黑衣在屋外等候。 灵君的草庐里随时可以闻到许多药草的味道,草庐前的花圃里也种着许多刚刚栽上不久的药材,病榻上,灵君侧躺着,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脸色像云子珺一般苍白没有血色,嘴唇很干,眼睛紧闭着,像是正在做一个噩梦,身体不住地颤抖。云子珺心里觉得愧疚,在病榻边坐下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旁的侍女站在旁边,也不敢说话。 “你们一直就在灵君身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云子珺对一个侍女问道。 侍女有些害怕,不觉退后了一步,轻声道:“没有……三小姐一直都在草庐里配药,平时都不让我们靠近。” 云子珺皱着眉头问道:“灵君晕倒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那个侍女以为是要责怪她,忙跪下来哭泣道:“小婢不知道,三小姐晕倒的时候,她把我们赶开了!” “嗯?”云子珺觉得有些奇怪,挥手让那几个侍女出着灵君,自言自语道,“你是早已想到了会晕倒?” 灵君自然不能回答他,云子珺又呆了一会儿,凭着他十分微薄的医术,根本看不出灵君是什么病,想了一阵后,站起来道:“快去请大夫,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能救人,有名气,便请过来!” 能在安城行医,本来就是能力的象征,而安城的名医,大多有些奇怪的嗜好,有些医者虽然名气很大,活人无数,确有一些很难伺候的怪癖,譬如说有爱钱如命的,有看是什么病后才救人的,有兴致所至偶尔出手的。原来仆人们请的自然是那些好请过来的,只是都说灵君不知是什么病症,才没有继续请下去,等云子珺回来再做定夺。 果然,到夜里的时候,仆人便又请来了一个大夫。 刘三爷是安城有名的大夫,只是这名声却并不算好,况且以三爷称呼他,总归不是因为他医术高超百姓崇敬的缘故。他的医术也确实精湛,据说,他曾经治愈过了一位身患重病的皇子,而那位皇子也实在是因为众御医对他的病症无可奈何的关系,才张榜广寻名医,当时刘三爷刚刚来到安城,年轻气盛,便揭了皇榜。结果不但查处了那位皇子是中毒,还因此牵连出了宫城里许多女人,一时间皇宫里对此人是闻之色变。(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只是刘三爷还有一个恶习,那就是只看病人的得病他感不感兴趣,若是太简单了他反而不愿出手,灵君在安城的医界也颇有些名气,因为常常举行义诊的关系,深受百姓的尊敬,刘三爷自然也听过。现在知道这位女神医自己得了病,而且别的医者都没有任何办法,立刻便答应了云府仆人的请求,前来看病。 云子珺和黑衣都出现在了草庐里,木氏被云子珺劝去休息了,侍女也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刘三爷正值中年,气色好得很,坐下来后也不用休息片刻便开始把脉。 除了偶尔抬起头看一看灵君的脸色,他一直都一动不动,手指搭在灵君的手腕上,也皱起了眉头。 时间慢慢过去,刘三爷请一个侍女进来拉开灵君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又问了些灵君的饮食习惯。 “怎么样了?”见刘三爷结束了诊脉,云子珺不禁立刻问道。 刘三爷有些为难,走近两步说道:“很难说,三小姐的病恐怕有些年头了……” “那位什么她从未和我们提起过,而且也从未晕倒过。”云子珺问道。 刘三爷道:“二公子说的对,只是三小姐不是病了——” “不是病?”云子珺疑惑道。 刘三爷点了点头,很确定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因该是中了一种慢性毒!” “中毒?”云子珺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不错!只是这中毒却并非三小姐晕倒的原因。”刘三爷也很欣赏这个年纪轻轻的女神医,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从脉象上来看,三小姐虽然有一段时间并未进食,而且不省人事,脉象却渐渐沉稳下来,只是这脉象里头夹杂了许多杂音,应该是二小姐意识到了自己中毒,然后想办法调制出了解药后,自己服了药。但是药性太过猛烈,三小姐素来身体有些虚弱,无法承受,才会晕倒!” 云子珺忽然想起来,在江州的时候,灵君便不断恳求自己寻找一些十分偏门的药材,莫非就是用来—— “那当如何是好?”云子珺开口问道。 刘三爷答道:“若是直接用药物温养,怕是会破坏解毒的结果,所以万万不可行,因此现在只需做些流食使三小姐保持足够的体力,才能撑过这一关。若是三小姐醒过来了,那边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到时候再开一些补充元气的药方,和食用一些解毒的食物,便足够了。不过,三小姐若是能醒来,她自己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说罢,刘三爷又嘱咐了一些照看时要注意的事项,也不说灵君可能中的什么毒,便飘然而去了。 这时候云子珺也已经十分疲倦了,想到自己院里还有一个病人,不禁刚刚松下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小蛮怎么样了?”云子珺问道。 “侍女说,刚刚醒过来了。”黑衣自然知道云子珺并不把小蛮当做侍女来看。 云子珺一边走一边说:“我先” 一路走来,云子珺忽然想起当初在江州时候的那个寒夜,灵君送来的驱赶蚊子的一盆药草摆放在窗边,小蛮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砰砰”地响声,那必定是活泼动人的,走到门口轻喊一声“东西拿来了!”然后蹑手蹑脚走进来,听云子珺讲一些有关或者无关的话。时间……过得真快啊! 还是这个住了许多年的院子,云子珺走进来的时候,这里早已点好了灯笼,云子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小蛮刚刚醒过来,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正透过小窗看外边的树木,听风吹过树林发出的簌簌声响。 “你醒了?”虽然已经看见了,云子珺还是不禁问了一下。 小蛮十分惊喜地看向云子珺,正要站起身来,却被云子珺的眼神止住了:“你好好躺着,不准起来。” “是。”小蛮嘴角一弯,笑了笑。 云子珺仔细看着小蛮,她今天没有描眉,因此看起来眼角很淡,却挡不住眼睛里的神采,小蛮眨了眨眼睛,问道:“公子怎么来了?三小姐还好吧?” “你放心。”云子珺安慰她道,“这事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好好养病吧!” 小蛮点头道:“多谢公子关心。” “晚了,早点睡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君还没有醒来的缘故,云子珺也没有了谈话的兴致,方才想起来要问小蛮的事情,到了嘴边也没有问出口。 小蛮见云子珺要走的意思,支撑着站起来,对云子珺说道:“三小姐晕倒前,曾经来过我的房间一回!” “她说过什么吗?”云子珺停下身来。 小蛮说道:“三小姐说,我之所以病一直没有好,是中毒了的缘故,但要解毒,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解毒的药方,三小姐终于有了眉目,回去后她就要试一试,如果可行的话,再给小蛮服用。我本来说让我来试,但三小姐不肯,说医者父母心,哪里有让病人先试药的道理,只给我开了一个减弱了药劲的药方,还说,如果公子回来了以后,不要为她担心,三小姐自有分寸。” 云子珺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对小蛮说道:“这些话你不要跟别人说,知道吗?” 整理发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章 侍女小蛮 中 云家的情景大抵如此,在当年云昰遗命下,不断削弱着自己手中的力量,这固然能使云家得到保全,却让朝廷的政局进一步混乱了起来,特别是在李秋也辞去丞相归家养老后。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云家的支脉,大多居住在洛城,云家子弟如今已经疏远了许多,为将者要么戍守边关,要么在地方州郡里负责剿灭乱匪反贼,为官者寥寥无几,没有什么作为,安城的云府,也只住着本家的几个人,清冷的很。 月亮像往常一样斜斜挂在天空,乌黑色的枝桠摇摇晃晃,灰色的云彩飘过,遮掩了半个月亮,几只远处不知在哪里不安分的狗的吠声传来,竟仿佛有了回声。灯笼点的不是很多,从含月楼上看下去,只不过依稀几点星光似的,仆人来往的脚步声很轻,却能很清晰的听见,云子珺就站在这里,衣衫上沾了些凌晨前的露水,不知在想什么。 黑衣手上拿着一本账目,正不住地翻看着,此外没有什么别的人在这含月楼上。 小蛮刚刚睡下,云子珺却没有了睡意,他心里思索着北边的事情,口中却不觉说道:“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 “我一直都在外面。”黑衣倒是毫不讳言,直截了当的回答道,“怎么会听不见?” 吹了一阵风,云子珺摇头苦笑道:“看来要对云家动手的人,不止一家啊!” “公子怀疑是谁动的手脚?”黑衣用笔在账目划上几条线,一边问道。 云子珺转过身来,看了许久夜色,也有些累了:“这些年来,灵君的老师每年都会来云府一次,今年在江州出现一次后,便了无踪迹了。” “公子是怀疑——”黑衣道,“不过,倘若是灵君的老师下的毒,那么我也应该看得出来。况且,灵君中的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必须要常年服用才会有效果,平时的时候她和公子的饮食差不多,为什么公子却没有中毒的迹象?那个刘三爷已经为公子枕过脉了,公子除了原来的旧疾,身体虚弱一点,并没有其他什么病症。” “这些我自然知道,所以才疑惑。”云子珺摇了摇头,“灵君的老师虽然医术高超,行踪却甚是可疑,我在江州的时候便和你说过,他接近灵君,除了教授医术,只怕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黑衣点了点头,问:“那公子有什么打算?” “再等等吧,等灵君醒了再说。”云子珺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灵君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这样的话……最好能在离开安城前解决此事。”黑衣道,“我会留在安城,周兴已经先一步去了北疆,做你的幕僚或许并不合适,他的长处是在地方治理上,若到了需要的时候,你可以多听一听他的意见,毕竟那里势力交杂,民心才是根本。” 说道周兴,云子珺又想起一件事来,他问道:“听说周夫人也一同去了北边?” “不错,周兴畏妻如虎,周夫人要去,他哪里拦得住?”黑衣说到这里也不禁笑了起来,毕竟在江州的时候,两人和这头河东狮太过亲近,素来知道她的习性,“不过去了也好,周夫人虽然强悍一些,心思却甚是缜密,能帮上周兴不少忙。” 云子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你看的是什么账目?”云子珺找了张椅子坐下。 黑衣随手把账本扔到云子珺的手中:“是今年来的损失详细账目,江北的草鞋军要闹越大,江南的神教也更加混乱,许多酒馆钱庄被抢,安平居更是被许多人虎视眈眈着,就等公子离开后下手呢!还有各地的庄园,损失也很大,特别是春天的霜冻,今年粮食的收成减了一半还要多,但租税却比往常高了一成半啊。 q i s u w a n g . c c [ 奇 书 网 ]为了公子在北疆能建功立业,许多产业在转到北方的时候也受到了许多盘剥,但所幸的是,并没有人察觉出这些转移的产业和公子有什么关系。” “到底损失了多少?”云子珺也有些无奈。 黑衣道:“这么今年我们勉强算个不赚不赔。” 云子珺想了想,翻了几页账目,口中道:“虽然这么说,那些我嘱咐要造出来的东西不能受到延误,要他们仔细一点,对于有功的工匠,不要吝啬于赏赐。就拿那些火药来目前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用,但将来到了一个水平,总归有发挥出它威力的一天。北上的时候,那些将军很可能会对我的军备刻意刁难,除了北上时就带一些,还要有军械一些能借着朝廷的名义随时补充进来,你要多想想办法。” “我明白。”黑衣道。 第二天,圣旨终于到了云府,督促云子珺北上赴任。 刘三爷所料果然不差,上午的时候,灵君终于醒了过来。 云子珺听到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草庐中。草庐外已经聚集了好些人了,木氏也在,她住的地方离这里近许多。 灵君喝了一小碗白米粥,清醒了一些,云子珺进来时她正嘱咐一个侍女把窗户打开。 “二哥,你来了。”灵君看到云子珺进来很高兴,脸上有了笑容。 云子珺笑道:“好些了没?” “我没事。”灵君做了个鬼脸,却被云子珺按回了床上,云子珺一边给她盖好被子,一边埋怨道:“这样还说没事,要不是你晕倒了,还不知道要瞒我和母亲多久!好在就在家里,要是在义诊的路上,出了事可怎么办?” 灵君摇头道:“没事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吗?我没病,就是——” “你还骗我!”云子珺拉下脸来,不悦道,“昨夜要不是刘三爷来过一趟,我还不知道你是中毒了!” 灵君低下头,不敢说话。 云子珺让无关的人都出去,然后对灵君用教训的口气道:“你好不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灵君还是不说话,让云子珺也有了些怒火:“你偷偷给自己配置解药,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灵君终于开口说道:“我也是怕你们担心嘛!再说了,这件事情我自己能应付……” 云子珺站起来,来回走了起来,灵君知道云子珺不高兴,扭捏说道:“二哥——” “好了,你先跟我说清楚是怎么回事!”云子珺严肃道。 灵君点了点头:“我告诉你就是了,在两年前,我读一本医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药方,和老师给我用来配置一种解毒的药丸的药方差不多,只是用量上稍有差异,我又为此查看了许多医术,药方都差不多,却惟独老师给我的药方有些不对,我用家畜加大用量试验了一下,结果接连好几头家畜都却是中毒了。我不明白其中缘由,只好一项一项排查,结果发现问题是出在那些药材上,药方本身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云子珺还是有些没听明白。 灵君解释道:“药方就算差异的差异并不算大,以前也没有用过以后中毒的例子,唯独那次唯独那次被那只家畜一试就中毒了。自然有些不对劲,后来我才发现,我一直用的药材,有一些不知为什么都有些不对,都似乎含有微弱的毒性!”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云子珺问灵君。 灵君一直低着头,又是偷偷看他两眼:“我干嘛要告诉你?你的事就从来没告诉过我……” 云子珺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告诉我,那些药材是哪里来的?我让黑衣去查一查!” “那些药材——”灵君有些踟蹰,为难了一会儿才说道,“都是老师送给我的!” 云府又喧闹了起来,谁都知道,二公子要去北疆了。云子珺做主的云府,向来的习惯是老管家主内,黑衣主外,因此此刻最忙的倒是在云家呆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而黑衣则一直跟在云子珺的身边。 “三小姐说了谎!”在云子珺离开草庐的路上,黑衣忽然开口道,“如果只是那些药材的话,三小姐怎么会中毒,她中的可是慢性毒药!没有长期服用——” “此事不要再提了。”云子珺打断了黑衣的话,他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理由,只好开口道,“灵君会自己解决的。” 黑衣没有坚持,他说起了别的事情:“今天早上,有人在云府门口递进来了一张请帖,没有署名。” “哦?”云子珺有些奇怪,“请帖在哪儿?” 黑衣从袖子里把请帖拿出来,递给云子珺,云子珺打开一看,上面第一行写着一个三字,第二行则是一家酒楼的名字,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云子珺想了想,问黑衣道:“陛下的圣旨是说我们明日便要启程,是吧?” “不错。”黑衣点头道。 “那么——”云子珺有了打算,“今晚便去见见帖子的主人吧!” “公子知道是谁了?”黑衣看云子珺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问道。 云子珺笑了笑:“大约猜得到,用这么麻烦的办法要和我见面,倘若不是要紧的事情,便是要紧的人了!” 整理发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一章 侍女小蛮 下 “二公子,一个老道在府外求见。”云子珺刚说完话,便有仆人匆匆来道,“他说是云府的旧识,要不要——” “让他进来,在书房里等我!”云子珺想了想,又道,“有人知道是谁吗?” “似乎是——三小姐的老师!”仆人支支吾吾答道,显然不是很确定,“小人见过三小姐的老师一面,看着觉得有点像,不过那老道衣衫破烂,还带着一个帽子,看的不是很清楚,小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你先下”云子珺点头道。 “黑衣,你怎么看?”见仆人离开了,云子珺问黑衣。 黑衣说道:“见一见就知道了,他的目的总不会也是想留住公子的吧?” 云子珺见客的地方是一间狭小的书房,就在含月楼旁边,平时没有什么人进去,因为来的人身份有些特别,所以云子珺也没有让他久等。门是开着的,窗明几净,这里仆人打扫的勤快,虽然云子珺刚搬回来还没来得及进来过,却依旧十分整洁。仆人已经送上了一杯热茶,云子珺进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素布大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低头品茶,仿佛没有听见云子珺的脚步声,眯上了眼睛。 “好茶!”老人赞叹道,“好水,好茶叶,虽然比不上天下三大名茶,却也差不了多少,多谢公子款待了!” “自然是好茶,只不过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品出些别的味道?”云子珺笑着坐下来问道。 老人不知何意:“茶便是茶,还能品出什么味道来?” 云子珺摆了摆手,认真道:“不然,不然。这茶里还加了一些药材熬成的浓汤,不过这些药材我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要知道,这些药材也是先生赠予吾妹的。” 老人笑容顿了一顿,有些尴尬地把茶碗放回桌上:“不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云子珺摇头笑道:“先生不必动怒,在下不过开个玩笑。玩笑而已,要真是如此,饮茶还分辨不出杂味来么?我怎么会干如此焚琴煮鹤之事!” “我听”云子珺让仆人换上热茶,一面淡然问道,“先生云游天下,没有居所,以救治天下人为业,不知如今已救了几人?” 老人笑道:“说来惭愧,行医数十载,所救不过一人耳。” “一人?”云子珺问,“不知是何人?” 老人道:“正是公子的妹妹,灵君小姐。” …… 灵君的老师,便是那个老头,并未在云府久呆,也没有去见灵君,就匆匆离去了,云子珺没有阻拦。 之所以没有阻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此人对他说了一些灵君和小蛮的事情,使得云子珺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并未说出口,原本想做的一些事也没有做出来。黑衣总是在他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像一个影子,只是这张老脸原本像个死人现在却有了笑意,云子珺看了不高兴:“你是幸灾乐祸吧?黑衣啊,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这件事情!” 黑衣走到云子珺的面前,敛去笑容,叹息道:“我自然是知道,灵君虽然中了毒,只怕也还是为了你。” “她在为我试药!”云子珺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怒火,却无处发泄,只好大声道,“当初因为我的病,灵君请来她的老师给我看诊,而后开出了一个药方,我固然奇怪这药方一直由灵君负责,具体的内容每年却有少许的变化,而对我的病的助益也越来越大。我不知道,是因为灵君每日亲自试药的缘故,否贼她怎么会如此轻易的中毒?” 黑衣不以为然:“反正你不是放弃用药了,又何必在意这些。” 云子珺苦笑道:“心里越想越不舒服,算了,不想了明天就要离开了,家中大小事务,就要靠你了,我会让灵君也听你的话!” 说话间,一个短衫仆从走到了两人身后:“二公子,按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暗中跟着那个道士到了他的居处,几个兄弟正在那里盯着,一有情况就会有消息回报!” 黑衣点头不语。 云子珺道:“黑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要盯紧他,我总感觉他的目的不会简单。” 黑衣道:“你既然不放心,为什么在江州的时候就不动手?” 云子珺解释道:“那是我们被李家盯得死死的,不好有些动作。” “放心吧。”黑衣行事向来极为滴水不漏,云子珺也十分放心。 天色渐晚,云子珺上了一辆马车,往约定的酒楼而去。 这家酒楼很是偏僻,大约是因为都察院的大牢就在附近,风水不是很好,也少有人从这边过,只是突兀一家小酒楼,立在这里,没有什么生意,却没有迁地方的打算。云子珺进了酒楼,便有一个小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指引他到了一个屋子里,屋子里,有一个人正等着他。 “见过三皇子殿下!”云子珺躬身行了一礼。 公孙安快走两步将他扶起:“跟我客气什么!” “晚朝的时候,多谢三皇子一旁帮扶了!”云子珺感谢道,“不然,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解决。” 公孙安微笑道:“先进来坐下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在乎这些俗礼?” 公孙安的祖母也姓云,这便是他为何说是一家人的缘故了,云子珺心中暗自腹诽,谁敢和您老一家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既然不愿支持太子殿下,那么也就只有三皇子一个选择了,而中间派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既然如此,云子珺也不客气,笑了笑走了进来,这时他才发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女人。 “这位是——”云子珺不明白公孙安什么意思,从这位小姐的穿着打扮来看也是非富即贵,而且和公孙安颇为亲近。 “这是我的十三妹,大夏唯一的公主,静安公主殿下!”三皇子的语气中颇有些调笑的意思,那位静安公主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对云子珺道:“这位便是在江州立下大功的云将军了?” 云子珺一直微微低着头,这时才抬起头恭敬道:“不敢,正是在下,见过静安公主!” 静安公主并非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只是看起来便知是个灵动的玉坯子,聪慧可人,说话也如春风细雨,教人听着舒服,穿着一件绿色宫式纱裙,不施粉黛,头上的发髻高高挽起,插着一根白色的玉簪子,看起来别有一番意思。云子珺看了两眼又低下头,他还不知道这位公主的秉性,万一惹恼了就不好了,只是,不知道三皇子见他,为什么还要带上静安公主? “不知三皇子见我所为何事?”云子珺开门见山问道。 公孙安笑道:“不忙不忙,这次十三妹硬要跟着来,可是打定主意要和你这位大才子好好说几句话!” 静安公主听他说的暧昧,不高兴地推了他一下,然后柔声道:“云将军别听我三哥胡说,我来见将军,是因为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给您?” “不敢当,云某尽力便是。”云子珺也不敢把话应承得太满。 静安公主笑道:“听说将军要去北疆了?” “不错,圣旨已经到了。”云子珺答道。 静安公主点了点头,又道:“是这样的,我的母亲进宫前原本也是北疆人,只是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机会回乡探亲,过世之后嘱托我,希望能带一些她的骨灰回去,以告慰思乡之情。我向三哥提起此事,他说将军的驻所离母亲的家乡并不远,所以……” 静安公主没有说完,比那停下来满怀希冀地看着云子珺,云子珺自然明白了,当下说道:“末将义不容辞!” “呵呵,那就拜托了。”三皇子笑了笑,“十三妹,此事你不用担心,云将军大才,送一盒骨灰还是能办到的。” 云子珺不好回答,只好道:“请公主放心!” 三皇子忽然问道:“不知道,云将军去了北疆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云子珺道:“自然是精忠报国四字!” “云将军说得好。”三皇的话慢条斯理,仿佛每个字都有些别的意思在,“但不知云将军‘精忠’的是何人?” 若是那些圆滑的老臣在,自然会把说得十分圆满,谁也不得罪,可云子珺来的目的便是要和三皇子拉好关系,因此开口笑道:“不知三皇子对当今的天下局势有何看法?” 三皇子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道:“外有不臣之将,内无担当之臣。” 云子珺又对公孙安行了一礼,笑而不语。 公孙安明白了他的打算,笑道:“原本要请云将军赴宴,但想到将军明日就要启程,还是不打扰了,我让人送云将军回去!” “多谢了。”云子珺知道这是有意为之,也不推辞,但表面上的遮掩还是必要的。 云子珺回到云府的时候,夜色已深,灯笼高高挂起,发出暗黄的光线。 云子珺一路进去,回到自己得小院子,站了一会儿,然后进了书房。他不知道,在院墙那一边,小蛮刚刚起来再也睡不着,刚好走到小门口时,正好看见云子珺站在那里发呆,瘦削的身体,惨白的衣服,背对着她,小蛮一时竟出神了…… 整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二章 大风 老军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骂了几声脏话。(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他的右腿上被刀挖去了一块血肉,鲜血从扎紧的布上渗出来,一片殷红,老军拖着脚走了几步,却还是疼得动不了,不免又骂了几句,一旁的小兵翻了翻白眼,想去扶,却被老军一巴掌扇开了:“老子还能动!” 老军没有名字,因为在北门关呆了几十年,所以在这里的威望很高,身边的同袍换了一茬又一茬,他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依旧赖在这人世间。 北门关以北的一座孤城,黄沙,白日,远处高耸的雪山。一队夏军刚刚成为了这里的主人,这座孤城因为更换主人的速度太过频繁,因此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这里是大夏,北秦和西域十六国的交界处,兵戈不止,孤城位于三方的缓冲地带,每日都会有数十将士在此留下他的性命。当然,这些与老军无关,因为他离开北门关,来到这座孤城的目的并非是要攻打它。 “队长,将军不是说只要来这里查探一下北秦军的动向吗?为什么要攻城?”说话的是那个刚刚被老军扇翻在地上的小兵,他飞快地爬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老军呲着牙,一**坐在地上,跟着他来的有二十五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十三个,个个带伤,只有老军伤得最重,不但是右腿几乎废了,胸口还中了一箭,现在咳嗽时嘴巴里还吐出血丝来,他忍着胸口的憋闷,骂道:“你懂什么!老子来攻城,自然有攻城的道理,你没看见刚刚北秦人撤走吗?这是一座空城了!不打还等西域人来吗?” 说话的时候老军还不止哈着气,他右腿上的伤是一个装死的北秦兵砍伤的,那时候整座小城里只有二十几个北秦军,这队夏军进城的时候很顺利,杀光了所有拿着武器的男人后,老军终于有些受不了了,跟他来的大多是老兵,只有一个新兵,可偏偏老兵死了许多,那个新兵却活得好好的,连根毛都没掉。说话的小兵就是那个唯一的新兵,刚刚拿起刀的新兵,话却多得很。 小兵有些怕老军,支支吾吾道:“可就算攻下城,我们守得住吗?” 老兵都是跟老军混惯了的,只会杀人,不会想事情,倒是只有这小兵会对老军的决定提出异议。老军哼了一声:“你懂个鸟,西域人和北秦人在北边打得轰轰烈烈,不然北秦怎么连这座小城都放弃了!至于我为什么要攻城,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老军年纪很大,说话本来很有威严,但因为受伤的关系,话说出口断断续续,其他的老兵依旧保持沉默,趁着这短暂的闲暇时间恢复体力。 小兵不敢说话了。这座孤城只有数百丈方圆,十几户人家,都是分不清自己属于哪一方的军户,城墙也很低矮,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倒了下来,毁损严重,露出了里面的泥巴,道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城中有一片高地,他们就呆在这里。 老军冷笑了一声:“老实告诉你,这里死过了我几十个好兄弟,今天是他们的忌日,我就是想待在这里好好打一仗,管他有没有援军,没有更好!反正我活得太久了,也许早该死了,今天有你们陪我,也算不错!” 小兵不知道老军说的是真是假,只好转头向其他人求助。[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超多好看小说] “别骗小孩子了,老军!”一个刀疤脸笑道,他看起来很凶神恶煞,说起话来却很让人放心。 老军撇撇嘴,靠着墙闭起眼来,他们的马就在旁边,从这里可以望见城外的戈壁滩,荒凉得可怖。 中午的日头高高挂在头顶,虽然时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秋天,这里的空气却依旧满是燥热,被阳光照射的地面热得发烫,仿佛要燃烧起来了。没有什么云彩,道路上也没有任何人,一条野狗忽然冲过眼前,一支长箭如同一条影子猛然射中了野狗,“哇”地一声怪叫,也够跳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冲去。才跑出几十步,另一支箭已经到了它的身后! “今天如果没死,就加餐吧!”老军大笑着让那个小兵把死狗拖过来,“晚上去抢点酒来,吃狗肉!” 老军刚说完,刀疤脸忽然站了起来:“他们来了!你还撑不撑得住?” 呜呜——呜呜—— 号声响起,数百个骑兵卷起沙尘出现在了地平线处,仿佛一片乌云卷过来,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还死不了!”老军握紧了手中的刀,微微颤动着,眼睛眯起来,望着那些骑兵。 越来越近了,老军的脸皱巴巴的,扬起了头。 “放火!上马!” 老军高喊一声,也不管别人如何,直接翻身上马,一鞭子挥下去,马前蹄高高抬起:“大夏威武!” 呜呜——呜呜—— 那些骑兵是西域人,老军向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番子只配夹着尾巴讨饭吃,哪里能同他们一起在马上驰骋!要不是大夏河北秦互相牵制,西域十六国首鼠两端,不然早就被灭了。且不说老军看不起他们,但毕竟吃亏在人少,西域骑兵的马不耐长跑,但胜在短途冲刺快,他们也瞧不起老军这些人,先分出一半骑兵去救火顺便占领孤城,剩下不到一百人去追老军的十几骑兵。 老军有些受不了马的颠簸,但依旧跑在所有人的前头,带着西域人绕圈子,希望借此让他们的马消耗体力。 “停下马来!”到了一片山坡上,老军忽然停下了马,所有其他骑兵立刻整齐的停了下来。 小兵有些犹豫,但看到所有人都照着老军的话做了,也只好跟着下马。老军斜眼瞪了新兵一眼:“动作麻利点!” “怎么停下来了?”小兵忍不住喊道。 刀疤脸踢了他一脚:“少废话,照着做就是了!” 十三个骑兵下了马,立在山坡上一动不动,西域人从山坡的北边冲过来,因为看不见老军等人背后是如何,山坡背后隐隐约约仿佛隐藏了无数人马。果然如老军预料的,停在了老军等人百丈之外,犹豫不前。 “他们怎么不冲上来?”小兵有些奇怪。 老军淡淡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们被我们打怕了!所以总以为我们在算计他们,就算我一个人到他们阵前冲杀一回,我谅他们也不敢冲过来!这就是军威!” 刀疤脸大笑道:“说的不错,待我他们的身手!” 话一说完,刀疤脸重新上了马,西域骑兵明显骚动了一下,刀疤脸的速度很快,在西域骑兵的面前划过一个弧线,射出了五支长箭,夺走了五个西域骑兵的性命。西域骑兵回敬过来的箭都被他很容易地躲过了,刀疤脸狂笑一声,往回而来。 “我也去!”刀疤脸刚一回来,所有人的血也已经燃烧起来,就连小兵也跃跃欲试,一个老兵见老军点了头,翻身上马:“大夏威武!” “大夏威武!”老军行了一个军礼。 一连冲杀了四个来回,西域骑兵死了十几个,终于按捺不住,从山坡侧翼绕到老军等人背后,想要将这些人围起来。老军笑着大喝一声:“哈哈,玩够了没有,上马!” 老军受的伤明显影响了他的马速,渐渐慢了下来,刀疤脸喊道:“你还能不能撑住?” “放心吧,当年就是因为这些西域骑兵的背叛,我的兄弟才会死光,不杀光他们,我怎么会死!”老军咬了咬牙,忍住了几欲涌出来热血。 西域骑兵在后头追了一阵,原本在这时候马匹已经疲乏,不会再追了,但方才不明不白死了那么多人,为了报仇,又不顾一切冲了过来,老军的骑兵小队忽然变换了队形,分作两队,向两个方向冲去。分作的两队的路线是一个梭形,最终会重新会合在一起,一起冲击分开的西域骑兵。 “杀!”老军高喝一声,一刀落下,血溅了一身。 老君等人如同一道黑色洪流将西域骑兵这片乌云割开,从另一个方向冲出去,西域骑兵一无所获,只丢下了一地尸体。 杀人是老军的最爱,鲜血的味道让他忘记了伤痛,飞驰而过的骏马上,老军兴高采烈地大叫:“痛快!真他妈痛快!” (求花求收藏) 整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三章 旌旗 老军掉下了马,被缰绳拖着前进了好几丈远才停下,刀疤脸在前头直接跳到老军的马上,硬生生停住了马,由于他力量太大的缘故,马有些吃痛地嘶叫一声,刀疤脸跳下马来到老军跟前,飞快地给他止血,也不等他说话便对其余人喊道:“来个人帮我一把,老军断了几根骨头!” 老军伤得很重,他似乎已经打算把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了,胸口的箭伤虽然没有刺中心脏,却是伤及了肺叶,眼下从马上摔下,已是心神衰竭满脑子黑沉沉的了,伤口再度裂开,胸口涌出的鲜血将上衣染红,看起来可怖之极。他的手一直抓着缰绳,仿佛两者连在了一起,就算他几乎失去了意识,手也没有松开,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一片惨白。刀疤脸从身上掏出止血药给他涂上,然后从上衣撕下一块布把伤口重新绑起来,老军的胸口不断上下起伏,证明他依旧顽强地活着。 “我怎么有些看不清了?”老军昏昏沉沉,嘴巴里还支吾着什么,“刀疤……那些西域人呢?” 刀疤脸让人将他按住,点燃了火折子在老军的脚上伤口上往下一拉,“呲”地一声,老军疼的清醒过来,却硬是没叫一声,按着他的人也把他压得死死的,不让他活动一下:“**,疼死老子了,刀疤,你什么时候能轻点下手!” “你都快死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刀疤脸横了他一眼,老军的脚伤因为是被生锈的刀砍的,已经有些发炎的样子了。小兵一直在想事情,浑浑噩噩,这时候也不知在发什么神经,趴在马上一动不动。刀疤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后,骂道:“小菜鸟,滚下来!” 小兵下意识地回一句:“什么事?” “你跟老军一匹马,别让他掉下来,西域骑兵就要追到这里,我们要出发了!”刀疤脸喊道。他行事向来十分果决,也没有跟他多废话,直接向他下了命令,等于接管了老军的指挥权。 “好!”小兵好像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听明白了刀疤脸说的话没有。 “动作利索点,快走!”刀疤脸帮老军重新上了马。 十三人这时候已经只剩下了十一人,卷起黄色烟尘往孤城的方向而去,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并没有回北门关去,而是听老军不久前下令走这个方向,老军虽然成了半个死人,但刀疤脸没说什么别的话,显然打定主意要陪他死这一回。 西域骑兵被他们的疑兵骗去了另一个方向,他们又回到孤城的时候,另一些西域骑兵已经驻扎进了这里。 北门关忽然烧起了烽烟,这是号令所有斥候骑兵返回,有重大军情。 刀疤脸望着南边高高的烟柱,神情变幻不定。 “回不回去?”一个老兵问。 刀疤脸看了老军一眼,咬牙道:“死便死了,不走!” 马疲,人乏。每个人都喝了一口水,躲在一个黄沙堆后头。小兵终于鼓起了勇气,走到刀疤脸身后小声问:“我们为什么不回去?按时不回,枉顾军令,可是死罪!我们十几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刀疤脸低着头,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你要走,便走。” “你们呢?” “报仇!”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沉默了。 许多年前,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朝廷决心在这里打一仗,将此地的疆域扩展到荒漠里,而不是死守着北门关,结果仗打胜了,却依旧没有守住这里,因为西域十六国忽然集体反水,背后捅了当时还是盟友的大夏军队一刀,而当时,老军比现在要显赫得多,手下有一百多号人,立功无数,眼看就要升迁到将职了,虽然是最低级的将军,但依旧足以让他欢欣鼓舞。结果,那一战原本协助他们查探军情的西域骑军忽然向他们动手,一百多号人死了大半,能活到现在的只剩下眼前这些老兵,刀疤脸是跟着老军最久的一个。 “有一个西域人,我非杀不可!”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刀疤脸又开口道,“你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回去跟将军说,是我们让你回来的,他不会把你当逃兵的!” 北疆军队系统里,对于逃兵的惩治处罚向来是十分严格,哪怕你是因为上级将领召回,但若所在军队正在作战的话,依然是当逃兵处理,并且还要背上一个背弃袍泽的罪名,这也是当年云昰时代用重典治军后,遗留下来的习惯。 “我不能回去!”小兵忽然倔强起来,他说道,“你们救过我的命!”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你以为我们会活着回去,立下不世功勋吗?我告诉你,我们都会死掉,就像那条野狗!因为我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还年轻,不明白许多事情,回别再找一个像老军那样的队长了!”刀疤脸说到这里看了老军一眼,眼睛幽深的像一汪泉水,反射出骇人的光芒。 “老军,你先躺着吧,还没有人出来呢!”刀疤脸对想要说话的老军喊道。 “我不走!”小兵的心硬的像块石头,下定了决心便不再悔改。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还是不幸,老军等人要等的人终于出城了,只不过出城的骑兵有三十多骑。 “一群怕死鬼!”刀疤脸低声骂了一句。 “就是他们?”小兵问。 “领头那个,看见了吗?当年就是踏着我们兄弟的尸骨爬上来的,看起来是打算来捞军功了,居然做起了斥候!”刀疤脸说的是西域骑兵前面看起来有些养尊处优的人,看不清楚具体长什么样,他小兵不知为何确信刀疤脸确实认出了他,那些西域骑兵离开了孤城便往老军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显然是想和那百余骑兵接上头,或许是因为城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将所有骑兵集中起来。 那个人就是阴谋害死老军手下兄弟的侩子手,老军等了十几年要杀也杀不了的人,今天他已经等不及了。 西域骑兵一路走,刀疤脸等人便绕着圈一路慢慢跟着。 走了几里,西域骑兵忽然停了下来,就在刀疤脸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的时候,却见他们打开了包裹行囊,吃起东西来。 趁着这空闲,刀疤脸从老军的身上摸出了一面残破的旗帜,已经看不出上面描绘过什么图案了,许多地方已经被血迹染红,随着时间的积累渐渐变为乌黑色。他又拿过老军一直用的长枪,将旗帜绑在上面,然后平放在地上。 像一个郑重的仪式,刀疤脸跪下来,老军支撑着跪下来,所有老兵都跪了下来,小兵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风卷起黄沙,空气仿佛凝固起来。 所有人磕了三个头,刀疤脸代替老军说道:“兄弟们,旗帜还在,你们还在,随我等杀敌去!” “杀敌!”所有人一声低喝,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刀疤脸默默将绑了残破旗帜的长枪插在背后,手上则紧紧握着一把马刀,然后高高举起:“走!杀光他们,然后回家!” 回家,回家,又有几人回得了家,是一个骑兵包括老军都大声喝道:“杀!” 然后,血战! …… 每年的这个时候,总是大漠最美的时节,长烟落日孤城闭,并且总归不算太热,眼前固然除了黄沙还是黄沙,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但驻守在北门关的将士都出奇的一个脾气,硬的像块石头,任谁也啃不动。这里的风气便是如此,草莽中每多豪杰之士,便会欣然从军,北门关以南,大约是整个大夏最为糟糕的地方,基本上种什么长出来的都是沙子,但这里的人却少有为匪的念头,莫非是因为当年的当年,天下无人不知的云昰将军,也来这里呆过一段时间的缘故? 驻守于此的将领已经快老死了,如果不幸没有死在战场上的话,老将名为岳萧,倘若说“善战者无赫赫功”实在是一句至理名言的话,这位岳将军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岳萧资历很深,但资历再深在北疆也不算什么,比他资历更深的人多的去,但论起吃败仗次数,却没有人敢说比他更少。当然,岳萧也几乎没打过一次像样的胜仗。 他,便是云子珺的顶头上司。 对于云子珺这个文弱书生的到来,岳萧还是颇为不满的,虽然云子珺在江州立了些功劳,却根本不放在北疆的那些一刀一枪干出来的将军们的眼里。在岳萧看来,朝廷此举无非是给云子珺踱一踱金,立些功劳好回去作为自己的资历的补充。 所以他并没有把云子珺真的当回事,虽然他的身份还是云昰将军的嫡孙。 北门关不是一个十分险峻的关隘,却从未在岳萧的手中有丢失的危险过,百姓十分感激岳萧,经常上书请求岳萧留任驻守。 云子珺带着两百多个江州兵,一路走得很慢,因为要路上练兵的缘故,也不和其他路过郡县的驻军打交道。看着比圣旨晚到这么多天的云子珺,岳萧终于无法掩饰自己的轻蔑,只派了一个书记官前来迎接,把他们带到北门关最偏僻的一个军营驻地里去。 好在云子珺并不在意,此行他收获良多,而且偏僻的地方更有利于他打磨将士的意志。 安排好一些琐事之后,他也不磨蹭,便穿戴好铠甲,前往拜见他将来的顶头上司,岳萧将军…… 整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四章 烽火 岳萧正在北门关城墙上晒太阳,听说云子珺来拜会,对左右哂笑道:“官宦子弟,来此何用?”这句话说的自然是云子珺,只是岳萧说完也还是把云子珺请上城墙来。北门关驻扎了一万五千人的军队,军队成分很单纯,都是当地募兵来的,由于民风好斗,募兵募去了大多身体健壮的年轻人,这样一来反而收束了民间好勇斗狠的争斗。现在云子珺空降来此,还带来了两百余江州兵,其中的艰难,自然不足为外人道哉! “末将拜见岳将军!”城墙上,岳萧虽然年纪一大把,依旧穿着一身铁甲,从里到外透着光亮,云子珺行了一个军礼,一面抬头看了他一眼。岳萧眼睛毒辣得很,一眼便瞧见了云子珺的小动作,他不像江南那些没打过几次仗的将军,家世在他看来什么也顶不上,只有实打实打仗打出来的资历才算数,因此也没把年纪轻轻的云子珺当回事。 眼下北秦人和西域十六国打得正凶,北门关前的夏军占据的各个地方没什么大事,岳萧是个守成之将,没想过主动出击,因此难得清闲起来:“这里没那么多礼数,你站好了就行。” 云子珺听见这话,就知道岳萧是嘲讽自己出身世家规矩多,认真说道:“末将因为世袭爵位,在江州偶立薄功,才被陛下拔擢至此,但论起经验见识,都远不如其他同僚,若有什么失漏之处,还望将军明言。” “代天子戍边,是我等的本分。”岳萧圆滑得很,一句题外之话也不肯多说,“只要你踏踏实实,干好自己的本分,本将自然不会将你的功劳压着,不过这里比不得南边,什么都要靠实力说话,你要谨记。” “末将明白。”面对岳萧的轻视,云子珺唯有不断降低姿态,“不过驻地的事情已解决,却不知我部职责如何?” “不急,不忙说这些。”岳萧哈欠连天地说道,“陛下的意思是你有两百五十个兵额,现在还少了人,若是临时征募恐怕来不及了,不如就在我的部下里头挑些过去?” 云子珺知道岳萧可不是汪直,他也不在江州,岳萧和他非亲非故,可不会一来就做好人,因此淡淡笑道:“不必了,兵额不足,可以缓缓招募,把眼下的兵练好才是要紧事,多谢将军的美意了。” 岳萧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北门关以北五里有一座瞭望台,是用来传递军情的,乃是北秦人南下,西域人东进的必经之路,现在那里的守军都死光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顶上”岳萧随口又道,想来他是认为云子珺一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人物,自然打死也不敢去,恐怕就要原形毕露了。云子珺自然不会让他如意,慨然道:“将军既然有了打算,何必再安排驻地,末将立刻赶往那座瞭望台吧!” “不忙不忙。”岳萧一听这话,倒是愣了愣,随即摆了摆手道,“还有些事情!” 老军活该命长,死不了,冲刺了一个来回,西域骑兵连根毛都没碰到他。刀疤脸冲在最前头,身上挨了一刀,血流不止,这一战他亲手解决了六个人,十一个骑兵只剩下了八个,小兵依旧没死,他虽然只杀了一个西域兵,却走了狗屎运,毫发无伤地活捉了老军和刀疤脸豁出性命要杀的人。 戈壁大漠,黄沙漫天,要么就是黄色的石砾,再也看不见人烟。 一片绿洲几十丈方圆,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此间有一泓清泉,而且是附近唯一的水源。 几个人,几匹马,再加上几具尸体,便是除了树木泉水之外所有能见到的东西。好在这里枯枝干木头多得很,捡来搭成一个大台子,上面并排放着老军死去的同袍,身上盖着那面旗帜。 “尘归尘,土归土,杀了他,然后点火吧!”老军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喊道。 这些士卒已经脱去了上衣,可以看见失了血色的身上满是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箭伤,有刀伤,甚至于还有被火烧伤的伤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不复是当年的样子了。刀疤脸一只手扯着那个西域人的脖子,把他拉到弟兄们的尸体前:冷冷说道“给他们磕头!” “饶命!……饶——饶命啊!”西域人哭丧着脸,显然已经意识到大祸临头了,他自然认识眼前的都是些什么人,脑袋已经一片空白,嘴巴里不住大声喊道,“饶命——” “磕头!”刀疤脸用刀背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险些让他背过气去。 “我磕头!我磕头!”西域人忙不迭喊道,一面说着,已经是磕头如捣蒜了。 刀疤脸不禁骂道:“没骨头的东西!” “我没骨气,是没骨气,您老就当我是个风筝,给放了吧!”西域人哭喊道,“饶——” “命”字还没说出口,刀疤脸已经一刀砍下,西域人的头滚下来,滚了几圈后停住,西域人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相信。刀疤脸拉过他的头颅摆放好,然后点燃了那些枯枝。火烧了起来,刀疤脸洒了点水在地上,黯然道:“以水代酒,走好!” 老军沉默了一阵,小兵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北门关?” “现在回!”刀疤脸说完把喝过水的马都牵过来,“把他们的首级都带上,是功劳还是死罪,就看天意了!” 报了仇,老军得偿所愿,心里却无端空虚起来,当了几十年兵,依旧只是个小队长,这就是寒门和世家的差距,他不想奢求什么,只希望能够有个盼头而已,以前是报仇,现在运气好上天,仇差不多算是报了,自己却还没死,于是又多了一些别的心思。 回北门关的路上,只剩下八个人的骑兵小队走得很慢,回到关前已是天黑了。 烽火点起,狼烟高举,自然是和老军等人扯不上什么关系,和云子珺也没什么关系,原因只有一个,岳萧收到军报北秦人和西域人越打越热闹,为了不卷进去,好在必要的时候浑水摸鱼,他下令撤回了所有的斥候骑兵,并且召集所有部将开会,商议此事,这也是岳萧让云子珺先留下来的原因。 老军等人回到北门关,因为没有按时赶回来的缘故,都要被军法处置。 他们的老对头立刻跳出来说他们是有意延误军令,应当重罚,若是在别的将军手下,老军等人带着西域骑兵的首级回来,最不济也是功过相抵,但偏偏这里的老大是岳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私自进攻西域骑兵,挑起争端,事情可大可小,就要看将军的决心了。 老军毕竟在北门关呆了这么多年,虽然被吊在了校场的木头桩子上,但还是有许多将官为他求情。 云子珺也知道了这件事,便问身旁的将领这个老军何许人也,这才打听到原来这小小的北门关,也是藏龙卧虎啊,这个老军在这里干了几十年,杀过的敌兵数量竟然高达千人,手下的士兵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就算开始只是菜鸟新兵,也能被他成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因此也算是大名鼎鼎。只是老军出身寒门,又不懂得逢迎上官,功劳能抢便抢,不顾及其他将领的想法,虽然分下来的赏赐都会分毫不留的分给手下士卒,但在将领间的名声并不算好,不过打仗的本事还是北门关里数得上的。 云子珺向岳萧求情道:“猛士难得,何不如使之将功赎罪?” 岳萧不清楚是个什么态度,模模糊糊应道:“云将军说得有理。”然后便没有其他的话了,别的将领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看见议事厅外有个传令兵走了进来:“将军,外边有风字营的数百个士卒和黄沙营的一百多个士卒跪着,向岳将军请命放老军一条生路!” 云子珺有些奇怪,这位老军有这么大罪责吗?不就是晚些回关隘么?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这是云子珺少见多怪了,对于老军这样的低级将领,可是许多人看着的,一言一行都要严格许多,哪怕资历再深,只要一违反军法,向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免得手下的士卒以为立了功多呆了几年便可以枉顾军法,这在北疆把军法视作第一要务的地方,自然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了。更何况,岳萧点起的烽烟可是最高一等的,没有按时赶回的,都要受到处罚。更何况,老军迟了整整半天!这还是小事,和西域骑兵轻启战端,更是岳萧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毕竟已经老了,在他看来沉稳持重比建功立业重要得多。 这里是朝廷少有的可以完全掌控的地方,他自然不用担心离开这里后无处养老的问题,眼看快要到时候了,他可不想这时候出岔子。 “每人,先打十鞭子!”岳萧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军等人人带伤,打上十鞭子已经等同于宣告死罪了,老军听到军令,苦笑道:“看来使命该如此啊!” 想到这里,反而心放下了许多。 小兵还是一脸茫然,看着周围看守的士卒,自言自语道:“我们不是立了功吗?怎么会这样?” (支持正版) 整理布。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 第二十五章 军议 天下人都可以言说老军的不公,云子珺却没有资格,这就是世家和寒门的差别,大夏立国数百年以来,财富愈发集中到少数大族豪阀手中,土地兼并之风一日更甚一日,世袭的爵位官职更是让大夏的头顶始终笼罩着一层乌云,这乌云让在边关呆了几十年的老军依旧只是个老军,让初出茅庐的云子珺混成了小将军,也让夹在其间的岳萧分外的无奈。 小兵问的那句话其实根本不用回答,因为从他们被吊在柱子上的那一刻起,他们本就应该成为不从军令的反面教材的,虽然有无数人为他们求情,虽然也同样有无数人看好戏,但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这里死的人已经够多的了,常年的战事让这里的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都把死看得轻贱之极,然而也把人磨砺得像一块石头,执拗而倔强,为老军求情的将士挤在了大帐外,岳萧不能熟视无睹。 “云将军——”接收老军这些人的人选,历来是让岳萧最头疼的一件事情,老军立的功劳越来越多,可惹出来的事情也更加越来越多,因此老军的军阶也越降越低,在谁的手下,也不是件省心的事。不过北门关是少数朝廷能完全掌控的关隘,岳萧也隐隐被人劝告,要多多给云子珺一些好处,所谓的好处,无非就是些精兵强将了,强将给不出,精兵在这个除了打仗还是打仗的地方,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因此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云子珺卖个好,反正云子珺也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你以为该如何惩治啊?” 云子珺心中一动,岳萧只问自己,摆明了是已经有了打算:“一切以将军的意思为准。” 岳萧沉吟道:“云将军初来乍到,手下多是南方兵,未免有些水土不服,而且也不熟悉此间的地形,不如就让这几人到你的手下去吧,也好有个帮衬!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人立功虽多,可向来也是不服管教,你可要多担待!” 明明原本是要杀了老军等人,现在又要云子珺多担待,显然是准备看好戏了,云子珺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欣然从命了。 且不说老军等人又苟活了下来,岳萧让请求他赦免老军罪责的将士们散去后,召集所有的将领开始军议。 北门关并不算很险要,却从未有过丢失的危险,这不能不说的岳萧的功劳,守成之将的好处,军议的地方是城墙上,岳萧最喜欢呆的地方。简单搭了个棚子,十几把椅子,岳萧坐在最上方,云子珺则坐在最下首。 “开始吧!”岳萧点了点头,示意无关的闲杂人等离开。 “云将军初来乍到,这里的情况还很不熟悉,书记官?”岳萧看了一眼一旁负责记录的书记官一眼,“你给他讲一讲此间的情况吧!” “是。”书记官是个在北门关呆了多年的老吏,年纪很大了,在几位面含杀气的将军身边却依然站的稳当,他照例先向各位将军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云将军,请听我细细说来——” 云子珺一阵恶寒,想说这老头怎么跟唱戏一个口吻。 “北门关建于大夏立国之初,至今从未陷落过,此地虽然离京城遥远,却从来都是朝廷极为重视的地方,军械粮饷也从未短缺过,只因为这里是大夏和西域十六国以及北秦交界的地方,咳咳,说句难听的话,要是不重视,这里早就换了主人了……”书记官说话的时候一边咳嗽,一句话还拉成几截一个字一个字说,其他将领想必早已领教过此人的啰嗦,要先废话连天一阵才切入正题,因此也是当他不存在似的打起了盹,云子珺却仔细听着书记官的话,不想有一句疏漏,“北边北秦人和西域人要是打起大仗来,一般也从这里开始,周围数百里的地方,还有许多胡人部族聚居,立场摇摆不定。北门关以北,土匪强人众多,因为三方都有些忌惮,所以那些土匪的数量也是极多的——” 说到这里,书记官喝了一口水,然后又慢吞吞说道:“总而言之,这里的环境复杂得很,该怀柔的时候要怀柔,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所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西域人虽然内斗不休,但对抗外敌,却向来齐心协力,就比如说北边的戈壁滩,除了那些烽火台,就数大大小小的绿洲最要紧,是水源补给的地方,而西域人占据了最多的绿洲,在这个方向是西域十六国共同出兵对抗我们和北秦。而北秦的草场从东三百里处开始,到此地渐渐成为沙漠,少水草,因此兵力也并不算多。” 岳萧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书记官听罢又咳嗽了两声:“是,要说起现在此间的情势,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岳萧也咳嗽了一声,踢了书记官一脚,骂道,“没工夫听你废话!” “短说——”书记官站了这么久,额头上便已经见汗了,抓着袖子擦了擦,“就是四个字,打得火热!” 这位爷不是青楼逛多了吧?云子珺暗暗寻思道,打得火热是什么意思也分不清了。岳萧有些尴尬地笑道:“他的意思是,北秦人和西域人正在北边打得热闹,老糊涂了,说话也不清不楚,改天真该把你给辞了!”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老书记官说的,老书记官讪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岳萧不理会他,对众将说道:“数日前,北秦一名斥候神勇异常,竟然杀进了西域人的腹地,结果虽然被抓住了,却损失了几十人,西域人以此为借口攻占了北秦人的一个小草场,杀了几百个牧民,结果双方打了起来,北秦人甚至将靠近我们一边的兵力也收缩回去了,可见也确实是‘打得火热’!到了今天,战局还是对西域人有利,西域骑兵虽然烂到家,却胜在人数多,北秦人虽然精锐,却总是被压着打,现在应当已经去请求援兵了!诸位将军,对此有何看法啊?” “不知各自兵力如何?”一个将领问道。 “都在各自手上的军报上,你们看吧!”岳萧点头说道。 云子珺打开手上的军报,只见上面详细写着这几天来北秦军和西域军的战事,总体来说虽然互有胜负,但还是西域人占了上风,此次偷袭的行动,总共集结了三千西域骑兵,后面紧接着又有三万西域兵压阵,北秦军的数量和北门关上的守军差不多,只有一万余骑兵,现在打得难解难分,还得看谁家的援兵更积极一些。 主战场是在离北门关有百余里的地方,重点是在争夺一条狭长的谷地,这是北秦和西域之间的主要通道,也是最大的绿洲。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岳萧等众将领看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北秦虽然不占优势,但援军只怕会比西域人来得快得多,到时候只怕局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敢问将军,这场战事是否有人故意挑起?”云子珺忽然开口问道。 岳萧很惊讶地看了云子珺一眼,怪笑了一声,然后道:“不错,北秦那个斥候之所以被抓住后,西域人会以此为借口,是因为他身上藏了一封信!” “什么信?” “信上的内容说,某夜子时,西域人共管的月光城会有一个将领带开城门,将北秦人迎进城去,然后里应外合,城池易手!”岳萧笑道。 云子珺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时岳萧又说道:“那个斥候,正是我让人假扮的。” “这也太——”云子珺疑惑地抬起头。 “太简单了是吧!”岳萧像是猜到了云子珺的想法,笑道:“呵呵,他们缺的可不是一封信,只是一个引子罢了,有没有他们都要打起来,我何不帮帮忙呢?” “将军英明!”众将忙说道。 “云将军!”岳萧又道。 “末将在!” “你驻守的地方离交战地最近,要注意一下,看看是否有向我北门关而来的!”岳萧下令道。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还是将云子珺放在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容易立功的地方,也许他心里想着请神容易送神难,无论云子珺是输是赢,他都想早早把云子珺弄回安城,至于是如何回,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这些云子珺自然无法猜到,他一心想的已经都是如何在北边立足了,手下的这些江州兵,到底能不能成个样子,就要等上战场来检验了。 岳萧又给其他将军说了其部的要求,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一句话,战火烧的再猛,也不能烧到北门关关前来,所以,你们行事,要多谨慎一些,这个时候注意不要招惹那些地方土族,免得出什么大乱子,明白吗?” “是,将军!”众将齐声应道。 军议结束之后,云子珺回到了暂时的驻地,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军等人已经送到了营中,里头一阵喧闹,不断传来几声惨叫声,他心里头不知在想什么,一时竟也没回过神来,直接走到了校场上……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